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風根本不介意地道:“莫言的慘叫我聽得十分清楚,而且你的下毒我立刻感覺到了,天下並非只有狗才具備敏銳的嗅覺。也許你並沒有聽說過我是與狗一起摸爬滾打長大的,我的鼻子絕不遜於狗的鼻子,你們入谷後停身於洞口時,那種異味也傳到了我存身的洞中。對狗用藥,天下間沒有誰比我更精、更在行,包括陶老神仙,你的這點伎倆根本就逃不過我的鼻子。除三子之外,你與莫言之中絕對有一個是奸細,而後。莫言的慘叫證實了他的清白,那麼,奸細就是你鮮于禪無疑。一個人沒有真正受過痛苦,他水遠都無法發出真正的慘叫之聲,你大概也明白,所以你選擇不慘叫,這是一個失誤。而我在洞中所說的,傷勢沒有十天半月是無法修養好的,你大概也聽到了,當時你心情的震動也沒有逃過我空靈的思想,所以我將計就計,讓你們知道我沒有了反抗之力。”說完頓了一頓,又道:“你以為那火把是誰撲滅的?”
“是你?!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你根本無法同時完成撲滅火把與暗設機關,而‘害怕夜火’乃獸之本性,因此那群畜生也幫不上什麼忙,你又怎能做到?”鮮于禪的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打一開始自己的行動就盡數落在對方的算計之中。
如果換了剛才那一刻。他怎麼也不會相信,不過蔡風似乎並沒有誇張,他也曾聽說過蔡風自小與狗一起長大才成了訓狗大師,此刻蔡風的每一句話雖然都不是無稽之談,但鮮于禪仍不相信他的話。
“不錯,是我讓身邊的天網去撲滅的,你只知獸類怕火的天性,但你卻不知事在人為,天網可說是眾狗中的異類。但石階旁的機關與樹上的野狗全是在火把滅後的那段時間內設計妥當,這之中並沒有野狗的功勞,全是我親自動手,你說得沒錯,我的功力已消耗殆盡,卻並非是在擊殺塌鼻漢子之時,而是在將那隻野狗抱上樹後。”蔡風傲然自信地道。
鮮于禪不得不承認葛榮的話沒有說錯,而破六韓拔陵說得更對:“蔡風是一個水遠也猜不透的可怕敵人!”
“一個聰明人,永遠只會步步為營,小心謹慎,絕對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更不會因為得意而忘形。你,頂多只能算是一隻自作聰明的可憐蟲!想跟我蔡風斗,你還差得太遠!”蔡風說完撫胸猛地咳嗽幾聲,再次咳出一小口鮮血,這是葉虛掌力所留下的後遺症,說穿了,他今日所受之傷也的確太重了。
鮮于禪的眼中顯出一絲希望,忍不住狠聲道:“哼,即使中了你的算計又如何?對付你們兩個半死之人我還是卓卓有餘!”看到蔡風咳血的樣子,鮮于禪知道自己並沒有說錯,如今的蔡風已是強弩之末,根本就不可能有半點反擊之力。
“哦,是嗎?”蔡風的眼中閃過一絲嘲弄之色,“哼,老子就殺了這小子再來找你算賬!”鮮于禪說完踉蹌著向趴在地上根本無力反抗的三子行去。
“你最好不要行出第三步,如果讓劍上所擦的毒液流入心臟,可不要怪我不曾警告你哦。”蔡風冷冷地出言道。
“哈哈……”鮮于禪有些中氣不足地笑了起來,他傷得也不輕,腰際為命門部位,傷了腰身對其活動及發揮功力絕對不利,最多隻能擊出平時的一成真氣,但就只一成功力他也足夠殺死三子和蔡風。
“你還想騙我?老子不會再上你的當了!”鮮于禪狠聲道。
蔡風望了望鮮于禪、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呀!”鮮于禪一聲慘呼,身上的肌肉一陣抽動,七竅之中竟噴出血來,這是他在走出第四步之時。
望著鮮于禪如一癱爛泥般在地上抽搐慘嚎著,蔡風禁不住再次搖頭苦笑,自語道:“我告訴過你的,我的話並不是每一次都在騙人……”話說到一半,蔡風的臉色大變。
遠處,竟出現了一點火光,而且就在山谷之外,那是十多支火把組成的隊伍。
又有人來了,這的確是件十分要命的事情。
蔡風的笑容僵在臉上,他不知道該如何去說去想,似乎命運老是與他過不去。
“那裡有火光,快!三公子定在那裡!”遠處傳來的聲音差點沒讓三子和蔡風激動得掉下淚來,剛才的擔心和絕望也全都一掃而空。
說話者竟然是無名五。
“風,你在哪裡?”元定芳那焦慮惶急的聲音盪漾于山谷之中,蔡風忍不住喜極而呼:“定芳,是你們嗎?”
