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人緩緩地抬劍,以一道最為優雅、最為玄奇的軌跡前指,劍尖與眉平齊,劍柄稍稍下沉,呈上揚之姿。
簡簡單單的一個起手式,卻生出了狂野無比的氣勢、凌通竟感到一陣窒息的壓力自那蒙面人的身上傳來心下不由得駭然。暗忖道:“原來這見不得人的老鬼剛才真的是手下留情,老子還以為他不過如此而已、”
凌通雖然自身的武功並不甚高但所學為佛門正宗心法,對別人武功的強弱,自內心便有了一個定數。是以那蒙面人這簡簡單單的一個起手勢,凌通也可以看出其武功的可怕O更讓凌通興奮的,卻是蒙面人那緩和、輕巧的動作之中,竟似蘊藏著一種莫可言傳的玄機這使凌通若有所悟地聯想到自己所學的劍法之上。
凌通在習練劍法時,雖然偶被劍痴指點,也無意中在蔡風的抄字本中找到感覺,但真正看別人演練卻是從來都沒有。因此,這蒙面人出劍的灑脫。正成了凌通一個鮮明的對照,怎會叫他不為之激動呢?
“好,這二十年看來你是沒有白費功夫、”劍痴隨著蒙面人所發的氣勢。一掃那鬱郁的音調,變得狂熱起來。
凌通像是看著一對怪物般盯著兩人。劍痴的身上竟似乎升起了一層無形的魔焰,散發出炙熱而鬱悶的壓力,倒像是成了一具自地獄烈火中行出的魔神。
“難怪你的心性變得如此,原來,你竟練成了‘烈焰修羅’神功,真要向師兄道賀了。’蒙面人神情肅穆地道。
“世上武功本無正邪之分,只在修行於人。可惜當初師父不能接受這絕世功夫,才鬧至今日這步因地,一切都不用多提了,出創吧!”劍痴微微有些感慨地道。
“師兄的劍為何不出?”蒙面人冷冷地問道。
“我已經出劍了,劍在我的心中、”劍痴淡淡地道說話之間蒙面人果然感到一股濃濃的劍意緊逼而至,果然如劍痴所說,他已經出劍了。
“嘶一一”蒙面人再也不想等,也不能等、手中的劍破開數丈的空間瘋狂地向劍痴逼到。
劍痴眼中露出一絲澀然之意,這才看似有意實是隨心所動地揚起一隻素白而修長的手。
凌通如痴如醉地望著那隻揚起的手雖然已感到勁氣四溢,一股股無法擺脫的壓力使他似乎難以喘過氣來但卻惰不自禁陷入了那兩種絕然不同的創意之中。
劍痴的劍好短好短。竟比之凌通的劍更短。正規來說,那已經不能算是劍,而是匕首,一柄大概八寸來長的匕首,夫於掌心卻像是長在手上的一截怪異指甲,但卻的確是生出了凌厲無匹的劍氣。無疑,使人絕不能不把它當作是劍。
“哧——”短匕在蒙面人的長劍上劃過。激起一溜微弱的火花。
這種難以置信的準確使得凌通心下駭然。
長劍掠過一道極為立奇的弧線,像是流星的殞落,淒厲的劍芒暴綻,在劍痴的短匕剛剛劃過劍身之時。北向劍痴的咽喉。
絕對沒有半點情面可講。那澎湃在林間的殺機,使得這整個春天都充滿了死氣蒙面人的劍招固然狠辣無匹但劍痴的身法卻也是快得讓人難以置信。竟趁短匕在長劍上一滑之機,身形若游魚般滑至蒙面人的身後。
長劍自然落空,刺中的只是劍痴的幻影。
蒙面人絕對不是弱手只在劍痴的身形滑開之時氣機的牽動之下,長劍斜斜後挑。自膠南下穿出,同時以重腿出擊。
劍痴的短匕雖然用之極為靈活,但始終短了一些,若是要取蒙面人的性命,他也絕對難逃蒙面人快劍的攻擊。
“好!”劍痴似乎對這一招極為滿意。身子竟不攻而直升,有若邀翔之鷹,張開雙臂,曲腿的動作極為怪異。
蒙面人心頭駭然,他想不到的是,劍痴的動作竟快得如此不可思議。
收劍、收腿,蒙面人竟雙手抱劍於懷。眼睛眯成一道刀鋒般的細縫,仰視著劍痴那仍在上升的軀體,神色肅穆至極。
“呀——”劍痴一聲暴喝,聲震四野,整個身子在空中奇蹟般倒轉而下頭下腳上,手中的短匕飛射向蒙面人。身子也拖起一陣風雷之勢,以無可匹敵的壓迫之勢暴射向地上嚴陣以待的蒙面人。
蒙面人大驚,長劍微顫,那如閃電般射至的短匕斜飛而去但劍痴卻不知是什麼時候,手中多了一柄長劍,化成千萬點星雨灑落而下、一劍氣猶如噬血的水蛭,使地面上草木。在瞬間中盡數枯萎。
