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山莊閉關自守,不入江湖,但近百年來,它卻屹立如山,在武林中佔有極重的分量。
這是由於夜雨莊主公孫冠是北聖一脈的傳人,雖然他不入江湖,不管武林是非,但人的名,樹的影,西南一帶的武林同道對他仍然敬畏有加,只要提及夜雨山莊,都會打從心底裡升起一股敬意。
這自然是“寒山多夜雨,天下第一家”的名頭嚇人,更重要的是夜雨山莊的武功令人莫測高深,只要他們插手江湖是非,隨便派一個人出來,都會使是非迎刃而解。
也許由於這些原因吧,夜雨山莊的人全都生性冷醒,目無餘子,在江湖道上,他們的口碑並不算好。
但紅衣姑娘主婢卻獨蒙青睞,被莊主公孫冠殷殷奉請,禮為上賓,這豈不是一椿異數?
夜雨山莊共有五進,再加上東西配院,當得是鱗次櫛比,氣象巍然。
莊裡的成員也不算少,伺候紅衣姑娘主婢的就有男女八名之多,不過她們並不感到滿意,由這雙主婢的對話,就可瞧出一點端倪。
“小姐,咱們不該來的。”
“怎麼啦?小雯,什麼事讓你不高興了?”
“不是我不高興,難道小姐瞧不出來,這兒,咳,叫我怎麼說呢?”
“我知道,小雯,可是你別忘了咱們是做什麼來的……”
“我就是弄不懂,小姐為甚麼這樣痛恨郭公子,一定要他家破人亡。”
“哼!我全心全意的愛他,還冒險救他的生命,他卻移情別戀,愛上別的女人。”
“那就算了,憑小姐的姿色,還怕找不到一個如意郎君。”
“不,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為了爭這口氣,我非毀掉他不可!”
“這個……咳,其實他們並沒有甚麼,小姐只是多心而已。”
“多心?哼,你可知道薤山雙奇的獨門內功心法是甚麼?”
“小婢不知道。”
“陰陽道,你還說我是多心麼?”
“陰陽道?那必然是一種十分奇怪的心法了,怎麼,這種內功心法會跟郭公子變心有關?”
“自然有關了,你知道陰陽道是怎樣的?”
“小姐沒說,小婢那會知道。”
“算了,說起來令人心煩,我有些口渴,給我倒杯茶來。”
丫鬟小雯倒茶來了,她卻口齒微動,欲言又止,像是要說甚麼,又不敢說它出來。
紅衣姑娘道:“怎麼啦?小雯,是不是意猶未盡?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小雯道:“這是小姐要我說的,你可不能怪我。”
紅衣姑娘哼了一聲道:“廢話!”
小雯道:“小姐這次的行動太過意氣用事了,小婢希望你能夠再作考慮。”
紅衣姑娘道:“你胡說,我怎樣意氣用事了?”
小雯道:“咱們只瞧到郭公子跟方小姐在一塊飲酒,單憑這一點怎能斷定他是移情別戀?何況席中還有外人,並非他們兩人對飲,再說夜雨山莊的人,每一個都是那麼陰森冷酷,咱們投身狼虎之窖,小婢實在替小姐擔心。”
紅衣姑娘道:“不必擔心,天下的男人沒有一個能逃出我的掌握。”
這話太狂了,聽來會使人生出反感,不過小雯是下人,有些話她不敢說,其實以紅衣姑娘那偏激固執的性格,說了也等於沒說,她只好三緘其口了。
一晃十多天過去了,夜雨山莊的客居生活,使這雙主婢有截然不同的感受。
錦衣玉食,禮同上賓,談享受應該沒有話說,只是門禁森嚴,行動不便,沒有自由的生活,不是一般人所願接受的。
小雯對於失去自由頗為反感,但紅衣姑娘卻安之若素。
這天晚餐之後,一名黑衣中年婦人帶著兩名青衣丫頭來訪,她行了一禮,自報姓名道:“溫一姑見過小姐!”
紅衣姑娘道:“不必客氣,請坐。”
溫一姑在一張錦凳之上坐下,目光流轉,向紅衣姑娘瞧了一眼道:“還過得慣麼?如果有什麼不周之處,小姐請說,咱們當立即改善。”
紅衣姑娘淡淡一笑道:“一姑太客氣了,咱們能夠在夜雨山莊作客,已經感到十分榮幸,不過……”
溫一姑道:“不過甚麼?小姐請說。”
紅衣姑娘道:“一姑可知道我的身分?”
