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
中秋佳節。
是賞月的好日子。
月、悅諧音。
今年的八月十五,人們好像特別喜悅。一大清早,太陽還沒升起,人們就走到街上,瞪大眼睛觀望。
賞月?
賞悅?
是欣賞心中那份說不出的歡悅。
八月十五,是賞月的好日子。
也是出殯的好日子。
國舅府,府門大開。從裡面抬出一口棺材,上好的紅木紅漆棺材。
十六個壯漢披麻戴孝,抬著棺材上了官道。棺材頭上,坐著一名重孝少婦。
男要俏,一身皂。
女要漂,一身孝。
這名重孝少婦,非但不因殯儀減容,反而讓那身重孝給弄得像朵二月梨花,美得刺眼。
“呸!臭婊子!狐狸精!”一個老漢低聲罵道。
誰死了?
誰死也高興。國舅府沒有一個好東西,死一個,少一個,都死絕了才好呢。
人們還等著再抬出幾口棺材來。
可惜,就這麼一口。
棺材在官道上越走越遠,並沒有抬進國舅祖墳。
難道要抬進京城,金鼎玉葬不成?
誰躺在棺材裡面?
人們在問。
躺在棺材裡面的是封龍飆。不,現在的身份是魔劍十八星,白天黑日幫五星副舵主龍風。
他喝下四國舅端來的那杯酒,就睡了。
然後,就躺進了棺材。
因為,四國舅和他說了幾句話。
“恭喜賢弟,幫主要見你了。”
封龍飆其實已經知道了,慾海雙殺,丐幫分舵主的消息更快,更詳細。
“你要按規矩上路!”
規矩就是喝下那杯“百日醉”毒酒,然後昏迷不醒的躺入棺材,讓人抬著。
乞丐們有首“數來寶”——“打竹板,邁大步,前面來到棺材鋪。
掌櫃的棺材真正好,一頭大來一頭小,裝上死人跑不了……”
裝上死人跑不了?裝上活人也跑不了!別說跑,就是往外看一眼,想知道外面是什麼地方也不行!
何況,是喝了“百日醉”的活死人。
想到這段“數來寶”,封龍飆為自己的丐幫自豪。
丐幫的幫主就在這樣的棺材裡。
棺材很結實,也很大,棺底的通風孔也很暢通。
棺材簡直傳個豪華房間,綢緞被褥,鴨絨枕頭,碗盞盆碟,每件器具都很精美。
而且是個會走路的房間,壓在別人肩上走路。
封龍飆滿意極了!簡直滿意得有點“奶奶個熊卵”。
幫主手令:慾海雙殺一人在外押運,一人在內“服侍”也就是監視封龍飆,如果稍有清醒,便又是一“百日醉”。
封龍飆很清醒。
“百花殺”金秋菊也沒有灌他“百日醉”。
因為,封龍飆不在乎毒不毒,當年曾吃敗天南,這點意思不成意思。
國舅府裡醉倒,不過是運氣裝裝樣子。
金秋菊正與封龍飆聊天。
“你是不是覺得很有趣?”
“有趣極了!如果日後有人問我,我住過的房子,哪一間最滿意,我一定會說:棺材。”
“驚世駭俗!”
“事實如此。”
金秋菊忽然問道:“你是不是覺得宮公子很有趣?昨天你問過我同樣的話。”
一個人問別人,對另外一個人是否有興趣,就說明他已經有興趣。
封龍飆道:“他很怪!”
金秋菊道:“怎麼怪法!”
封龍飆道:“香。就是他身上的那種香。”
金秋菊道:“我是不是也香?”
封龍飆道:“你香。但不是一種香。”
金秋菊笑道:“這兩種香,是不是一種感覺?”
封龍飆道:“是。”
金秋菊笑得很開心,很甜,聲音也很大。他們不必擔心。這口棺材是特別製作的,很隔音,外面的話傳不進來,裡邊的話也送不出去。
金秋菊道:“我們本來就一樣。”
封龍飆道:“什麼一樣?”
金秋菊道:“什麼都一樣。”
封龍飆長出了一口氣,一點也不驚訝,我猜中了。”
金秋菊道:““猜中了什麼?”
封龍飆道:“宮賢弟不是賢弟,是賢妹。”
金秋菊鼓掌大笑,道:“呆子不呆,可敬可佩得很哪。”
又道:“什麼時候?”
封龍飆道:“少林後山,是你們三個過分親熱的樣子,和那一點香。”
金秋菊知道:“哥哥可是把我們嫁給了宮郎的。宮郎怎樣,我們便怎樣,並且永不反悔。”
封龍飆過:“永不反悔!”
