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小二道:“你知道便好,萬一他們誤會你已得到狄大俠的同意,有機會追逐天魔令,六大邪派豈會與你干休?”
展鵬飛道:“這麼説,那巫老爺真是燕雲大俠狄雲傑了?”
孫小二聞言,忙將雙手亂搖,道:“這個我可沒有説噢,你要我談巫老爺的身份來歷,恕我孫小二不奉陪!”
他好像避逃瘟神似的,話一説完,迅速拔腿朝前趕路,將展鵬飛遠遠拋在後頭。
展鵬飛一看鼠精孫小二的樣子,也只有付之一笑。於是獨自安步當車,慢慢往西走,一面考慮是否先回到三陰教找小師弟阿平。
他一路走,不覺已來到一處相當熱鬧的市鎮,當他發覺小攤子各色各樣的食點之時,才感到自己竟也大半天未進粒米。
當下他立刻尋一酒肆解決飲食問題。
很快的,展鵬飛站在街心只略一打量,便發現前面不遠處,有一家高掛酒幌的酒樓,於是信步走了過去。
當他踏入那家酒樓之剎那,陡然感到好像有人在監視他,不由得眉頭一皺,遲疑了一下。
後來展鵬飛還是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走進肆內,找一處清靜座頭坐了下來。
展鵬飛這時仍然隱隱約約覺得有人在暗中監視着他。這些日子來,展鵬飛與天遁門孫小二相處日久,孫小二那一套偵查趨避之功夫,他已學了不少。
是以,展鵬飛對自己目下突生的被監視感應,自認絕不是自己在疑神疑鬼。
他心中暗自冷笑,但臉上表情仍然不動聲色,照樣點菜酌酒,吃喝起來。
展鵬飛叫夥計打一壺酒的原因,無非是想在低酌淺嘗之中,慢慢摸清監視他的人是何人物。
他獨自喝下了三兩白酒,就已磨去了一頓飯的時間,待他將一壺半斤的酒喝完,差不多已去了半個時辰。
展鵬飛停着沉吟之際,卻已將來來往往的食客打量得一清二楚。
現在他可以初步斷定,在他右首過去第三桌的那名中年漢子,極可能就是監視跟蹤他的人。
展鵬飛對那漢子起疑的原因,是因為那人添菜加酒,每次都在展鵬飛吩咐過跑堂拿酒之後。顯見那人是有意跟展鵬飛“泡”下去。
其次,那人是緊跟着展鵬飛進入這家酒樓,而且也是一個人獨自喝了半個時辰之久,狀雖悠閒,但眉宇間卻掩不住焦急之色。
還有,展鵬飛發覺那人絕非本地常客,否則夥計斷無不認識他之理。
展鵬飛根據這些理由,心中忖道:“我在這裏吃喝了將近一個時辰,已嫌時間太久,那漢子也等得那麼久,顯然有意跟我蘑菇,哼!讓我試試他便知!”
展鵬飛一念及此,立刻高聲道:“夥計!再打三兩酒!”
那些跑堂的,轟然一聲應諾。迅速端來一壺三兩裝的酒來。
那漢子果然吩咐添酒,展鵬飛心知他還以為自己有意再喝下去,當下冷哼一聲,霍地站了起來。
那漢子一看展鵬飛站了起來,頓時泛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展鵬飛站起身來之後,看也不看那中年漢子一眼,徑自走到櫃前結帳,然後步出酒樓。
他走到酒樓門外,故意停步。
展鵬飛心想:如果那漢子繼續喝他的酒,那麼他便沒有跟蹤自己的嫌疑。要是他此刻追出來的話,那麼這人是來監視自己的,就沒有疑問了。
這道理很簡單,因為那人剛吩咐添酒,假使他是尋常酒徒,豈有不喝完再走之理呢。
展鵬飛放慢腳步,走了大約三、五丈遠,果然那漢子已神色慌張地追了出來。
展鵬飛現在已可肯定那名中年漢子,確是衝着他而來。
但他仍然不動聲色,走到一處十字路口,然後突然右拐。
此刻是午後不久,街上之人較少,因此那名中年漢子將展鵬飛的去處,看得甚是清楚。
他疾步趕了十來步遠,也在十字路口右拐。
這回那漢子卻再也看不見展鵬飛的行蹤,只見筆直的一條大路,往來三兩行人而已。
既然他已親眼看到展鵬飛走進這方向,他朝前搜尋,必定沒有錯。
於是那中年漢子一路向前尋過去,大約查過十來間店面之多,依舊沒有展鵬飛的蹤影,這情景使得那漢子遲疑不決起來。
那漢子正站在街心發怔,突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有人冷冷地在他的背後道:“朋友!
你敢是要找本人?”
那漢子不用費神去想,就已經明白自己的行蹤,早已被對方發覺,心底下不由涼了半截,期期艾艾地對展鵬飛道:“沒……沒有啊?”
展鵬飛用他的劍匣抵住他的腰眼,冷哼一聲,道:“朋友,你放明白一點兒,我這一發內力,同樣可以洞穿你的腸肚,你信也不信……”
那漢子駭得瞪大了眼睛,吞吞吐吐地道:“相……相……相信……”
展鵬飛道:“相信更好,我問你,你是哪一路的朋友?”
那漢子一聽展鵬飛的口氣已緩和了不少,當下長吁了一口氣,道:“小的是七星教的人!”
展鵬飛道:“七星教?難怪你要跟蹤我,是不是想將我的行蹤通知屠龍小組?”
那中年漢子忙道:“大爺你不要誤會!”
展鵬飛倏地斥他道:“誤會?難道説七星教跟蹤我,還有什麼好事?”
那漢子又急道:“大爺,小的是敝教二十一煞之一的藍武奇!”
展鵬飛笑笑道:“原來是七星教二十一惡煞之一,你大概聽過我的名字吧?”
