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慧君就在曲太平飛身直撲時,她本能地滑步撤身,閃入松林丈遠,展目一瞥曲太平,她不禁面泛一絲喜色。
頓時,身形微微依在一株古松之下,盤膝端坐了下來。
瞬息之間,曲太平的顫抖狀態,已趨激烈起來,他顫巍巍地,胸際起伏遽增,張口又已溢出,一股色若漆黑的鮮血!
“噗!”地一聲,身形疾然栽倒於地。
“嘿嘿……”
此刻,屠慧君的面部笑意猶濃,她伸手入懷,掏出一支白色玉瓶,忙傾一粒紅色丹丸,塞入口中。
而凌震宇與水芙蓉,經此剎那遽變,神色間俱是一緊,星眸中均泛一絲喜悦之色。
水芙蓉嬌軀微頓,黛眉一揚,靠近凌震宇,杏目微轉,望着凌震宇注目凝視對面丈遠坐着的屠慧君,而他對於水芙蓉,這刻的舉止,皆渾然不知。
她見此情景,櫻唇微啓,輕“哼”一聲,杏目註定着屠慧君愠言説道:
“凌兄!待我將這魔婆除去算了!”
她語音未畢,倏然纖腰微擰,弓身一彈,疾迅地,躍離隱身古松,飛身電射屠慧君端坐之處。
“唰屍然聲起,長劍已經在握。
聞言之剎,凌震宇星目疾轉,心湖突蕩起一絲意念,兀自暗忖:
“蓉妹本意雖是為武林除害,以祛後患,但卻有違俠義行為……”
電忖間,凌震宇思維突止,展目一望,已見水芙蓉身形,欺向屠慧君的頂門。
凌震宇毫不遲疑,身形倏晃,凌空斜射,同時暴喝一聲:
“蓉妹!不可如此,這種舉止實非我俠義中人所為……”
他身形未墜,喝聲已畢。
水芙蓉聽了,她本欲抖劍削去屠慧君的項上首級,頓然念頭電轉,初念已消,凌空身形一旋,輕如飄絮般,墜落在屠慧君的身旁。
繼而,疾展杏目,瞥向屠慧君的面容而去。
屠慧君此刻,卻是木然端坐,輕合雙眼,對此剎那場中轉變,渾然未覺。
眨眼間,水芙蓉註定着屠慧君的合目,微閃一絲異色,芳心中已然知焉,屠慧君無疑的,正在運功療傷。
不錯,屠慧君正是滿面沉凝,潛神攝慮地,運功調息着。
此時,她已進入了一個至深至奧,物我飄渺的境界,她的心胸腦際,只有混沌一片,毫無一絲知覺。
水芙蓉默然未移地,婷立在屠慧君的身旁,雙睛怒色未歇,她暴視着屠慧君的動態,她像是想發現什麼奇蹟似的,目不轉睛。
而這時的凌震宇,已飄身在獨腳老魔曲太平的身旁,他星目如炬地電注着,已氣絕身亡的屍體,微怔神之剎——
霍然,他腦海倏泛一個念頭,兀自急忖道:
“那幅激起江湖狂瀾的秘圖,正如屠慧君所説,已被這新疆雙怪取得,如果,她所言屬實,那秘圖定藏於這獨腳老魔的身上!”
凌震宇思忖至此,忽然又想道:
“新疆雙怪?啊!恩師曾經説過此人,新疆雙怪乃為邊陲武林敗類,武功詭譎,心狠毒辣無比,一向行事,均隨着自己的喜怒,實為武林兩大魔星……”
心念至此,凌震宇星目中倏閃精芒,怒容立罩雙頰,他也未及思考,疾然近前一步,俯身出手抓向曲太平的胸際衣襟。
“譁——”地聲響,遊空未絕。
曲太平胸前的衣襟,已被凌震宇的一抓之勢,撕裂一條盈尺長的口子,胸膚慘白外露。
凌震宇星目電閃,一道精芒,臉上突現悦色,兩眼迅然移至曲太平胸腹間的右側。
那裏面有一個玄色綢布小方包。
是在凌震宇抓裂曲太平胸前衣襟時,所滑落的。
凌震宇俯身拾起玄色綢包,迅速地將布包展於眼前一看!
