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身形遲頓,顯然皆是累極!
谷頂眾人一聲冷哼,各人皆是氣,不殺幾個“八卦門”的人,難以消氣。
“鐵筆生死判”匡超一聲大喝道:“各位堂主退下休息,我倒要看看他們有多大能耐?”
五人一見大夥兒全在此處,不由精神一振,齊立足回身。
“八卦門”眾數十人,突然見谷頂眾人,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從裏面走出兩個道人,身着八卦道袍,手提佛塵,朗念一聲無量壽佛道:“各位施主,遠來西涼,不知有何見教?”
他這是明知故問。
“鐵筆生死判”匡超冷冷一哼道:“匡家堡是踐約而來,難道你們掌教的未談過此事嘛?”
老道又是一聲陰笑道:“貧道乃是“八卦門”“乾宮真人”張幻仙,與“坤宮真人”吳又仙,奉命尋山,遇見貴堡門下,向貴堡登山,並未投遞名簡,故而發生誤會。”
眾人聽得“乾宮真人”張幻仙一片花言,皆氣得面色蒼白,己方差點全軍覆沒,死於陰謀詭計之下,如今人家反而輕飄飄的兩句話,擋了開去。
匡秀華一領劍便想闖出。
匡超一施眼色,迫阻匡秀華的身形又道:“匡家堡名列武林,豈能宵小偷襲之舉,道長未免言重,如今既已見着,就煩相約主教,明日清晨八時,匡某人率領全幫人員,陪同幾位武林前輩到貴處候教。”
“乾宮真人”一笑道:“匡堡主真是快人快語,不愧為一堡之首,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講完率領眾道而去。
匡超這才問他們如何遇着敵人,相打起來。
靈龜堂主紀全回道:“自地室分散之後不久,我們五人便已會合,共覓出路,不想誤打誤撞,竟撞入他們的老巢之中,哪知那裏面機關密-,幾次中了劇毒,幸虧神醫安道長;有解毒之藥,及時救援才免於此難,出來後就遇上這些魔崽子。”
他講到這裏又道:“屬下無能,請堡主按堡規治罪!”
匡超一笑道:“寡不敵眾,自古皆然,豈能罪怪你等!”
四堂主大感驚異,因匡超平日最不講情面,何以今日如此和藹,他們哪知匡堡主自與如夫人破鏡重圓之後,個性已整個變了。
“鐵筆生死判”匡超謝過神醫“-瘋道長”安正剛,隨道:“我們得覓安全之地,好好的安息一夜,明日收拾這魔崽子!”
正説間,忽見面前飄過一人笑道:“你們跟我來!”
此人就是“千毒人魔”徐引。
長孫驥大喜道:“老哥哥你沒事?”
徐引呵呵一笑道:“我與“北極老人”在一起,這區區水陣,還能逃不出麼?”
長孫驥對那“北極老人”甚是關心,道:“北極老前輩呢?”
“千毒人魔”徐引笑道:““北極老人”已離西涼山,去打探那“拆骨會”動靜,要我引你們到一處過夜,他説“八卦門”雖然陰詐,-要小心行事,定可如願!”
講着引身帶路。
孔二先生心想:“如照徐引所言,自己方面的一舉一動“北極老人”
竟能-如指掌,此人不論武功高不可測,而且神秘得可以!”
一行人隨着徐引,連轉了兩個山彎,前面又現出個小小的谷口,谷內雖-數畝大小,但卻彩蝶飛舞,花鳥迎春。
閻小鳳與武卿雲兩人,一見這種景色,胸懷一開,當前躍進谷口。
長孫驥舉目看去,靠右首山腳下,正有七、八間茅屋,並排而立,門前一道小溪,在潺潺的流着,他想:“這所在一定是個隱者居所。”
他身形剛進谷口,忽聽武卿雲一聲驚叫,忙抬頭看去,只見兩隻高過於人的大猩猩,正在向武卿雲與閻小鳳兩人撲擊!
