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震宇雖然木立,但卻眼視四面,耳聽八方。
霍然,位於凌震宇左上角之銀盔人,狂吼一聲:
“星月爭輝!”
言畢,七星子身形突移,頓然銀光一片,電旋迴轉不止,—腳步詭譎莫測!
凌震宇乍感銀光炫目,心中不由暗忖。
“我要小心應付,不可掉以輕心!”
當下哪敢怠慢,身形凝立卻是絲毫未移,他暗自運起“先天氣功”,分佈周身,屏氣凝神,以靜制動。
一剎那,銀盔人迴旋如輪,銀劍銀盔,光芒暴閃,立布一片白茫茫的耀眼光幕,颯颯聲響地,將凌震宇一條昂藏之身軀,籠罩其中,直欲頭暈目眩,眼花繚亂。
銀拐婆婆一旁乾着急地,直頓銀拐!
“劍似流星,星如飛劍!”
突又一聲暴喝,自那旋轉如輪的光圈之中爆起!
聲未畢,那銀芒旋成的光圈,由大縮小,劍芒熾盛!頓時,陣式已由光圈,幻化成球狀一般。
凌震宇立感劍勢大盛,劍風颯然,寒氣浸膚,心下暗道:
“我如不盡快以動制動,逞隙躍離劍陣,恐怕……”
倏忽間,心意已定,目注四方。
如雷鳴一般的凌震宇,一聲龍吟長嘯,自滾動若球地銀芒之中,直衝霄漢。
凌震宇嘯聲未畢,此際,自他已成血紅之色的星目中,爆出兩道懾人煞芒,只見面前銀芒一頓。
啊!這千載難逢的良機,哪容它再消失,凌震宇猛然翻掌,擊向面前銀芒一頓之處!
“轟!”然一聲大響。
繼之,被擊之處,“嗡”然一道銀芒,滑空而向廟牆外,傾瀉而去!
銀拐婆婆麥晉芬見狀,不由脱口,喜叫:
“好呀!小夥子!”
驀然,一條身如鷹隼的人影一閃,只見銀芒萬丈的北斗劍陣之中,凌空飛出一人!
“哈哈!”
徒然,凌空暴起一聲狂笑,其聲極為冷酷,歹毒,仇恨,輕蔑!
場中,依然一片銀芒,滾滾翻飛,如輪如浪的劍陣之中,此時已然消失了凌震宇的身形!
立刻,場中的翻滾旋迴,銀芒如球狀的劍陣中,嘶啞地,駭然大吼一聲!
“熄!”
……尖鋭嘶啞的吼聲甫畢,銀芒亦頓然消失得毫無影蹤。
接着,銀影一閃,七個銀盔人,就在同時,身形倏晃,撤退飄立丈餘之處。——各個均是驚恐萬分地,呆立着。
“哈哈!”
突然又是一陣朗笑之聲響起,道:
“這區區北斗劍陣,又怎能奈何得我?哈——你們還不快滾!”
原來,凌震宇適才被困劍陣之中,本想氣靜神寧,心神收斂,抱元守二,氣納丹田,暗運先天氣功,由意生力,以靜制動。
誰知,面前銀芒一頓,思念電閃,心意已定,翻掌推出,兩股飈然掌勁,有如一陣勁風,已向面前一銀盔人襲至。
“嗡”然一聲,那面前的銀盔人,一支奇長的四尺窄劍,脱手飛出,落向身後廟牆之外。
“啊—一”
凌震宇一招奏功,朗嘯聲起,身形逞隙凌空逾丈,就空盤旋半弧,折身輕飄落地。
這時——
白家堡堡主滿天星斗白慶東老魔翼下的七星子,早已晃身撤退八尺,橫列在凌震宇的面前,每個人的驚悸中,都顯出怨毒和仇意,在那兒呆立着!——
凌震宇飄下身形,星目仇恨地,一掃面前突然來挑釁的七個銀盔人。
只見,其中一人,長劍已被掌勁擊脱,杳飛牆外,所以,他這才冷酷而輕蔑地,冷笑着,叱喝了一聲!
喝叱聲畢,面前銀盔人,彷彿未聞,依然仇視地僵立不動!