那藍武奇急點頭,展鵬飛道:“那麼你必定也知道我的手段了?七星教二十一惡煞已有三個人命喪在我的寶刀之下,你大概不想跟你的那些夥伴偕同一個命運吧?”
藍武奇很忠實地答道:“大爺!小的今天是奉命來跟大爺接觸的,請大爺萬不可動怒。”
展鵬飛道:“什麼事得勞動你們七星教的大駕?”
藍武奇道:“什麼事小的也不知道,小的僅是奉命將你的行蹤報告上去!”
展鵬飛道:“那麼此刻你們七星教必然已經獲知我在此鎮露臉的消息了!”
藍武奇毫不隱瞞的道:“是的!總壇怕是已經派人來此地找你了!”
展鵬飛突然抓起藍武奇的衣領,怒聲道:“混蛋!我的行蹤若因此被屠龍小組偵悉,我必定先收拾你!”
那藍武奇震於展鵬飛的威名,一聽對方已誤會了他的意思,忙道:“大爺,這事是敝教單獨行動,完全與屠龍小組無關!”
展鵬飛哦了一聲道:“是七星教單獨派你來跟我聯絡的?”
藍武奇迅即點頭,展鵬飛逐將抓住他衣領的手放鬆,道:“找我有什麼事?”
藍武奇吁了一口氣道:“好像是教主親自吩咐下來的,內情小的不太清楚!”
展鵬飛聽説七星教主高晉派人找他,忖道:“莫非高晉在這個時候,還敢得罪各派,收我為徒?”
他一想到這個問題,好奇心更熾,心想:“要是那高晉敢不惜得罪各派,開口想收我當他的徒弟的話,那可真是個有趣的事!”
藍武奇不明白展鵬飛何以沉吟尋思起來,但他依舊不敢出言打擾,僅是站在原地,等展鵬飛表示意見。
只聽展鵬飛道:“既是高晉找我,那麼你就帶我去會他!”
藍武奇聞言大喜過望,因為他正在擔心萬一展鵬飛掉頭而去之時,他可無力挽留他。
此刻藍武奇一聽展鵬飛自動要他帶路,登時使他放下心來,忙不迭地道:“大爺,請隨我來!”
他一説完話,拔腿就走,生似怕多呆一刻,展鵬飛便會改變心意,不跟他走的樣子。
展鵬飛跟隨在藍武奇的後頭,一下子便走出鎮外,他一面走一面忖道:“七星教教主不夜城主高晉,曾經派人找過我,要我拜他為師,這回又在此處攔阻我,是不是另有目的?”
他千算萬算還是想不出七星教二次派人找他的用意,當下放寬心情,緊隨藍武奇,不再運思猜測。
展鵬飛之所以決定去會高晉的原因,乃是他發覺藍武奇之出現,顯然是七星教早就安排好了。
由七星教的這一項安排,可見七星教這一次的行動,確是單獨的,不但與其他五大邪派無關,甚至與屠龍小組也無瓜葛。
這道理顯而易見,試想,要是七星教不是為了要秘密攔阻展鵬飛的話,藍武奇絕不會一個人跟蹤他,也絕不會恰恰在屠龍小組唯一沒有設防的地面阻住了他。
由這個道理,展鵬飛也聯想到。七星教的這一次行動,可能不會有惡意的。
在這種情形之下,展鵬飛當然不會放棄朝西接近七星教這一途了,因為朝西走,還有脱身的機會,可是若往其他方向走,萬一碰上集結中的屠龍小組,恐怕就沒有那麼容易逃生。
這也是展鵬飛,所以會選擇會見七星教主不夜城主高晉的另一個原因。
可是當展鵬飛和藍武奇兩人,才走出鎮外不久,便感覺到氣氛不大一樣,好像有人埋伏追蹤的樣子。
展鵬飛正想開口警告藍武奇,不想藍武奇卻已先對他道:“展大爺,不好啦,有人暗暗追躡在我們之後!”
藍武奇的口氣,聽來雖然急促緊張,但他的神態並沒有顯出慌亂的樣子,這份鎮定功夫,確是不可多得。
展鵬飛一看藍武奇的神情,心想他必定有過人的臨事才能,否則七星教不會派他來跟自己聯絡。
他一念至此,反而希望情況馬上發生,好讓他有機會見識一下藍武奇應變能力。
藍武奇此刻當然不知展鵬飛會有如此微妙的念頭。他默默觀察展鵬飛的表情,還以為他沒有答腔的原因,是因為不在乎有追躡跟蹤之敵。
於是藍武奇又道:“展大爺,咱們應該採用什麼辦法來對付這些人?”
他所説的“這些人”,當然是指跟蹤他們的人。
只見展鵬飛陡然停住腳步,對藍武奇道:“此處甚是偏僻,我們就在這裏動手!”
藍武奇訝道:“展大爺,你敢是要殺那些人?”
展鵬飛道:“不殺他們,我們怎能擺脱他們的追躡?”
藍武奇沉吟一會兒,道:“大爺説得也是!”
展鵬飛聞言忖道:“看來七星教主不夜城主高晉,確是想秘密單獨見我!”
他將念頭迅即打住,開口對藍武奇道:“我們現在一齊向前快步跑,等到了前面那株大槐樹之前,立刻隱在樹梢,那些人必然措手不及,現出身來!”
藍武奇立刻同意,於是兩人突然拔腿便跑。
展鵬飛一面跑,一面心裏好笑那些跟蹤他的人,此刻一定狼狽不堪,毫不考慮地追下來。因為他根本沒有給跟蹤他的人,有片刻考慮的時間。
展鵬飛和藍武奇一轉眼間,就跑到了那株大槐樹之前。
他們兩人先繞到樹後,等樹身擋住背後視線之際,立刻縱身躍到上面的枝幹隱身。
此舉當然是要使追蹤的人,誤以為他們兩人是繞過槐樹,繼續向前跑的。
展鵬飛悄悄從枝葉空隙,打量來路。
不一會兒,展鵬飛便看到三條身影,飛快地移近他們所藏身的大槐樹來。
那三人一到大槐樹之下,停也不停,便繞樹而過。
藍武奇吐了一口長氣,細聲對展鵬飛道:“展大爺,咱們可以下去了吧?”