武閻兩人,各施開小巧身法,左閃右避,但那猩猩似乎受過訓練的一般,身形靈活,毫不放鬆。
兩人使盡全身功力,仍是無法脱出兩個猩猩的範圍以外。
此際眾人皆已到達近前,齊足不動,在靜觀哪裏手腳上的變化。
長孫驥情知這兩隻猩猩,必是主人豢養之物,不便出手,忙道:“用六爻掠雲步!”
武卿雲猛的被他提醒,足踏初爻,反手向猩猩打出一掌,就在那猩猩一讓身間,又變換二爻人氏之位,接着身形一旋,離初二兩爻,已踏上六爻昊天之位,她這閃身出掌間,不過瞬息,已脱出兩猩猩威力範圍。
武卿雲這一脱出包圍,卻苦了閻小鳳,因她不會六爻掠雲步,一人受困,壓力倍增。
長孫驥叫道:“踏右步,走第一步,回身撤掌,右手迴旋打出。”
閻小鳳如言的做了。
長孫驥又叫道:“接上左足,出左掌,右迴旋,腳踏六爻昊天之位,然後躍身後退。”
閻小鳳又如言的做了,果然瞬息之間,已脱出了兩隻猩猩的包圍。
兩隻猩猩突然之間,引身後退,已隱於茅屋之後的一片山崖之上。
“仙-姥姥”轉頭道:“二先生!你看出這兩隻猩猩的拳腳路子麼?”
孔二先生一笑道:“這種路子似久已失傳的淮陽七絕!”
“千毒人魔”徐引哈哈笑道:“二老先生真是獨具慧眼,這茅屋裏面所住的人,正是淮陽派唯一的遺老!”
長孫驥猛的一驚,記得他當日在山窪之中,得到淮陽掌門的真傳,並承受了數十年功力,當時他並未道出淮陽派尚有老一輩的人物存在,不覺大是懷疑。
此際柴扉響處,從裏面飄然走出一人,羽毛中綸,岸然一派道氣,看上去不過四十左右,卻是雙目灼灼,精芒四射。
他一聲朗笑道:“久聞“神劍手”之名,威懾武林,人中之龍,今日一見,果不虛傳,這六爻掠雲步,貧道雖久已耳聞,但尚屬初見,的是不凡!”
長孫驥被那人一陣-譽得面紅耳赤,正欲答言!
“仙-姥姥”一揮鐵-笑道:“人人皆以為這老不死的,亦已化骨揚灰,久已不在人世,原來卻藏在這裏!”
“大同一怪”湛無塵叫道:“多年不見,卻想不到你已棄儒為道!這多事的武林,難道你真的能跳出麼?”
老道打一稽首道:“今日何緣,得遇蒼龍舊友,且請小舍奉茶!”
“大同一怪”湛無塵笑道:“你列身儒門,已是酸氣沖天,如今身入玄門,更覺不是味兒,喂!這多年來,你究竟學的是甚麼玩意兒!”
老道-是朗聲一笑,卻不答話,將眾人引入草堂。
長孫驥滿懷狐疑,一看這草堂大約有三丈寬闊,兩面各擺着一列長凳,正中間平放着五把太師椅,一條長桌,足有丈餘長短。
老道讓“大同一怪”湛無塵“仙-姥姥”孔二先生“千毒人魔”徐引“洱海漁隱”等坐在上首的太師椅上,然後才讓“神偷”何六“俠乞”何三“鐵筆生死判”匡超夫婦“追風劍客”武建德夫婦“-瘋道長”神醫安正剛以及匡家堡六位堂主,坐在左邊長凳上。
“駝龍”伏雄、鄂氏兄妹、白雲飛、匡秀華、閻小鳳、陳寬仁、慧性、王六子、秦素娥、武卿雲、長孫驥等坐在右首。
“仙-姥姥”的四女婢,以及武建德四小徒,皆在下首站立。
“五台一魔”皮羽虎與老道本人,分坐在兩個角上。
老道輕呼一聲:“獻茶!”
