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沒有誰是少了誰便不行的。
我給自己一個悠長假期,當再度回去那個城市,我會把一切都忘記。
九小時的夜機飛行令人睏乏,早晨,當美麗的蔚藍色海域躍入眼中時,我霎時清醒過來。分明才是第一眼接觸,卻有種感覺自己會愛上這裏。
可惜,下飛機沒多久我就發現自己的手機不見了。究竟是忘在機上,還是機場洗手間我根本記不起來。
我很黯然,為了和爸媽保持聯絡我還特意花了幾百塊去開通全球通……
更重要的是,因為沒跟團也不懂外文,萬一我們走散了,手機是我唯一能夠與流沉保持聯絡的工具。現在可好……
我看了眼混在各種膚色不同國籍旅人裏的流沉,自動朝他靠近。
“怎麼,累了?”他不知道我不見手機的事,見我不説話,便伸手理理我微亂的發,又接過我肩頭的大揹包,“等下坐車先去酒店睡一覺,下午再逛。”
迪拜的標誌性建築是帆船酒店,可惜一晚兩千美金到五千美金的價格讓我只能仰望。
入住的酒店是流沉在網上訂的。因為定得早,所以折扣很優惠,位置也不錯,距離海岸很近。
他定了兩個單間,從陽台就可以看見蔚藍色的海。
行程安排很悠閒,之前三天在迪拜,看看舉世聞名的建築奇觀,躺在沙灘曬日光浴,或者深入沙漠探險。
具體時間沒有限制,反正隨心情而定。
只要願意的話,我可以在酒店睡一個下午,也可以乘坐具有阿拉伯海灣風格的木質船,遊覽迪拜河濱;或者找家漂亮優雅的咖啡店,帶着我從小媛那裏借來的迷你上網本,看窗外的藍天浮雲異國風景,端坐一個下午。
或者乾脆像流沉説的,找當地人租一輛四驅車,深入沙漠地帶,找到沙漠中央的營地,滑沙或者騎駱駝;再或者直接坐上公交車去阿聯酋首都阿布扎比,這裏的公交車都是梅塞德斯奔馳,座位舒服,空調舒適,上車睡一覺,醒來便到目的地……
我們來的時間正好是這裏最熱的夏季,白天氣温高達45攝氏度。整個迪拜綠意盎然,這座建在沙漠中的城市,天空澄澈蔚藍,綠樹花朵都生機勃勃,非常神奇。
出國前,我拿出卡上的大部分金額,交給流沉讓他安排這趟旅行。
其實我存款不多,同樣的錢交給旅行社,大約只能報八天的迪拜之旅,而流沉卻告訴我,這些錢足夠我們在這裏待到旅行簽證到期日。
我們在迪拜沙灘度過了整個下午,白色細沙與淺藍海水構築的風景讓人沉醉,晚餐他帶我去了一家叫Hatam的餐廳。這裏的烤肉非常出名,價格便宜,食物種類也很多。這裏的餐飲都是阿拉伯風味,以燒烤、沙拉以及麪餅為主。
餐廳有不少本地客人,大多為一對對的情侶,依偎在一起享受異國美食,不時互相親吻,愉快説笑。
靜靜凝望時,肩膀突然一重。回頭,那張耀眼的細緻面容湊了過來:“你很幸運。”
我愕然,怎麼突然沒頭沒腦來這樣一句。
他神情靜淡,眸底卻漾起一抹傲然:“因為在座所有女人身邊的男人,沒有一個比我帥。”
“……”我嘴角抽搐,覺得還是吃飯比較實際。
我們在迪拜住了兩天,我開始擔心錢會不夠。
迪拜有不少大型商場,國外品牌都是免税的,諸多世界頂尖品牌讓這裏成為購物天堂。我通常都是走馬看花,偶爾有喜歡的也會多看一眼,但不會動購買的心思。
可奇怪的是,每次離開某家商場,流沉都會變魔術一樣將我剛才目光流連的手鍊或者戒指從口袋裏取出來給我。
“你什麼時候買的?這個很貴!”
“還好啊,我以前旅行去過不少地方,有很多品牌的打折卡,這個打折下來很便宜。”
“是不是真的?”
“假的!其實我是偷的。”
“……”
幾次諸如此類對話後,我便直接問他,買了這麼多打折的東西,我給他的錢應該早花光了吧?