展鵬飛作了一個要他噤聲的手勢,然後指了樹下地面。
藍武奇順他的手指方向看了一會兒,卻沒有發現任何異狀,正想開口請教展鵬飛,先前的那三人卻已去而復返,出現在他們的腳底下。
領頭的那人展鵬飛一眼便認出來,原來是大偽教五君子之一的西儒裴宣,其餘那兩人,展鵬飛卻從未謀面,是以看不出他們的來歷。
西儒裴宣走到樹之下,仰臉打量樹身一眼,對同來的另外兩人道:“你們兩位看看,這株樹枝葉甚是茂盛,由這裏往上看,連些微許陽光也透不下來,要是躲上兩個人的話,我們實在也無法發覺!”
與他同來的同伴之一道:“這還不簡單,只要老夫飛身上樹搜一搜,立刻便可查出有沒有人躲在大樹之上!”
他語音才落,迅即走近槐樹,説做就做,生似要飛身上樹的樣子。
展鵬飛見狀,不禁大為緊張。
他緊張的原因,一來由於裴宣的出現,足證屠龍小組的其他人手,必定也在這附近出沒,這局面對他大是不利。
二來那巫老爺曾經向他提過,屠龍小組已調集各派三名一流高手為一分組,那麼與裴宣同來的那兩人,武功一定相當不凡。
凡此種種,足以證明樹下這三個人,若是聯手的話,展鵬飛必然要吃虧、落敗的。
展鵬飛此刻雖有可能得到藍武奇的幫忙。但是展鵬飛深知藍武奇出身邪派,到了緊要頭頭,也有扯他後腿的可能。
所以展鵬飛目下只希望那老者不要上樹搜查便好,否則讓他逼得出手,情勢決計於他不利的。
可是那老者已走到了槐樹之下,且已撩起衣袖,準備縱身上來的樣子。
展鵬飛還在思忖方法,那西儒裴宣卻已朗聲説道:“勒寒老,依兄弟之意,那展鵬飛不可能躲在那樹上的。”
展鵬飛雖已聽見裴宣叫出了那老者的名字,但仍是想不出他的身份來歷。
被裴宣稱為靳寒老的那老者道:“你説得沒錯吧?”
他果然被裴宣一句話,打消了飛上樹搜查的原意,足見這老者不是個肯用腦筋的人。
靳寒緩步回到裴宣之前,並沒有要裴宣解釋阻止他上樹搜查的理由,可是裴宣卻道:
“展鵬飛突然和那名七星教的人一溜煙跑走,一定已算好我們必定會措手不及,如此一來他自己決計知道有足夠的時間,可以避開我們的追躡,寒老你想想,他怎麼會不繼續往前面跑,卻躲在那樹上去?”
裴宣的見解一説出來,他的二位同伴立刻深覺有理。
因為展鵬飛既然沒有被他們三人追得走投無路,就絕對沒有中途躲起來的理由。
裴宣一看同伴沒有反駁他,乃道:“咱們還是朝前面追下去,免得被其他分組的人搶走了功勞去!”
這句話説得靳寒和另外那名中年人大為動容,立刻摧促西儒裴宣上路趕過去。
等到裴宣一離開,藍武奇便開口對展鵬飛道:“展大爺,看來屠龍小組的人,已搜查到這一帶來,我看應該趕快與上面取得聯絡才好!”
他不等取得展鵬飛的同意,就當先躍下樹。
展鵬飛突然記起西儒裴宣是大偽教的高手,凡是出身大偽教的人,幾乎個個都是出名的巧言令色,作偽賣乖之輩。
是以展鵬飛看着藍武奇躍下之後,大大反悔起來,心道:“我怎會如此孟浪?輕易便相信那裴宣離開時之言?”
儘管展鵬飛心下後悔不迭,但是人已經下了樹,想再躲回去藏一會兒,也已太遲了。
藍武奇卻全然沒有考慮到裴宣等人之舉,可能有詐,他自己現身下樹的用意,只一心研究要怎樣領着展鵬飛回去交差的方法。
兩人在落樹之後,各懷心思,才片刻工夫,那西儒裴宣等三人,已然掩了回來。
展鵬飛耳中才警覺有人潛到近處,裴宣已朗聲笑道:“展鵬飛。你萬萬料不到區區這一手吧?”
展鵬飛本想反駁他,但事實擺在眼前,如果他出言説出他早已有預感的話,反倒讓人訕笑而已。
因此展鵬飛默然不語,那藍武奇卻道:“你們是屠龍小組的人嗎?”
靳寒道:“不錯!”
藍武奇道:“我是七星教的人!”
他顯然還有話未説完,然而裴宣卻打斷他的話,道:“七星教也派有人蔘加屠龍小組,你怎麼反而跟展鵬飛走在一起?”
裴宣這話的用意,無非是要藍武奇自動説出與展鵬飛走在一起的理由來。
藍武奇不知沒聽懂他的話意,仰是有意裝傻,卻反問道:“這麼説,燃犀府的旱魃靳寒,和那位老狼谷的赤狼解大元,一定也屬於屠龍小組的了?”
裴宣嘴巴説話之時,心裏頭卻尋思道:“這藍武奇為什麼敢承認自己是七星教的人?難道七星教不怕人家誤會他們勾結展鵬飛?”
裴宣覺得這藍武奇,若不是不知這裏頭的利害關係,那麼便是有恃無恐的了。
為了打探出藍武奇心中的打算,裴宣決定用煽惑旱魃靳寒的方法。
當下裴宣對旱魃靳寒道:“寒老,看來七星教是想討好展鵬飛,你知道他們的目的嗎?”