從門外一排走進八個小道童,一式着灰白色道袍,足踏芒鞋,每人手中捧着一茶盤,杯中香茗,猶自熱氣紛蒸。
八道童將茶獻在每人手上,然後緩緩退去,又有兩個身着黑色道袍的小道童,抬進一座銅爐,爐中的香煙,已在緩緩升起,竟是燒的上好的檀香。
道人一捧茶頂笑道:“荒山僻野,恕無佳餚奉客!”
“大同一怪”湛無塵笑道:“你可別那麼酸溜溜的啦,老朽悶得慌,你爽快的説一説,究竟何時改入道門的?”
老道一笑道:“秀才公,你此語是否對貧道背棄儒門,有所不齒?”
湛無塵又是一笑道:“哪來的話?多年老友,怎能不關心!”
老道突然微微一嘆道:“諸位想還記得,五十年前那華山蒼龍嶺之會?”
“洱海漁隱”突然笑道:“此事武林老一輩的人刻骨難忘,尤其是身歷其境的人,怎能不記得!”
老道又道:“想那蒼龍之會,真是武林中罕有的場面,數百個武林高手,各以本門絕技,交相賭勝,結果惡鬥了三天三夜,雖未傷人,卻產生出武林三老來!”
在座小一輩的人,皆未聽過有關蒼龍嶺之會的事,皆聽得津津有味,恨未能身歷其境。
長孫驥暗中恍然的哦了一聲:“原來武林三老之名,是這樣產生出來的。只不知這老道又叫甚麼名字,與那淮陽掌門是甚麼關係?”
“仙-姥姥”突然一笑道:“蒼龍嶺之會,想不到今日竟有七人在場,在數十年後的今日,這西涼山區,也可算是勝極一時了?”
這時有人接着笑道:“怎的七人,難道我不能算上一份麼?”
人影倏晃,那人已閃了進來,卻是“靈鷙生”自他們地道失散後,一直未見過他的蹤跡。
長孫驥叫道:“師父!您沒事麼!”
“靈鷙生”朗聲一笑道:“就憑“八卦門”那些鬼魅伎倆,也能奈得了師父我麼?”
眾人一見“靈鷙生”紛紛讓坐。
老道喝了聲:“獻茶!”
八個道童又齊齊而入,將茶獻上。
“靈鷙生”乃是當年蒼龍嶺之會的三老之一,也就是數百個武林豪雄中,獨能贏得三老之名其中三人之一。
“千毒人魔”徐引一飄身道:“紀大俠請這邊坐!”
“靈鷙生”紀一非笑道:“慢着,慢着!我尚有幾句要緊話説了再坐,諸位在此是否已約好了“八卦門”準備明晨之會。”
“-瘋道長”奇道:“紀大俠何以得知?”
“靈鷙生”紀一非又是一笑:“我知道尚不只這一點,驥兒月魄古劍,是否丟了!”
長孫驥聞言一愕道:“弟子無能,一時失手遭人暗算!”
“靈鷙生”笑道:“此事卻不能怪你,以來人的武功身手,不要説你,就是為師,也難免遭算!”
此語一出,在座的人,齊是一驚,更有誰人的武功,比當今武林三老更高。
老道合十道:“紀大俠這話,也未免有些危言悚聽吧!”
“靈鷙生”又是一笑道:“老齊!你不要不信,此人你聽了也許會張口結舌,説不出話來!”
老道笑道:“那“百推掌”齊全是我從前的名字,自蒼龍嶺會後,感到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雄心大減,頓生歸隱之念,因此連那掌門師兄都未通知,卻選擇了西涼山區,聊作晚年之隱!”
長孫驥哦了一聲!
難怪那淮陽掌門,並未提及他有一師弟之説,也許他以為師弟已死,故未提及,看來這復興淮陽派之事,可以推到他身上去了。
“靈鷙生”突然一嘆道:“人世蒼桑,瞬息萬變,老齊歸隱,不愧是明智之舉,但目今武林混亂之極,身為正道人士,當不能推卻這份責任,正如我適才所説的那位前輩,絕跡江湖,已近甲子,如今仍脱不了要出手一管人間是非。”
鄂逸蘭突然問道:“師叔所説,是不是那“北極老人”?”