果然不錯,呈現於眼前的正是那幅人人慾得之的秘圖——一張方形的金色綢布,上面繪有一幅山水墨畫。
凌震宇垂目視畢手中的那幅秘圖,轉目一瞥水芙蓉,只見她仍婷立屠慧君身旁,凝目默視着屠慧君,靜坐調息的神態,似是恐她潛蹤逃逸一般。
而凌震宇所有的舉止,她都未察覺。
凌震宇看了,暗裏一笑,朗聲喚道:
“蓉妹!”
水芙蓉聞喚,神情斗然一驚,疾轉嬌軀,展目朝着凌震宇望來,面容微怔。
登時,她秀靨初綻,櫻口微張,嬌聲喜道:
“凌兄,那幅人人慾奪的秘圖……”
凌震宇星目含悦地,微一點頭。
水芙蓉輕盈一笑,微晃嬌軀,縱身躍至凌震宇的身旁,黛眉軒動,杏目圓睜,細看之下,果然是她曾得之以失的那幅秘圖。
凌震宇立時伸手將秘圖遞給水芙蓉,忙道:
“蓉妹,此圖還是請你暫留身邊,等我們到達長塘鎮時,你再轉交給……”
語意至此,凌震宇立將話語頓住。
水芙蓉微轉螓首,一瞥凌震宇,芳心已悉其意。
凌震宇的星目,正暴瞪着,一旁古松下,蜷曲身亡的“斷肢三娘”於心梅。
當下,水芙蓉也自展睛望去。
新疆雙怪中的斷肢三娘於心梅,身着藍色衫褲,滿面蒼白如紙,皺紋疊疊,白髮飄蕭,右臂衣袖,齊肩之處,也正如獨腳老魔一般,毫無差異地打着死死的一個結。
此刻,她面部的五宮中,耳、鼻、口、眼,均自溢出一股漆黑的鮮血。
胸部中了一盞鐵宮燈,早已是烏血淋漓,喪命有些時間。
而使凌震宇凝神注視的,除此之外,奇特地,卻是在斷肢三娘於心梅的身旁,倒地放置着一柄紅鞘金柄的奇古短刀。
雙目陡亮,凌震宇轉目説道:
“蓉妹,那柄短刀你看見了嗎?”
水芙蓉聞言,螓首微點,杏目未移地又朝着那柄短刀望去。
心中微喜,凌震宇又道;
“蓉妹,你過去將短刀取過來一看,順便把那魔婆襟內搜一搜,是否還有武林珍寶?”
水芙蓉不等凌震宇説完,嬌軀倏起,應聲撲去。
須臾——
水芙蓉飄身返回,纖手遞過一柄紅鞘、金柄的奇古短刀。
凌震宇星目一瞥短刀。
水芙蓉卻道:“凌兄,怎麼樣?”
而凌震宇似乎中了邪似的,臉色劇變,寒霜立布,目閃煞芒,眉宇間,面頰上,驟然浮現一層仇恨、殘毒、冷酷的神色。
接着,他怒火高燃,厲喝一聲:
“蓉妹,這是‘赤霄寒匕’!”
凌震宇一聲厲吼,聲發猝然。
水芙蓉聞言視情,驚悸不已!
她身形微晃,嬌軀撤出三尺,疑惑迷惘,杏眼圓瞪,望着凌震宇,芳心狐疑萬種,忐忑不安。
凌震宇仍是面容殘毒、仇恨、冷酷地劇變着。他面部的肌膚,抽搐地、顫抖着,扭曲着。
是仇?
是恨?
“哈哈——”
他星目憤怒,已呈赤紅之色,他瘋狂也似地,仰首爆出一串冷酷的狂笑!