旱魃靳寒瞪大眼,那表情一看便知是懵然不知的意思。
西儒裴宣又將目光移向老狼谷的赤狼解大元,解大元聳聳肩,表示他也不知道七星教籠絡展鵬飛的用意。
其實西儒裴宣在詢問旱魃靳寒之前,早就預料到不會有什麼結果。
他明知沒結果,卻仍開口問話,説起來也不過是要提高靳寒和解大元兩人,聽他説話的興趣而已。
果然裴宣的問題,立刻引起靳寒和解大元的注意,只見他們兩人均露出渴望裴宣説出問題答案的眼光。
一西懦裴宣笑笑,隨口説道:“七星教拉攏展鵬飛之舉,依我看,八成是為了想偷取幽靈谷火狐內丹!”
裴宣的這句話,根本是他臨時胡扯出來的,可是靳寒和解大元卻聽得變了臉色,連七星教的藍武奇,也覺得他們教主怕有這種打算。
大概只有展鵬飛沒有被裴宣的話嚇倒,他撇撇嘴,冷笑道:“裴宣,你信口開河,故意出語驚人,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裴宣聽出展鵬飛有意拆他的台,但他仍有把握,靳寒和解大元絕不會聽信於他。
這是因為展鵬飛身為當事人,而且靳、解兩人對他已有“先入”的偏見,在這種情形之下,展鵬飛再怎麼否認裴宣的話,其效果也無用。
可是展鵬飛卻沒有直截了當提出否認,又道:“七星教如果真的要利用我取火狐內丹,這事關六大邪派的秘密,我相信高晉絕不會泄漏出來,裴宣,你又從何得知?”
展鵬飛不給裴宣有説話的機會,繼續道:“何況,連我自己都沒有把握有能力去幽靈谷,擒住火狐,高晉憑什麼會看上我?”
勒寒和解大元兩人聽到這裏,已漸漸露出懷疑的神色,顯然他們是覺得展鵬飛説得有理。
展鵬飛並不在此打住,他又説道:“更何況既使七星教有方法助我捉住火狐,取得了火狐內丹,我也不會甘心雙手交給高晉,這點高晉再傻,也不會不知道!”
展鵬飛舉出了三點理由,算是完全否定了裴宣的挑拔。
但是這對西儒裴宣來講,並沒有什麼損失。
因為靳寒和解大元兩人,絕不會因展鵬飛的一席話,而改變與他敵對的立場。
此外,七星教拉攏展鵬飛的事,不論目的如何,裴宣只要提出來,讓靳寒和解大元有所瞭解,那麼將來老狼谷和燃犀府得知這事,也就夠七星教受的了。
是以,裴宣雖不能將七星教與展鵬飛之間的秘密揭發出來,但他已造成老狼谷、燃犀府的人對七星教生出懷疑,收穫已算不少。
藍武奇自然知道西儒裴宣的惡毒用意,但他人孤勢單,心中雖恨極裴宣,卻也不敢對他翻臉。
可是展鵬飛卻沒有什麼顧忌,一來形勢上已造成他不得不一戰,二來西儒裴宣這種人,展鵬飛早有收拾他之意。
形勢既已逼得展鵬飛沒有僥倖罷戰的機會,展鵬飛心中的鬥志自是高昂。
他昂然挺一挺胸,“鏘”一聲將藍電寶刀掣了出來,對裴宣道:“來,來,來,你既是屠龍小組之人,我們這場架是非打不可,對也不對?”
裴宣只覺得展鵬飛的樸實臉上,突然泛起凜人的寒霜,握在手中的寶刀,也射出森嚴的殺氣。
而他對展鵬飛這種足可撼山嶽的氣勢,心中早已生出怯意,因此心裏第一個念頭,就是設法讓解大元或靳寒打頭陣。
當下裴宣乾咳了一聲:“本人與解、靳兩兄,同屬屠龍小組,你這一動手,必定會招惹我們三人聯手對付你,你自信有把握打得過我們嗎?”
他這話一説出來,果然使靳寒和解大元,一齊露出了備戰姿態。
展鵬飛知道不論怎麼個打法,這一仗必定不能避免,是以他並沒有被裴宣的話,削弱了鬥志。
但見他氣宇神定,凝重如山,雙目透出的殺氣,比剛才更為深刻。
藍武奇冷言旁觀,心下頓時踏實起來。
他之所以有這種感覺,完全是由於先前心中沒有把握之故。
藍武奇此刻已從展鵬飛堅強無比的鬥志中,感覺出這一仗説不定有致勝的把握,當下冷笑一聲道:“本人奉本教教主之命,來此迎接展大爺,因此你們若是對他有所不利的話,本人自不能坐視!”
他這話已明顯地表明瞭他的立場,裴宣等人哪有聽不出之理。
因之裴宣立即接口道:“憑你一個七星教的二流角色,也敢在這裏逞能?”
藍武奇冷冷道:“以本人和展大爺之力,你們三個人未必能討得到好處,你信也不信?”
裴宣心中確是承認他這一番話,因為展鵬飛氣勢凌人,那份凝重如山的氣概,已經足夠使人生出怯意,更何況有藍武奇勢必殺他們滅口的決心?
藍武奇奉行不夜城主高晉之令,迎接展鵬飛之事,本是極端秘密,如今被裴宣等三人撞見,他怎會讓他們有機會説出去宣揚?