凌震宇怒火更熾,目吐凌芒地,厲喝道:
“你們還不滾嗎?哼——”
語畢,他兀自欺前三步,滿身殺氣,逼視着七人。
又沉寂了一會兒——
那居中的一位銀盔人,銀白色鬼面內的雙眼;精光一閃,陰冷地,微“哼”一聲,怒道:
“姓凌的,你少猖狂!——太爺們的北斗劍陣,今日雖然載在你的手下!不過,來日方長,你最好防着,咱們會再來收拾你!”
“住嘴!”
凌震宇聞言至此,大喝一聲,冷言厲色,道:
“你們如再出言不遜,休怪少爺手下無情!”
語止,面前銀光一閃,七星子又飄退三尺。
而那居中銀盔人,沉聲又道:
“小子,十日之後,太爺們於白家堡內,為你辦理喪事,希望你別誤了時辰!”
“哈哈!”
凌震宇聽了,仰首輕蔑地狂笑,繼而,傲然鄙視地道:
“你們快滾回去準備吧!少爺是一言九鼎,別忘了轉告那滿天星斗白慶東老魔,到時候少爺要領教一番,他那獨步天下的十八掌,滾吧!”
凌震宇言訖,依然怒目瞪着七人。
那立於丈外的七星子,此時,銀色鬼面具內的雙睛,依然閃動着一種怨毒仇恨的色彩。
而居中的銀盔人,朝向凌震宇陰陰一笑,旋即轉睛一瞥左右同伴,親切地説道:
“各位兄弟,我們走吧!”
語音未盡,銀白色的七星子,身形同時倏晃,銀光閃處,七人已飛躍出廟牆,鼠竄而去。
凌震宇目送銀盔人的背影,消失在廟牆外,他現在的臉上,依然是冷酷的微笑。
忽然,凌震宇想起停身在背後的銀拐婆婆麥晉芬,他轉身眉目一瞥,銀拐婆婆麥晉芬的立身之處。
他的笑容凝住了。
銀拐婆婆麥晉芬的人呢?那小庶門前,佝僂的身形,早已杳失他去!
凌震宇不由一怔,殿脊處倏然現出三個人,正是那銀拐婆婆麥晉芬、青城妙手華繼陀,與那看似痊癒了的玄真道人。
此時——
麥晉芬等人,飄下身形,輕如燕般,落在凌震宇的面前。
凌震宇喜色泛面地望着玄真道人與華繼陀,向前三步,微笑地問道:
“道長,您的傷勢都痊癒了嗎?”
玄真道長雙睛閃現,一層喜悦之色,頷首答道:
“貧道現在已經恢復如初!少俠可勿為貧道擔心……”
此刻,麥晉芬銅鈴眼一瞪三人,朗聲啞音地大嚷道:
“小夥子!你真糊塗,有這老妖醫緊隨在身,還會有病治不愈的道理?——”
青城妙手華繼陀聞言,轉頭望着麥晉芬滑稽的面孔,朗笑一聲,道:
“老姐姐,你又説笑了!”
睜着圓眼,麥晉芬咧嘴大嚷道:
“怎麼,我老婆子不笑,難道還哭不成?”
言訖,玄真道人一瞥凌震宇與華繼陀,他慈目閃閃地,泛起一種難捺的笑意。遂三人會意,皆忍不住,仰首一陣朗笑。
就連麥晉芬亦不例外,她也是一陣啞笑。
笑聲未落,銀拐婆婆笑意盈然地,嚷道:
“好了!現在我們也該商量下一步棋如何走了!”
説罷,她一掃三人,三人跟着斂起笑容。
銀拐婆婆朝着凌震宇望去,道:
“小夥子,方才在你們激戰得正熱鬧的時候,老婆子突然發現廟外人影一晃,我就毫不考慮,飛身綴上。原來,那人正是她老……”
説着,突然一頓,將下面的話,硬生生地嚥住,雙睛注視着凌震宇,微笑道:
“現在不説也好!反正有她暗中保護着你,天大的事,也不會出什麼差錯……小夥子,你還是獨自一人,去辦自己的事吧!”
她喘了口氣,回臉望着玄真道人與華繼陀,説道:
“我們三人,閒着也是無聊,還是照原計劃,斷腸崖一探虛實,然後再作道理!”
她展睛一瞄凌震宇,續道:
“小夥子,你看如何?”
凌震宇堅毅地頷首作答,表示贊同之意。
青城妙手華繼陀長眉一軒,望了玄真道人與麥晉芬一眼,緩緩地道:
“日後是否約定一地相聚?”
