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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粉頰香蝶

    洞口進來的卻是一個老年道人,身邊帶着一個女童子。曲靈風警覺地叫道:“什麼人!”

    老道又是哈哈一笑:“貧道路過此地,討杯水喝。”説完笑眯眯地看着曲靈風。曲靈風心下疑惑,口中道:“且請屋裏説話。”拉着黃藥師出了山洞,虛掩上暗門,將那老道和那少年女童讓到屋內坐下,見那道長模樣與石壁上所刻人物果然一般無二,心下大奇。

    曲靈風回身拿出三個黑碗,沏了三碗茶。那雪白的茶沫盈盈碗邊,黑白分明,十分雅緻。那老道看看身前的黑碗,笑道:“曲先生的這御用銀兔碗價值不菲啊。”曲靈風咕嚕一聲道:“道長喝茶,曲某家中的西湖龍井茶卻是無價。”

    黃藥師心下明白,這名貴的茶碗定然是曲靈風從皇宮盜出。這宋人飲茶喜歡用碗,茶葉都焙成細末然後沏泡,斗的就是那黑碗白沫間的手段,那黑碗以福建產為正宗,土中金屬一經燒陶滾成條條銀線,纖如兔毛,十分可人。曲靈風以此待客,那是十分熱情的了。

    三人正要喝茶,那女童突開口了:“咦?怎麼沒有我的?”

    那老道忙説:“小蘅,莫要胡鬧。”

    黃藥師這才仔細打量那少女,那少女看樣子不過十四五歲,嬌小玲瓏,桃花粉頰,面容嬌美,又着一襲粉裳,恰如春桃帶雨,一雙大眼睛正撲閃撲閃地看着自己,更顯聰明狡黠。

    曲靈風倒覺得有點窘,打個哈哈,道:“怠慢了這個小客人,實在不該。”説着,又去取了茶碗。這隻碗卻是金兔毫碗,比那銀兔毫碗還要珍貴。

    小蘅抿嘴一笑,道:“這才象話,還是這位大哥好。不過這位大哥噴茶的手藝卻是差到了極點,那上佳的西湖龍井茶是來品的,不是牛飲的。”

    曲靈風被她這一搶白,臉色微紅,也不言語。

    那少女笑嘻嘻地對道長道:“老神仙,今天我還要喝信陽毛尖。”

    老道哈哈一笑,一抖寬袍大氅露出雞爪般的雙手。這老道身材稍胖,這雙小手卻很不般配。道長雙手在空中一拍,隨後把手展開,確實一把鮮嫩的茶葉,正是信陽毛尖。

    黃藥師、曲靈風二人均是大驚,這般憑空當真聞所未聞、匪夷所思,難道這道長當真伸手從千里之外的河南摘下這毛尖茶麼?

    那小姑娘拈茶在手,蹦蹦跳跳去沖水沏茶,霎時幽香滿屋,令人醉倒。

    “小妹這茶卻是噴香已極,”黃藥師不禁讚歎,又打趣道,“倒不如跟大哥換飲。”

    小蘅斜乜了黃藥師一眼,道:“仁兄啊,你那麼老,誰個是你小妹呀?”

    黃藥師又好氣又好笑,自己最多不過大她七八歲,不叫妹子叫什麼?笑道:“我還有你師父老嗎?”

    小蘅道:“你這人真是自作聰明哎,誰個告訴你他是我師父了?”

    黃藥師接口道:“咦?這倒奇了,一個道長一個道童,不是師徒卻是什麼?難道一個是老神仙一個是小神仙?”

