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PL集團工作的第一週,藍又恩基本無事可做。她的辦公室是人事部經理安排的,位於設計部,也就是岑寂所在樓面的下一層。
辦公室朝北,小小的一間,全玻璃制牆面,從外面可以清楚看見裏面人的一舉一動。
雖然現在亞泰琪是屬於她個人的牌子,但所有工作流程仍在羅麗達那邊進行,離開公司半年多時間,業務方面的情況變化很大,若要一下抽取出來另行經營,的確困難重重,這也是她答應在PL任職的理由。起碼可以藉着PL這個宅體,發揮最大限度的利用價值。
羅麗達內部經營情況究竟糟到什麼地步她不清楚,之前她回去過一次,但可能岑家人在公司將她和岑寂的關係刻意渲染過,大小職員看到她都愛理不理。就連亞泰琪裏原本和她關係很好的設計師也對她冷淡至極。
這兩個設計師是亞泰琪的靈魂人物,也是亞然生前很要好的朋友,人品都是不錯的,羅麗達遭逢鉅變都沒想過要跳槽,可見他們對亞泰琪有着特殊的情感。藍又恩知道,要繼續經營亞泰琪,不能少了這幾個人的幫助。
因此這天約了他們吃飯,想憑藉過去的交情儘量説服他們自己心甘情願來PL幫她。
亞泰琪只生產女裝,但兩名設計師都是男的,是亞然當年的校友,也就是她的前輩。她原本沒指望邀請一次他們就會來,結果兩人都準時出現,出現的原因卻是為了告訴她,不必花費心思透過岑寂給他們壓力,亞泰琪是屬於他們和亞然的,他們絕對不會為吞掉公司的人工作!
藍又恩一驚,立刻明白是岑寂在背後做了什麼。她當然不會相信,岑寂會好心到幫她去調這兩個人過來,如此做只會使得原本就對她就誤會重重兩人更加厭惡她。
“你不要再多説了,今天若不是看亞然的面子,我們根本就不會過來!”開口的是鍾倪,他性子急,説着就拿起酒杯,“這杯,就算是我敬你的,你已經得到了羅麗達,希望你高抬貴手,放過亞泰琪!”
握住酒杯的纖細手指微微發顫,她的臉孔帶着近乎透明的白。讓她目前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對她説出這種話,岑寂——真是太了不起了!他知道,岑家的人她可能還能夠去漠視,假裝聽不見,但這兩個人不同!他們和亞然一點一滴創造出了亞泰琪,每個艱難的瓶頸,她都陪着看着。他們是她的朋友,是她的夥伴,可如今卻用這種鄙夷的目光輕視她。
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沒辦法假裝不存在!
“不過作為亞然的朋友,有些話還是想告訴你。藍又恩,你想和誰在一起的確是你的自由,可這麼多人,你偏偏挑最不應該的那個!先不説他對羅麗達的野心,就憑他和亞然的關係,你也不該和他在一起!”鍾倪幾杯酒下肚,説話愈加直白,帶着強烈的怒意和怨氣,直將她逼上死角,“如果亞然知道他最信任最愛的女人居然為了另一個男人忘記當初承諾,糟蹋他多年的心血,恐怕在另一個世界也不會安心!藍又恩,我真是不明白,你怎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難道人一旦有了金錢名利,就真能把良心和感情踩在腳下嗎!想想亞然,你晚上睡覺都不會做惡夢?!”
纖細指間的酒杯被重重擱在桌上,她盯着鍾倪,嘗試許久才啞着嗓音開口,“我沒有忘記對亞然的承諾,收回你的話!否則——”
“否則!?”對方一聽這話裏大有威脅意味,不由怒上加怒,“否則怎麼樣!你還真能把我們趕出公司?!好啊!要做你儘管做!去找你的岑寂,我鍾倪可不怕他!”
“我從沒想過要把你們趕出公司……”她深深吸氣,要很用力才能繼續説話,“不管你們相不相信,我再説一次,我從沒忘記對他的承諾!”
“忘不忘記只有你自己清楚。”整晚一直沉默的另一個設計師——範青仁投來冷淡目光,“你口口聲聲説你沒忘記。可事實卻是,你為一個男人丟了公司,最可笑的是,這男人還是亞然的小叔!好,就算退一步,你並不是故意這麼做,岑寂所有的計劃你都不知道,你只是被利用了,情況又有什麼不同?”比起鍾倪,範青仁的情緒冷靜的多,可言語中的責備意味卻分毫不弱,“你和岑寂之間,沒發生任何事?是別人在冤枉你,還是他編造謊言?如果不是你給出了機會,以他先前在公司的權力和位置,有可能奪下整個羅麗達?藍又恩,過程到底怎樣現在都不重要的,結局已經註定——你註定,辜負了亞然對你的信任和感情!”
後來,鍾倪和範青仁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她並不清楚。
只覺得有些渾渾噩噩,全身上下猶如泡在冰冷的水裏,身體木木的沒什麼知覺,可每一個細小的動作都會帶來刺骨的疼痛。
因為太過寂寞無助,太過疲憊彷徨,所以當那人惑人的温情襲來,她幾乎毫無遲疑便接受了。以為他是她所熟悉的,是她瞭解的,便不會欺騙與傷害。
她這種天真妄斷的想法,怎麼會有!?