他.瘋狂地,狂笑着……狂笑着……
笑聲中,他伸手掏出那本視如第二生命的“閻王帖”來,徑朝着疑容猶濃的水芙容展開。
他星目凝視着水芙蓉,依然是瘋狂地狂笑着,他怒火焚心地顫抖着身軀。
良久一一
他雷鳴也似地,狂吼道:
“哈哈——蓉妹,哈哈——你過來看看,我‘追魂客’所持的這冊羣魔簽下的‘閻王帖’,黑名單中,第六名是誰?哈哈——”
水芙蓉一面看着閻王帖,一面驚悸地念道:
“赤霄寒匕……”
凌震宇咬牙切齒,狠狠地道:
“不錯,是‘赤霄寒匕’!哈——這個老魔死得太便宜了!哈——”
凌震宇瘋狂地,猛吼着,狂笑着,心中充滿仇恨。
水芙蓉圓瞪一雙,疑色滿布的杏目,迷惘而痴呆地,盯着瘋狂的凌震宇,在此猝然劇變之下,她嚇得不知所措。
而凌震宇依然星目噴焰地暴瞪着,他的身軀仍然激動地顫抖着。
突然,他電轉星目,又朝水芙蓉望去,昂首激怒焚心,又暴吼道:
“蓉妹,現在你明白了吧!哈——”
凌震宇又大笑起來,水芙蓉秀目微轉,芳心電忖道:
“目前,他極需要冷靜一下,他太激動了!”
電忖至此,水芙蓉嬌軀微擰,忽然躍至凌震宇的面前,情急地高聲説道:
“凌兄,你冷靜一下!”
言訖,凌震宇的神情,如被重擊一般,為之愕然。
雖然,他的狂笑停止了,但是臉上仍然充滿仇恨,而其不同的是瘋狂神情消失了。
水芙蓉伸手接過他手中緊握的那冊閻王帖,仔細一看。
只見那籤於名單上的第六位,是“赤霄寒匕,麥亦飛”。
水芙蓉看罷,微仰螓首,黛眉一皺,不解地望着凌震宇,急道:
“凌兄,簽寫在第六名的,是‘赤霄寒匕’麥亦飛老魔!”
凌震宇未待水芙蓉語畢,面部的肌膚驟起一陣顫抖,星目仇恨猶烈地怒“哼”一聲,旋目徑朝面前古松下,“斷肢三娘”於心梅屍體望去。
他的神情是仇恨的,冷酷的,慘毒的!
倏忽間,他狠狠發出一聲長嘯,極怒地喝道:
“為何這柄‘赤霄寒匕’,會到‘斷肢三娘’的手中?——這裏面定有蹊蹺?”
水芙蓉杏目一眨地,也朝於心梅望去,聞言之後,芳心腦海,也是百思不解。
他眉宇倏現一層濃厚的殺機,轉首一瞥水芙蓉,又急聲説道:
“蓉妹,你在此等我……我定要將此謎解開不可!”
語音甫落,他旋身疾射,朝斷肢三娘於心梅的屍體旁躍去。
瞬息,凌震宇電射的身軀,疾墜而下。
而也就在他疾墜之際,林空十丈遠處,驀然傳來嬌叱之聲:
“凌少俠,不可如此魯莽,待老身為你來解開這個謎吧!”
嬌叱之聲未畢,凌震宇聞言,身形疾墜的速度一滯,他本能地斜飄三尺,疾若電光石火般,展目循聲望去!
水芙蓉聞言,也是如此,面容驟地微愕,也自循聲瞥去。
二人縱目一看,只覺眼前凌空兩道翠影一閃,原來是金蓮夫人韓靜如師徒二人。
經此猝然之變,凌震宇的神情,似是平息了不少。
然而,他的臉上,仍然留有仇恨之色。
金蓮夫人韓靜如,身形甫穩,秀眸微轉,旋視了一眼林中的情形,黛眉不由一軒,轉目覷定凌震宇手中所握的那柄“赤霄寒匕”。
此刻,林中是靜悄的,只見若電的八道目光,在穿梭着。
忽然,韓靜如秀靨倏閃急色,啓唇朝着疑色重重的凌震宇,道:
“凌少俠!你手中的這柄‘赤霄寒匕’,實乃麥亦飛老魔之物!”