“沒有,其實除了買點小東西和吃飯我們這兩天基本沒什麼開銷,還有一大半沒動!”他頓了頓,又道:“晚上去遊河怎麼樣?打包一點烤羊肉還有水果蔬菜沙律,一邊看夜晚的迪拜城,一邊品嚐美食。”
“流沉,你繼續這樣安排下去,我怕我們不夠錢買回去的機票!”
他瞥我一眼,甚為戲謔:“機票出國前就買好了往返的,離開時直接去機場取就行,你是不是現代人?”
“……”流沉,我討厭你……
晚上的遊河計劃中途夭折。
原因是我和他下午在某家商場閒晃時,看到了跟在不遠處的幾個阿拉伯男人。
他們個個身形魁梧,戴着墨鏡,一看就不是善類。
老實説,我並不是第一次見到他們,之前在海灘散步以及吃飯時也看見過,但在我眼裏,阿拉伯人個個幾乎長得差不多,衣服也很普通,所以開始並沒有留意。
但幾次後,我也覺得不太對勁,低聲問流沉怎麼辦。
他看了眼角落方向,揚唇一笑,伸手鈎住我肩膀:“先回酒店再説。”
到了酒店,他讓我用最快的速度把行李打包。
我東西不多,就幾件替換的T恤和短褲,還有放着少量現金和護照證件的皮夾,一些急救藥物,以及一個上網本。
兩分鐘之內,全部塞進了揹包。
他帶着我來到公交車站,上了E1路,目的地是阿布扎比。
上車沒多久我就打起瞌睡,迷迷糊糊顛簸着不知多久,流沉突然推醒我。
車窗外已不是迪拜那種摩登高聳的大廈,植物也變得稀少很多,望出去,黃澄澄的一片。
車子停在一個加油站,這裏有不少私人開的小飯店,還有一些商鋪,他拉着我下車,兩人各自去完洗手間。
之後,他帶我走進一家小飯店,打包了幾個夏瓦爾瑪餡餅和一隻烤雞。接着又拉我走進其中一間商鋪,這是家很不起眼的小商鋪,一個皮膚黝黑的阿拉伯中年男子正在商鋪角落打盹。聽見有客人,立刻起身,見到流沉時剎那變得興奮起來,上前和他擁抱。
看着他們熟絡地用阿拉伯語交談,我只能安靜站在一旁。
他們談了片刻,又一同從商鋪小小的髒兮兮的窗子朝外看了幾眼,然後那阿拉伯男人衝我笑笑,竟説了句不流暢的中文:“不用擔心!”
擔心?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流沉招呼我過去,拉着我手,跟在那男人後面,從商鋪彎彎曲曲的過道來到後側,破舊的車棚裏,停着一輛半舊不新的吉普車。阿拉伯人打開車後廂,搬了兩箱礦泉水和一桶補給的汽油,接着再次和流沉擁抱,將我們送上車。
流沉很熟練地發動車子,很快離開了加油站範圍。
不過我很快發現了一個問題,因為流沉開車的方向並不是去阿布扎比的,而是與之前我們過來的道路反方向。
“我們現在去哪?”
“阿治曼。”他回了句,赫然加大油門。車子像離弦的箭,在道路上飛馳起來。
我到此刻才從方向盤上發現,這輛半舊不新的吉普車,居然是悍馬ORZ!