“靈鷙生”紀一非一愕道:“原來你也見過了?”
鄂逸蘭接着便將山腹中之事,詳細説了一遍。
“靈鷙生”仰天一笑道:“驥兒你不用怕啦!那劍就是北極老前輩借去。”
長孫驥這才恍然,一顆心頓時放了下來。
“靈鷙生”又道:“老齊,你如今用的是哪個寶號?”
“百推掌”齊全一聲清笑道:“我自歸化道門之後,已改名為“通齊道人”。”
孔二先生一笑道:“你這通齊之意,雖是身入玄門,仍是不忘於俗家,未免可惜。”
“通齊道人”微微一嘆道:“人非草木,難能忘情!”
“大同一怪”湛無塵笑道:“你既不能太上忘情,又何必效太上之行,此非多此一舉。”
“通齊道人”突然一笑道:“今日之聚,實是不易,我們何必辜負大好時光,去作無謂之爭執,荒山僻野,雖無佳餚待客,卻有野菜粗酒,聊以助興。”
他講到這裏,隨呼一聲:“擺酒!”
隨即又上來八個道童,在長桌上整頓杯盤,原來那長桌就是七、八個方桌接拼而成,一經分開,立成了八張花式一樣,不大不小的八仙桌子。
廚下之菜,想早做好,此時正由四個道童,連接端上,另兩個道童,抬出數-美酒,置於茅堂之中,一時酒香四溢!
“五台一魔”皮羽虎連呼兩聲:“好酒!好酒!”
“通齊道人”雙眼一翻道:“你這魔頭,魔裏魔氣,一生作事,不以善惡為憑,今日怎的會與我們這些人打成一氣!”
“五台一魔”皮羽虎一聲怪笑道:“皮某人一身作事,本無準則,但我卻與一位小兄弟投了緣,要不然!嘿!你想我來這茅舍喝上一杯,老魔頭尚嫌路遙山遠呢?”
他這話可是沒有説錯,皮羽虎一生作事,皆憑一時好惡,為所欲為。
“靈鷙生”紀一非哈哈一笑道:“老皮!你自與小徒稱兄道弟,可不能在我老人家面前亂説一通!”
皮羽虎怪笑一聲道:“嘿,嘿!你與他的關係,是你跟他二人之事,與我皮羽虎何干,咱們是各交各的。”
“無影女”秦素娥聽得暗笑,天下哪有這樣攀親論故的道理?
此際八道童已將酒桌擺完,每桌除去八盤精美菜蔬而外,尚有一盆野味,猶自熱氣紛蒸,肉香撲鼻。
“通齊道人”朗聲一笑,隨讓各人入席。
八個道童,每人提着一把酒-,往返各人斟酒。
“神偷”何六“乞俠”何三,可是一對難兄難弟,兩人酒到杯乾。
“大同一怪”湛無塵,與“仙-姥姥”孔二先生“靈鷙生”及“千毒人魔”徐引等人,-是藉酒助興,把酒言歡,談一談往事!
“五台一魔”皮羽虎與“洱海漁隱”兩人拚對上了。
“洱海漁隱”一聲朗笑道:“當年蒼龍嶺之會,未能盡情打個痛快,至今仍耿耿於懷,今日不妨在酒上比個上下。”
皮羽虎笑道:“正是,正是!足見老漁夫豪情未滅,可喜可賀!”
兩人瞬息之間,已乾了百餘大杯。
他們這邊狂拚窮喝,那“神偷”與“俠乞”也在狂拚窮喝,茅堂之上頓起了一片喧譁之聲。
這時天色漸暗,晚卉飄香,這是自“通齊道人”歸隱以來,最熱鬧的一晚。
八個道童,返往斟酒,竟有些應接不暇,不一會兒工夫,已將數-老酒,喝個精光,此時忽時一陣飄風,從門外飄進一張白色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