溫一姑道:“知道,小姐是丐幫幫主的師妹,名列丐幫五大高手之一的桃花仙子柳桃兒。”
桃花仙子點點頭道:“丐幫弟子浪跡江湖,像這麼日處深閨就不像丐幫弟子了。”
溫一姑道:“小姐是想離開敝莊?”
桃花仙子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你說是麼?”
溫一姑道:“是的,不過任何事都會有個例外。”
桃花仙子道:“此話怎講?”
溫一姑忽然語氣一轉道:“小姐跟咱們莊主有緣,你說是不是?”
溫一姑如此一提,桃花仙子不由想到清溪裸浴之事,不管他們那場戲的演出是有心還是無意,她畢竟是一個姑娘家,那張粉雕玉琢的嬌靨,難免要印上一抹紅暈。
溫一姑微微一笑道:“夜雨山莊名震江湖,武林同道公認為天下第一家,以本莊莊主的神明英武,非當代絕世美人不足匹配,像小姐這等國色天香,除了本莊莊主也不足為耦,小姐如是當了夜雨山莊的女主人,豈不就不必離開了麼?”
這位溫一姑真會講話,她分明是來說媒的,別拐彎抹角,旁敲側擊,說了半天還沒有道出她的本意。
桃花仙子是何等人物,溫一姑的來意如何瞞得過她?只是她不便一語道破,也不想這麼作,因而櫻唇輕輕一撇,道:“一姑這麼說就太不瞭解我了……”
“太不瞭解我”是十分簡單的幾個字,但這幾個字卻將溫一姑導入五里霧中,她猜不透桃花仙子的用意,自然不明白這幾個字代表的是甚麼,以致張口結舌一時答不出話來。
溫一姑是聰明狡猾的,但無論她如何狡猾,她的智慧與桃花仙子相比,仍然差了一截距離。
桃花仙子柳眉一揚道:“小小的一個池塘,豈是蛟龍長久棲息之地!”
這回溫一姑懂了,她卻面色一變。
“小姐瞧不起夜雨山莊?”
“天下第一家,沒有人敢瞧不起,只不過飛龍在天,決不會困守一個池塘。好啦!一姑,咱們的談話到此為止,我有點累了。”
溫一姑是來說媒的,結果還沒有說到本題就被攆了出來,桃花仙子名下無虛,使她有著莫測高深的感覺。她的任務失敗了,但不得不回報她的主人。
“稟莊主……”
“是一姑嗎?進來。”
這兒是一間守衛森嚴的秘室,夜雨莊主公孫冠正在繞室蹀踱,神色上顯得有些坐立不安。
一年前他喪偶,原本無心再娶,但林間漫步卻發現桃花仙子主婢清溪裸浴,不管是人為的因素,還是上蒼的安排,他無法剋制那美色的誘惑是肯定的。
食色性也,這自然怪他不得。
何況他只不過五十上下的年歲,在一個練武的人來說,這種年歲,與一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沒有什麼兩樣。
不過以他的身分,續絃再娶是一件大事,他不得不再三思考,仔細分析,這是一拖就是十多天的原因。
其實一個人如若真正迷戀某一事物,長時間的思考每每使他愈陷愈深,公孫冠不是超人,他自然無法擺脫此等煩惱。
不過他畢竟是一派之尊,名震當今的人物,當他下定決心,採取行動之後,他就再也不會退縮,而且是志在必得。
溫一姑應聲進入秘室,他就目射xx精光,迫不及待的詢問道:“怎樣?”
溫一姑吶吶道:“稟莊主,她……”
公孫冠沉聲道:“她怎樣?快說。”
溫一姑道:“屬下說了,她……”
公孫冠叱喝道:“她怎麼說?”
溫一姑道:“她說飛龍在天,豈能長久棲息於一個小小的池塘!”
公孫冠怒哼一聲道:“她瞧不起夜雨山莊?”
溫一姑道:“那倒不是。”
公孫冠道:“哦,說下去。”
溫一姑道:“依屬下的觀察,桃花仙子非尋常女子可比,她不是不願當本莊的女主人,只是認為本莊只求自保,不圖雄飛,心有不滿而已。”
公孫冠愕然道:“你當真認為她是這樣?”
