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念傷更駭然發現,那黑木純刀也已經不見了,本來躺在地上,沾滿鮮血的黑木鈍刀,也隨著蔡宗的消失而消失,這的確讓人心頭有些發毛,究竟是蔡宗自己乾的,還是另有高人呢?
“慈魔呢?”華輪第一時間意識到了什麼,禁不住出言問道。
蔡念傷禁不住呆了呆,低聲呼喝道:“給我搜,他一定還在這附近!”
黃尊者立刻明白出了事,禁不住問道:“王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隨來的近二十名苦行者立刻在城隍廟中四處搜尋起來,他們找得極為仔細。
蔡念傷滿目殺機地望了望地上嘔血的陳楚風,似乎要將全部的怒火全都發洩在陳楚風的身上,若不是這老匹夫扇滅火光,他又怎會自眼皮底下失去蔡宗的身形?更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
陳楚風並沒有死,而且似乎十分得意。他以衣袖輕輕拭去嘴邊的血跡,笑得有些悽慘地道:“桑於,你千算萬算,還是小看了這年輕人,真是有趣。”
蔡念傷臉色鐵青,他的確是千算萬算而小看了蔡宗這人,自一開始,這裡所有的局面全都掌握在他的手中,包括與蔡宗的對話,以及答應蔡宗的條件,一切的一切,無不被他掌握得沒有半點遺漏,他故意借走蔡宗的刀,裝出一副大無畏的樣子,實是以進為退,想一舉多得。
而事實上,也的確是一舉多得,甚至是一石三鳥。
一,他使蔡宗的防守力量和攻擊力量減弱;
二,他可以藉機立下殺包向天這一大功勞,作為更深入打入葛家莊核心力量的籌碼;三,他可以讓最難對付的高手陳楚風與包向天兩敗俱傷,以順利實行他的殺人計劃。
蔡念傷的智謀的確有些可怕,他以無畏之勢不僅得到了人心,更可激得陳楚風出手。他很清楚,陳楚風面對包向天是不想以單打獨鬥的方式解決的。因為他與包向天交過手,知道包向天的武功更勝他一籌,因為包向天似乎習過“廣成帝訣”中的武學,但蔡念傷卻將他逼上了單打獨鬥的路上,蔡念傷就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裝出無畏地與包向天決戰,那是因為陳楚風絕對不會讓他打頭陣的,這是身份的問題。
如果以陳楚風的身份,還讓蔡念傷打頭陣,而且明知蔡念傷的武功不如對方,這對陳楚風將來立足江湖是一個極大的阻礙,也是對他人格的一種汙辱,所以陳楚風一定會搶在蔡念傷之前與包向天交手。
蔡念傷賭對了,而且一切的安排都是那般順利,那般精巧,完全是在他的計劃之中。
陳楚風與包向天兩敗俱傷,也如蔡念傷所料,只是沒有想到一切到了最後也是最緊要的一步,竟出了漏子。
這並不是小問題,所以他幾乎快要氣昏過去,此刻又被陳楚風如此譏嘲,他恨不得捏死對方。
“你既然嫌步入極樂的時間過慢,那我就成全你好了!”蔡念傷怒氣沖天地向陳楚風行去。
陳楚風早就將生死置之渡外,對蔡念傷的殺機根本沒有半點驚惶,反而笑得更為開心。
華輪的臉色極為凝重,似乎在傾聽周圍所有動靜,他的耳朵一聳一聳的樣子十分古怪。
“譁……”一尊泥像碎成了無數小塊,首當其衝的幾位苦行者慘嚎著捂面而退。
但是,他們並沒有真的能夠順利退出,只是因為一柄刀,烏黑陰沉的刀!