去阿治曼的途中,我用上網本查了資料。阿治曼是阿聯酋最窮也是地方最小的成員國,不過那裏也有最原始的海濱。
我們抵達的時候已是傍晚,流沉一路驅車直接到了海邊。
這裏的海很安靜,幾乎沒有其他的城市建築,海灘寬廣而美麗。落日西下,暈黃了半片天空,充滿了原始自然的靜謐氣息。
這幾天一直在繁華喧囂的迪拜鬧市區,每天都過得熱鬧快樂,此刻面對這樣沉靜的海,才發現內心的寂寞從來未曾遠離。
“不想下去走走?”他獨自在海灘走了一圈,又回到車前。
我開着車門,靠在座位上,朝他輕輕搖頭。“流沉,”我叫住打算上車的他,“為什麼會回來?”這個問題早就想問了,我以為他會在西雅圖與他母親一起生活,卻沒想到他會在我最傷心的時候回到S城。如果説只是意外,也未免太湊巧了。
他微翹的漂亮唇角輕輕提起:“只是聽某人説,她的店長最近有些反常。整天待在房裏不下樓,也不吃飯,弄得好像世界末日那樣。”
原來是小媛。
我抬頭,發現他正靜靜看着我,眸底湧動着難以言述的温柔和情愫。他的手撫上我臉頰,似乎有話想説,但最終作罷。
“去吃飯吧。”他理理我被海風吹亂的發,上車啓動。
流沉找了家旅館,開了兩個房間,將行李放下,車也停在旅店外不遠,然後帶着我步行到附近的餐廳吃飯。
與迪拜比起來,阿治曼似乎沉寂得多。
我們坐在靠窗的位置,流沉用阿拉伯語熟練點菜的時候,我側頭凝望着天邊最後一抹餘光。天黑了,天空變成濃重的藍黑色,路燈紛紛亮起,餐廳瀰漫着食物的香味。
這一刻,我不禁有些恍然,剎那有些不知身在何方的錯覺。
晚餐後,我們沿街道漫步,我想找一家酒吧。但流沉告訴我,阿聯酋是伊斯蘭教國家,禁止穆斯林飲酒,想要喝酒只有在指定的賓館和商場買了才能喝。
我記得我們所住的旅店裏有賣酒,於是和流沉説,不如別走了,回旅館吧。
異國的濃黑夜幕下,他矗立在旁靜靜看了我許久,最後還是帶我回了旅館。
坐在旅店裏的花壇邊,我慢慢喝着買來的啤酒。流沉在我坐下後就離開了。過了一會,他回來,遞給我一杯芒果汁,取走了我手裏的酒。
我有些不滿地拉住他。他擋住我伸向啤酒的手:“這裏氣候炎熱,你又不愛吃水果,先把這個喝了才能喝酒。”我想去搶,無奈爭不過他,於是賭氣喝光了芒果汁,再度把啤酒罐搶回來。
他看着我皺了皺眉,頭一低,卻發現腳下幾個已經空掉的易拉罐。
我朝他笑笑:“我很厲害吧,酒量超好的……”
看着我的眼眸漸漸染上了夜的色澤,他伸出手,將我攬在懷裏:“和我出來旅行,不就想忘記麼?可你這樣無時無刻想着痛苦着,還不如哪裏都不去。”
“我沒有想他。”我別過頭,繼續喝酒。
啤酒罐又一次被他拿走,連同袋子裏其他沒喝過的,一起被丟入旁邊垃圾桶。
“軒流沉!”我不禁有些惱了,“你在做什麼!”
“是你在做什麼?坐飛機跑這麼遠來阿聯酋就為了讓你借酒消愁!”
我心中惱怒,酒氣上衝,只覺得身體裏有一把火在燒:“我喜歡喝就喝,沒有理由,就算有,也不必你來管!”
“上官初!”他沉沉看着我,漂亮的臉上浮起薄怒。他瞪我,我亦瞪回去,然而酒意肆虐,沒撐多久頭就發暈,身體朝旁一歪。
他忙扶住我:“沒事吧?”
我站穩身體,不悦推他:“沒事,你放開我——”話音未落,人已被他強拉回去。
帶着怒意的唇重重壓在我唇上。我掙扎,後腦卻被牢牢按住,蠻橫的舌尖闖入我口中,與我的唇舌交纏在一起。
我意識到他在吻我後立刻朝他舌尖咬了口,推開的同時,手下意識揮上他臉頰。
啪!清脆的一聲,我卻怔住了。
他慢慢轉回因巴掌而側過的臉頰,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卻平定無波。
片刻,他轉身離開。
我重新買了一打啤酒,坐在花壇角落默默地喝。
我不知道我究竟喝了多少,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忘記。
可是,真的只是彷彿而已。那個男人所有的一切,都深深印在心裏,清醒還是喝醉都毫無辦法遺忘。
單澤修,我究竟要離開你多遠,才能徹底忘記?
……
腳步聲傳來時我正埋着頭沉思。
我大約是真的喝多了,明明沒有下雨,怎麼臉上就濕漉一片呢?
頭又痛又暈,我努力很久才勉強看清面前的人白色的襯衣……我只覺得腦中轟然一聲,整個人傻在那兒。
單澤修?!
夜幕下,他靜靜站立,低頭看我。
我的眼淚片刻湧了出來:“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他讓我等他,可是他一直沒出現,我坐飛機來到這麼遙遠的地方,可他卻追來了。這是不是夢呢?