溫一姑道:“這是屬下的觀察,莊主如能跟她聊聊,必然可以作進一步的瞭解。”
公孫冠道:“好,你去請她,咱們在大廳相見。”
大廳就是第三進的客廳,是夜雨山莊的重要議事的所在,公孫冠選擇在這兒與桃花仙子見面,足證他對此事的重視。
等桃花仙子主婢到達,他竟然開門見山,單刀直入的提出了他的要求。
“仙子,在下不會客套,有一點要求希望仙子能夠俯允。”
“哦,請說。”
“承江湖朋友的抬愛,夜雨山莊在江湖上尚能擁有一席之地。”
“我知道,寒山多夜雨,天下第一家。”
“在下誠意請仙子做本莊的女主人……”
“哦,但不知道這女主人能有多大的權力?”
“包括在下在內,夜雨山莊悉聽指揮。”
“如果我要夜雨山莊投入江湖?”
“照辦?”
“如果我要殺人呢?”
“那是他們該死。”
“說得好,不過我還要一點保證。”
“這容易,一姑,取血玉刀來。”
公孫冠叫溫一姑去取血玉刀,她卻面色驟變,雙腳釘在原地,半晌做聲不得。
不錯,血玉寶刀是人間異寶,價值連城不成?
不錯,血玉寶刀的確價值連城,當得是稀世奇珍,不過它真正名貴之處,是不能以金錢來衡量的。
它是一柄短刀,長短只有一尺五寸,但,如將內力貫注刀身,一經揮動,刀芒可以暴長五尺,任是何等功力之人,刀芒所至,必然難以倖免。
它也是公孫門中的傳家至寶,如同少林寺的綠玉權杖,具有生殺予奪的無比權威。
將血玉寶刀交給桃花仙子,也就是將公孫一門的生死存亡交給她了,對一個相識不深的女人,怎能作如此重大的冒險!
但美色是禍水,古往今來,有多少豪傑為她傾身,多少人君為她傾國?至於公孫冠嘛,他之所以能夠得獨霸一方,名震江湖,不過託先人之蔭庇而已,既不能稱為豪傑,更不能稱作人君,像這樣一個平庸之人,怎麼能擺脫這一美色之關。
不管怎麼說,他這項決定太突然,也太隨便,換句話說,這是一項荒謬的決定,是不會為夜雨山莊任何一個人所接受的。
然而他是莊主,是夜雨山莊的主人,在這兒他具有無比的權威,他要某一個人死,這個人就不可能活到明天。
一個平庸的人,也有一套難護尊嚴的權勢的法子,那就是驕傲與兇殘,他瞧到溫一姑遲疑不走,兩縷兇暴的殺光,立刻由雙目中射了出來。
溫一姑身軀一震,道:“屬下這就去……”
她低著頭快步離開大廳,片刻之後取來一個長方形的紫檀木匣,雙手舉過頭頂,以極度虔誠的態度獻給公孫冠。
公孫冠接過木匣,隨手遞給桃花仙子道:“這是本門權威的標誌,有了它,本門自老夫以下都得聽從你命令。”
桃花仙子道:“如果有人不聽呢?”
公孫冠道:“除非他想作本門的叛徒,你可以立即下令將他處死。”
桃花仙子道:“多謝莊主。”身形一轉,就待離開大廳。
公孫冠急道:“慢點,仙子。”
桃花仙子道:“你還有什麼事?”
公孫冠道:“老夫能作的都已作了,仙子應該有一個交代。”
桃花仙子嫣然一笑道:“莊主,煮熟了鴨子還怕它飛了不成?”
公孫冠道:“話是不錯,但老夫不喜歡拖泥帶水,希望仙子做一肯定的答覆。”
桃花仙子面色一正道:“好,自今日起,我就是夜雨山莊的女主人,不過咱們的婚禮必須在完成三件大事之後才能舉行。”
公孫冠道:“哦,是那三件大事?”
桃花仙子道:“第一是叱吒江湖,誅除異己。
第二是取得三空藏劍經,使本莊武功天下無敵。
第三是臣服諸派,惟我獨尊,要天下每一個稍有名氣的武林同道,都來參加咱們的婚禮。”
公孫冠吶吶道:“仙子,咱們……咳,辦得到麼?”