因此之故,裴宣料定藍武奇有幫助展鵬飛殺他們滅口之猜測,確是十分合理。
裴宣心想:假使換上他自己處於藍武奇目前之狀況,他第一個做法,決計也是幫助展鵬飛才是上策。
所以裴宣在藍武奇露出他的立場之時,一點兒也不覺得意外。
倒是展鵬飛,只見他手持寶刀,一心一意的培養他的信心。
時間一瞬即逝,裴宣已經可以感覺出拖下去的結果,將會使展鵬飛生出更驚人的毅力。
裴宣一念及此,當下心中大為凜然。
他立刻取下他的隨身兵器,將摺扇“刷”一聲打開,一面通知解大元和靳寒兩人,表示他將出手攻擊。
展鵬飛哪會容他先行出手,但見他手中藍電寶刀光芒一閃,唰地劈向裴宣。
西儒裴宣自然不願首當其鋒,他輕巧往左一躲,一下子便避在解大元之左側。
這麼一來,展鵬飛這一刀,就像攻向解大元一樣,使得解大元怒氣高漲。
裴宣這一手果然厲害,他就在這麼一次的閃躲之間,便就製造出解大元與展鵬飛兩人面對面交手之局面,而輕易地使自己置身度外。
解大元窺準展鵬飛那一刀的刀勢,“呼”地拍出一掌,右手立刻抽出三叉戟。
他不待展鵬飛換招變式,頃刻之下,一支三叉戟已遞至展鵬飛的面門。
展鵬飛志在裴宣身上,是以解大元的反擊,實是完全出諸他的意料之外,差點兒便被解大元一戟叉擊中面門。
他退得奇快,藍電寶刀也順勢一卷,一招“直搗中原”從中宮直抵解大元的前胸。
此刻裴宣已完全退出戰團,解大元卻已替他受罪,被展鵬飛的寶刀,攻得手忙腳亂。
展鵬飛迅如閃電地劃出八刀之多,他知道如果靳寒或裴宣不從中插手的話,這名老狼谷的高手,不出二十招,必然將命喪在他的寶刀之下。
所以他儘量爭取時間,好在裴宣及靳寒兩人圍攻之前,殺死解大元。
他一如此決定,手中寶刀更是精芒暴射,步伐之變幻,也依五行之理,騰挪飛躍,迅快已極。
當展鵬飛一招“神龍再現”甫出手,解大元正好躍在他的左側。
展鵬飛靈光一現,左手食拇兩指俟地一彈,一式水火絕命神指,但聽“哧”一聲,一縷指風,像一把利劍,直擊解大元的前胸“玄機穴”!
水火絕命神指原是老狼谷的看家本領,照道理講,對出身老狼谷的赤狼解大元來説,應是可以應付自如才對。
可是,展鵬飛將水火絕命神指揉合了五行變幻之妙處,其威力非比尋常,這解大元也不知那股指風出自何處。
因此他一發覺前胸冷刷刷有指風襲來之際,已然不及。
解大元但覺玄機穴似被重物一擊,腦中轟然一聲作響,人便失去知覺!
就在這個時候,展鵬飛右手的寶刀已隨勢而至,解大元哪有能力規避之理。
只聽見解大元慘叫一聲,他的整個左肩膀及半邊腦袋,在展鵬飛一劈之下,登時與身軀分了家,人也滾翻倒地,躺卧在血泊之中。
解大元一死,裴宣及靳寒兩人,已知道情勢發展下去,必定越發對他們不利。
裴宣第一個就興起了同仇敵愾之心,他深知以目前之情況,若不好好與靳寒合作,説不定他和靳寒兩人,都會喪身在展鵬飛之手。
靳寒此刻也大大後悔沒有出手幫助解大元,他知道解大元若能得到支援,絕無喪命之理。
所以他在解大元倒地之剎那,迅即拉出他的佩劍,攻向展鵬飛。
裴宣也在這個時候,將手中摺扇一開一關,伺機加入了戰團。
這一來,就不容藍武奇閒着,他一見裴宣出手,也立刻出手幫助展鵬飛。
於是,四個人分成兩對,就在那棵大槐樹之前,捉對兒廝打起來。
十招才過,藍武奇在西儒裴宣的攻勢之下,已逞不支之狀,展鵬飛也勉強與靳寒打成一個平手而已。
眼看着靳寒打得得心應手,展鵬飛的寶刀與之相形之下顯得笨滯呆慢得多了。
看這種情形,雙方如此打下去的話,吃虧落敗的,決計是展鵬飛和藍武奇無疑。
裴宣一佔了上風,隨即猛施煞手,要將七星教的藍武奇收拾下來。
不過裴宣的一支摺扇,仍不敢襲擊藍武奇的要害。
一來西儒裴宣無意替大偽教樹敵,得罪七星教,二來他要利用藍武奇的口,向其他各派人,證明七星教與展鵬飛勾搭之事,好教七星教成為眾矢之的。
由於西儒裴宣如此打算,使得早應該落敗的藍武奇,得有機會繼續支撐下去。
這對靳寒心理影響甚大。
靳寒雖則在初戰展鵬飛之時,佔盡了上風,但久戰之下,他卻發覺展鵬飛的寶刀,縱橫開闔之間,越來越凌厲。
同時,從展鵬飛刀氣中所傳來的威勢,透出無與倫比的毅力及信心,嚴重的震撼了靳寒。於是,靳寒竟然越打越沒有信心,越打越覺得展鵬飛的功力一寸一寸地增強。
在這種此消彼長的情勢下,靳寒當然寄望於裴宣趁早殺死藍武奇,過來幫他應付展鵬飛。
可是他卻越等越煩躁起來,因為裴宣與藍武奇打了二、三十招之久,居然一點兒得勝的跡象也沒有。
靳寒當然不知道裴宣打的如意算盤,否則他一定當場氣炸。
雙方維持如此微妙的情勢,戰況當然要持續下去。
但是過不了多久,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長嘯,立刻有三條人影飛奔而來。
展鵬飛一發覺有人趕來,就知道對自己將是大大不利。
他想得甚有道理,自己人單勢孤,尤其在這帶地面出現的人,除去六大邪派的屠龍小組之外,恐怕不會有其他閒雜之江湖人物了。
展鵬飛料得絲毫不差,來的三人,正是七星教的血八卦齊空玄,三陰教的勾魂客塗森,和斷腸府大屠夫蒙良。
西儒裴宣一看到血八卦齊空玄等人出現,迅快跳出戰團,對齊空玄道:“齊真人!你們七星教的小兄弟,就交給你了!”