    小蘅道:“我幹嗎要告訴你這個?你還是自己猜去。”

    黃藥師見他一副靈牙利齒,蠻不講理,卻是人長得可愛,心下也愠怒不起來。

    那老道長道:“小蘅,別再胡鬧了。”小蘅倒是聽話,一縮頭,不再言語。老道喝了口茶,道:“貧道今日來找曲先生,除了討碗水喝,還要討回一件東西。”

    曲靈風一聽討東西,“騰”地站了起來,道:“你便是東海叢竹島主馮哈哈吧,來來來,是好漢的咱在這明裏打一場,不要暗箭傷人!”黃藥師也是一激靈,抽身後退,寧立待發。

    老道哈哈一陣長笑,道:“小兄弟認錯人了,那馮哈哈是什麼東西,給我神合子提鞋也還不配,二位為何一聽馮哈哈就這般驚慌失措?”那少女小蘅吃吃笑着,似乎笑得肚疼。

    黃藥師一聽“神合子”三字,渾身一震,適才那壁畫提的不就是“神合子”麼?於是開口道:“前輩當真不是馮島主?而是神合子道長?”

    小蘅在旁又是笑道:“這兩位大哥提起馮哈哈又驚又懼,聽到神合子卻無半點反應,哈哈,好笑好笑。”

    神合子道:“小蘅,你莫再多嘴。”轉身對黃藥師道,“二位既然知道我就是神合子,那一定知道我來這裏想討回什麼東西吧?”

    黃藥師腦筋飛轉,適才那壁畫所刻的神合子道人,儼然就是面前這人,莫非他要討回那塊壁畫麼?開口道:“黃某不才,對神合子屈突無不為八字確實不解,請道長示下。”

    神合子道:“哈哈,貧道姓屈突名不為,字無不為,道號神合子。這有何不解?”

    黃藥師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八個字全是這道長的怪名字。

    那少女小蘅又邊笑邊道:“神合子道長那是大大的有名,你們幾個小輩當真一點不知麼?”

    那曲靈風踏上兩步,手指神合子的鼻子道:“你莫欺我等無知,那神合子絕非本朝人物,他早就死了,你為何誆我?”黃藥師聽着奇怪,一時想不出曲靈風緣何説出這番話語。

    神合子朗聲道:“不錯,貧道生於五代南唐,今年已經兩百一十一歲,哈哈,死卻沒死過。凡人看我也算半個神仙。早在真宗時候,龍圖閣大學士包拯敬重於我,便請人在開封華陽道觀牆壁上雕刻下《神合真人修仙圖》,誰知一百多年後,華陽觀重修之際,這幅壁畫居然不翼而飛了。”

    黃藥師不禁“哦”了一聲,象孫思邈、張果老這些能活一兩百歲的長壽之人並不算少,眼前這道長要説七八十歲或許還有,居然活過兩百歲,實在看不出來,適才空中取物,隱有神仙風範,不免有些驚愕。

    曲靈風把頭一低,喃喃道:“那壁畫確實是我去年從華陽觀割了來,沒想到道長居然尋到這裏,既然如此,晚輩歸還道長便是。”説完轉身進洞,片刻便將壁畫取來,放在老道跟前。

    神合子伸手去拿,曲靈風雙掌一翻,“呼”地一聲朝神合子雙肩拍下。神合子穩坐椅上,肩頭向上一聳,便將曲靈風的雙掌彈開。

    曲靈風向後一掠,道:“老神仙再露一手,曲某人服了,自當讓老神仙把東西帶走。”話未説完,腳尖一點,身形騰空飛起,雙掌朝神合子天靈蓋拍到。

    神合子依舊不動彈,頭向後仰,面朝曲靈風,猛吹一口氣。曲靈風一呆,這老道緣何把臉面送給自己打?正自遲疑,呼聞辛辣之氣沖鼻,原來神合子這一吹之氣卻是有毒,曲靈風一陣眩暈,身子軟了,跌在當地。

    黃藥師看得驚奇,一時技癢,右手“彈指神通”,左手“蘭花拂穴”分擊神合子百匯、膻中兩大死穴。

    神合子一見來勢,身形向前一撞,口中叫道:“哎呦呦,這是要打死老道啊。”這一撞不要緊,黃藥師雙手卻被盪開,失了路徑,忽覺自己胸口膻中穴一痛,已然氣滯,頭頂百匯穴也是一緊,直如鵜鶘灌頂一般,若非這道長手下容情,自己必是斃命當地。