蒙面人的面上黑巾受不住到氣的摧逼、裂成碎片,像乾枯的蝴蝶,飄然灑下、露出一張請奇陰冷卻又微有些蒼白的臉龐———-。
地面上的蒙面人,突然抱劍旋轉起來,猶如想要鑽入地下的陀螺。在他的身體周圍、立時旋起一團強烈無匹又充滿了毀滅氣息的颶風,向天上那滿天灑下的劍雨迎去。
“轟——”一聲震得凌通耳鼓發麻的暴響,跟著就是一股強大的氣流衝得兩丈開外的凌通倒跌而出
凌通驗然爬起。卻已經分辨不出,誰是劍痴,誰是先前那個蒙面人了。眼前只有晃動的光影,掠過的劍氣,與濃烈無比的殺機、劍痴與他師弟只有淡淡的影子在忽隱忽現中晃動,快得使凌通有種目不暇接的感覺。
一道輕風拂過,凌通的眼角淡淡地顯出一道修長的身影。微黃的披風在氣勁和春風中。
像波浪一般振動,但讓人觸目驚心’的,卻是那緊扣在面上的鬼臉、、、二凌通的目光禁不住移向那神秘行來的怪客。不知道為什麼,那怪客的每一步都透著無與倫比的瀟灑、優雅和自然、沒有絲毫做作之下自然流露出一種超然的霸氣。雖然裝束有些怪異卻並不損那深合自然天意的內涵。
那兩人的劍意和劍招雖然很精彩,可是卻似乎仍難及神秘怪客的那種魅力。
凌通有些心神俱醉地望著那怪客一步一步行來,倒有著自他心頭升起地震撼,他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可這種感覺實實在在,的確存在著。
茫然間。那神秘怪客已經行至凌通的跟前,竟極為友善望了凌通一眼,那自恐怖鬼臉中透射而出的目光,竟使凌通若觸了電般一陣顫粟,不知是激動亦或是恐懼,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
神秘怪客並沒有就此停下腳步,也沒有過多地理會凌通的反應,只是平靜地向劍痴與其師弟決鬥的戰圈中走去、依然是那麼瀟灑自然,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兩人之間充盈著可以將人統成碎片的劍氣,那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殺機。
“同門相殘,何其殘忍,有力而不除魔衛道,徒爭義氣之勇,真讓人心寒,二位停手吧、”神秘怪客的聲音極為沙啞,但卻自有一種非常的氣勢似乎充盈著讓人無法抗拒的魔力。
劍痴一聲輕嘯。有若蜂烏一般倒飛而出,顯然是揮劍後撤,聽從了神秘怪客的話“消耗了二十幾年,難道就這樣算了嗎?”劍痴的師弟不捨地搶攻而上,沉聲道。
’天下劍手何其之多高手數不勝數。為何必須要找他呢?化於戈為玉帛只會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客夜星,放手吧9”神秘怪客吸了口氣,再次勸道劍痴的師弟一愣,想不到這神秘怪客一出口就呼出了他的名字但他苦忍了二十幾年,怎肯就此罷手?冷哼道:“朋友別多管閒事。這乃是本門之中的事輪不到外人插手廠’說著又夥劍攻出。
“師弟我們就此罷手吧9你我的修為各自J心中有數,再戰只會是兩敗俱傷的結局,對誰都不會有好處、”劍痴也呼道
’不行!”客夜星不依不饒地道,說話間,劍光大盛有若一團綵球向劍痴罩去,劍氣四溢,風捲雲湧,使得泥土和花木四濺而出。
劍痴望了神秘怪客一眼卻沒有作任何還擊的架式、眼看他就要被那團綵球所吞沒,也不作任何表示。
凌通雖然被劍痴罵多了,也打得多了卻沒有什麼恨意更因為對方教了他許多武功的基本功點撥了他許多要訣,才使他的武功在一年之內大進。平時,雖然對劍痴罵罵咧咧,但關心他也是有的,此刻見客夜星如此強霸的劍式,而劍痴一點還手的意識也沒有,豈不是自尋死路?不由得擔心大叫道:“小心呀!”