凌震宇一聽,星目覷定韓靜如疑言搶道:
“韓老前輩,可是它又為何跑到斷肢三娘身上?恕晚輩心切,急於知道……”
説至此,金蓮夫人韓靜如擺手示意止言,微露笑着急聲説道:
“凌少俠,現在武林勢態,漸趨末日,那‘天外飛煞’聶元霸,已向武林揚言,不日‘霹靂門’即欲領導武林,違者殲之!”
兩人突聞此言,臉色驟變。
韓靜如緩緩道:
“新疆雙怪,白天山趕赴中原,志在必取那幅秘圖。豈料,前夜他們果然探出秘圖,已被天外飛煞聶元霸取得……”
凌震宇聽到這裏,忙搶道問:
“韓老前輩,天外飛煞聶元霸不是已向武林宣揚,説那秘圖已被晚輩所獲嗎?”
韓靜如聽了,只見凌震宇情急地圓睜着星目,不禁微露笑意,忙道:
“本來是這樣的——但是,他們卻無法欺騙這‘新疆雙怪’……”
説至此,韓靜如語音微頓。
一旁婷立的水芙蓉,螓首微偏,杏目一瞥她身旁的那位翠裳絕色的少女,嬌憨地道:
“那這對‘新疆雙怪”的心計,卻又比天外飛煞老魔,更高一籌?”
韓靜如一聽,秀眸倏現悦色,徑朝水芙蓉望來,輕露笑意,點了點頭。
隨後,輕笑地微應了一聲,道:
“嗯!看來確實如此!”
説着,她轉臉朝向凌震宇,忙道:
“這柄‘赤霄寒匕’,也就是前夜‘新疆雙怪’潛入斷腸崖時,身受麥亦飛老魔攔截,所得到的,明白了嗎?”
凌震宇點首作答,面色驟地泛起一絲紅暈的愧色。
當下,韓靜如黛眉微顰,秀眸盈然而慈祥地望着他,喜悦地道:
“這裏乃是非之地,我們極須趕赴鎮中……”
金蓮夫人語意未盡,婷立她身側的那位翠裳絕色少女,嬌聲昂首説道:
“師父!‘鳳姑’與我們約會是今天中午,而現在已是夕陽西下時分了!”
金蓮夫人韓靜如,一聽愛徒之言,她才恍然大悟,徑朝水芙蓉和凌震宇望去。
只見凌震宇和水芙蓉,此刻都凝視着她身側的愛徒。於是,她又一瞥水芙蓉,問道:
“這位姑娘可是水姑娘?”
水芙蓉嬌靨微笑,朝着韓靜如襝衽一禮,道:
“是的,正是晚輩。”
韓靜如笑意未斂,忙自説道:
“好啦!你們快過來,讓我為你們介紹一下!”
言訖,水芙蓉閃動着一雙明眸,看着韓靜如身側的翠裳絕色的少女,輕移蓮步地走了過去。
凌震宇聽後,絲毫也沒有移動!
然而,他一雙如炬炯炯的星目,卻是眨也不眨地,望着那翠裳絕色的少女。
韓靜如見景,一笑道:
“凌少俠,快,我們還要趕往長塘鎮呢!”
凌震宇星目倏現殺芒,轉身一指身側丈遠處的屠慧君,微愠地道:
“前輩,那屠老魔婆該……”
未待凌震宇言畢,翠裳仙子轉目已朝屠慧君望去。稍頃,微“哼”一聲,轉晴對着凌震宇道:
“現在,屠慧君老魔婆子,仍在調息未畢……”
語頓,接着又道:
“屠婆子心胸狹窄,她日後會找你的!可是,我們又不能趁人之危,驟下毒手,因此……”
凌震宇沒等韓靜如説完,轉目望着已經喪命的新疆雙怪,倏對韓靜如説道:
“前輩,那這兩怪屍體,我們該如何處理呢?”