    神合子跌跌撞撞地回到椅上坐下,口中依然不停叫喚:“兩個青年後生欺負一個糟老頭,不該不該。”少女小蘅在一邊拍手叫道:“兩個打不過一個,沒羞沒羞。”説着朝黃藥師、曲靈風做個鬼臉。

    黃藥師、曲靈風暗運內力,調勻呼吸,重新入坐。黃藥師學武以來,從未遇到如此高手,今日才知自己所學實在淺薄,難過之餘,心下卻尋思如何才能找回顏面。於是托起那石板壁畫,道:“請老神仙收好。要麼我等把道長畫像送回華陽觀,讓老神仙繼續享用人間香火。”見神合子伸手接時,掌力暗吐,“啪”的一聲,那石板生生裂開,分成兩塊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曲靈風大驚,這要是惹惱了這道長,卻如何是好。

    “人言黃藥師倜儻灑脱、率性而為,昔日劫舟罵帝、揶揄稼軒、儒盜朱熹、武林大會上風光一時,大軍北伐前全身而退,這些事情皆非凡人所能為之,在貧道心中算是個千年少有的人才。”神合子臉色不改,卻哈哈大笑起來,道,“今日不把貧道不放在眼裏也就算了,只是這狂放自大的後面卻顯出氣量終究不大。哈哈哈,可惜可惜。”

    黃藥師一聽,不由冷汗直出,疑這道長實為仙人,輕嘆一聲,心悦誠服道:“道長教訓極是。”

    神合子悠悠道:“黃兄弟所學不菲,自當一番作為,你二人這般雞鳴狗盜卻是壞了自己名聲。”

    曲靈風搶先道:“偷書盜畫都是我一人所為,我這位兄弟不曾參與。”

    神合子又是大笑:“那無知世人管你恁多?用不了多久江湖便會傳説黃藥師與你沆瀣一氣,狼狽為奸,你二人便不入那些正人君子的眼目了。”

    黃藥師聽了,冷哼一聲道:“黃某便怕了麼?那粉飾太平的文士可以官場平步青雲,那吟詠風月的文士便被叫做邪人,當世之風,還大不入黃某眼目呢!”

    神合子道:“小兄弟不入俗流,卻是對的,可你一人怎麼説得過天下君子?”黃藥師凜然道:“什麼狗屁君子,我懶得與之分辯?”

    少女小蘅吃吃笑道:“這位大哥也要做個邪人麼?不怕世人閒話?”

    黃藥師微微一笑,道:“不怕。”小蘅説道:“這位大哥倒是有趣得緊。”

    “黃兄弟敢非湯武薄孔孟,境界高遠,凡人自是不解,貧道不再多勸,只是還有一事,卻是要請兄弟幫忙的。”神合子突然客氣起來。黃藥師心中暗想,這老道本領非凡,怎會突然相求自己?難道今日專程為自己而來?開口道:“道長言下。”

    神合子道:“這事對黃兄弟來説,易如反掌,對於貧道難如登天。貧道祖師天藏道長早年隨黃巢大軍起義,後來兵敗,未死弟兄有的賣友求榮,有的出家為僧,有的漂泊海外。天藏道長帶萬件珍寶東渡扶桑,在那裏居住二十多年。祖師返回故土之時,身邊珍寶剩下不足十一,祖師並沒有返回中土,就在東海尋了一處島嶼修仙,那島便是叢竹島。”

    黃藥師、曲靈風均是一凜,沒想到天藏道長的道場卻是馮哈哈那裏。

    神合子繼續道:“先祖仙逝之後,那修道的道場就此荒廢了,而今輾轉到了馮哈哈手裏。”

    曲靈風打斷話茬,大聲道:“道長要尋回那些珍寶嗎?不瞞道長,不久前小子摸到島上,偷了數十件寶器,只是馮哈哈徒弟追來,寶貝都損壞了。”

    神合子道:“打碎的器物散落院內,適才貧道進來之時也已看到。那些雖是祖師遺物,卻不可惜。”

    曲靈風大奇,道:“難道大夥一起東渡扶桑找尋失落的珍寶?”

    神合子道:“非也。祖師返回故土之時,帶在身邊的必是萬里挑一的奇珍,被小哥毀壞我都説並不足惜,怎會萬里迢迢尋那些破爛?”