她可以對任何人説上幾百次她沒有出賣羅麗達,可以無視所有人的責怨維持她的淡然冷靜,只因為她自覺沒有做過對不起亞然的事!
可是,她真的沒有做過嗎?
還是,從一開始就錯了?
當那人吻上她的唇時,為何不推開?
她為什麼……沒有推開!?
喧囂的街頭,她在霓虹閃爍的酒吧前駐足。前後左右,均是來往行人。都市的夜,人人都在尋找可以徹底放鬆的樂土。
曾有一段時間,酒吧是她唯一的去處。
二十出頭的女孩,卻酗酒度日,這便是雨晴那日自覺失言的原因。
好不容易戒了,在這一刻卻無比渴求。
她站在閃爍的燈光下,雪色的肌膚上跳動着雜亂的色彩,眼神有些空洞,思緒不知飄去了哪一處。她有些茫然的看了眼頭頂的夜空,緩緩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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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出現在畫廊的時候,雨晴嚇了一跳。
外面正在下很大的雨,已將近十一點,要不是她正好有工作在忙,早就關鋪回家了。
他直直衝了進來,沒穿雨衣沒打傘,身上還帶着行李,看樣子像是才下飛機。
“你今天回來的?沒聽又恩説啊!”她正詫異,他卻劈頭就問她又恩的去向。
又恩的去向?自十來天前她去PL上班後,她一直沒和她聯絡過,現在時間這麼晚,她還能在哪,當然是在家裏了。
“沒人!我昨天打電話她就沒接,我留言説今天會回來,可她沒來機場接我,家裏也沒人,手機打不通,我又沒有鑰匙!”他飛快的解釋,着急的要命,只擔心她會出事。雨晴忙安慰他幾句,之後撥了她手機和家裏座機,果然都沒人接。
她當下關了店門,帶着温紀亞趕到又恩公寓,試着敲門甚至請來管理員詢問,都一無所獲。
“她到底去哪裏了!”他拽着拳頭,只覺得五臟六腑焦灼到都快燃燒起來。雨晴想了半響,赫然靈光一閃,拉着紀亞就走。
凌晨兩點,雨晴終於靠着數年前的經驗,將人從酒吧找了出來。
她完全已經醉了,被安置在牀上後仍拉着雨晴要酒。雨晴又氣又擔心,恨恨罵了她幾句,囑咐紀亞照顧好她,帶着一身的濕漉疲憊離開。
少年幫她蓋上薄毯,見她漸漸安靜下來,便關了燈,拿着換洗衣服去浴室淋浴。走出來時,窗外的雨已經停了,依稀有月光籠罩,牀上的毯子已被踢落在地板上。
他上前撿起薄毯再度為她悉心蓋上,一抬頭,卻對上她迷朦渙散的雙瞳。
“你、你醒了?”那一刻,他腦中竟閃過那夜與她嘴唇相觸時的畫面,隔了這麼久,原以為早已撫平忘卻的感覺赫然在他體內驚咋開。他有些狼狽的別過視線,“你頭痛不痛?我去幫你拿塊毛巾。”説着,他就要起身,結果卻被拽住手腕,他毫無防備,一下跌在牀上。
柔軟纖細的手臂圍了上來,唇部貼上散着酒意的温軟雙唇,那一瞬,他只覺腦中轟然一響,身體幾乎被震的麻木。
她在做什麼!?
他狼狽而倉惶的推開她,卻對上一雙水潤深邃的漆黑眼瞳,“亞……”她聲音有些沙啞,入耳帶着致命的性感。她專注而温柔的凝望他,那眼底似乎帶着無盡憂傷和依戀,“為什麼這麼久都不回來……我好累……”
“又恩姐,你醉了……”他尷尬的拉着脖子上的手臂,她卻再一次吻了上來。之前是細碎的摩挲,這次卻是熱情主動的深吻,帶着馨香的柔軟舌尖探入他唇間,撬開他顫抖的牙齒,與他纏繞在一起。
他的呼吸彷彿停了,身體深處,有一種奇異的渴望蔓延上來,瞬間襲遍他全身。這樣與她唇舌相纏,是他連想都不敢去想的罪惡。他花了那麼多努力,才讓自己忘記心底的湧動,卻在這刻被她破壞殆盡。
憑着殘存的理智,他再度推開她。他告訴自己,她只是喝醉了,不知道在做些什麼,這並不是平日的她,他不能當真!不能當真!他一遍遍在腦中警告自己,可身體卻在不自覺的發燙灼熱。
“亞,我想你……”她低低呼了聲,又一次吻住他,仍然是熱情至極的纏吻,他僵着身子推開,她再吻,如此反反覆覆數次,他幾乎快被這樣的親密接觸弄瘋!
“你到底要幹什麼!”幾乎是低吼着,他將她重重推開。這次,她整個人倒在牀上,再也沒有力氣起身,只軟軟半縮着身體,目光迷茫的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