韓靜如道:
“等屠婆子運功調息一畢,她會處置他們的!”
凌震宇再也沒有説些什麼,他依是恨意的朝向“夜叉女”屠慧君,狠狠地望了她一眼,這才轉過身來,望着眾人。
而也就在此刻,婷立在金蓮夫人身旁的水芙蓉,突然嬌呼一聲:
“凌兄,快過來見見貞姐!”
聞言,凌震宇才又朝着韓靜如身旁望去。
一看之下,這時只見水芙蓉,與那位翠裳絕色的少女,手挽着手地望着自己。
當下,凌震宇遲疑,即將與她二人接觸的視線,微地一移,轉向韓靜如。
水芙蓉微笑盈盈地,道:
“凌兄,貞姐姐姓丘,’芳名‘秀貞’……”
凌震宇這時的面容,才恢復正常,於是他抱拳見過那翠裳絕色的少女丘秀貞。
丘秀貞螓首微垂,黛眉一頻,悄瞥了眼凌震宇,也襝衽還禮,但當她起身時,已是紅霞滿面,嬌羞不已,卻也不敢正視凌震宇。
韓靜如一看,不由搖了搖頭,一笑道:
“好了,我們走吧!”
四人即行,不知走了多久,太陽下山了,西天還有半天金赤的餘霞,留在那裏。
天藍的四周,也染了這餘霞的返照,映出一種紫紅的顏色來。天際裏有大半塊月亮,白洋洋地掛着,還沒有放亮。
田埂路的角里,和枯荷枝的腳上,有些薄暮的影子,已可看得出來了。
夜幕低垂了。
天空是蔚藍的,弦月早懸天表,繁星點點,大地靜謐地沐浴在如銀的光輝裏。
長塘鎮南端的松林中,突然閃出四條人影,疾行在往鎮中的官道上。
不消多時,披着霧的長塘鎮,已經在望了。
隨之,長塘鎮外的一座關帝廟,出現在這四人的眼前。
正於此際,迎面的官道上,出現了一條箭矢般的人影,徑奔四人飛撲而來。
漸漸地,雙方的距離縮短了。
等雙方看清之後,神情皆是一驚,如飛的腳步,也自然地緩慢了下來。
陡然,由鎮中飛撲而來的那人,猛地一剎形,攔在官道之上,暴嚷道:
“小夥子,你們可把老婆子急死了!為何現在才來?”
原來,這人正是銀拐婆婆麥晉芬。
此刻,她已將面前四人看清,右首的是金蓮夫人韓靜如,身旁站的是愛徒丘秀貞,再下來即為凌震宇及玉女神笛水芙蓉,所以她才敢暴喝一聲。
凌震宇等四人,當然也已看清楚來人銀拐婆婆,於是他朗聲應道:
“婆婆!晚輩只因路經松林時……”
未待凌震宇語盡,韓靜如忙自阻道:
“麥老姐姐,此事不是一句話能説完的……現在他們是不是還在廟中?”
語聲將畢,四人已來至銀拐婆婆而前。
銀拐婆婆麥晉芬一跺手中銀拐,兩隻銅鈴眼滴溜溜一轉,先瞪了凌震宇一眼,然後再向金蓮夫人韓靜如,點頭作答。
她忽然又嚷道:
“韓大妹子,原先都到齊了,可是現在,又走了幾個……”
凌震宇聞言至此,突地搶着問道:
“鳳姑走了嗎?”
言訖,韓靜如倏道:
“麥老姐姐,我們走吧!所有的話,等我們回去再説吧!”
麥晉芬嚷道:
“好的,小夥子,我們走吧!”