    曲靈風更覺奇怪,道:“難道從馮哈哈那老鬼手裏奪回叢竹島?哈哈,那是前難萬難,我和黃兄弟都沒那好本事,不去不去。”

    神合子道:“這個卻也不是。那珍寶和小島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走,便是屬於哪個人實無多大用處,況且爭來奪去的又不屬任何人。”神合子説着,把手裏銀兔毫茶碗一擲,那碗跌落塵埃,摔個粉碎。

    神合子接着道:“這碗也算個寶貝,曲兄弟能以此沏茶待客,可見兄弟也是個瀟灑人物,適才貧道把碗摔毀兄弟臉色毫無異樣,足見兄弟對於這身外之物卻並不十分貪戀。”

    曲靈風道:“是是,這些寶貝雖好,其實卻不屬於任何人的,我也只是一時的主人罷了,説不準還會引火燒身賠了性命,”

    神合子續道:“祖師在叢竹島上還留下一件寶貝,不為世人所知,卻是一套蓋世神功,叫做‘分身合擊’,又叫‘雙手互搏’,誰人學會這身奇異功夫必可無敵於天下。”

    曲靈風喃喃道:“這個要是學得會,卻是自己終身受用無窮,別人無論如何也偷之不去。”

    黃藥師也道:“這套武功倘為正人所用,可以除暴安良,卻是功德無量的美事;若為惡人所學,必是為害武林,殘害人命。”

    神合子又道:“這套武功藏在島間山洞石壁,馮哈哈雖佔據小島,卻沒有那洞門密鑰。這密鑰卻是我神合子的手中!傳説馮哈哈正四處找尋密鑰,如果他學得了這套武功,其後果簡直不堪設想。今日請黃兄弟幫忙,正是隨我上島,那功夫可學便學,不可學便毀了它。”

    黃藥師一呆,道:“為何前輩單單選中我黃藥師?”

    神合子微微一笑道:“這倒有三個原因。其一,兄弟乃漁丐出身,久居船上,精通水性,熟知東海水文。”

    黃藥師連忙擺手道:“黃某雖出生在海邊,卻怕這海水。”

    小蘅最是奇怪,笑道:“這怎麼可能?”

    黃藥師羞赧一笑,道:“黃某七歲上,一次在海邊採擷海石花,突然一羣海蛇奔我游來,我嚇得飛奔逃命,雙腿被礁石割得傷痕累累,終是跑得慢了,被海蛇咬中。多虧家嚴醫術高明才揀回這條小命。八歲上一次在海里泅泳,被水母蟄了一下,那東西毒的厲害,又險些丟了性命。十歲上有一次隨父母出海打魚,那次出海卻是一出便是三個多月。那次在海上不幸遇到了大風暴,暴雨滂沱,狂風肆虐,惡浪滔天,任由家父如何操船,木船還是被大風浪擊個粉碎。我們一家三口各自抱着一塊木板在海上漂泊了十一天才被過往雨船救起,死裏逃生。這十一天裏,直比十一年還難,那風暴一過,太陽又出奇的好,等我們被救起時,全身蜕皮冒油猶如火炙。那次風暴毀了我們全部家當,家嚴從此專心行醫,發誓不再出海,雖新購了小船,只供家慈在船邊圍網養鴨養魚,十三年來黃某再沒出過遠海。一提起駕舟出海,黃某有些怕了。”

    曲靈風在一旁哈哈一笑,道:“叢竹島並不很遠,從錢江出海,順風的話一日可達,上次曲某上島一路風平浪靜,無甚可怕,這次不妨仍由我來帶路。”

    黃藥師略一沉吟,道:“如此倒好。卻需找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才可出發。卻請道長説那第二個原因。”

    神合子道:“江南盡知黃藥師是個聰明絕頂的人物,請小兄弟同行,卻是為破解島上的重重機關。祖師爺為防外人騷擾,用盡平生所學,巧設機關,外人冒然上島,萬難周全。現今島主馮哈哈也是一代怪才,對陰陽八卦之所學,不讓先師。貧道對此所學淺薄得很,這二人佈設的天羅地網,無論如何是破解不開的。”

    曲靈風搶道:“傳聞如此,卻未必盡然。上次曲某上島,卻是平安無事。”

    神合子奇道:“小兄弟也深諳五行奇門之道?”