微一頷首,玄真道人答道:
“時下已屆端陽,中秋少俠一行崑崙,鬥牛觀再敍如何?”
凌震宇尚未答話,銀拐婆婆情急地嚷道:
“成!就這樣説定了。小夥子,我們後會有期,老雜毛走吧!”
“少俠珍重!”
玄真道長與華繼陀同聲道別,身形倏晃,縱上殿脊,緊銜着銀拐婆婆麥晉芬的背影,射身向殿後的山徑隱身而去。
凌震宇也自道別一聲,目送三人身形,消失破廟之外,心湖不禁泛起一片不捨之情。
凌震宇又獨行踽踽地,離開了這座傾圯倒塌已久的古剎。
曉光微露,旭日東昇——
朝陽未出之前,雲蒸霞蔚,紅色燭天,雲濤變成黃金色,瞬息間,朝日自峯頂呈露半面,全面,驀然騰空,朱曦輻射,照耀林谷,此時雲霞失色,金光亦杳,惟見主峯橫翠送青,拔地擎天。
日午時分,蒼穹顯得格外的蔚藍,遠方飄浮着幾朵如絮的閒雲。
贛南信豐縣城東,馬武山的岙區,環山蜿蜒着一條蟠龍般的荒徑上,突然有一匹如飛的棗紅駿馬,星拋丸瀉地,穿過巍峨崇峻的層嶺幽谷。
山徑,崎嶇,而且狹窄。
那奔騰如飛的駿騎,逐漸放慢了步子。
駿騎之上,端坐着一位劍眉星目,面靨如玉,鼻如瓊瑤,唇若塗朱,神采奕奕,英姿颯爽,髮梳高髻,一襲白色綢質長衫的少年。
風和日麗,微風拂面。
此刻——
這突來的駿騎,緩慢的蹄聲,敲響了蜿蜓曲折的山徑。
坐騎上的少年,昂首旋視周圍峻嶺峭壁,劍眉不由微蹙,他不時地,仰望着一洗蔚藍的天空,凝容地似在思索着什麼。
忽然,他星目眺視着遠方峯頂,自語着道:
“今天,是第五天了!距離與那白家堡滿天星斗白慶東相約之日,還有五天……”
原來,這一個少年人,就是追魂客凌震宇。
“哼!”
接着,他星目突閃,面頰上,浮現一層仇恨的陰霾之色,他又自恨聲地道:
“白慶東啊!白慶東!我凌震宇想找你都來不及,而你卻為了爭奪那幅秘圖,竟然派遣手下七星子,來邀約我。哈哈哈—一這不是鬼使神差嗎?十天……十天的午夜時分,也就是你老魔斷魂之時了!”
凌震宇與銀拐婆婆三人分別之後,他第一步是趕赴十日後,那七星子所定的白家堡之約!
而後,他順路北上入晉,前往盤據在太行山的黑殺教,造訪教主黑妖狐,以及被網羅旗下的無常弔客,索取當年殺父的血債!
這日,他先來馬武山中摸索,此時又至崦嵫日落。
不消多時,夕陽已沉峯後,西方巔頂,殘紅猶存,近處山腰谷底,放眼盡是瞑煙晚霧,輕籠薄掩。
忽然,坐下駿騎,一聲輕嘶,前蹄人立,驚恐萬狀。
凌震宇心下一愕之際,身形凌空而起。
剎那間,就空旋轉飄落下身形,他電也似疾,展目瞥去。
面前頓時映入眼簾的,是一處聳立陡峭千尋,異常狹窄,壁石如鏡的谷口。
凌震宇一見之下,面泛寒霜,眉宇唇角,渲抹一層冷酷仇恨之色。
然而,矛盾地,在他星目中,隱約地顯現出,一種難解莫測的喜悦色彩。
凌震宇炯炯如炬的視線,註定在那谷口石首,十丈高處的崖壁上,凸出的一塊磐石。
原來,那磐石朝外的平滑處,鑿刻着歪歪斜斜的幾個草字!
凌震宇他面浮着一絲冷酷而輕蔑的笑意,他默默地誦讀着:
“蜈蚣峽。”
“哼!原來是千手蜈蚣老魔的住處……雖你武功高不可測,銀拐婆婆他們不敢惹你,但,為了那曾為我解過一次危的翠裳少女,金蓮夫人的門人,我凌震宇也要和你鬥一鬥!”