※※※
凌通醒來,天色已大亮,蕭靈一臉焦慮地望著他、。
凌通只感到肩上仍有些火辣辣的痛,身上軟綿綿地提不起勁來。不過,他卻知道自己不會有事睜開眼乍見蕭靈,禁不住頑皮地眨了幾下眼睛。
蕭靈一驚,喜道;“通哥哥。你醒了?太好了,都快把我給嚇死了。”說著蹲身倚在凌通的床前。
“那殺千刀的刺客可真夠兇狠的,不過我福大命大又有靈兒為我祈禱,我自然沒事。”
凌通笑道。
蕭靈禁不住俏臉一紅,不好意思地低聲問道:“我剛才說的,你都聽到了?”
凌通一愣,立刻明自,原來蕭靈剛才真的為他祈禱,心頭不由一陣溫暖,禁不住心生頑意,笑道:“你把耳朵湊過來,我告訴你。”
蕭靈信以為真,將頭低下,耳朵湊了過去。
凌通卻微微抬頭,輕輕地在蕭靈臉上吻了一口,讚道:“真香,真香!”
“好哇,你竟然欺負我……”蕭靈立刻明白,嬌嗔地揮拳直擂凌通的胸口,小臉羞得通紅。
“唉喲……”凌通一聲慘叫,二人打鬧又牽動了傷口,痛得他臉都變色了。
蕭靈嚇了一跳,連忙收手,惶急道:“通哥哥,我不是有意的……”
“沒事,若連這點小痛都忍不了又怎會是你的好哥哥呢。”凌通淡然一笑道。
蕭靈鬆了口氣,問道:“你餓不餓?”
“現在什麼時候了?”凌通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地問道。
“已近中午了。”蕭靈輕鬆地答道。
“啊,那今日不能到翰林院去了。”凌通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道。
“沒關係呀,王叔已經去翰林院講了原因,皇上也知道了,還讓你安心養傷呢。何況有十七皇姑關照著你,你急什麼急?”蕭靈語氣有些酸溜溜地道。
凌通突然笑了笑,伸手抓住蕭靈的手,道:“靈兒在吃醋啊!”
“誰吃醋了?我才不會呢。”蕭靈嘟囔著嘴辯道,但俏臉卻紅到了耳根。
“靈兒在撒謊!”凌通似笑非笑地望著蕭靈道。
蕭靈被凌通那怪怪的表情看得窘迫不已,不由道:“撒謊就撒謊……”說到這裡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忙辯道:“我沒撒謊!”說完羞急地掙開凌通的手,向屋外跑去。
凌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雖然他對男女的感情仍是朦朦朧朧,可這鬥嘴的樂趣卻可盡情享受。
蕭靈衝了出去,門口立刻進來幾個婢僕,端進幾盆熱水,和一碗熱氣騰騰的人參燕窩湯。
最近凌通可是經常享受這以前連做夢都沒享受過的美味,是以只要鼻子一嗅,就立刻知道里面是些什麼了。
凌通躺在床上,立即有人以熱毛巾為他輕拭面部,一連換了三條毛巾,才總算洗完了臉。
凌通不由得大感好笑,想不到此刻連洗臉也要別人伺候,不過卻也舒服至極,心道:
“難怪人人都想升官發財,原來升官發財竟有這麼多好處。”
“讓奴婢伺候公子喝湯。”一名俏婢蓮步輕移,端過湯碗,移至床邊,再用一條幹淨的毛巾圍在凌通脖子周圍,動作輕柔至極。
凌通大感受不了,一直以來,他都是自己照顧自己。山中狩獵,深居簡出,沒想到此刻老母雞變成了小鴨子,連喝湯也要人喂,洗臉穿衣皆要人幫,這可讓他極為不習慣。前些日子他雖住在王府之中也享受到貴賓的待遇,但今日一旦受傷,才真正體會到這究竟是怎樣一種享受。
正當凌通有些受不了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呼喝:“安黛公主到……”
※※※
包向天已經在大廳之中來回踱了七十三趟,包問心裡暗自數著。
晏京和包問從來都沒有見過包向天會有如此反常的表現,即使當年與無敵莊火拼,包向天也沒有絲毫的慌亂,可是如今……
包向天抬頭望望屋頂,再望望遠方的虛空,窗子和大門都是敞開著的。
苦心禪立於一旁並未做聲,不過面部表情卻無比的難看。
“你說殺死阿機和阿巧的是一個叫陳楚風的老頭?”包向天突然將目光再次轉向苦心禪,冷聲問道。
“這是黃尊者說的,我後來又找了幾名客棧之中圍觀的人,他們也是這樣說。”苦心禪無可奈何地道。
“陳楚風竟然還活在世上?”晏京和包問的臉色也不是很好。
“這老鬼雖然厲害,但卻是人單力薄,只要多派幾名高手,自可讓這老鬼死上一百次!”