話聲中,五人身形倏起,徑朝長塘鎮箭射而來。
眨眼之間,已是數丈開外。
銀拐婆婆倏地轉頭,望着金蓮夫人及凌震宇,笑嚷道:
“現在,廟中只剩鳳姑和七禽叟老鬼二人……”
凌震宇星目電轉,一閃喜悦之色,忙笑問道:
“我師父真的來了?”
麥晉芬聞言,扭頭瞪着一雙銅鈴眼,滑稽梯突地笑嚷道:
“怎麼,小夥子,你還懷疑我老婆子不成?”
凌震宇曉得説錯了話,所以滿臉上堆着濃濃的笑意,再也沒説什麼,腳步卻又加快了許多。
長塘鎮中,此時是靜謐而安詳的,居民們都入了夢鄉。偶而只有遠處,傳來幾聲寥落的犬吠。
此刻的關帝廟,也是靜悄悄,酷似一隻睡獸一般的蹲伏着,像是個守在鎮外的一隻猛犬,整個身子隱伏在黑夜中。
一會兒的工夫,五人已經來至廟前。
首先,麥晉芬閃身進入廟中。
接着,凌震宇等四人,也魚貫而入。
如電光,似石火,麥晉芬立於大殿之前,昂首徑朝殿中嚷道:
“七禽老鬼,你的寶貝徒弟,老婆子已為你迎回來了!現在,如果再出毛病,我老婆子可沒有半點責任了,你這老鬼還不快現身!”
就在麥晉芬嚷嚷之際,凌震宇等四人,也縱身來至麥晉芬的身後,展目一望,只見殿門洞開,殿中昏黃的燭火搖曳。
殿中神龕之下,供桌兩側,左首正坐着一位年逾古稀,銀灰長袍的瘦小老人,雙目炯然如炬,兩鬢白髮蕭蕭,慈祥滿面。
他就是凌震宇的恩師,七禽叟。
而在七禽叟對面端坐的,即為“火鳳凰”凌世音。
“哈哈——”
銀拐婆婆大嚷聲畢,殿中倏地傳出一聲,洪鐘似地朗笑。
接着,又聽道:
“麥老姐,辛苦你了,七禽叟於此拜……”
“謝”字未出,麥晉芬咧嘴一笑,大嚷道:
“算了,算了!少來這一套凡夫俗子的動作!”
隨之,麥晉芬扭頭説道:
“韓大妹子!快進吧!”
金蓮夫人韓靜如見銀拐婆婆,滑稽梯突的模樣,不禁也微微一笑,螓首輕輕一點,即輕移蓮步,走向了大殿來。
此刻,七禽叟和凌世音,已迎出大殿門外。
韓靜如和愛徒丘秀貞,疾行數步,上前寒暄了兩聲,進入大殿。
麥晉芬此時,也隨其後,來至殿門。突然,轉臉一瞥,仍然絲毫未移的凌震宇和水芙蓉,於是,她銅鈴眼一瞪,大嚷道:
“小夥子你們不動,還在那愣愣地作什麼?”
原來,凌震宇和水芙蓉二人,此時心中喜極萬分,睜眼凝視着自己的恩師,竟然忘了走進殿中。
經麥晉芬大聲一嚷,二入神情一緊,啓口同聲呼喚着道:
“師父!”
二人撲身向前,各自投入在恩師的懷中。
麥晉芬咧嘴又大嚷道:
“呵!你們是怎麼啦?現在還有許多事,比你們婆婆媽媽重要得多!你們倒有閒情……”
説至此,她忽地語塞,面色一沉,氣呼呼地,轉身走到供桌旁,猛然坐在長凳上。
“哈哈……”
七禽叟見狀,朗聲一笑,覷定凌世音,笑道:
“鳳姑,請速將適才我等秘議之事,轉知給韓女俠!……老朽要先行一步了!”
凌世音聞言點頭,轉身回到原位。
七禽叟此刻,也已坐回原位,凌震宇站在恩師身側,神情是凝沉的。
水芙蓉呢?