那是蔡宗的刀,人,也是蔡宗,他終於還是顯出了蹤影,剛一出手,就有三名苦行者喪身於刀下。
殺機狂漲,殺氣瀰漫於城隍廟中的每一寸空間。
蔡念傷止步、轉身,正是蔡宗的黑木鈍刀以一道極其詭異的弧度擊斷第五名苦行者的脊骨和胸肋之時。
蔡念傷不僅看到了那名苦行者如一攤爛泥般歪倒於地,更發現了一道極其陰冷森寒的目光,充滿了無盡的殺意。
蔡宗橫刀而立,如一棵傲立的蒼松,如一根撐住屋樑的大石柱,他的目光掃過場中每一個人,如刀一般森冷而鋒利。
剩下的十數名苦行者禁不住打了個寒顫,他們似乎被蔡宗看透了心底所有的秘密,猶如赤裸著身子坦露在寒冷的風中。
黃尊者心中也打了個突,蔡宗似乎在這短暫的一點時間中,功力又跨進了一個臺階。
蔡宗笑了,笑得有些陰森,笑得有些得意,又似乎是自幾千年的輪迴中甦醒的魔神,渾身散發著一層蒸騰如烈焰般的氣勢。
這是蔡宗給每個人心中的感覺。
的確,空氣之中似乎有些燥熱,那是來自每個人心底的感覺,抑或事實就是這樣。
蔡宗輕輕地說了一句:“華輪,你好,我們又見面了!”
只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打破了城隍廟中死寂般的氣氛,讓人知道這畢竟是現實。
“我還以為你走了,原來依然在這裡!”蔡念傷突然鬆了口氣道,對於蔡宗是否功力大增,他根本毫不在意,只要蔡宗顯出身形,那他就死定了,其結局絕對是這樣!
蔡宗冷冷地望了蔡念傷一眼,充滿殺意地道:“在沒有擊殺你這卑鄙小人之前,我又怎會如此輕易離去?”
“哦,那你是準備來殺我了?”蔡念傷突然覺得好笑起來。
“應該是如此!”蔡宗並不否認。
“你都知道了?”華輪嘆了口氣,向蔡宗問道。
“不錯,你感到很意外嗎?”蔡宗譏嘲道。
“不,我只是為你難過,如果你不知道真相,我還可以給你一條生路,可是現在你必須死,沒有半點情義可講,這不能怪我,要怪也只能怪你的好奇心太重,太執著!”華輪無可奈何地道。
蔡宗笑了笑,他覺得眼前這群虛偽的人實在可笑,世上最虛偽的人,往往會成為普渡眾生的佛。
“鹿死誰手,還沒有定論,你不覺得自己的話太過武斷嗎?”蔡宗冷冷地反問道。
陳楚風的心變冷,他的心中本來有些得意,可是此刻蔡宗竟再一次出現,使得他完全絕望了,蔡宗再如何厲害,也不可能是這些高手的對手。那既是說今日他和蔡宗死定了,而且全都是死得不明不白,他的確有些不甘心。
“那就讓我來領教一下你的刀法,究竟是不是如那些馬賊們所說的那麼厲害!”蔡念傷說話之間,單刀一擺,如一隻蒼鷹般飛撲而出。
蔡宗嘿嘿一聲冷笑,不退反進,手中的黑木鈍刀在腰際繞過一道美麗的弧劃了出去。
“噝……”“呀……”幾聲慘嚎卻是赤尊者和十餘名苦行者發出的,城隍廟中再一次陷入了一片黑暗,所有人皆為之震驚。
“哚哚……”一連串的暴響自蔡宗和蔡念傷的刀上發出,他們似乎並沒有受到黑暗的影響,可是華輪與黃尊者卻神經繃得極緊,顯然是有人趁機搗亂。
可來者究竟是誰呢?
處身於黑暗中的蔡宗,如魚得水,其刀勢更狠、更快、更準,如同功力在剎那間激增一倍,他根本不用眼睛,而蔡念傷卻有些手忙腳亂,不知應對,他一時根本就無法適應這片黑暗。
※※※
冷風悽悽,猶如寒流湧進城隍廟中,一時氣氛極其緊張,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華輪在第一時間拉過赤尊者,赤尊者卻在顫抖,似乎被雷擊了一般,肌肉抽搐不停,那些苦行者在地上慘號著,哀叫著,如同是地獄的冤鬼悽號。
“怎麼回事?”黃尊者有些急切地問道。
“有人暗算!”赤尊者痛苦地回應道。
華輪凝目四顧,也逐漸適應了暗淡的光線,可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情況,不過,他卻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無比的氣勢存在於某一個角落,如一團無限澎漲的生機在那裡擴張,但卻被一張無形的網所罩。
華輪心下有些駭然,在黑暗中,顯然有位神秘而未曾露面的高手。
華輪驟然轉身,城隍廟中突然燈火再亮,他看到了人,四個!四人並排於神臺之上,如同四尊神魔,那張狂的氣勢讓他心頭有些發麻。
城隍廟中,再次冷風瑟瑟,殺意狂漲。
華輪忍不住呼出其中一人的名字:“楊擎天?!”