苦心禪極為自信地道。
包向天並沒有回答,只是默默思考著。
“是啊,只要我們多派些人手,陳楚風即使有三頭六臂也沒有用啊!何況無敵莊早毀,那老鬼沒有了靠山,再兇也兇不到哪裡去。”包問道。
“無敵莊雖毀,但葛家莊卻在,若是這老鬼與葛家莊聯手,那結果又會不同了。”包向天擔心地道。
晏京無語,他知道,當初能一舉攻破無敵莊,就是因為陳楚風被爾朱榮殺死,使包向天少了很多後顧之憂。若是當年陳楚風在無敵莊之中,只怕包向天會有全軍覆沒之危。
陳楚風在江湖中被人尊為棍神,武功之高可想而知,但鮮有人知道他與無敵莊的關係。
天下間知道陳楚風與無敵莊關係的只有少數幾人,包向天是其中之一。
陳楚風的身世其實還要追朔到百年前的北燕。(注:北燕乃淝水之戰後馮跋建立的十國之一。)
當年北燕馮跋立國之時,有三員開國大功臣,一為陳思亮,一為包慶,一為關莊古。
馮跋極為愛惜這三位開國功臣,自立燕天王后,同時也將陳思亮、包慶、關莊古封為一方之王。
後馮跋病故,其弟馮弘立刻殺死馮跋諸子自立燕天王而支持者卻是包慶。本來陳思亮、包慶與關莊古之間的感情極好,就是因為如此,三人關係決裂,關莊古和陳思亮極度不滿馮弘之舉,而受馮弘之忌恨。
就在馮弘自立為王的第二年為了鞏固王位,馮弘要削去關莊古之王位,而關莊古不服,更自立為王。馮弘便命陳思亮和包慶聯手攻打關莊古,陳思亮思前想後竟然自己辭去王位,告老而歸。馮弘大怒,但卻不敢激怒陳思亮,皆因顧忌陳思亮的絕世武功,只得命包慶去攻打關莊古。
包慶所忌的也只是陳思亮,既然陳思亮主動交出兵權,便再無顧忌。更不念當初共打天下的情分。揮軍攻打關莊古。
關莊古兵敗,攜帶財寶潛入北魏境內,但卻有極多的內眷為包慶殺害,因此關家和包家反目成仇。
關莊古舉家遷至河北,憑藉多年聚斂的錢財,很快便成為河北一大富戶,但其所居之地並非取名為關家莊,而是取名無敵莊!
後北燕被北魏攻破,馮弘被迫逃往高麗,但包慶卻蒐羅無數財寶打通北魏的關係,竟在內丘建立起包家莊。
陳思亮隱居,後其子游俠江湖,罕有敵手,與無敵莊關家常有往來,甚至無敵莊的許多武學都是來自陳思亮一脈。後來陳思亮之子在邪宗和冥宗那一場武林浩劫之中失蹤,而陳思亮之孫,也就是陳楚風,卻在浩劫之後橫空出世,繼而以棍稱雄江湖,被尊為棍神。而關莊古嫡系關漢平則稱陳楚風為師叔,陳楚風甚至比包向天還要大一輩,只是因為包慶當年不念兄弟舊情,使得陳思亮與包慶斷絕往來。更恨包慶助馮弘殺害馮跋諸子,於是便全力支持關家,如此鬧得三家分成兩派,包家莊與無敵莊也便成了宿敵。
最初兩莊交戰之時,包家莊始終處於捱打的局面,直到二十餘年前蔡傷殺敗陳楚風,包家莊才抬起頭來,後又傳說陳楚風死於爾朱榮的劍下,再也沒有出現江湖,包向天方全力展開反擊。無敵莊失去了陳楚風這絕世高手強有力的支持,竟一連敗過幾次,更在十年前為包家莊所滅。
誰也不曾想到,死去了二十多年的陳楚風竟然再現江湖,這又怎能不讓包向天為之心驚?
