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回家的,是穿好褲子才回家的嗎?還是沒穿,提着褲子就跑回來了?這有差別嗎,反正都被看光了,穿不穿有什麼所謂嗎?
這丟臉早就丟到姥姥家了。
一回家,我直接衝上樓,回自己房間,撲到牀上,開始打滾,從牀上滾到地上,再從地上滾到牀上。
我覺得我的人生已到了盡頭。
這就是報應吶,要是我沒踹他,就不會發生這麼尷尬的糗事了。
我悔得腸子都青了。
繼續打滾,繼續捶地,繼續淚流滿面。
我突然想到,明天是星期幾,明天要不要上學?瞅了一眼掛曆,淚流得更兇。
明天是星期五,竟然是星期五,萬惡的星期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該怎麼辦?明天我要怎麼去見康聿?
或者,我現在應該出門,找條馬路,站在中間,然後等着車撞過來……我覺得這方法非常好,立竿見影!!
但,我沒那膽子……
這時,房門被輕輕推開,溜達進一隻成年的德國黑背,在我和老爸每天一隻雞的餵養下,它比普通黑背要壯的多,黑色混雜狼灰色的皮毛十分濃密,每週一次固定的清洗,使它毛色油亮,脖頸上的毛厚實的散開,就像裹了一條貂皮圍巾,它正垂立着耳朵,虎頭虎腦的看着我,見我在地上滾來滾去,它顯得很興奮,對我吠了幾聲。
我沒搭理它,坐起身,揮了揮手,意思是你主人我鬱悶着呢,自己一邊玩去。
估計是我把它寵壞了,見我不理它,它勁頭更瘋,抬起前肢,將我撲倒。
我的媽呀,它足足有100斤呢,壓得我肺裏的空氣都沒了,還把我當成棒棒糖一樣的舔着,不一會兒,我臉上都是它的口水。
“萊西,走開,走開!!”我拿手推它。
這個年代,若是養狗,叫萊西的會特別多,這都源自一部名叫靈犬萊西的電影,誰都想要一隻像電影裏的萊西一樣的狗,潛移默化下,大家都愛喚自己養的狗叫萊西,我也不例外。
萊西很皮,覺得我是在跟它玩,更起勁,舔得也就更賣力,我被它舔得癢兮兮的,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來。
它更興奮了,尾巴搖得跟裝了馬達似的。
我受不住了,只好命令道,“萊西,坐下。”
德國黑背是警犬選擇率最高的狗種,十分聰明,只要有耐心,它什麼都學得會,命令一下,它就筆直的蹲坐好,伸出舌頭,哈哈的喘着。
我身上重量一輕,整個人都輕鬆了,起身坐了起來,看着它。
我一直都覺得我家的萊西在狗類中一定是個大帥哥,它的眼睛,杏核型,古銅色,眼光炯炯有神,微露寒光,鼻子濕漉漉的,又黑又亮,整一個叫雄赳赳氣昂昂啊。
我滿意的拍了拍它的腦袋,“很好,乖。”
“汪汪!!”它吠着回應。
被它這麼一攪和,我立刻把到馬路上去找車撞的蠢主意給拋在了腦後,捏着它下巴這裏肥嘟嘟的肉玩,它舒服的發出呼嚕呼嚕聲,時而會露出狗牙啃啃我,不疼,就是玩呢,不過這真是鋒利無比的牙齒,我小學的時候曾被狗咬傷過,不過不是狗的錯,是我頑皮差點燒了它的毛,所以不怪它。
真正喜歡狗的人,是不怕被狗咬的,狗咬人除去狂犬病,無非是自衞,咬着咬着也就習慣了,再者,狗若是亂咬人,那也不是狗的錯,而是主人沒教好。
所以,它那白森森的牙齒,我看着一點兒也不怕,反而腦中一道精光閃過,衍生出一個想法來。
我把白嫩嫩的的手臂伸給萊西,對它説,“萊西,來,咬我。”
這時,我覺得自己就是個天才。
萊西歪着腦袋,看着我,發出嘰哩嘰哩聲,顯然沒聽懂這句命令。
“來啊,快咬啊,新鮮的蹄髈哎。”我在它眼前晃動我的手。
它搖了搖尾巴,眼睛晶亮晶亮的,像是有點明白了,真的張了嘴……
我興奮了。
萊西伸出舌頭……舔……
我腦門上立刻冒出黑線,“誰讓你舔了,是咬!!”
