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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幕 瘋癲

    該死!

    安德魯看着慕容悠像負傷的野獸般蜷縮在一角不住地簌簌發抖時,他有種被人狠狠刺了一刀的感覺。

    他到現在都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想起那日,她在雨中不斷地尖嘯,不住地用手撕扯着頭髮,最後承受不住地昏了過去,他將她抱了回來,經米修的診斷,她精神異常,完全將靈魂隔絕在了黑暗中,由於刺激過度,她有流產的跡象,所幸米修醫術高超,保住了孩子,也保住了她的命。

    但,她瘋了。

    是他逼瘋了她,讓她徹底地崩潰。

    他一把抱起她走向牀邊,她的眼神渙散,沒有一絲清明,似乎不認識他,她的雙臂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掐痕,全是自虐的痕跡,手掌處則是啃齧的咬痕。

    那陌生、失焦的眼神,刺得他好疼。

    “別咬手指頭。”不想見她繼續用牙齒肆虐自己的指頭,他伸手温柔地想拉出她的手掌。

    “啊──啊──”當他攫住她的臂膀時,她忽然發出尖叫,握拳不住地捶打他。

    儘管耳膜似要被震聾,安德魯還是一把將她緊緊擁入懷中,誰知她突然抓起他的手,朝虎口處狠狠地一咬。

    他不着防的一痛,卻不縮手。

    “咬吧!”看着紅色的液體從虎口處滴落,他在心底苦笑,“咬我,總好過你自殘。”

    她腦袋一低,狠狠地咬下去,那模樣彷彿是要喝他的血,啃他的骨頭。

    安德魯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任由她咬着,另一隻手撫上她的發,她一震,抬首看着她,嘴邊還溢着他的血,當她看清他的時候,空洞的眼神里,只有驚懼和恐慌。

    “惡魔!!惡魔!!”她尖叫,瑟抖的身體一直往後退,彷彿他是最兇惡的野獸,她閉上眼,抱過一邊的枕頭,蜷縮在牀角,不住地發抖,“惡魔……惡魔……”她哭着,叫着,懷裏的枕頭被她抱得死緊,彷彿那是她唯一的救贖。

    他凝視着那瑟縮的身子,多希望她能睜開星眸注視自己,多希望她能再恢復原來的伶牙俐齒,即使是咒罵他,他也甘之如飴。

    “怎麼回事?”米修攜着藥箱從房門口突然出現。

    對於多出來的另一個人,她的反應是再度尖叫,並且不停地撕扯着頭髮,猛地,她看到米修手中的針管,“不要,惡魔……不要過來!!”她像個無助的小女孩,甩着頭,髮絲飛揚,沾着她的淚,然後看着逐漸接近他的米修。

    “啊!!”她淒厲地喊着,躲避他伸來的手,緊貼着牀頭的牆壁,抬腳踢踹,開始極力地捶打周邊的一切。

    唯恐她的力量傷害到她自己,安德魯急忙緊緊地擁住她,壓制她揮舞的雙臂。

    “該死!米修,快想點辦法!”他吼道。

    被他禁錮住的悠因他的碰觸恐懼到了極點,奮力用指甲摳挖他的手臂,嘴裏不停地發出尖嘯,但無論她如何掙扎,都無法跳脱,她害怕極了,猛力用頭去撞他。

    劇烈的痛在安德魯額際蔓延,濃稠的血滴落而下,根本分不清到底是她的,還是他的。

    她根本毫無所覺,拼命地用頭去撞他。

    “壓住她,別讓她傷害自己!”米修衝了過來,下一刻,針筒迅雷不及掩耳地插入她的上臂。

    期間她還是不合作地扭動,宛如發狂地又吼又叫。

    漸漸地,藥效發作,她變得安靜且温馴,米修立刻上前替她止血,以及包紮傷口。

    她虛軟地倒在牀上,安德魯想要抱緊她,但她卻整個人後退,然後躲在毯子下面不時發抖,纖細的手臂垂在身體兩側。

    “惡魔……惡魔……惡魔……”她低叫着,用恐懼驚慌的眸子戒備地看着他。

    “你給她打了什麼?”他揮開欲替他包紮傷口的米修,隨意地用手抹去額上的血。

    “安神用的,可以讓她使不出力氣來。”米修看着她,悵憫、無力感充斥他全身。

    “惡魔……惡魔……”她卻只是不安地反覆説着同樣的話語,一遍又一遍。

    安德魯只能看着她,一邊低喃着連他也自覺多餘的話語。“不會有事的,我不會傷害你的。”

    “沒用的,她的心神封閉,根本聽不見。”米修是旁觀者清,從醫學上來説,這就是自我封閉,她現在對外界根本不會有反應,靈魂和肉體已經被狄克的死給分裂了開來。

    她現在叫囂,掙扎,自殘,完全是神志喪失情況下的無意識行為。

    安德魯灰色的眸子只餘下一片死寂的挫敗。

    “治好她,你能做到的。”

    米修煩躁地搔了搔頭髮,沉吟一會兒。治?他何嘗不想治好她,但心病還需心藥醫,能救他的那個人現在已經死了。

    “我恐怕她一輩子都會這樣!”當傷害到了連靈魂都可以放棄的時候,已經沒有人可以治好她了。

    安德魯暗忖他的話,半晌後,終於解讀出他的言下之意,倏地沉下了臉,眼底蓄積着山雨欲來的風暴。

    “不,不管付出任何代價,你都要治好她。”他兇狠地揪起米修的衣領,額上未止血的傷口讓他看起來猙獰無比。

    米修眼神一暗,他不是神仙,他無法去救一個沒有靈魂的女人,但有一件事,是他能做的。

    他看着安德魯,深沉地吐出一句。“我只能保證她安然地生下孩子。”