我想站起來,但身體不聽使喚,跌跌撞撞,被他一把抱住。
身體是暖的,觸摸得到,有心跳,有呼吸,不是夢,是真的……他來找我了……
“你別丟下我一個……”我伏在他懷裏,低低地哭。
我聽見有人在我耳旁沉沉嘆息,帶着無奈和寵溺。是他,真的是他,只有他才會這樣寵溺地疼惜我,關心我……
我任由他抱起我,安靜地靠在他懷裏。
片刻後,我被放置在一個柔軟的地方,周遭是暈黃昏沉的光,我緊緊拽住欲離開的人,不肯放手。
“睡吧……”我聽見他柔軟的聲音,可我不願意睡,我要留住他,用什麼方法都行,只要留住他。
我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力氣,居然抱着他吻了上去。
嘴唇剛剛觸上我就被推開,我想起最後見他的那次我也是這樣推開他,不由着急起來:“我不是故意推開你的……我願意的,我真的願意的……”
推着我的手赫然鬆了幾分,我趁着這時再次吻住他。雙唇摩挲,他沒有躲避,也沒有迎合。我主動吻向他。
對方的呼吸剎那間粗重起來,我繼續吻他,雙手緊緊鈎住他脖頸。他彷彿終於承受不住,搭在我腰上的手臂用力收緊,勒得我幾乎無法呼吸。
他開始反吻,動作霸道。
我被推倒,重新躺在那個柔軟的地方,他壓了下來,沉重的分量,讓我低吟一聲。他覺察到了,似乎撐起了身子,然後温柔地吻我。
我微微睜開眼,漂亮的手指自我臉上拂過,一路向下,滑入我的領口。
我朦朧地眨眼,只看見他髮絲下低垂的目光,迷濛深邃,逐漸漾出驚人熱度。
“初……”我感覺到遊走在耳側的氣息,濕漉的柔軟觸覺包裹了我的耳垂,輕輕撩撥。身體漸漸泛起莫名空虛,焦躁、不安,卻又期待着什麼。
我被他壓在身下,彼此的肌膚相互緊貼,他彷彿用身體碾壓着我。那麼熱情的撫摸和親吻,從上至下。我臉頰發燙,再次顫抖起來。
他吻着我耳垂,動作很温柔,按住我肩膀,緩緩傾身向前——
“痛……”我皺起了眉,可疼痛還是繼續襲來,我不由低聲輕怨,“老師,我痛……”
一切都在剎那停了下來。
空氣裏寂靜得什麼聲音都沒有,除了停留在我體內的疼痛。
肩膀傳來劇痛,彷彿有人用力捏着那裏,我終於還是睜開了眼。上方的人僵在那裏,用難以置信地目光看着我。
是燈光太暗我的錯覺麼,為什麼這一刻他的眼底盛滿了憤怒和驚痛,還有,那眼瞳似乎是金棕色的……
“你在叫誰!”這四個字帶着咬合的力度,自他唇畔溢出,有莫名憎恨還有怒意。
“老師?”我突然糊塗了。
身體又是一陣撕裂般的痛,他的動作突然粗重,與之前判若兩人。昏沉的頭逐漸在這種劇痛下清醒,我閉了閉眼,再度睜開時,才發現上方的人不是單澤修!
這雙熾熱的金棕色眼瞳,這張立體耀眼的混血臉孔……是流沉!
居然是流沉!?
臉頰被捏住,他的唇在我上方喘息,混亂沉重:“……看清楚了嗎!看清楚我是誰了嗎!?上官初!”
我根本回答不了,身體被壓住,劇烈的動作讓我痛得幾乎要暈過去。
“流沉……”我抵住他肩膀,每吸一口氣都覺得痛,“好痛……”
力度沒有降下來,他似乎真的被激怒了……他吻着我,嘴唇最後停留在我耳側:“為什麼……這種時候,你還能在我面前喊他的名字……”聲音彷彿帶着哀傷,與此刻粗暴的動作完全不協調。
我痛得死去活來,昏沉間卻感覺有冰涼液體落在我耳郭。
我捧住他臉頰,想看個究竟,卻被他重重避開。
剛才那落下的冰涼液體,是我的錯覺麼?