萊西:汪汪!!(我舔……)
“咬!!”我喝道。
它,舔……
“咬啊!!”我斥道。
它,繼續舔……
我沉默了……往後倒去,躺在地上流淚哀悼計策的無疾而終。
人家還想被它咬一口,明天可以請假不用去上學咧。
“你個小笨蛋……”我指着它的鼻子罵。
萊西對着我的手指,又是一舔……
我徹底覺得沒希望了,躺在地上,作死屍狀。
萊西似乎也玩夠了,踱步到我身邊,趴坐下來,把腦袋擱在我肚子上。
我想,我乾脆就這麼死屍到底算了……
可我這人最抗不住餓,一聽到老媽在樓下喊開飯了,我比誰跑得都快。
一家四口,吃着熱湯熱菜,我卻食不知味,腦子裏儘想着能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我明天不去上課。
我低頭看着碗裏的白米飯,不時偷看老爸和老媽,我這作賊似的動作,讓老妹發現了,她踢了我一下,輕聲道,“幹嘛呢?”
我説,“我想逃課。”
“神經!!”她夾了一塊肉,放到我碗裏,“少神經,多吃飯。”
初中生想逃課,找死!!
老爸也發現了我的怪異,關心的問,“怎麼了,囡囡!”
囡囡是上海人民對愛女的統一暱稱。
我搖頭,沒敢説。
“是不是沒有零用錢了?”我爸在我和妹妹的零用錢上,從不吝嗇。
雖然根本不是這件事,我還是無恥的點了頭。
沒辦法,學生時代誰不想有更多的零用錢。
爸爸瞭解的表示明白,給我夾了很多菜,“吃完飯,爸爸就給你,要多少,你説,先吃飯,多吃點。”然後對着老妹,也如是説。
反正一個有,另一個自然會有,老爸向來公平。
吃完飯,我捏着老爸給的錢,心裏又樂,又苦,回到房間,鈔票的手感也無法抹消我對明天上學的恐懼。
錢TM也不是萬能的。
我想起,我還沒做功課,頭就更大,但我是很有做學生自覺的,趕緊把課本從書包裏拿出來,趴伏在書桌上開始寫作業。
我奮筆疾書,似要把滿腹的愁苦發泄在作業上。
初二的作業不是很難,我也算是個好學生,作業不費吹灰之力就完成了。
做完作業我打算看電視,但是開了電視,我又看不進,又關了電視,到書架上找漫畫看,我是個一等一的漫畫愛好者,尤其對日本漫畫更是喜愛,我初中的時候,正是日本漫畫開始在上海興起的時代,因此我買了不少漫畫書,尼羅河女兒、聖鬥士星矢、七龍珠,亂馬都有,那時的漫畫書均為海南攝影出版社出版,不像現在那麼厚的一本,都是薄薄的一本,一卷捲來,大多是一卷五本,分好多卷,所以書架都放滿了。
我看漫畫很容易入迷,可以説只要一看漫畫,我就會專注的忘了所有事,不管這本漫畫我有沒有看過都一樣。
照例,我又入迷了,看着看着,我就睡了過去。
等被鬧鐘吵醒,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6點鐘,多麼悲催的時間啊。
我哀怨的起牀,刷牙,吃早飯,然後背上書包,走出家門。
我走在路上,絞盡腦汁的在想,今天看到康聿我該説什麼?
他又會對我説什麼?
昨天他看到那一幕,有説過什麼沒?奈何那段記憶像是被刪掉了,我怎麼也想不起來。
這麼一路走來,很快就到了校門口。
我覺得有點發抖,站在校門口,怎麼都不敢進去。
上學的學生路過我,都奇怪的看着我,我只好假裝自己是在等人。
這時候,七點十分一定要進校門,否則算遲到。
我硬是拖到最後一秒,才進了校門,然後步履緩慢,跟沒加油的機器人一樣走進教學樓,走到教室門口,我躲在門邊,往裏偷看,同學們都到了,正開始早自習。
我自然也看到了康聿,他正以手撐頭,腦袋歪向窗口不知道在看什麼?
我立馬縮會腦袋,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我告訴自己,不就是被看到噓噓了嗎,有什麼了不起的,哪個人不噓噓,在廁所,我還經常被人看咧。
嗯嗯!沒事的,歐陽淼淼,所有偉大的人,都做過蠢事,也就是説只有做過蠢事的人的,才會變成偉大的人。
我邁開腳步,伸了進去,還沒着地,就又縮了回來。
我咒罵自己,真是個沒用的東西,又把腳伸了進去,結果又縮了回來。
就在門口一伸,一縮的。
坐在靠近教室門口的某同學發現了,立刻怪叫道,“班長,你這是幹什麼呢?”