半晌,凌震宇星目中,閃耀着一種憤怒的凌芒,滿面凝霜地默語至此,他收回視線,順着兩壁峭陡的谷口,徑朝谷中望去。
夜幕,隨着瑟瑟的山籟,悄悄地低垂了下來。
凌震宇停留片刻,微作沉思,心意已定,他撫摸着坐騎的鬃頸,柔聲地道:
“馬兒,我去去就來,不要亂跑!”
此語方畢,那馬兒似是通靈地,昂首輕嘶一聲,輕蹄而去。
凌震宇見狀,面泛一絲笑意。
繼而,轉身輕起身形,徑朝谷中,箭矢奔來。
此時,一輪明月,垂懸於峯巔,正隨着雲霧浮沉着。
片刻,凌震宇身形飄至谷中,閃身隱至一處聳立的石苟旁,眺窺全谷,映入目中的,是一片數里的荒蕪谷底處。
谷中盡是寸草不生,崖石聳立,形成偌大的一片石林!
而其更顯得突兀的,是山谷的中央處,卻怪異地隆起一座幽篁翠竹的土丘。
“哼!我凌震宇,定要看看你千手蜈蚣的能耐……”
他思忖未了,那片土丘幽篁之中,忽然爆起一串梟笑。
凌震宇聞聲之後,滿面的冷酷之色立濃,劍眉微揚,他又自怒“哼”一聲。當下,他毫不思考地騰身而起,徑朝那笑聲突起的土丘,射身而去。
驟然,幽篁翠竹的土丘之中,倏然躥起一條紅色的龐大的人影。
凌震宇此時身形已距土丘甚近,只因事發倉猝,他一點也不敢怠慢地,身形突然墜於一處石荀後,先站穩了腳,所幸未被那凌空之人發現。
雖是如此,凌震宇暗道一聲:“好險!”心下也為之一驚。
登時,凌震宇屏氣凝神地,閃動着一雙晶晶的的星目,朝向那人望去。
只見那凌空之人,輕功詭譎,竟至不可思議的境界。
他龐大的身形,直若盤空蒼鷹一般,兩臂展動着,身成平行地繞着土丘上,一片幽篁竹林,旋飛了一週。
跟着,突聞一聲梟笑回空,身形宛如箭矢般地,就空一曲一伸,疾然墜落而下,隱形於翠竹林中。
凌震宇視畢,自心不住地在驚讚着:
“這老妖的武功造詣,確實不凡……”
凌震宇的思念未止,土丘的竹林之中,又起一聲梟笑。
繼之,傳出一串磔磔的語音,説道:
“臭丫頭,數日來,你總是跟我鬧彆扭,不肯與我合作,來享受我一生精研的‘銷魂功’……嘎嘎丫頭,你還有什麼要求我的,儘量説吧!不然,可別怪我下狠手摺磨你喲!”
凌震宇聽到這裏,他的身形早已悄悄地,隱在土丘竹林的邊緣,一處較為隱秘的地方。
陡聞,一聲少女清脆的厲喝,道:
“惡魔!你就是將姑娘折磨死……姑娘也不會讓你惡魔如願以償的!”
“嘎嘎!”
一聲難聞至極的梟笑後,又聽狠狠地咆哮道:
“好!我就讓你這臭丫頭,嚐嚐我‘蜈蚣噬人’的酷刑!”
凌震宇將自己的視線,移至竹葉稀疏之處;藉着葉隙,疾然定睛望去。
他驚愕萬分地怔住了!……
那竹林之中,是一片方圓十丈的空場。空場的南面,是一間朝北而座的,赭黃色的大麻石塊,砌成的一所石屋。
微風拂起,一股其臭無比,潰爛膿化的人屍氣味,衝刺着凌震宇的鼻孔,使他聞之慾嘔。
凌震宇定睛一看,已然將場中情景,覽之無餘,只見空場之上,成環狀的橫陳着,數具全身赤裸的屍體。
屍體之中,男女參半,膚色俱逞鐵青之色,有些已是潰爛不堪,森森白骨外露,腥血,膿液遍佈。
啊!一些色呈黑綠、赭紅的蜈蚣,都一動不動地,蟄伏於屍體之上。
而每根骨與骨的交叉處,均以一條條的血紅布條,緊緊地系在一起!
這時,凌震宇才將剛剛説話的人看清楚,果然就是他暗自思忖着的一男一女!