    曲靈風搖搖頭道:“知道甚淺。那日我見啓明星升起,便從巽門上島,未遇機關,直達島心大宅。”

    黃藥師和神合子均感奇怪,齊聲道:“難道不想撞個正着,踏了生門?”

    曲靈風也納罕起來,喃喃道:“想必如此,真是僥倖。”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

    黃藥師道:“只要凡人佈置得出,我黃藥師就破得了,這個老道長請放心。請説這第三個原由。”

    神合子清清嗓子,道:“這第三個,卻是簡單得很。那套武學深奧無比,乃祖師晚年修為大成之後所創,必定匪夷所思。憑貧道窮一人之思,恐難盡解。見黃兄弟和這位曲兄弟聰慧之人,決非奸惡,不妨同去參詳。”

    黃藥師哈哈一笑,道:“我倒要看看那石壁上的分身合擊之術有何難解。如此倒好,明日寅時起程,晚上或可到達,黃某先去準備些物什,各位且請這裏歇息片刻。”

    曲靈風道:“好。我那小船隨時可以起航,各位不不妨先在我這裏吃飯睡覺。”

    黃藥師一人到臨安市集轉了一圈,帶回一塊大磁鐵、一塊精鋼盾牌,對神合子和曲靈風道:“從古至今,那機關無外地藏利刃,弓弩射人。明日請曲兄弟用磁鐵專心對付地上利刃,還請道長抵擋空中墜物。”

    小蘅跑來,笑道:“你吩咐別人,那你自己做什麼呀?”

    黃藥師故意板起臉來,道:“我要做的,卻是最多。一是帶好草藥,防他毒氣;二是當先開路,防止觸動陷阱翻板機關;三是帶好糧食,怕你餓壞了肚子;四要看好你這小精靈,免得亂跑。”

    小蘅呵呵一笑,道:“我才不亂跑呢,你也給我安排點事情做吧。”

    黃藥師看看她,忍住不笑,卻從懷裏取出一個很大的布包來。

    小蘅好奇,搶來打開,卻是一大包紅色胭脂,不由哈哈一笑,道:“這許多胭脂,我用到六十歲也用不完啊!大哥雖是好心,女孩子用的胭脂卻不會買。”

    黃藥師卻忍不住,笑個不停,説道:“這個卻不是擦臉的。明日上島,還請妹子在我們走過的路上撒些胭脂,做為路標,免得迷路。小妹是神仙一般的人物,黃某不想讓俗物弄髒了妹子的手。”

    “啊?”小蘅不禁驚出聲來,道,“你這人這般糟踐東西?我就要拿這胭脂來畫臉。今日你不幫我畫,明日我便亂撒。”

    黃藥師怕她明日上島亂來,也不違拗,道:“好好好,給你畫給你畫。”

    小蘅心中一喜,眯起大眼睛,仰起頭。

    黃藥師小指點取脂粉,在小蘅額頭畫起來。黃藥師畫技雖説高超,這額頭做畫,生平還是頭一遭。手指一觸小蘅肌膚,不免心頭一蕩,這少女年紀尚小便出落得如此清秀脱俗,再長几歲,必然美貌不可方物。

    黃藥師正自心神馳飛,小蘅突然睜大了眼睛,大聲説道:“大哥畫好了麼?”將黃藥師嚇了一跳。

    “哎呀!”黃藥師輕聲尖叫,道:“我把妹子的臉畫花了!”

    小蘅臉上泛起紅潮,道:“你氣死我了!”説着跑去照鏡子,這一照之下,卻轉怒為笑。那眉尖額頭,畫着一隻美麗纖巧的蝶蛺。

    鏡子裏面又映出黃藥師軒疏俊逸的臉龐。小蘅臉一紅,羞赧道:“黃大哥真是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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