蔡念傷駭然飛退,自蔡宗的刀下穿出,在黑暗中,他無法與蔡宗相比。黑暗,似乎是蔡宗的天地,也是他最為可怕之時,因為他本身就是來自黑暗的地獄。
“楊大叔!”蔡念傷的神態立改,可是其表現又有些僵硬,當他定下神來,看清突然出現的四人之時,心頭如渡上了一層冰霜。
涼風不再是自大門吹入,而是自蔡念傷的心底掠過,以他那僵硬的舌頭,道:“原來鐵叔、顏叔、蔡叔都在這裡呀!”
來人竟是蔡傷十大家臣中僅存的四人:鐵導遊、楊擎天、顏禮敬和蔡豔龍,他們來的是如此突然,使蔡念傷不由感到惶恐不安。
“大師別來無恙!怎麼前來中原也不跟我說一聲呢?”楊擎天淡淡地笑了笑,自神臺上輕輕躍下,語氣極其平和地問道。
“哈,我等幾人趕到中原之時,本想先去葛家莊與楊施主一敘,可聽念兒說你已去了海外,這才沒有來得及相會,卻沒想到會在這裡相見,真是太巧了!”華輪暗自嘆了口氣,淡淡地道。
“原來是這樣。”楊擎天目光掃過蔡念傷。
“是的,楊大叔,大師他這次前來中原,本是捉拿這個密宗叛徒慈魔,以澄清我域外佛門的來源,另外也是來看看小侄和大叔你的!”說完蔡念傷指了指一旁的蔡宗,惡人先告狀地附和道。
蔡宗不語,臉上卻顯出一陣厭惡的神色,似乎根本就不屑見到這般卑鄙的小人。
蔡念傷扭頭望了望,卻發現陳楚風不見了,剛才他躺的地方,只有一攤血跡,卻再無別的跡象,心頭禁不住更加忐忑。
楊擎天卻憤怒地一笑,臉色霎時變得鐵青,冷冷地望了華輪一眼,有些感傷地道:“我與大師的交情非淺,早當大師是知心朋友,可是大師所做之事也太令我失望了,身為佛門中人,切忌妄言,大師可記得阿鼻地獄之說?”
華輪神色一凜,額角滲出絲絲冷汗,卻已無語,甚至避開楊擎天的目光。
“貪、嗔、妄三念未滅,就是修佛百世也無法得道,也無法通禪,大師常說要宏大密宗,光大佛門,可大師如果無法清除心中的妄念,這佛法何來?密宗又如何振興?更如何面對千萬的佛徒?”楊擎天傷感地道。
華輪知道事情己經敗露,再也無法挽回,被楊擎天的這一頓奚落,只覺汗顏,無地自容。
自己身為西域大喇嘛,所代表的是整個域外佛門的形象,可是己身未淨,如何面對世人?楊擎天的確當他為摯友,對他極度信任,可是他卻做出瞭如此對不起楊擎天的事,實在有些無顏見故人之感,畢竟他不是十惡不赦的大魔頭,自小修持佛法,此刻一經點撥,立刻恍然醒悟,竟不再言語。
“楊大叔,你這是怎麼了?”蔡念傷還想將戲演下去,裝出一副惶恐的樣子,急聲道。
“桑於,你還想演戲嗎?”蔡宗沉聲怒喝道。
“慈魔,你這密宗叛徒,有什麼資格說話?”蔡念傷殺意狂漲地反叱道。
“哼,桑於,如果你不想死的話,最好不要再裝出這副惹人噁心的樣子。”鐵異遊的語氣就像他的劍鋒一般冰冷。
蔡念傷的確沒有必要再說什麼,因為事已至此,他再也沒有解釋和狡辯的可能。
蔡念傷卻有些不明白,這些人明明與蔡傷一同去了海外,為什麼又會突然出現在這座破廟中呢?這的確是讓他頭痛的一件事,如果照這樣看來,蔡傷是不是也來了呢?單憑眼前四人的武功,就足以應付天下間的任何高手,即使華輪的武功再高,頂多也只能敵過四人中的兩人,而他們多出的另外兩名高手又有誰能對付呢?而且蔡宗絕對不是一個可以輕視的對手,他雖然有把握勝過蔡宗,但是又能否同時抗拒另外兩名高手的攻擊呢?就算黃尊者可以分去一人,可剩下的那人誰來對付?赤尊者似乎遭了暗算,而所有的苦行者也似乎全都失去了攻擊力,就算仍有攻擊力,對這些高手來說,卻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呢?