那男的,那副模樣,即是前幾日麥晉芬在破廟之中,為他所述説的那位千手蜈蚣老妖。
老妖紅袍及膝,裸足,烏爪,削腮,突睛,黑髮披肩,獠牙畢露,—身骨瘦如柴,膚色黝黑,其狀簡直是鬼魅魍魎。
凌震宇看清千手蜈蚣,星目微轉,肌膚不禁一顫,毛髮悚立,他驚悸地,幾乎脱口叫出:
“水芙蓉!”
“她是玉女神笛?”
凌震宇星目圓睜,心中暗忖。
他所看到的是一位酷似“玉女神笛”水芙蓉,妙齡少女側面的背影。
只見那少女婀娜美妙的嬌軀,穿着一襲晶瑩閃閃的翠裳,滿頭烏黑柔發,微垂肩後。
凌震宇適才的驚訝,只不過是他心靈上,—絲幻覺的感觸而已。
此刻,他已斂去那絲驚訝,心湖已重歸平靜。
然而,隨之泛上心頭的,是他慣有的一種仇恨,歹毒,冷酷的意味。
那翠裳絕色少女,也就是銀拐婆婆麥晉芬,於破廟之中,為他所述説的,那“金蓮夫人”的愛徒。
這時,她正端坐在千手蜈蚣,所設的“骨籬蜈蚣陣”之中。
她神情懨懨地,微垂着螓首……
凌震宇已看清少女的半面玉頰,與她膝上所放着的那支玉笛。
而她香肩背後,依然是斜插着她那柄古色古香的長劍。
“嘿嘿嘿……”
千手蜈蚣忽然淫笑一聲,凸睛淫芒威凌地盯着,面前這位翠裳婀娜絕色的少女。
少女依然垂首,沒有理睬。
千手蜈蚣凸睛微轉,瞞了那少女,他的臉上現出慾火高燃的情色,他饞涎欲滴地“磔磔”怪笑着,欺身向前,道:
“丫頭,等下你服了我的銷魂蝕骨散,不怕你不允諾我的要求!”
那少女聽了,心頭—栗。
千手蜈蚣笑顏不減道:
“丫頭,你要知道,十年前,你師父金蓮夫人,在我這蜈蚣峽中,花言巧語,騙走我守護六十年之久的一株‘靈芝’!……為了你們師徒的美貌,永駐少顏……”
説至此,千手蜈蚣仰首一聲淫笑,又道:
“如今,十年了!……你師父該不會忘記,曾經一度答應我的事……”
那懨懨的少女,猛然昂起一張俏麗的面龐,秀目圓睜地,怒聲嬌叱道:
“老妖!我師父答應過你什麼事?”
千手蜈蚣猙獰笑道:
“嘿嘿!你師父答應我,你們服下我的靈芝,駐顏之後,助我一臂之力,與我合作,以我的銷魂功,取你們真陰之氣,輔助我練成‘陰屍神功’……”
少女聞言,又羞澀懨懨地,低下頭。
千手蜈蚣滿面淫笑,道:
“丫頭!如今,怪不得我要強迫你,助我完成我陰屍神功了!”
突然,翠裳少女螓首昂起,寒霜滿面,秀目恨意暴閃,怒叱道:
“你休想!”
她語音未落,只見她素手纖指,驟然持笛吹奏。
剎那,悠揚笛聲繚繞。
笛聲音韻,猶似絕律,遽然間,一片肅殺攻伐,風雷驟下,彷彿欲使聽聞之人,自殘肢體,進入痴瘋癲狂狀態。
眨眼,場中激起一股暗淡混沌的狀態,便直覺得星月無光,山崩地裂,洪流泛濫。
此刻—一
那場中屍體上的蜈蚣,聽了笛音之後,突然起了一陣驚慌之態,“嘶嘶”嗚叫不止。
須臾,蜈蚣的鳴叫聲,微弱了,它們的顫抖,驟止了!
“嘎嘎嘎……”
而也就在這繚繞的笛聲中,忽然一串激怒抑鬱冗長怪笑,沖霄而起。
——猶如絕律的笛聲,由此磔笑聲下停止了!
血脈奮張,千手蜈蚣怒道:
“臭丫頭,你好狠,我蓄養了數十年的毒物,今夜全被你這賤婢,用‘魔音穿腦’震斃了!哈哈——可惜,這對我卻絲毫不起效用!”
少女一聽,頓時心涼。
千手蜈蚣又道:
“就算你師父金蓮夫人在此,施展這魔音穿腦,我也毫不在乎!”