齊空玄大訝,道:“藍武奇,你怎地會在此地跟裴先生動起手來?”
藍武奇在教中的地位,還差齊空玄一截,當下恭聲道:“啓稟真人,屬下之事,完全是裴宣逼出來的!”
血八卦齊空玄聞言,登時雙眼暴出兇光,恨恨地瞪着西儒裴宣。
西儒裴宣從藍武奇及齊空玄的對答,發現齊空玄竟然還不知道七星教勾結展鵬飛之事。
由此可見,追魂客塗森及大屠夫蒙良,必定也還不曉得。
為了造成七星教的孤立,迅即消除齊空玄可能因護短而找他拼鬥,裴宣當機決定,要設法拉攏蒙良和塗森兩人,以對付七星教的齊空玄,藍武奇和展鵬飛。
裴宣的這項決定,是出自很自然的心意,換句話説,任何人處於他目下的情勢,也會如此打算的。
所以藍武奇一下子便看穿他的心意。
藍武奇當然不會讓裴宣有機會,將他和展鵬飛走在一齊,又出手幫助展鵬飛之事説給塗森和蒙良知道。
於是他在裴宣開口之前,便走近血八卦齊空玄,低語道:“稟真人,屬下想請真人趕快出手製住裴宣……”
齊空玄訝然道:“這是為什麼?”
藍武奇很快地答道:“屬下現下實在沒有有時間向真人解釋,真人只管出手,必然沒錯……”
血八卦齊空玄微一沉吟,心想:藍武奇是自己教中之人,他要求我出手制住西儒裴宣,必然有合理的用意,我又何須遲疑?
齊空玄當下點點頭,揚一揚提在他手中的八卦金牌,大步走到西儒裴宣之前。
追魂客塗森和大屠夫蒙良等人,當然不清楚藍武奇與展鵬飛之間的事。
是以當他倆發現齊空玄逼近裴宜之時,還以為這一場拼鬥,只關係七星教和大偽教之私恨而已。
裴宣一看血八卦齊空玄朝自己大步走來,已知道藍武奇先發制人的用意。
他深知沒有塗森和蒙良的援手,以自己的功力是鬥不過血八卦齊空玄及藍武奇這兩名七星教高手之聯合攻擊。
於是他不待齊空玄出手,便抖動丹田之氣,揚聲叫道:“塗兄、蒙兄,請你們阻止齊空玄動手,我有話告訴你們!”
塗森和蒙良兩人,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竟是沒有人理睬西儒裴宣。
這兩人不答理西儒裴宣的原因,主要是不願趟入大偽教和七星教之間的私怨,更何況他們兩人都抱着同樣的心思,巴不得大偽教和七星教火拼。
西儒裴宣此時,竟然泛起孤立無助的感覺。
他的唯一幫手燃犀府的旱魃靳寒,與展鵬飛拼鬥正酣,自顧已然不暇,西儒裴宣自然沒辦法取得他的支援。
裴宣還待設法去打動塗森或蒙良置身度外的心意,血八卦齊空玄卻已捲起他的八角金牌,迎頭朝他的天靈蓋砸了下來。
裴宣迅即放棄其他雜念,將摺扇開合,“當”一聲點中對方的金牌,人也如猿猴般地輕快地避開齊空玄的硬砸。
齊空玄一招出手之後,並沒有奢望能夠憑這一招便得手,因此勁勢才發,隨即收勁蓄勢,運起七星教絕技大北斗玄功,將內力發揮至極致!
他這應勢運力,也只不過眨眼工夫,因此第二招也就能很快的緊接在第一招之後,連綿攻向西儒裴宣!
齊空玄的第二招,帶動八角金牌,呼嘯而至,威勢確是相當驚人。
西儒裴宣不敢輕櫻其鋒,他深知以自己的輕巧兵器,拿來與齊空玄的笨重金牌硬拼硬碰的話,無異自尋死路。
因此之故,裴宣手中摺扇使的是“柔”字訣,腳步方位的移動,也完全採取輕靈小巧的輕功路線。
如此一來,雙方竟然戰成了一個旗鼓相當。
追魂客塗森心中巴不得裴宣和齊空玄兩人,趕快分出勝負,最好能造成傷亡。
因此如此一來,大偽教和七星教之間,必然會因此種下仇恨,這兩大邪教一結仇,對塗森所屬的三陰教,只有好處,卻沒有什麼壞處。
大屠夫蒙良當然也有同樣的希望。
是以他和塗森兩人,均全神貫注的凝視裴宣及齊空玄這邊的火拼,展鵬飛和靳寒的纏鬥,他倆連看也不看。
殊不知展鵬飛這邊的局面已經大有變化。
靳寒越打越是寒心,他還是想不透何以展鵬飛的功力,居然越施越有勁。
換句話説,旱魃靳寒只覺得展鵬飛寶刀所湧出的森嚴殺氣及強勁力道,已比先前倍增,而且有增無減。
旱魃靳寒自此失去先前的兇悍之氣,在展鵬飛寶刀圈掃直磕之下,變得只堪自保,而已無力採取攻勢。
展鵬飛心志無堅不摧,他一心一意只想將靳寒殺退,甚至殺死他也不覺得太過份。
這是因為展鵬飛這幾日之間,實在被屠龍小組纏得已夠心煩,因之對屬於屠龍小組的旱魃靳寒,自然不會有憐憫饒他之心。
其次,旱魃靳寒是燃犀府中的兇人,要誅除此等詭惡多端的兇人,展鵬飛確不會留有半點兒餘地給對方。
更何況,六大邪派自從組成屠龍小組,專門對付展鵬飛以來,已逼使展鵬飛豁出性命,多殺一個靳寒,或不殺靳寒,已經是沒有什麼分別的了。
就是因為如此,展鵬飛一專心對敵的結果,手中的紫府奇珍藍電寶刀,就更加將威力發揮得淋漓盡致!