桃花仙子冷哼一聲道:“為甚麼辦不到?莫非北聖一派徒具虛名!”
公孫冠道道:“這個……”
桃花仙子冷冷道:“別這個那個的了,咱們莊上的人員有沒有名冊?”
公孫冠道:“只有守夜輪班的名冊,很多人沒有包括進去。”
桃花仙子道:“那怎麼行,一姑,傳總管。”
溫一姑應了一聲“是”,同時向廳外高聲道:“夫人有令,傳總管。”
門外有人暴諾一聲,輕快的腳步逐漸遠去,片刻之後,一名面目精幹,身材瘦長的紅袍中年大漢走了進來,他先向桃花仙子主婢瞥了一眼,再向公孫冠抱拳一禮道:“參見莊主。”
公孫冠指著桃花仙子道:“見過夫人。”
紅袍大漢雙拳一抱道:“屬下眭皖參見夫人。”
桃花仙子螓首微頷道:“眭總管不必多禮,柳桃兒年輕識淺,今後如有什麼不周之處,還望總管不吝指正。”
眭皖躬身道:“不敢,夫人言重了。”
桃花仙子道:“莊主,有兩件事需要偏勞眭總管一下,你看可好?”
公孫冠道:“夫人無須客套,有事儘管吩咐就是。”
桃花仙子道:“眭總管……”
眭皖道:“屬下在。”
桃花仙子道:“請你立即造一份名冊,包括莊主跟我在內,記住,名冊內要註明每一個人的年齡、籍貫、武功,及特殊專長。”
眭皖道:“是,夫人甚麼時候要?”
桃花仙子道:“今晚三更以前。”
眭皖道:“遵命。”
桃花仙子道:“還有,明日辰初,本莊所有的人員,除必須的守備之外,一律在練功場集合,無故不到者按莊規論處!”
眭皖道:“是,夫人還有什麼吩咐?”
桃花仙子道:“沒有了,你去吧!”
眭皖抱拳一禮,轉身退了出去。
桃花仙子意興闌珊的一笑道:“莊主,時間已晚,妾身要歇息了。”
公孫冠道:“我想請夫人移居上房,那原是夫人歇息的所在。”
桃花仙子道:“這個嘛……”
公孫冠道:“夫人不必顧慮,老夫這一向都睡在書房,不會干擾你的。”
桃花仙子道:“好吧!”
公孫冠道:“溫一姑,快快去取夫人的衣物,夫人,請隨我來。”
人生際遇難測,但像桃花仙子這樣的必然不多,自然,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她當然要沾沾自喜了,但小雯卻給她一個冷水澆頭。
“小姐,我真不明白……”
“你有什麼不明白的?”
“難道小姐不知道這是在玩火?莫非夜雨山莊全部都是傻瓜?”
“哼,孫猴子十分聰明,他卻逃不出佛爺的手掌心!”
“小姐憑甚麼這般自信?”
“憑血玉寶刀,咱們只要持有這柄寶刀,連公孫冠的老命都捏在咱們的手裡。”
“如果血玉寶刀不可靠呢?”
“你胡說些甚麼?就算有人不要命,他也不敢甘冒背叛的罪名!”
“小姐,我總覺得……”
“好啦!別說廢話了,去瞧瞧是不是眭總管派人送名冊來了。”
她沒有猜錯,的確是眭總管派人送來名冊。
桃花仙子注重不只是這些,她對夜雨山莊的實力更為欣賞。
它的組合是這樣的,除了莊主公孫冠、少莊主公孫旗、權力最大的就是總管眭皖了,他直接指揮擅用火器的神火隊,擅使毒沙的青紗隊,以及聖刀、鐵牌等四隊。這般夜雨門下,經過千錘百煉,每隊五十名健兒個個都有不凡的身手,再加上他們的特殊技能,如若逐鹿江湖,將無人能夠抵擋。
這四隊還不能算作夜雨山莊的真正高手,二司、二孤、五行者才是最為可怕的人物,這是幾個身負絕學的高人,雖然他們不姓公孫,永遠當不到本莊的主人,但他們的一身功力也許比莊主還高。
除了這些就算溫一姑,她是內總管,負責錢糧衣物的供應,及內部生活起居等事宜,她的手下也有男女兩隊,其中不乏傑出之士。
這是一股堅強無比的力量,如是投之江湖,必然會引起無邊的風波。
但公孫冠只求苟安,無意進取,他以保持現狀為得計,偏偏又情關難守,喪妻不過一年,他就在色字上栽了一個大斛鬥。
現在夜雨山莊入了桃花仙子的掌握,她太興奮了,一夜輾轉反側,就是難以闔上眼皮。
其實無法入睡的不只她一個,夜雨山莊面臨如此嚴重的大事,其中自然有些憂心忡忡的人物。
最不安的是溫一姑,她竟然移樽就教,氣呼呼的找到眭皖的住處來了。
“啊,一姑,你倒是稀客,快請坐。”
“少來這一套!我問你,你究竟是什麼存心?”