那翠裳絕色的少女,螓首微垂,默默不語。
千手蜈蚣陰笑道:
“臭丫頭,你嚐嚐我這銷魂蝕骨散的味道吧!”
千手蜈蚣語音未落,手爪—揚,登時朝少女罩下一片白瀠瀠的煙霧。
登時,只見那翠裳少女,嗅聞之後,周身一顫,她面色蒼白地嬌喘起來。
凌震宇的星目,呆滯了!
倏然,他的雙眼中,布起一層紅色的血絲,他怒火萬丈地,復閃雙睛,徑朝場中少女望去。
她的容貌憔悴,滿布着痛苦之色。
顯然地,她正受着老妖“銷魂蝕骨散”的折磨,而令她痛苦。
她忽然痛楚萬狀,纖手向自己的襟前,猛烈地撕扯着衣襟。
“嘶——”
頓時,她似玉如脂的胴軀畢露。……而其肌膚之上,竟然是熱氣騰騰地,滲流着一層如豆的香汗……。
“嘎嘎……”
正於此際,那場中的千手蜈蚣,盯着已全身盡赤的少女,仰首暴起一聲梟笑!
突然,千手蜈蚣梟笑聲停止了,他雙睛精芒暴射,轉首朝着凌震宇隱身之處,厲喝一聲,道:
“鼠輩,接鏢!”
千手蜈蚣喝聲未了,右臂一抖,順勢飛出形如蜈蚣之物。
凌震宇眼看蜈蚣鏢已至,一股腥臭之氣襲來,他朗喝一聲,身形疾撤,閃至一側。
千手蜈蚣身形未移,怒喝一聲,磔聲吼道:
“娃兒,夜潛我蜈蚣峽,偷窺我骨籬蜈蚣之秘,想是活得不耐煩了!—一還不現身受死?”
磔聲甫畢——
凌震宇長嘯一聲,宛如龍吟,震徹四谷。立時雙臂一振,騰身逾丈,凌空越過幽篁翠竹,就空一旋,投身空場,落至場緣。
黑髮一抖,千手蜈蚣凸睛暴瞪,大吼一聲,道:
“娃娃,你是何人?”
凌震宇昂藏峙立,星目一閃仇恨之色,冷喝道:
“少爺乃是追魂客凌震宇!”
幹手蜈蚣滿面殺機立現,雙睛一轉,他狠毒地暴吼道:
“娃娃,待我送你回爐算啦!”
凌震宇未等千手蜈蚣語畢,目中閃着仇恨殘毒韻凌芒,旋即一聲冷酷狂傲地輕嘯,其聲直衝霄漢。
千手蜈蚣見狀,雙睛暴瞪着凌震宇,“嘎嘎”一陣怪笑後,輕狂狠毒地喝道:
“娃娃,待我賜你一掌!”
他的語音未止,一雙枯乾黝黑的手爪,徑朝凌震宇的面門抓來!
説時遲,那時快,凌震宇身形倏晃,躲過來掌,點足展臂,凌空騰起,大吼一聲,忿恨地暴喝道:
“老妖,別説是一掌,千掌萬掌,少爺何懼?……哈,哈哈哈……”
千手蜈蚣順口讚道:
“娃娃有種!”
凌震宇狂笑未畢,就空雙掌運起“先天氣功”,猛然一吐,怒吼道:
“老妖,你也接掌吧!”
“吧”字還在口中,就見他雙掌疾翻,向千手蜈蚣當頭壓下,兩股飈然掌勁!
千手蜈蚣立覺兩股掌風襲至,心下一驚,已悉這娃兒實不可小覷。當下,他哪敢怠慢分毫,枯爪雙掌,也已徑直迎上,口中怒哼一聲。
剎那間,四掌相抵,電閃般,“轟”然一聲響,震天撼地!
巨響聲起,凌震宇旋身收掌,而那凌空的身形,卻已被震至三丈開外,直似斷了線的風箏,疾疾然的直墜而下!
而也就在凌震宇被千手蜈蚣的掌風震飛,直升三丈之際,凌震宇強忍着一股翻湧的氣血,星目暴瞪,一掃幽篁土丘,心中不由一驚。
原來,就在凌震宇一瞥之下,突然發現兩條人影,由土丘下面,遽然射起三丈,凌空電疾地一旋,一條人影徑射幽篁翠竹中的空場。
而另一條人影,凌空旋身,一個轉折,電光火石般,徑朝凌震宇飄墜的身軀而來!