她依然偎在凌世音身旁,正微笑地閃動着一雙明眸,注視着凌震宇。
有頃,凌世音一瞥韓靜如,沉顏説道:
“韓大妹子,關於‘天外飛煞’聶元霸,三日之後,圍殲北派‘丐幫’總壇之事,你已經知道了?”
韓靜如秀眸一轉,螓首微點。
凌世音略一沉思,又道:
“事態之嚴重,還有更甚於這個的……”
稍頓,她續道:
“據我所知,聶元霸如今,已柬邀武林南北黑道魁首,定於今年重陽,在他蝸居之地‘斷腸崖’中,大設‘武林宴,……”
“哦!”韓靜如聽之一怔。
凌世音續道:
“然後,企圖殲滅俠義之士,以及各大門正派,打算掌握武林。”
凌震宇和水芙蓉一聽,不由吃驚,想不到聶元霸的野心,竟然這麼大。
凌世音又道:
“據我所知,天外飛煞聶元霸的師父,久居新疆的天山之頂,他狂妄地自稱什麼‘天外天’!此魔原來立過誓,永遠不再踏入武林,但現在已被聶元霸慫恿,而主持這次重陽所設下的‘武林宴’……”
凌世音説到這裏,韓靜如倏道:
“此事我已知悉,現在鳳姑之意,對此次聶元霸率羣魔,圍殲北派丐幫總壇,可有安排?”
凌世音一聽,似有所覺地一瞥殿外,輕聲忙道:
“韓大妹子,安排也只不過我一己之見,尚請大妹子原……”
語意至此,言之未盡,麥晉芬急燥地嚷道:
“又來俗套了!韓大妹子,讓老婆子説給你聽便是,老要飯的裘羽,玄真老雜毛,青城妖醫,苗婆子,傻小子扁小鵲,以及那黑、白、紅三無常……哦!還有‘關東五劍’的奚老頭等人,全都前往助陣去了!”
銀拐婆婆麥晉芬,大嚷至此,凌世音望着韓靜如頻頻點頭。
韓靜如倏道:
“如按實力來論,以上之人,加上丐幫弟子,與之相較,可無大慮,不知鳳姑對小妹有何差遣?”
凌世音一笑道:
“不敢,不敢!如果大妹子不嫌棄的話,我想請大妹子去邀請兩位……”
韓靜如道:
“何人?”
凌世音道:
“火靈官魯道長夫婦。”
“魯久先生夫婦,已脱離黑殺教了?”韓靜如驚訝地道。
凌世音忙道:“是的,現在他們已返回雲中山的蛇谷。”
韓靜如道:“好吧,此事交予小妹就是了!”
凌世音道:
“重陽前,我們開封相會,那時,我們再往‘斷腸崖’。”
韓靜如螓首微點。
正於此際,殿中眾人,目光之中,都閃驚異之色,徑朝殿外望去。
凌世音螓首疾轉,明眸一瞥身側的愛徒水芙蓉,輕聲道:
“芙蓉,你和銀拐婆婆暫時在一起,我與震宇要先行一步,外面有人在等我們!”
説着,他轉目覷定凌震宇,疾聲輕喝道:
“震宇,快……”
她語音未止,殿中諸人只覺眼前紅影一閃。
剎那,凌世音身形倏異,即伸手扣住凌震宇的腕脈,射身飄出殿外。
事出突然,殿中之人,神情皆是一怔。
凌震宇被她扣住腕脈,飄身來至廟外,凌世音身形微緩,展目-望,身形倏起,徑自撲向數丈外,一壠高聳的居民屋脊。
如銀的月光下,凌震宇和凌世音已凝立在屋脊之上。
驀地,凌世音偏首一瞥凌震宇,忙道:
“震宇,你看!——”
説着,她鬆開凌震宇的腕脈,伸手一指,迎面數丈遠處的屋脊!
斯時的凌震宇,依然迷迷糊糊,循示一望,只見面前屋脊上,正凝立着一位身着縞衣素裳的婦人,臉上黑紗蒙面。
當下,凌震宇疑言問道:
“姑姑,那婦人是誰?”