……
我不太清楚自己的手臂何時重新攬住了身上的人,大約是因為酒精,也或許是因為其他一些事,可都已經這樣了,還抗拒什麼呢……
“流沉……”我抱着他,慢慢放鬆了身體。
他低頭凝視我,瞳底原本的怒意混亂漸漸平息。隨着我溢出唇畔的低吟,那眼瞳再次被另外一種情緒所填滿。
“流沉。”我再度低低喚他,撫上他臉頰。
疼痛小了,另一種感覺無限擴張……
我重新閉上眼,耳旁,彷彿聽得見海浪的潮汐……
我想,自己也許並沒有討厭他。如果真的討厭,我絕對不可能在第一次意外後,又讓這個意外發生了第二次、第三次……
窗簾半掩的弧形玻璃窗外,天色漸漸亮了。
身後摟着我的人靜默無語,我知道他沒睡着,半小時前才剛剛休戰的人怎麼可能會睡着?
我動了動,腰上的手臂也緊了緊。
我覺得他有些多餘,做都做了,我還能怎樣,一邊哭着罵他一邊淚奔而去?況且,主動的人還是我,雖然弄錯了對象,但我沒得怨……
房間太靜,我決定打破寂靜,“早知道,昨天開一個房間就行了,真是浪費……”
身後沒有聲音,只有呼吸均勻沉緩。
我有點尷尬,又繼續開口,“那個,我們倆這算不算酒後亂性?還是亂的很徹底那種,嫂子和小叔……”我又在説什麼!-_-|||
背後依然沒聲音,我忍不住回頭,卻對上他安寧柔和的睡顏。
居然睡着了……
纏在我腰上的手臂,因我回頭的動作再度緊了些。黑色髮絲下,長而濃密的睫毛帶了點微卷的弧度,挺直的鼻尖下是不久前才吻過我的潤澤雙唇。
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看一個男人睡着的模樣,不得不説,他的臉長得真像藝術品。
漂亮俊美的有些過分。
我伸出手指,指尖輕輕落在他眉心,沿着眉骨慢慢劃出線條。
緊閉的雙目赫然睜開,深邃的金棕色眸子映出我愕然表情。他凝視着我,我回視着他,彼此都沒説話,似乎都在等對方説第一句。
他眉宇靜淡,臉龐平和,與昨夜的激烈好似不是同一個人。
我回視他許久,眼睛終於酸了,不由自主眨了兩下。近在咫尺的性感嘴唇緩緩上揚,綻開一抹豔麗如花的色澤,“初初,早安。”
“你沒睡着?”我有點不悦。
“想睡的,被你吵醒了。”
“那你都聽見了?”
“嗯。”他的手指輕輕順着我頭髮,問道,“現在,知道我是誰了麼?”
怎麼還來啊!我記起昨夜的痛,看他一眼,開口,“軒流沉。”
“很好。”他傾過身,在我額上吻了吻,“記住,上官初現在是我軒流沉的女人。”
我有點不爽。
説到底,昨夜主動的人是我,怎麼不説他軒流沉是我上官初的男人?
不過這話我沒敢説出來。
晨間對話後,看眼他翻身壓上,似乎有意再來一次。我覺得我脆弱的身體實在沒辦法再折騰,忙直喊停戰。
我幾乎在牀上躺了大半天,等下牀時天都黑了。瞥見白色被單上的暗紅色血跡,心裏到底有些異樣。出國前根本沒想到我的第一次會丟在這個遙遠的異國,而且對象還是流沉!-_-|||
酒果然是個禍害。他叫人來房間換掉昨天的被單時,我靠在陽台上玩上網本,假裝這事與我無關。
晚餐後,他坐在房間沙發上安靜看書——一本不久前在迪拜買的通篇阿拉伯文的書。ORZ!
“你能看得懂?”
他給了我一個“當然”的淡定眼神。
半小時後,他依然在看書,我有些坐不住了,擺弄着電視遙控暗示他我累了想休息,他應該回自己房去。
“另一間房退了。”他説的很隨意,頭也未抬。
“我早上只是開玩笑,不是真的讓你只開一個房間!”