旱魃靳寒苦無機會脱出戰團,否則他真想一溜煙逃之大吉。
他此刻已然心竭力拙,心理上已面臨死亡的威脅,因之拆招動手的動作,已沒有絲毫鋭氣。
展鵬飛抓住氣勢上佔盡優勢的機會,倏地改採猛攻硬拼的刀法,這一來,旱魃靳寒就落於險象環生的局面。
但聽展鵬飛春雷般地猛喝一聲“殺”,這一聲喝得靳寒心膽皆裂。
他下意識之下,抽身疾退,但面前卻已暴出一條刺眼藍光,冷冰冰的疾捲過來。
旱魃靳寒暗呼一聲“我命休矣”,只覺得半邊腦袋一陣劇痛,慘叫一聲,就栽倒在塵埃之上,斷氣死亡!
靳寒臨死之前的那一聲慘叫,淒厲已極,不但引起追魂客塗森和大屠夫蒙良兩人的注目,連正在纏鬥中的齊空玄和裴宣,也被這一聲厲叫,叫得不約而同地停手查看。
西儒裴宣雖然並不因為旱魃靳寒之死,而感到痛心,可是他卻不能不説句話,將責任推卸出去。
裴宣自忖自己與解大元和靳寒同在一組,如今這兩人均因“屠龍”而命喪在展鵬飛之手,若不設詞推卸出責任,將來很難保險不會引起老狼谷和燃犀府的忌恨。
於是西儒裴宣故意皺起眉道:“塗兄、蒙兄,你們兩個人居然見死不救,讓靳兄命喪在姓展的之手,當真令人費解之至!”
裴宣這句話委實又狠又毒,很明顯地他想將靳寒喪命的責任,推給塗森和蒙良兩人。
塗森他們當然不會接下這燙手的熱芋。
塗森反應較快,只聽他冷冷説道:“我和蒙兄又不與靳寒兄同在一組,若是沒有徵得裴先生你同意的話,貿然出手,豈不要被你誤會想趁機搶功?”
他這話自是有根據而發,因為屠龍小組每一分組之間,有一項約定,便就是不論哪一分組先向展鵬飛動手,別組就不能插手搶功。
這當然是設計屠龍小組的六大邪派負責之人,深信以每一個分組之力,來應付展鵬飛必然綽綽有餘之故。
當然,他們另有個約定是:萬一以一個分組三人之力,猶是對付不了展鵬飛之時,只要提出要求,其他分組的人手,自必要全力出手。
塗森是根據這些約定,提出他的反駁的。
裴宣卻連連冷笑道:“塗兄之言雖是不差,可是兄弟被齊空玄纏住不放,而靳寒兄又已陷入危局,塗兄和蒙兄依然袖手不管,就大沒有道理了!”
西儒裴宣的話鋒鋭利之至,心智更是高人一等。
他拿着塗森的話,只輕輕一轉,一句話便把在場諸人一網打盡。
裴宣的這句話,仍然沒有放過將責任推給塗森和蒙良的企圖,同時也將血八卦齊空玄拖了下來。
換言之,他這話一出,已經將旱魃靳寒喪命的責任,整個推給齊空玄、塗森和蒙良。
他適才那句話的意思,很顯然是説:假使齊空玄沒有纏他,他便有機會幫靳寒戰展鵬飛,那麼靳寒就不至於因為沒有援手而喪命。
這一來,血八卦齊空玄的責任不就更大了嗎?
裴宣同時指責塗森和蒙良,知他沒法相助,自己又不出手,那不是叫靳寒送命嗎?
血八卦齊空玄沒頭沒腦地惹了這一身腥臭,自然不甘心。
他怒吼一聲,戟指罵裴宣道:“姓裴的,你想拿燃犀府來壓我,你是做夢!”
到底西儒裴宣比他厲害,他不温不怒,徐徐道:“燃犀府損失一名旱魃靳寒,將來追究死因,少不了要牽涉到咱們這幾個人,到時咱們實話實説,讓燃犀府的人去判定好了,你根本無須亂吼亂叫的!”
血八卦齊空玄原就講不過西儒裴宣,哇哇又叫道:“姓裴的,不必等燃犀府調查死因,本真人就送你上西天,也好向燃犀府做個交代!”
裴宣道:“你想殺我滅口?好叫燃犀府無法查出靳寒喪命的真相,對也不對?”
這些人自然不是怕燃犀府怕成那個樣子,而是他們不願也犯不着被燃犀府忌恨,而平空樹敵。
血八卦齊空玄實在無法在口舌上與裴宣逞能,因此唯有付之一戰了。
他揚起八角金牌,連一聲招呼也不打,“刷,刷,刷”一連就朝裴宣攻了三招之多。
西懦裴宣也不是易與之輩,他連躲帶閃,一下便搶在齊空玄的背後來。
可是他並沒有出手還擊,反而停手説道:“齊空玄,這場架本人絕對奉陪到底,但是你得讓我將話説完……”
齊空玄大聲道:“誰要聽你放屁,吠,看招!”
他動作雖快,可是裴宣説話的聲音比他更快,只聽裴宣道:“我這話是要説給塗森和蒙良兩兄聽的,你憑什麼要阻止我?”
齊空玄聞言,果然剎住攻勢,抬眼看塗森和蒙良兩人。
塗森朗聲道:“齊真人,咱們一齊聽聽裴先生到底要説什麼,諒也不妨吧?”