凌世音聞言,目注素裳婦人,幽然答道:
“是……是你……娘……”
凌震宇聽了,神情驟然一顫,他不敢相信這會是真的。
正於電忖一剎,素裳婦人已朝遠方電射而去。
凌世音見狀,速呼一聲:
“大嫂,等一等我們!”
語音未畢,她身形倏起,疾射追去。
凌震宇驚覺,哪敢怠慢分毫,身形電射,直銜凌世音的身後,迅若流星趕月一般!
夜,寂靜無聲。
夜,神秘詭譎。
夜,…………
長塘鎮南關帝廟的大殿中,此時又已經恢復往常一樣,陰森,空蕩……
漫長的半個月,輾轉隨着金鳳浮雲流逝了。
這日,薄暮時分——
由興隆鎮往開封府的官道上,疾若流星趕月般地,飛奔着兩條人影。
片刻之間,西天的晚霞隱沒了,灰茫茫的天際,已露出來幾顆寥落的星斗。
銀月已升,這又是個明潔而神秘的秋夜。
這時,那徑奔開封而來的兩條人影,已閃入了城東偌大的一片柳林中。
月光猶如乳汁般地,在盡情地傾瀉着,它像一位多情的少女,在偷偷地擁吻着,已呈光禿了的大地,樹林,村舍……
閃入柳林的兩人,這時候,他們的腳步緩慢。
藉着輝煌如銀的月光,可以看清來人“火鳳凰”凌世音和“追魂客”凌震宇。
月光明亮極了。
夜,神秘地袒裸着。
整個的天地,神秘地袒裸着。樹林,村舍,荒冢……都是神秘而靜謐的袒裸着。
踏着月色,凌震宇與凌世音,默默地,像似在尋覓着什麼,靜靜地,朝着柳林的深處,漫無目地走着。
柳林深處,峙立着一座枯葦茸茸的荒冢。
驀地,他們像似發現了什麼奇蹟?
凌震宇和凌世音的腳步,戛然地停止了。
電閃間,他們二人的面色遽怔!
須臾,四道精射的目光,徑朝荒冢中,一座較高的墳頂望去。
凌震宇劍眉突揚,面染寒霜,星目中,煞芒立現,他的身形倏晃,正待射向荒冢撲去之際——
凌世音迅如石火般地,伸手攔住凌震宇,雙睛依是驚疑地注視着,那座較高的墳頂,輕聲説道:
“震宇,不可魯莽!”
原來,就在凌震宇和凌世音縱目一望,而收入他們眼簾的,竟是一盞烏黑的宮燈,迎風招展,豎立在墳頂上。
凌震宇身形被阻,略顯情急地道:
“姑姑,這定是那‘夜叉女’屠慧君老魔婆的黑色奪命燈!”
語音中,凌震宇的仇恨之色猶濃。
凌世音目光電掃四周,月光依然如銀,並無一絲的異狀,所以她輕聲又道:
“此處定有蹊蹺!”
言訖,凌震宇雙目電轉,伸手指向墳頂,忙道:
“姑姑,在那盞夜叉女屠老魔婆所留下的‘黑色奪命燈”周圍,可是些……”
正説至此,凌世音阻住凌震宇的語音,迅然一拉他的臂膀,電疾地閃至一座附近的荒墳側。
猝變之剎,凌震宇立刻感覺有異,疾然展目一望,適才立身的地方,只覺一團黑影閃過,心中登時不由大吃一驚。
定睛細察,已經將來人看清。
凌震宇星目暴吐怒焰,心下不禁電忖:
“哼!果然不錯,正是這老魔婆!”
的確,來人正是“夜叉女”屠慧君,與她坐下那匹烏黑亮晶的小毛驢。
此刻,凌世音緊緊地握住凌震宇的臂膀,一動也不動,凝神注視着屠慧君。
荒冢中,殺機密佈,空氣低沉地陷入了一種凝結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