凌通的話仍沒喊完那神秘怪客竟消失了,像鬼影子一般消失了。
當凌通再次看清所有人時,已是風定塵散,劍痴沒有死,讓凌通難以置信的是客夜星的劍。
客夜星的劍依然是劍,卻定定地停在半空沒有刺入到痴的胸膛,甚至連劍痴的衣衫都沒有割破。
劍仍在客夜星的手中但卻刺入了那個神秘怪客的手中,沒有一點鮮血流出。具體來說,應該是插在那神秘怪客的兩根手指之間。
客夜星的臉色要有多難堪就有多難堪,數十年的苦修,他自以為可稱絕妙的一劍,竟被對方兩根手指輕而易舉地夾住了,甚至沒有看出對方是怎麼出招的,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一件事啊2若是對方執意要殺他,那豈不是易如反掌?
凌通有些迷茫。他弄不明白怎會是這個樣子。因為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快得連他的眼睛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但他從客夜星的眸子中可以看出來,這種結果絕對是出乎客夜星本人的意料之外。可是,他實在想不到這個世間居然能有人可以用兩指破去這可怕得讓人心寒的劍式,這幾乎是個神話。
“會主,就請你放過他吧?’劍痴向那神秘怪客深深地揮了一揖。求情道。
“會主?”客夜星一陣驚訝,就連凌通也有些意外。
這神秘怪客與劍痴居然是一夥的,以劍痴那可怕的武功仍只是這神秘怪客的屬下,的確有些不可思議,那這神秘怪客究竟是什麼人呢?
“劍頓已非當年的劍痴,苦苦相逼又有何用?本會主不忍見你們同門自相殘殺才會出手相制,還望匆怪。其實普天之下的高手多若恆河之沙,你就算擊敗了劍頓結果又能證實什麼呢?證實你武功天下第一鳴?證實你很勇敢、很有智慧和魄力嗎?劍痴已是我會中一員,他的事也就是我的事,有什麼便找我同心會好了、”神秘怪客悠然而平和地道,然後鬆開了二指。
客夜星險些站不穩樁,對方突然松指,他想拉回長劍的力量十消,竟向後一仰,雖然迅速恢復正常,可心卻若死、對方的功力之高,根本無法想象,可是他又哪裡聽過“同心會”
這個名詞,這些年來。雖然他身份極為隱秘,但是對江湖中的門派和一些厲害人物都有所瞭解、卻從未聽說過有什麼同心會”,更沒有聽過有這樣一個怪人、最可怕的卻是連劍痴居然也成了“同心會’的一員。要知道。鐵劍門在六十年前曾一度紅極直至三十年前依然是名聲雀躍只是現在已經人才凋零,更因天下戰亂不休、亂世之中,高手自是紛出,趁亂崛起於江湖中的高手,多為融合各家所長。如此一來,人才凋零的鐵劍門,更是黯淡無光、但鐵劍門的兩位傳人。武功卻極高,在江湖中也算得上是厲害人物。
大弟子愛劍成痴,對各門各派的劍法都興致盎然,是以,仗劍行走江湖四處找劍道高手比試、切磋,使自身的劍道修為一日千里,江湖中人就送他一個劍痴的外號、如此一來。劍痴的師父得知他將鐵劍門的劍法與別派切磋,氣得只差點沒有吐血。竟因此要追回劍痴的武功,且聲明要把劍痴逐出門第。劍痴雖然不想得罪師父,但更不想變為一個廢人。亂世之中,若變成一個廢人,那隻會是死路一條、更且,他打內心就反對這種閉門自守的規定,所以就與師父理論,結果其師一怒,向劍痴出手、可惜劍痴此時的武功竟比其師更高,反出師門,從此浪跡江湖。仍不斷地找人比劍,遍歷南北兩朝劍道極精、也是紅極一時的劍客,卻想不到,二十多年後。竟會加入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同心會”,怎不叫客夜星吃驚莫名?