我怒火中燒,吼了句,“要你管!!”
吼得太大聲的結果就是立刻成為全班同學注目的焦點,康聿也看了過來。
沒辦法,我只好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走到座位邊,我放下書包,都沒敢拿眼睛看他,卻聽他説道,“早!!”
早你個頭,我在心裏罵道,可臉上沒敢表現出來,硬是扯出一個笑,僵硬的道,“早……你也早……呵呵……”
我把鉛筆盒,作業本,還有第一節要用的語文課本拿出來,然後落座。
他沒再説什麼,我就覺得更尷尬,總覺得要是不説什麼,就很對不起這朝氣蓬勃的早自習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疑,我老覺得康聿在看我,可我沒敢去看他,只覺得心裏毛毛的。
“昨天……”靜謐了一會兒,康聿開口了。
我一聽到昨天兩個字,心裏就亂跳,昨天什麼,昨天還能有什麼?
我急了,連忙打斷他,隨便想了一個話題,我本來是想問,今天,你早飯吃了嗎?
這是中國人最常見打招呼方式。
嗯嗯,就是這句!!
我腦子裏明明想説得是這句,可一邊又想着昨天的噓噓事件,結果開口就語無倫次了。
我張口結舌的説,“你……你……今天噓……噓了嗎?”
説完,我就看到他像是被口水嗆到了,直咳嗽。
過了數分鐘,我才反應過來自己説了什麼。
我的臉噌的就紅透了,直接燒到耳根。
我真是個超級大蠢蛋。
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典型啊。
他一定會認為我是世界上最愚蠢的生物。
“哈哈哈哈哈!!!”
康聿出乎我的意料,突然狂笑起來,笑也就笑了,還把腦袋趴在桌子上,用手捶打桌面,笑得那叫一個劇烈。
他的笑聲,引來了同學們的注目禮,我又一次成為了焦點。
我覺得羞死了,腦袋垂得更低。
大家都看着,沒辦法,我只好伸手在桌底使勁扯他衣襬。
他感覺到了,笑聲小了許多,大家見沒事,也就回頭做自己的事情。
康聿似乎忍笑忍得很辛苦,身體狂顫,我看着心裏很不是滋味,又不敢拿話堵他,要是他一個壞心,把我的糗事抖了出去,我還要不要見人吶。
到了七點半,因為外面開始下小雨,我們就在教室裏聽廣播做室內體操,我的動作甚是僵硬,還小心翼翼的不敢碰到他,免得他藉機發揮。
做完操,休息了一會兒,鈴聲一響,第一節語文課就開始了。
語文老師孫老師是我們預備班時的班主任,初二便不做了,因為升官了,做教導主任去了,現在的班主任是英語老師何老師。
我從來沒像今天這樣認真上過語文課,簡直是全神貫注,抄筆記抄得分外仔細,字都是一筆一劃寫得。
可是康聿不放過我,靠了過來輕輕説道,“不想問問,我看到昨天的事有什麼感想?”
聽了,我的筆尖就歪了,直接劃出一個不規則曲線。
“你想……你想怎麼樣?”我怎麼聽,都覺得他好像是在威脅我。
“你説呢?”他的聲音很好聽,聽在耳裏,我卻覺得很恐怖。
我臉皮到底是薄的,這時候又還小,單純至極,要擱到十年後的我,完全可以倒打一耙,污衊他偷看女孩子噓噓。
可這時我才讀初二,沒那麼多心眼,只覺得自己做了丟臉的事情,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回答的時候,聲音都抖了,緊張的看着他,“你想怎麼樣……就……就怎樣……好咧……”
我看到康聿眼睛眯了眯,似乎在考慮我這話的可行性,等張開的時候,精光一閃。
我覺得這眼神怎麼就那麼邪惡呢。
他看着我,一直看着我,看得我心裏直發毛。
過了一秒,兩秒,三秒,他才緩緩開口,“很好!!”
我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滿藴笑意的眸。
這是啥意思?
他是不是早等着我自投羅網啊。
可我還沒去細想,腦袋上就出現了一個陰影。
抬頭一看,正是語文老師。
他看着我和康聿,手顫抖的捏着粉筆,都已經捏碎了,然後推了推閃着寒光的眼鏡。
“很好什麼,能不能也讓我聽聽。”
呃……
“上課不好好聽講,竟然敢給我聊天,這像什麼樣?”
我低頭,表示認錯。
“你們兩個給我站到講台邊上去,好好反省。”
這時侯是這樣的,罰站是被允許的。
於是,我悲催的和康聿站到講台邊上,受全班觀瞻。
我這個班長,英明掃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