    “我不要孩子,我要的是她,我只要她恢復健康。”他野獸般的發出低鳴,看着她這副模樣,他已經無力去奢求什麼了,只要她好起來,只要她能夠恢復原來的樣子。

    “只要她自己不肯面對現實,那麼誰都沒法救她。”米修硬下心腸將事實擺在他眼前。

    “不!!我不相信!!”安德魯揪緊的手上青筋暴起,他咆哮着,他不願相信這是事實。

    “該死的,你看看她的樣子,她瘋了,你明白嗎,她瘋了!!”米修反手抓住他的手,知道他無法接受,但這是事實,而造成這個悲劇的,就是他,還有他。

    “她沒有瘋,她只是病了……只是病了……”安德魯甩頭,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他真的好愛她,愛得如痴如狂,他願意用一切去換取,哪怕只是她淺淺的一笑,但為什麼上天總要奪走他想要的東西?他只是想要一個女人的愛,為什麼連這麼微小的請求,上天都不願意施捨給他?

    看着她空洞無神的眼睛,看着她不止一次地傷害自己,他的心被刺得千瘡百孔,視線緩緩移向已經被藥力征服而昏睡的她,他只能輕輕地撫着她的發,他又一次傷害了她,傷得已經沒有挽救的餘地了。

    心裏的痛像是無盡的深淵,引得他不斷地墜落。

    他後悔嗎?

    不知道。

    雖然她的崩潰讓他心痛如絞,但他心裏那股近乎偏執的病態依然告訴他,他要她,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子,只要她屬於他,他寧願日日夜夜被這種痛糾纏,直到墜入地獄的那一刻。

    人人都説他冷酷無情。

    一連串低低悶笑不由自主滑出他的口,痛苦的聲音帶着三分自嘲,他若是無情,又豈會受這焚心之苦……

    “香……”他擁她入懷,讓她的臉頰貼在他的胸口,“即使在你眼裏我是惡魔,我也不放開你……這顆惡魔的心,這一生一世都只為你而跳動……讓我們就這樣彼此折磨,互相糾纏直到死吧……”

    “安德魯……”米修説不出安慰他的話,這個男人愛得太深,深得飽受情愛的折磨。

    良久之後,安德魯才放開她,將她輕柔地放置在牀上,細心地替她蓋上薄被,深深地凝視了她好一會兒,他才轉首看向米修。

    “她這樣的身體,安全生下孩子的幾率有多少?”

    米修嘆了一口氣,“她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現在可以用少量的安神劑減緩她發病時的傷害,但等胎兒逐漸大起來的時候,她的激動很可能導致流產,如果不當的話,就會因流產而大出血。”

    “把孩子拿掉!”沒有任何猶豫,安德魯直接説道。

    米修震了一下,“難道你不想要這個孩子嗎,是不是因為……”

    安德魯抬手打斷他的話,俯下身子,輕吻着沉睡中的悠,“我不許有任何威脅到她生命的事,一絲一毫都不許有。”

    “安德魯,我可以保證……”

    “我不要你的保證,我只要她平安的在我身邊,她的身體那麼虛弱,懷孕對她來説太辛苦了,趁着現在,拿掉它。”他説得平穩無波,對他來説,她才是最重要的。

    “你真的打算這麼做?”身為醫生,他當然知道這個做法是最好的,慕容悠的身體情況不容樂觀,懷孕只能是負擔,趁着現在胎兒還小,以他的能力,可以保證她絕對不會有任何損傷。

    安德魯冷然地點頭。

    “即使以後,你都不會有孩子?”米修追問,以慕容悠現在的狀況,他可能一輩子都沒法碰她。

    “無所謂!!”

    “真的不後悔?”他不死心地問,即使不是在他自制的情況下擁有的,但畢竟是他的骨血,更重要的是,那是他和慕容悠的孩子,他最愛的女人的孩子。

    “有她足夠了。”他心意已決。

    沉默了好久,米修嘆道:“好吧,過幾天我會替她做手術。”看他不再説話,他默默退出房間。

    輕關上門的那一刻,米修倚靠着牆,點燃一根煙,嫋嫋的輕煙,迷濛了他的雙眼,突然他眼中閃出一道精光,掐滅了煙之後,他步下樓梯,並掏出手機。

    “我是米修。”他對着手機説道,“我要你做一件事,不管你是賄賂他們,威脅他們,警告他們,還是殺了他們,不管什麼方法,不管多少代價,我都要你把那套設備弄到手!什麼?犯法?”他嗤鼻笑道,“我犯的法還不夠多嗎,不在乎再多加一條。總之你照我的話去做,我要那套設備,是一定要得到,明白嗎?還有,我要那個老傢伙,對,沒有他不行!”他靜靜聆聽着電話那頭的聲音,“就算要用綁也要把他給我綁來,沒錯!!好,我等你消息。”説完,他掛了電話,走到樓梯彎角處的時候,他意味深長地看着那扇緊閉的門扉。

    安德魯,欠你的,我終於有機會還你了。

    三天後,發生了一件震驚醫學界的事情,國際各大報紙都紛紛刊登了這條驚人的消息。

    世界著名的人類基因學專家XXX博士神秘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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