齊空玄心中雖然恨極西儒裴宣,但他可不願再得罪塗森或蒙良,因此沒有再搶着向塗森動手。
西儒裴宣一有説話的機會,就顯得充滿了信心,因為他一向自恃能言善道,只要有他説話的機會,他就不怕塗森和蒙良不幫他打齊空玄。
於是他整一整喉嚨道:“只不知你們察覺出七星教對展鵬飛的態度,已有微妙的轉變沒有?”
這話果然吸引了勾魂客塗森和大屠夫蒙良的興趣。
蒙良顯得迫不及待地道:“請你將話講清楚好不好?”
西儒裴宣正要説出七星教勾搭展鵬飛之事,卻發現藍武奇已不知去向,只有展鵬飛正提着這寶刀,朝他們這個方向走來。
他心下驀地大駭,臉色也不免現出緊張之色。
裴宣倒不是怕展鵬飛找他動手,而是因為藍武奇不見了影子之故。
他第一項的顧慮是,藍武奇有可能去搬來接應的救兵,第二個顧慮是沒有藍武奇在場,既使他説出七星教勾結展鵬飛之事,也未必會使塗森和蒙良相信。
塗森和蒙良卻不曉得裴宣突然中斷説話的原因,是由於他心中有那兩層顧慮之故。
是以一看裴宣欲言又止,他們兩人就大感不耐起來。
大屠夫蒙良提高了聲音,道:“裴宣,我適才的話,你聽見了沒有?”
西儒裴宣心中雖然有顧慮,但他不願放棄挑撥離間的機會,當下改口道:“蒙兄,你的話我當然聽見了,不過,我得聲明在先,我若是將事情説出來,必然要得罪七星教的齊空玄,萬一他向本人動手尋釁,你們可得出手製阻他!”
塗森聞言之後,立刻聯想到裴宣這句話的可能用意,蒙良卻已道:“那當然,在你話未説清楚之前,相信齊真人也不會貿然向你出手的!”
蒙良既已這麼説,塗森自然已無考慮之餘地,當下就未再表示意見。
塗森這樣做自然比蒙良穩當得多,他不發表意見,卻可以同時保住齊空玄和蒙良兩人的顏面。
裴宣當然看得出塗森兩面討好的用意,但他沒有非逼塗森答應幫他制住齊空玄的理由,所以就將話轉入正題,道:“本人已有種種的證據,證明七星教有拉攏討好展鵬飛的企圖……”
在他説話之時,塗森倏然感到好像有人潛伏到他們立身之處的左右。
因此他專心衡量這一突變的情勢,念頭才一轉及,心下不由大為駭然。
徐森腦筋轉得奇快,當下故意朗聲道:“裴先生,你剛才説是七星教怎麼來着?”
他這話的意思,當然是表示他剛才根本沒有聽清楚裴宣之言,所以要求裴宣再説一遍。
蒙良覺得十分奇怪,他和塗森並排站在一齊,塗森應該像他一樣,將裴宣的話聽得清清楚楚才對,何以塗森卻表示沒能聽到?
他正不知塗森故意裝傻的用意,左側已有人縱聲朗笑道:“三陰教的勾魂客塗森,腦筋反應之快,卻是令人佩服,裴兄,你可知道塗兄何以不願聽你説下去嗎?”
説話的人從左側小路漫步走出,卻原來是七星教的金睛鬼爪袁伯文。
走在袁伯文後面的還有銀睛鬼手向瑤及藍武奇等四五個七星教的教徒。
袁伯文及向瑤兩人,均屬七星教七瘟神之一,而和藍武奇走在一起的另四名漢子,則顯然都是七星教二十一惡煞中的人物。
金睛鬼爪袁伯文在七星教中,專事負責對外活動,銀睛鬼手向瑤則是七星教主不夜城主高晉左右的智囊人物,這兩人等於高晉的左右兩手,如今湊在一起出現,確是非比尋常。
第一個感覺出七星教一下子出現這麼多精英,必非尋常的人,是西儒裴宣。
勾魂客塗森也看出了七星教一下子派出這麼多高手,絕不是湊巧碰上他們的。
那麼,袁伯文和向瑤會不會是由於藍武奇的通報,而趕來此地接應血八卦齊空玄的呢?
袁伯文和向瑤的出現,是不是意味着七星教已傾巢而出?
七星教此舉又是為了什麼?
塗森將這些問題,參照了剛才裴宣指出七星教勾搭展鵬飛之言,登時心中大為凜然。
塗森擔心的倒不是七星教有意拉攏展鵬飛之事,而是一旦此事確如西儒裴宣之推測,那麼袁伯文此刻率眾而至,必然足為了收拾他和裴宣、蒙良三人性命而來的。
塗森如此想象的原因,是由於七星教假使有意拉攏展鵬飛,就決計不容其他門派的人知道這個秘密。
如今西儒裴宣如此宣揚,七星教豈會容許他們三人活命而去?
塗森在袁伯文等人出現之前,早就想及這層利害關係,是以他才會裝傻賣乖,表示他沒有聽清楚裴宣所指的事,以免七星教會因他也得知秘密之故,而向他施煞手滅口。
大屠夫蒙良此刻也想到了這件事,當下大大後悔自己沒在袁伯文出現之前,也像塗森一樣,裝出沒有聽見裴宣指責七星教勾搭展鵬飛之言。
這三個人之中,要以西懦裴宣最為狼狽,他心中明手得很,假使袁伯文要殺人滅口,以防止他們籠絡展鵬飛之消息泄漏的話,第一個對象必然是他裴宣。
裴宣、塗森及蒙良三人,此刻居然一下子變成為同一命運的難兄難弟,局面變化之快,都是人們所想象不出來的。
尤其西儒裴宣,他深知他們三人此刻若不同心協力的話,活命的機會恐怕不多。
但塗森和蒙良卻不這樣想,他們倆人一見袁伯文徐步走了過來,馬上下定決心,要裝出對七星教秘密毫無所悉的表情。
他們之所以這樣做,是看出袁伯文一副有恃無恐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