客夜星深深感到一種自心底生出的壓力,正是來自神秘怪客O他是一個高手,自然能夠感受到對方身上那種與眾不同,卻又莫測高深的氣勢。
“你是什麼人?”客夜星似乎有些笨拙地問道,立在神秘怪客之前。一向的沉穩和灑脫,竟全都不知道去了哪兒取而代之的,是緊張與不安。
“我就是我,也就是‘同心會’會主!”神秘怪一意態悠閒地道。
客夜星一呆,神秘怪客的這番回答還不是等於白說?誰又知道‘同心會’是個什麼玩意兒?其會主又叫做什麼?不過。他卻絕對不敢輕視這個‘同心會’的力量,因為他深切地體會到眼前這個神秘怪客的可怕。
“好像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世上還有‘同心會這個組織_。
“任何事情都有個開始不錯,在江湖中並沒有“同心會’的傳說,也並不是你孤陋寡聞,而是因為“同心會的成立仍不到一年的時間廠’神秘怪客毫不隱諱地道。
“不到一年的時間?。客夜星有些不敢相信地向劍痴望了望,反問道。
劍痴緩緩地點了點頭,卻並沒有出聲。
“若非‘同心會’的成立,你永遠都不可能找到劍痴!’神秘怪客毫不掩飾地道。
客夜星似乎有些不大服氣,冷蹤了一聲,並不吱聲。
“也許你不服氣,但這一切並不要緊,今次,我之所以出面制止你們同門相殘,只是因為愛惜人才,客夜星在江湖之中還是個人物。因此,我不想讓如此人才浪費、’神秘怪客直截了當地道。
客夜星臉色微微一變,他哪裡還聽不出對方的話意,不由冷冷地反問道:“你想我加入你的‘同心合?”
“不錯!我確是此意!”神秘怪客淡然道。
“哈哈哈—一”客夜星大笑道:“這不是顯得很荒謬嗎?”
“世上荒謬的事情並非是不可行之事,細心追究起來沒有一件事不是荒謬的,你為了尋找劍痴,花費了二十幾年的時間,難道就不覺得荒纓嗎?”神秘怪客悠然反問道。
客夜星不由得一呆,是不是的確很荒梁呢?事實說明也的確是這樣,二十幾年的光陰就只是為了找一個師門叛徒比劍,而到頭來又得到了什麼呢?這二十幾年的光陰虛度而過,碌碌無為之中的確盡顯荒謬的陰影。
“人生短短幾十個春秋。老白駒過隙一般逝去、當發現自己歲月虛度之時,卻已後悔莫及。這個世上本沒有一件事不是荒謬的,這天、這地、這人、這生老病死,有什麼不是荒綴的又有什麼是實實在在而又抽象難測呢?‘同心會’旨在立世衛道。絕不會與邪魔同生。也只是想讓虛度過人生的人及碌碌無為者製造一片祥和而正義的天空。客夜星是該夢醒的時候了。’神秘怪客雙手後握,背向客夜星,緩緩渡著步子,悠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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