一句話,說得她心花怒放,小鹿撞胸。
靜靜地、靜靜地,只有“沙沙”的細碎響聲良久……良久……‘金秋菊彷彿醒了過來,她嚶嚶說道:“哥哥,該吃飯了。”
精饌美食,就在棺前的小櫥裡。
封龍飆點亮蠟燭,便要動手。
金秋菊嗔道:“哥哥,難道你忘了。你現在是喝了‘百日醉’沉醉不醒的人,別動!妹妹餵你。”
一口萊。
一杯酒。
一份情。
一份愛。
封龍飆的胃口今天特別好,吃了很多很多。
躺在這樣的棺材裡,誰的胃口都會很好。
棺中愛。
棺中情。
棺外雨和風。
濛濛細雨中,棺材走在崎嶇山路上。
十六個轎伕,迅疾行走,他們必須在規定時辰裡走完一百里路程。
山路顛簸,棺材也顛簸。
顛簸得很厲害。
不是隨著山路起伏顛簸,是自己顛簸。
轎伕們肩頭沉重,汗水已經沖淡了他們的感覺,甚至絲毫不覺。
坐在棺材頭上,扮作孝婦模樣的“萬玉碎”石亦真感覺到了。
十分清晰地感覺到了,這是她作為女人的特有敏感。
她有一點喜。
有一點甜。
有一點酸。
還有一點辣。
什麼都明白了。封郎已經是實實在在的封郎了。
白壁真金英雄謀。
寶劍駿馬逍遙遊。歸屬封郎,復有何望。倩女如此,是平生之願也。
石亦真很想躺進棺材裡去。
石亦真顛著,心兒也顛著。
石亦真“相思”得已經纏綿入骨,黯然銷魂。
她不敢再相思下去。
想點別得什麼。
“轉眸如波眼,婷婷似柳腰。花裡暗相招,憶君腸欲斷,恨春宵。”
惱人詩句不須多。
一句足矣!
黎明時分。
紅木棺材打開。
一個人影緩緩地爬出來。
一個人影緩緩地跳進去。
兩個人影會合的一剎那,耳語了一句什麼,便是一串笑聲。
依然是不盡的山路。
依然是不盡的顛簸抬棺材的腳伕感到路很長。
躺在棺材裡的人感到路很短。
顛顛簸簸,二十日已過。
莜麥面,一人一碗。
用羊肉湯煮,吃一片羊肉,撥一著莜麵,吃得噴噴香。
麵湯肥得流油,腦門也熱得嘀噠嘀噠的冒油。
腳伕們吃得很開胃,呼嚕稀溜,像是狂風捲暴雨。“慾海雙殺”端起碗來,卻感覺不那麼開胃,太油膩了。這地方除了莜麥、牛羊肉沒有別的,好像只能拿這些東西來人肚。所以,儘管太油膩,好像掉進羊油鍋裡一樣,也只好吃下去。
大青山烏啦啦山會山。
荒涼的山口,有這麼一座小館,供來往過客們飲水、吃飯、歇腳、住宿、乘涼、避雨,已經是不錯的了。
有經驗的人,都會在這裡用飯,歇足了勁,再啟程趕路。
往裡是連綿不斷的大山。眼前這個山坡,陡然拔地而起,直上直下十里。這裡是唯一可以小憩片刻的地方。
人,誰也不願意錯過歇腳點。
所以,山路上行人雖少,小館裡客人卻很多。小館門外,一乘小轎落地。又抬進一位客人。
偏僻山野居然有轎子,已經很新鮮。
轎子如此華美,就更新鮮。
蘇繡門簾。湖紗轎幃。南海檀木做架,遍鑲金銀粹鑽,再鑲上那顆珍珠閃閃發光。
這時從轎子裡走出一個人來,穿戴俗不可耐,簡直是金銀大包袱。是個女人,這一點,慾海雙殺沒有看出來。
虎背、熊腰、粗皮、糙肉,一雙爛眼皮著血絲,嘴唇像兩塊門板,胖得像頭豬。
豬也沒有這麼胖,如果豬有這麼胖,人們一定很喜歡。
轎伕走進小館,找好座位,很認真地揩試了幾遍,說道:“小姐,請!”
小姐?小館裡的人鬨堂大笑。
小姐並不在意,伸出又短又粗的手,摸著又黑又厚的臉皮,很嬌很嬌地說道:“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我知道,最近我又漂亮了,走到哪裡,都會帶給人們笑聲。”
她這一嬌,好幾個人差點沒把羊肉給吐出來。
轎伕趕緊說:“是!小姐,你是很美,塞北第一美人。”
這個稱號居然讓小姐接受了,她顯得很高興地道:“塞北第一美人,算不了什麼,本小姐敢和天下的美人比一比。”
轎伕忙道:“小姐五官能美壓群芳,奪得天下第一美人的稱號。”
小姐道:“我很有信心。”
可惜,小館裡沒有鏡子,人們真想送她一面,甚至有的人都想勸她出去撒泡尿。
大家都忍不住在偷偷地笑。
小姐看到大家笑很開心,道:“你們是不是看上了我?本!”