“我知道。”他抬起視線,眉宇靜淡,“但是我想和你一個房間。”
“……”
“你不願意的話可以自己去櫃枱重新開個房。”
“……”他明明知道我不僅不懂阿拉伯語,連英語都狂爛……
“想睡了麼?”他擱下書,聲音和眼神都異常平靜。
我頭一陣痛,“我睡沙發……”
他洗完澡出來,我還縮在沙發上沒睡着。沙發有些硬,地方也窄,睡着不舒服。聽見他走來,我立刻裝睡。
他動作輕緩的把我抱上牀,我以為他會主動去睡沙發,結果他脱了浴袍,也上來了。
我假裝翻身,趴在牀側,卻被他拖回懷裏,緊緊抱住。
一夜無夢……因為我壓根沒睡着。
我怕他會趁我睡着時對我做什麼,結果一整夜他都好好睡着,什麼都沒幹。卻在早上,在我打算補眠時壓了上來。
養精蓄鋭一晚的人精力充沛,可憐我在他折騰下被整的奄奄一息……
我打算繼續睡到下午,但流沉外出買午餐回來後,立刻讓我起牀整裝,準備離開。
我本想問,可見他臉色冷凝,知道事態急迫,忙用最快速度洗漱換好衣服,接着打包退房。
他沒帶我走旅館大門,而是從工作人員通道離開。一路緊緊握住我的手,拐過幾條窄舊小街,來到停在路邊的車子前。
直到他發動車子離開,我才稍稍緩了口氣,“我們去哪?”
“回迪拜,那裏有機場。”
機場?我詫異,這麼説他是要帶我離開阿聯酋?
我靜下心思索片刻,大約明白過來,“我們是在躲那天在迪拜跟着我們的幾個阿拉伯男人?”
他一手扶着方向盤,一手握住我的手,放到唇邊親了一下,“聰明。”他見我一臉平和,不由問,“你不怕麼?”
“有什麼好怕的。”我看着他,“不是有你在。”
性感的唇勾出一抹笑容,再次在我手背上親了親,“果然是我軒流沉的女人。”
“……”我想抽人……
他一路開的飛快,我才小小打了個盹,就已經回到這座海灣明珠之城。他直接將車停到機場外,帶着我用身份證和護照領了登機牌。
“機票不是半個月後回國的嗎,怎麼變成今天去開羅的?”
“剛才在車上電話改簽的,這是今天最快離開阿聯酋的班機。”他將兩個大揹包託運後,將我拉到一旁,眉宇神態赫然嚴肅,“你聽着,等一下自己拿好隨身包、護照和登機牌過海關,然後找到候機處坐好。一個人能辦到嗎?”
“這個當然可以。可為什麼是我一個人,你呢?”
“我有點事要處理。總之你記住,到了登機時間就先上飛機,不用管我,我會在飛機上跟你會合。”
聽到這裏,我立刻拉住他,“什麼叫不用管你,你要去做什麼!引開跟着我們的人?我看得出那些不是普通的壞人,他們是衝你來的?流沉,到底怎麼回事?”
“現在沒時間和你説太多。你聽我的話,記得到時間一定要先上飛機!”他再次正色沉聲提醒,看我點頭才稍稍鬆口氣,“去吧,先過海關。”
我把護照和登機牌拿在手裏,心情焦躁又沉重,很不舒服,“不管什麼事,你一定要小心,我在飛機上等你!”
話才説完,人已經被他拉去懷裏抱住。緊緻而短暫的擁抱,讓我胸口一滯,竟泛起莫名酸澀。
“流沉……”
他的唇重重落在我唇上,細碎而粗重的輾轉一遍,“你放心,我不會有事,快去。”
我點點頭,匆匆進了海關。
等候登機時,他沒有出現。
我上飛機之後,他仍然沒有出現。旅客一個個登機,我身旁的座位卻空着。
當安全帶指示燈亮起時,流沉還是沒出現。
我忐忑不安。如果他不上機的話怎麼辦,難道發生了意外?我又該怎麼辦,就這樣一個人飛去開羅?之後呢?
空姐開始巡視旅客的安全帶,我突然想起可以打電話給他,在隨身包裏匆匆翻了一遍才記起我的手機早就在剛到迪拜的那天就丟失了。
我的心跳開始加速,不受控制的胡亂跳着。
一遍遍問自己怎麼辦,情緒卻怎麼也冷靜不了。我想下飛機,剛剛站起就被空姐阻止,我告訴她我還有個朋友沒上機,我要下去,可對方聽不懂中文,再次示意我坐下繫上安全帶。
飛機動了,開始撤離航站樓,朝跑道滑行。
我愣了愣,最終有些木然的坐下。
除了擔心,隨之而來的還有恐懼。
身在異國,隻身一人,還言語不通,接下來,該怎麼辦?
數小時後,飛機在開羅機場降落,我隨陌生的異國旅人,走下飛機。在託運處提取行李後,我找了個角落坐下。
從巨大的落地玻璃看去,開羅的天空已經黑了,陌生的異國空氣包裹着我。
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慌把我牢牢包圍。
流沉,你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