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茄炒蛋”事件過去後,我整整有2個月一看到康聿就躲,要是上課,我就整節課都瞪着課本看,往死裏看,就是不拿眼睛看他。
因為一看到他,我就很尷尬,青春期的我,覺得一世英明全毀了,沒臉見人啊。
康聿倒像沒事人一樣,好似早將這件事情給忘光了。
於是,我想,都過去這麼久了,我是不是沒必要記在心上了,就當那是一場噩夢。
嗯嗯,我覺得這個想法很好,人也立刻輕鬆起來。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蹦蹦跳跳的去食堂拿飯盒,走到轉角的時候,我猛然撞上了從另一頭過來的康聿。
等發現是他時,我小鳥般的心情就立刻沉了下去,雖説心理建設是建設過了,可乍然遇到當事人,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可我是個要強的人,扭頭就走,或者轉身就逃,這種事情我做不出來,於是我做了一件很無恥的事情,抬起腿就踢了過去。
康聿沒料到我會動粗,被我踢了個正着,悶哼了一聲。
踢了人,我還吼了一聲,“讓開!“
康聿被我又踢又吼,呆住了。
我見他不讓,也不繞道,硬是推開他,然後雄赳赳氣昂昂的走了過去。
唉,沒辦法,老孃就是這種人。
等走遠一些,我才敢偷偷回頭看他,我那一腳可是用了十足的力氣,沒踢傷吧,卻發現康聿就在我身後。
那表情,黑的比包公還難看。
眼一對上,我就嚇得撒腿就跑。
我跑,他竟然在後頭追。
我嚇得不清,敢情他是要報仇啊,也就更使力的跑,企圖甩開他,可他跟得死緊,也拼命的在後頭追。
我慌不擇路,跑出了教學樓走廊,就往操場跑,他也跟着,就看到我倆跟神經病一樣,一前一後在操場上奔跑。
跑了一圈,又一圈。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倆在練400米呢。
我體育一直都很好,可漸漸的,耐力也到頭了,快跑不動了,回頭瞄一眼康聿,發現他就快追上了。
這時候,我驚恐了,開始淚奔,邊跑還邊叫道,“來人啊,殺人了,康聿要打女生了!!”
剛喊完,康聿就追上了,一把拍到我肩膀上。
我噌地就跳了起來,回頭又是一踢。
康聿像是料到了,躲開了,改抓我的手,迫使我停下。
我只能停下,我是真以為他會打我,抽開手,嚇得趕緊蹲地上,抱住頭。
可等了半天,也沒見他動手。
我挪開手,抬頭看他,見他正皺眉瞪着我,“誰説我要打你了?我不打女生。”
“那你追我幹嘛?”
“那你幹嘛跑?”
廢話,我踢了你,能不跑嗎?
可我不好意思説對不起,我只能説,“我鍛鍊身體不行啊。”
瞧瞧我的理由,剛才還大喊他殺人,打人咧,現在就反口了。
他看上去是懶得和我爭論,對我説道,“我有話跟你説。”
“哦!你現在可以説了。”我蹲在地上回應。
他先是嘖了一聲,見我還蹲着,他也蹲了下來,然後説道,“那啥,其實我那天什麼也沒看到。”
沒看到啥?我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想起來了,臉順時紅得跟猴屁股一樣,“你胡説,你明明……不然你臉紅個什麼勁。”
他好似被我説中了,搔了搔腦袋,臉也可疑的紅了。
“那你也別鑽牛角尖了,就算被看到了又怎樣,你又不少塊肉。”
這……這……這我可以當成是安慰嗎?
“算我對不起行了吧,你又踢了我,算扯平了。”
我沒敢説不行,現在想想,他又不是存心的,我卻把怨氣都撒在他身上,怎麼説也是我不對,我還踢了他,他更是無辜。
可我一個女孩子,正值青春期開始懂得男女有別的時候,發生了這麼大的糗事,心裏總是不好過的,怎麼説都是他佔便宜。
可老糾結在這種事上,反倒是我小心眼了。
既然他都道歉了,這件事就那麼過去了吧。
“我沒踢傷你吧。”必要的關心還是要的。
他搖頭,“衣服厚着呢,沒事兒。”
“那……那……就這麼樣吧!”我起身,跑了那麼久,肚子早餓扁了,“我要去吃飯了!”
我向食堂走去,康聿又跟在後頭了。
“你幹嘛跟着我?”
康聿瞪了我一眼,“你要吃飯,我就不要吃了?誰害我沒吃飯餓着肚子在操場上瞎奔的?”
我縮了一下脖子,心裏咕噥道,又不是我讓你追我的。
拿了飯盒,我倆回到了教室,離下午上課的時間差不多快到了,幾個姐妹早吃完飯了,沒人陪我,我只好回到位置上,和康聿一起吃飯。
吃完飯,到了下午,第一節課是體育課,我趕緊去廁所換體育褲。
那時候的體育褲,女孩子都不愛穿,因為太難看,那顏色藍得十分土氣,褲邊還有兩根雪白的邊邊,不管配什麼衣服都覺得難看,所以大多女生一般在有體育課的時候帶着,等到上課時再換。
到了操場,大家都排好隊,然後報數,體育委員要在老師來前檢查一下大家的着裝,沒穿體育褲或者運動鞋的,都得清理出隊伍,在一邊罰站。
等檢查完了,老師也來了。
老師一見到我就笑眯眯的,我迷茫極了。
接着,他對所有同學説,“今天有兩位同學,讓我感到很高興,竟然趁着中午的時候練習400米,那速度跑得夠快,所以我決定下週區裏的運動會讓他們倆參加,為我們學校爭得榮譽。”
我一寒,老師提到的那兩個人不會是我和康聿吧。
老師又説了,“大家以後要好好向他們兩位學習,數理化要學好,體育也要抓緊,不要念死書,身體強壯才是硬道理。”
有同學問了,“老師説的是誰啊?”