“什麼存心?咳,一姑,別打啞謎,有話慢慢說。”
“你不阻止莊主將血玉寶刀交給那個女人,還必恭必敬的替她造名冊,本莊數百年的基業,眼看要毀在那女人的手裡,你居然無動於衷!”
“咳,一姑,你這麼說就不對,血玉寶刀交給她我不在場,你叫我如何阻止?其實只要莊主一意孤行,誰都沒有能力阻止,最後她血玉寶刀在手,向我要名冊我能不給?”
“那怎麼辦?咱們總不能讓她為所欲為的發展下去。”
“別忙,一姑,這是一件大事,咱們必須集思廣益,召集有關人員作詳盡的探討的。”
“那就事不宜遲,馬上在你這兒討論,最好連少莊主一併請來。”
“好的。”
蛙皖還沒有成家,只不過三十剛剛出頭,他住在第二進的東廂,也是他日常處理事務的所在。
此時這間東廂,聚集了夜雨山莊的重要人物,四周戒備森嚴,氣氛嚴肅無比。
主持這項會議的是少莊主公孫旗,他面色有些蒼白,精神有點萎靡,顯然,他被郭子羽那兩敗俱傷的一擊,受到沉重的內傷,如今傷勢雖已痊癒,身體還沒有全部復元。
他向四周流目一瞥,然後目注眭皖道:“眭總管,你將開會的目的向大家宣佈一下。”
眭皖道:“是。”語音一頓,接道:“本莊屹立江湖,經過無數次的風浪,由於咱們的先人精誠團結,所以能夠屢度難關,但本莊這數百年的基業,卻面臨前所未有的危機……”
冷泉名列二司,是夜雨山莊頗具分量的人物,他是僵桂之性,愈老愈辣,不待眭皖把話說完,他就大聲詢問道:“是甚麼危機?莫非有人敢對本莊之不利?”
眭皖道:“何止不利,咱們祖宗建立的基業,眼看就要拱手讓人了。”
冷泉道:“在下不懂,總管說明白一點。”
眭皖道:“桃花仙子各位可曾有過耳聞?”
五行者之一的木右昆道:“在下見過此人,她是丐幫幫主沙璞的師妹,名列該幫五丐頭之一,聽說她在本莊作客,莫非她要對本莊不利?”
眭皖一嘆道:“血玉寶刀已經落入她的手中,咱們夜雨山莊只得俯仰由人了。”
他此言一出,參加會議的除了少莊主公孫旗、內總管溫一姑,全部面色驟變,有些甚至震驚得跳了起來。
夜雨三孤之一的姚嬈,是一個徐娘半老的麗人,一幅黑色面紗,遮住她大半個面孔,顯得神秘而冷酷。
他們原本就是神秘冷酷的,這等裝扮只是更加強襯托而已。
在夜雨山莊,很少人能夠見到三孤,更不必說跟他們交談了。
但,姚嬈終於說話了,雖然她的語音不帶絲毫感情,冷得好像從寒冰地獄裡發出來的,它卻具有極大的吸引力量,使每一個人的注意力都投到她的身上。
“桃花仙子是怎樣得到血玉寶刀的?是偷?”