“桑於,解決今日之事只有一個辦法!你聽好了,如果想活著回到西域,就必須廢除所有武功!”楊擎天毫不客氣地道。
“你以為自己是誰呀?偷襲暗算,是什麼東西?”赤尊者怒吼道。
桑於的臉色變得極為陰冷,他知道今日之事,是不可能善罷甘休的,如果讓他廢去武功的話,還不如殺了他,他絕對不會答應,那麼就只有硬拼一途了。而他也不會在乎這些,雖然楊擎天和顏禮敬的輕功很好,他還自信不會逃不出去,這些人也不可能攔得住他。想到這裡,桑於不由得“哈哈”一笑,面色陰沉地道:“別以為你們有什麼了不起,如果不是敬你與大喇嘛是朋友,你說這一句話,我一定會割斷你的舌頭,憑你們幾人,也想廢我的武功?
簡直是痴人說夢,也不夠資格!”
蔡宗臉色一變,冷冷地怒叱道;“好狂妄的卑鄙小人,就讓我來送你一程吧!”
黃尊者一提紫金金剛杵就要上場,卻被桑於伸手一擋,道:“嗯,我就讓這小子見識一下本王子的真正武學!”
黃尊者被桑於一擋,也不好再上前,桑於卻對著蔡宗露出了一個詭秘莫測的笑容,同時雙手緩緩平放於小腹之處。
蔡宗對桑於這詭秘的一笑似深懷戒心,而桑於的雙手平抬於小腹之間,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何意圖。
桑於的兩根大拇指在眾人全都為之詫異莫名之時,已分別點在自己關元和氣海兩大穴道上,然後十指如螞蟻上樹般,順著任督二脈、石門,至咽喉的康泉,點了十數道穴位。
指頭所到之處,就似有氣體在其中爆破一般的悶響,只讓眾人大惑不解。
桑於的左手拇指落於氣海,右手拇指落於康泉之後,雙掌升至眉心合十,再緩緩下壓至丹田。
“砰!嘭!”眾人的耳中竟聞到兩聲屁響,那是自桑乾的體內傳出,桑於也在剎那間如同變了一個人似的,其氣勢如潮狂漲。
蔡宗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他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但他卻知道桑於的氣勢瘋漲與剛才這一系列的動作不無關係,他不能再讓桑於的氣勢澎漲下去,那隻會對他極端不利,是以,他出刀了。
黑木鈍刀如一條出水的烏龍,帶起的風聲使得火把一陣搖曳。
桑於陰陰地一笑,暴喝道:“來得好!”
“嘭……”一聲巨響,蔡宗竟被擊得連退四步,他的黑木鈍刀斬實,落在桑於的左掌上,可是他所擊之處,猶如一塊巨大的石壁,更有一股強勁的反彈之力將他震退。
桑於沒有用刀,竟以單掌將他震退,如此功力,的確超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你去死吧!”桑於冷喝一聲,他的武功似乎在剎那之間暴增了數倍,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鑽,的確讓人吃驚。
當蔡宗感到刀風入體之時,桑於的刀已經劃入了他還擊的死角。
蔡宗想到了蔡傷的刀道精要,那本書上不就講過刀法的死角嗎?而眼前桑於所用的正是這一道理,儘管無法如“怒滄海”一般威霸蓋世,可也由此可以看出,桑於已然明白了死角的原理。
這樣的一刀,幾乎擋無可擋,不過蔡宗並沒有擋,他選擇了攻,那是一種同歸於盡的打法,對於“怒滄海”來說,這種打法只會加速死亡,可是桑於的刀法並不是“怒滄海”,因此,同歸於盡並不是沒有可能。
桑於自然不會與蔡宗同歸於盡,他的身份是何等尊貴?蔡宗在他眼中,始終不過是一個馬賊頭而已,根本不值他以這等高貴的身份去與之同歸於盡,是以,他改受了招式,刀面斜斜削出。
斜削的刀,如滑溜的蛇,順著黑木鈍刀疾掠而上,削向蔡宗的手指,握刀的手指。
蔡宗心頭微驚,可是瞬間變成了大駭,他的刀竟似被桑於的刀身吸引住了,根本無法改變其運刀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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