我忍不住後退了一小步,心裏默唸道,千萬不要是我啊,千萬不要。
“就是歐陽淼淼和康聿啊,今天他們中午在操場上揮灑着熱汗,練跑步,老師看得很激動,也很欣慰。”愛新覺羅這個姓念出來太長,也太驚人,老師一般都叫他康聿。
我心裏那叫一個痛哭流涕啊。
“從明天開始,你們倆中午就來操場,我好好訓練你們。”老師看着我倆,像是找到了畢生的奮鬥目標,握着拳頭,淚光閃閃。
我都不好意思拒絕,只能騎虎難下的接受了,順便把康聿罵個千百遍。
我又不能説我是因為踢了他,才跑的。
真正是有口難言啊。
我也沒見康聿拒絕,基本也不會拒絕了,我看他很喜歡體育運動的,中午吃完飯老和男同學們出去踢球,反正踢球也要跑步,對他本來就沒什麼損失。
可是我不一樣,吃完飯,我還想午睡呢。
這下全完了,心裏更是咒罵康聿無數遍。
我的人生怎麼就那麼悲催吶……
這件事讓我心情鬱悶了好久,接下來的課都是在唉聲嘆氣中度過的,我把腦袋擱在桌子上,做死屍狀,再把書豎起來,擋在前頭,至於老師説什麼,我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好不容易熬到放學,我比誰都收拾的快,臨走時,看到康聿慢悠悠的收拾着,神情還挺愉悦的,看在眼裏那叫一個刺眼。
心裏的小惡魔就爬了出來。
我眼裏爆出邪惡的目光,等他背對着我時,我抬腿狠狠的一踹。
他吧唧一聲,就趴在了課桌旁的窗台上。
見此,我趕緊撒腿飛奔,連固定在放學後上廁所再回家的習慣都不顧了,姐妹們喊我一起回家的邀請,我也沒回應,奔跑如風的出了學校門口,這時我才敢仰天大笑。
解氣,真解氣。
握拳,猙獰中。
我心情覺得快活多了,蹦蹦跳跳的往回家的路走去。
上海的初中學校,都是按照區來劃分的,你的户口在哪個區,就在哪個區的學校唸書,所以離家都不是很遠,走路上學是大多初中生的首選,當然也有部分人屬於違法違紀的,沒到14週歲就騎自行車上學。
我本來也是違法違紀中的一員,只是今天自行車送去上油了,所以沒騎。
我的户口是跟我老媽,不過住址和户口不是一個區,但也不遠,正好在兩個區的交界處,那條分界線原來是一條廢棄的鐵路,如今則是上海人民皆知的延安西路高架——虹許路至虹井路段。
初中時,那條鐵路兩邊都是廢棄的田地,雜草叢生,野草長得比人還高,我每次走到這裏都會拔一根狗尾巴草下來,一邊哼歌,一邊甩着它回家,興致高昂時還會在鐵路上玩跳格子。
今天也如是……不過,玩着,玩着,覺得尿急了。
我是個有生理時鐘的人,早上6點必定會想尿尿,放學的時候也一定會要上廁所,尿意一上來,我就有點耐不住了。
九零年代11月的上海也是蠻冷的,天冷憋尿更是一種要命的折磨,想奔回家去解決吧,可我奔不起,兩腿摒得死緊,就怕鬆開,會憋不住。
不行,不行,真的憋不住了,只能做有礙公共衞生的事情了,瞬時一個箭步,衝到雜草叢裏,先慌忙看了看附近有沒有人,發現沒人後,立刻脱褲子。
剛蹲下,正要噓噓時,有個人影不知道從哪裏奔了過來。
我不敢太深入野草叢中,就怕碰到蟲子,老鼠之類的生物,所以選了個邊邊的地方,僅有些許雜草遮着,未料那人偏偏鬼使神差的往我這裏看了過來。
一看清來人,我就崩潰了,臉都白了。
莫説憋住尿,提褲子了,驚嚇的瞬時一泄千里。
尿是熱的,天氣是冷的,頓時白煙嫋嫋。
噓噓更是是舒爽的,尤其是冬天,舒爽完還會不經意的打個冷顫,我也冷顫了,可我是雙重冷顫。
因為那個人不是別人,是康聿。
發現他眼裏閃過錯愕,我肯定他看到了,看得真真切切。
我頓時有了自殺的衝動,腦子使勁回想有什麼理由可以讓他相信我不是在噓噓,而是再做一件為人民服務的事情,例如灌溉農田……
最後,這些念頭統統化成一個強大的怨念——為什麼地球不在此刻毀滅。
當然,地球絕不會響應我的怨念在此刻毀滅。
於是,我秀逗了。
“呃……你要不要也來噓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