此刻,他並不怕陳楚風,甚至有信心殺敗陳楚風,可是若陳楚風與葛家莊聯手,那後果就無法想象了。
包家莊的實力雖強,但與葛家莊相比,卻相差太多,何況葛榮更有數十萬大軍,若再加上一個熟知包家莊內情的陳楚風,沒有人能夠預想,那將會是怎樣一個結果,即使包向天也不敢揣測。
包問和晏京豈有不明其中曲折之理?葛家莊要對付包家莊已是勢在必行之舉,而包家莊與葛家莊的矛盾只是由鮮于修禮的起義所激發。
葛榮的可怕,苦心禪已經講得很明瞭。昨夜臨城被攻破,早已讓內丘的軍心大動。誰也沒有料到,葛榮竟舍柏鄉而先攻臨城,更以奇兵一舉奪城,無論是謀略抑或是運兵之靈話,確實大出任何人的意料之外。
內丘與臨城相隔不過數十里之遙。若要攻打內丘只需兩個時辰便足可兵臨城下,大軍壓境,包家莊雖然厲害,又怎能抗拒千軍萬馬呢?
包向天低估了葛榮。更錯估了時間,他始終認為,葛榮若想攻下柏鄉和臨城,至少大概在二月之後,那時包家莊的實力已有足夠時間轉移,可是如此一來,包家莊根本沒有時間轉移太多的資產,而與鮮于修禮的聯繫也被葛榮截斷。這正是葛榮的可怕之處,行事往往會大出常人的意料之外,幾乎沒有人猜得到他下一步將會如何行動,就像葛榮的商業手段一般,沒有人能掌握其動機。
“黃尊者此刻在何處?”包向天淡然問道。
“尊者此刻正在養傷!”苦心禪應了一聲。
“那慈魔蔡宗難道比他更厲害?”包問有些訝然地問道。
“慈魔也身受重傷被那老頭給救走了,阿機和阿巧也是被他所傷。”苦心禪臉色有些鬱沉地回應道,想到慈魔的可怕,心頭便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抑鬱。
包向天深深吸了口氣,道:“自明天起,便將本莊的內眷和產業轉移,由太行運至唐縣。”
“轉移?”包問驚問道。
包向天認真地點了點頭道:“立刻傳書給修禮,讓他設法來接應。”
晏京沒有說話,他明白包向天的意思,也知道眼下的形式。因此.他只是靜靜地聽著包向天說話。
※※※
凌通才嚥下兩口參湯,安黛公主便已大踏步跨進了門檻。
“你們都出去!”安黛公主向床上的凌通望了一眼,吩咐道。
那些美婢全都恭敬地行了一禮,緩緩退下。
“你也退下。”安黛公主向那正在給凌通喂湯的婢僕道。
“是!”那婢僕忙將湯碗放下,連看都不敢看安黛公主一眼,便退了出去。
凌通苦澀地笑了笑,道;“我可不能起身給你跪下磕頭嘍。”
安黛公主緊繃的臉突然一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嬌聲道:“誰要你跪下磕頭了?
如果你願意,下次補上不就行了?”
“那我看還是免了吧。”凌通神情有些狡黠地應道,但目光卻一眨不眨地望著安黛公主的臉。
安黛公主被凌通看得心頭髮毛,禁不住問道:“你這麼盯著我幹嘛?難道我臉上有花嗎?”說話的同時,伸手在臉上抹了一下,一副天真嬌憨的模樣。
“公主笑起來可真美,差點讓我看傻了。”凌通有點誇張地道。
“你要是傻了,那才怪呢,老是占人家小便宜。”安黛公主笑罵道,心裡卻美滋滋的。
想到昨晚這大膽狂妄的小子竟色膽包天地親了自己一口,那種怪異若觸電的感覺只讓她此時仍芳心不定,禁不住橫了凌通一眼。
凌通不由得心神俱爽,這任性的小公主居然以這種媚眼看他,正像蕭靈的表情。想到這些,禁不住更大膽放肆起來。
“公主,那兩名刺客可曾抓到?”凌通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問道。
安黛公主搖了搖頭,極為氣惱地道:“那群侍衛全是飯桶,連一個賊人也抓不到,一死一逃。”
“可辨出死者的身分?”凌通又問道。
“沒有,那惡賊也真狠,殺了同伴滅口不說,還一掌將他的面目打得讓人無法辨認,我從來都沒有見過如此殘忍的人!”安黛公主有些心有餘悸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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