眨眼之間,眼看凌震宇疾墜而下的身軀,將落在一塊兀立的石荀之上,突覺眼前人影一晃,自己身軀已被來人撈起。
來人挾着凌震宇的身軀,輕輕鬆鬆飄落向石荀頂端;繼之,雙足一點石荀,身形又起,凌空逾丈,直撲土丘竹林之中而來。
“嘎嘎……”
此刻——。
竹林中,又爆起一串千手蜈蚣的梟笑。
凌震宇被挾的身形,這時也已落至場中!他身形還未站穩,即覺胸腔中,一股熱流上衝,張口吐出一灘鮮血!
當下,凌震宇忙自凝神調息,屏住一口真氣,展睛掃視場中情形,心中不禁又是一驚!
他的臉孔憂喜參半,靜下心來,由懷中掏出一支玉瓶,傾出一粒丹丸,連忙塞入口中。
此時場中,除了似在怪聲梟笑的千手蜈蚣,和那依然被骨籬圍困,全身赤裸的少女之外——
另外,又多了適才突然現身而來的兩人。
“嘎嘎……”
千手蜈蚣的梟笑,此際依然回空激盪。
凌震宇轉睛一瞥,突然來此之人,原來是苗疆蠱母,與一位綠裳絕色的少婦。
頓時,凌震宇已暗忖道:
“方才凌空撈起自己下墜的身形之人,不就是這綠裳絕色的少婦嗎?”
千手蜈蚣的梟笑,忽然停止了!
這時,那綠裳絕色的少婦,秀目含威,滿頰寒霜密佈,一瞥場中赤裸的少女,轉目徑朝千手蜈蚣怒哼一聲,狠狠道:
“廖大升,你不敢惹老孃,卻揹着老孃將真兒,擄至你這什麼蜈蚣峽來折磨她,想在她身上打主意!哼,有老孃在世—日,你休想……”
千手蜈蚣聞言,一斂適才猙獰暴戾的面孔,冷起一絲陰笑,畢恭畢敬地,啞着聲調,道:
“嘿嘿,師姐請……請原諒小弟,這次……”
綠裳絕色少婦,厲喝一聲:“住嘴!”
她秀目逼射着老妖,暴叱地又道:
“廖大升,我沒有你這種師弟……多少年來,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你在這蜈蚣峽中,造孽,其實我早就應該將你除去……”
説着,綠裳少婦,秀目朝着場中一望,兀自將話語停住。
千手蜈蚣目露驚芒,強作一笑,畏縮萬分地道:
“師姐,可是你應諾小弟的那一件事,也不能不算吶!”
“放肆!”
綠裳少婦聞言,厲喝一聲,她怒火萬丈,轉目瞪着千手蜈蚣。
半晌,她似極其痛恨地回憶着什麼……突然,恨聲説道:
“廖大升,如果不是恩師臨終留言於我……唉!今天,我不願違逆師言,留點顏色給你……”
説至此,轉目朝苗疆蠱母道:
“五妹,你速帶貞兒回去。回去後,解開她被鎖的‘會陰穴’。然後,你助她運功,調息一番,儘速排出貞兒體內所中的銷魂蝕骨散毒……”
綠裳少婦未待苗疆蠱母回答,轉頭朝着凌震宇,面露慈祥地道:
“孩子,這裏沒有你的事了,你也走吧!”
凌震宇聞言,啓唇欲語之際,少婦又道:
“孩子,你的事老身均已知悉……今夜,你為了貞兒這番心意,老身甚為感動,所以我也要酬謝你一番……”
此時苗疆蠱母已將骨籬蜈蚣陣中,那位懨懨的少女,抱在懷中,醜臉一仰,朝着凌震宇啞笑一聲,説道:
“孩子,你發什麼呆?還不拜謝我老姐‘綠衣仙子’,金蓮夫人韓老前輩——”
凌震宇聽了苗疆蠱母,如此一喊,他不禁驚目圓睜,轉睛望着他身前的這位與他年齡相仿的綠裳少婦,金蓮夫人韓老前輩。
“啊!敢情,面前這位少婦,即是那遠居祈連山的綠衣仙子,金蓮夫人韓靜如老前輩!”
凌震宇電閃地思忖至此,當下毫不遲疑地恭身拜下。
“好好!孩子,不用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