這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也是與會者每一個人都急欲知道的,而且每人都跟姚嬈的想法相同,認為那柄神聖而具有無上權威的血玉寶刀,除了偷,沒有理由會落在桃花仙子的手裡。
人們的目光在眭皖及溫一姑的臉上流轉,他們流露出一股焦灼而迫切的期望,希望由他們口內吐出一個是字。
因為血玉寶刀如是被偷,夜雨門下可以不顧生死的去搶、去奪,縱使是面對整個武林,他們也不會有半點怯意,如果是其他的原因失去,那就不敢想像了。
眭皖在人們期望下,終於答覆了,但他帶來的只是極度的失望。
“是莊主親手交給她的。”
“啊……”
“為甚麼?”
“莊主這是甚麼意思?”
驚愕詢差別之聲此起彼落,東廂之中立即亂成一片。
少莊主公孫旗眉峰一道:“各位冷靜一點,本莊遭逢大變,咱們不能亂了陣腳。”
眭皖沉重的一嘆道:“桃花仙子已是莊主夫
人,由她保管血玉寶刀並沒有甚麼不對。”
這又是一個驚人的消息,但與會者卻目瞪口呆,每一個都噤如寒蟬。
原因很簡單,在夜雨山莊公孫冠具有生殺權,桃花仙子既然是他的妻子,夫婦一體,做司下的又怎敢對她有半點不敬!
不必憑藉血玉寶刀,夜雨山莊除了莊主就得全聽她的,如果她以刀施令,就連公孫冠也得惟命是從。
沒有人敢反抗莊主,更不敢對血玉寶刀有絲毫違拗的念頭,那麼他們這項會談就毫無意議了,除了俯首聽命還能有什麼選擇。
不過公孫旗心雄志大,不甘雌伏,他向在座各人環視一眼,道:“各位是本莊的中堅,負有興滅絕絕的責任,如今本莊面臨重大的危機,各位應該殫精竭慮的想出一個自救之道。”
五行者之首的金瀛長長一嘆道:“太難了,除非……”
金瀛是夜雨山莊的智囊,平時甚得莊主公孫冠的信任,瞧他言下之意,似乎目前的危機可以化解,只是他不說下去,難免使人著急。
因而公孫旗急道:“除非怎樣?金老。”
金瀛道:“這個……咳,屬下是說太難了,除非假以時日,也許能想出一個法子。”
夜雨山莊的智囊居然束手無策,這不僅使與會者感到氣餒,也令這次會談遭到徹底的失敗。
雷聲震撼大地,但卻密雲不雨,這是一個十分沉悶的天候,就像夜雨山莊大多數人的心情一般。
的確,在練武場上,立著黑壓壓一片人潮,別看他們人數不少,卻像一些鋸了嘴的葫蘆,沒有人吭出一聲,也沒有人喘出一口大氣。
將臺上左男右女,肅立著二十名抱刀少年,上方並列著兩把虎皮交椅,坐的是莊主夫婦,他們身後還有四黃一綠五名少女,是莊主夫的貼身婢女。
此時莊主夫人一抬手,一名黃衣少女立即遞過一本名冊,莊主夫人接過名冊再交給莊主道:“可以開始了,莊主。”
莊主道:“夫人說的是。”
他立起身形,向臺上流目一瞥,道:“老夫慎重介紹,桃花仙子柳桃兒是莊主夫人,今後各位應將她視同本座,接受她的指揮,如有不聽命令或陽奉陰違者,一律按莊規嚴厲論處!眭皖,開始點名。”
點名花了將近半個時辰,沒有發生任何意外,只有少莊主公孫旗未到,他是因為身體尚未復元,經過莊主夫人允許的。
最後莊主公孫冠再次作驚人的宣佈,下令夜雨山莊於明日辰初投入江湖,目的是收回三空藏劍經,消除江湖戾氣,使天下趨於詳和。
夜雨門下對這項出人意表的宣佈反應不一,不過贊成的為數較多,因為江湖多采多姿誰都願意去開開眼界。
就算有不贊成的,也沒有人敢違抗莊主的命令,所以這項宣佈,並未造成任何困擾。
翌晨夜雨山莊傾巢而出,莊裡只留下老弱病患,由少莊主公孫旗留莊統率。
在大隊出發之前,五行者早已各率五名部屬於當晚上道,他們是夜雨山莊的耳目,江湖上任何一件事幾乎都瞞不過他們。
五行者接受的第一道命令,是搜查江湖各派的動向,三空藏劍經得主裴蘭耳逃往何處,以及鐵鷹堡郭氏一門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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