娘有言在先,可是非天下第一美男不嫁。不要癩蛤蟆天鵝想吃天鵝肉,切記。”
如果夢能成真,不敢睡覺的人一定很多。
如果真就是夢,不願醒來的人也一定很多。
這個姑娘在做夢。
一個活在靠虛無編織起來的夢中的人,是可悲的。
慾海雙殺難過,有人也一樣難過。
難過的是一個土頭土腦的老頭子,衣服很髒,掛著泥垢。
他的手中本來捏著半斤“龍井大麴”喝得咂咂作響,本來嘛,“人生幾何,對酒當歌”,對於一個老人,最好的東西就是酒。
老頭放下酒壺,嘆了一口氣。
從又進來幾個人,是從山坡上下來的。
六個人扎著白布手巾,穿著反吊老羊皮襖,健步如飛,低著頭走進來坐下。
六隻羊皮口袋,長短粗細不一,往桌上扔去。“咚!”桌子一晃,顯然很沉重。
六位江湖英雄。人們都向他們看去。
他們也在掃視小館。
小館裡面先來的有慾海雙殺和九個腳伕,另外九個看著棺材。塞北美女和她的兩個轎伕,東邊是八位販馬的老客,正在高聲念著騾馬經。西邊那兒是幾個拿了生活用品去草原上發財的客商,正擺弄著腰刀、匕首什麼牧民喜歡的東西。
小館依然很熱鬧,很平靜。
慾海雙殺正在蜜罐中夢幻,不想久留,起身招呼腳伕趕路。
六個江湖好漢站了起來,叫道:“姑娘,你好。”
慾海雙殺心一沉,道:“不好,死了老公能算好嗎?”
六人道:“姑娘,明人不說暗話。”
慾海雙殺道:“我一向說明話。”
六人道:“你認得我們?”
慾海雙殺道:“不認得。”
六人道:“你認得我們的兄弟。”
“譁楞”一提羊皮口袋,從裡面倒出六件兵器:一件招魂幡,一根哭喪棒,一條鎖命索,一隻勾魂牌,一把閻王奪,一根無常棍。
慾海雙殺道:“大漠孤魂?”
六人道:“姑娘高明!”
慾海雙殺道:“六位要幹什麼?”
六人道:“只不過想要你們那口棺材。”慾海雙殺道:“喔!敢請你們家死了人,急著用棺材。是死了老孃,還是死了祖爺爺?也不及早準備,算什麼孝子賢孫”
六人大怒,哭喪棒迅猛打來,把一張桌子訂得粉碎,木屑亂飛,紛紛嵌入牆內。
慾海雙殺道:“功夫不錯。”
六人道:“識相就痛快點。”
慾海雙殺裝作很為難的樣子。道:“只要讓我們抱出老公,一切聽便。”
六人道:“快去!”
慾海雙殺一笑,道:”不知這幾位大爺答應不答應。”說罷,轉圈一指。
六人大怒:“他奶奶個巴子,誰也說半個不字,老子……”
“不行!”幾個販馬老客站起來,手腕上每人多了一條絲鞭。
六人哈哈大笑,道:“幾個販馬的小賊,也想成精不成?”
說著六件兵器揮動與那幾個販馬客打在一起。
販馬客見他們來勢兇猛,遂將身一矮,避過刃鋒。手腕一抖,閃電般地將金鞭抖開,“金鞭敲山”、“金鞭落葉”、“金鞭策馬”,嗖嗖地向荒漠孤魂捲了過來。
荒漠孤魂勃然大怒,怪嘯一聲,“金索搜魂”、“靈幡招魂”、“敲顱奪魂”、“厄喉喪魂”,兵刃向販馬客欺身便打。
販馬客不再閃避,金鞭叫力,鞭尖前吐,毒蛇般地遞了上去。
六魂對捲來的金鞭竟然視若未見,齊齊地將身一長,幡搖棒攪,牌翻奪飛,鋼牙怒咬,環眼暴睜,真像惡煞臨世一般。
販馬客依然搶攻如故,又是一招“金鞭崩雲”,合力向前打去。
喪魂棒、勾魂索都很長。
金鞭,三尺長短,正合使用。金鞭一招一招使開,“啪”地一聲響,一個荒漠孤魂已經做了真的孤魂野鬼。
時間不長,金鞭收回,六個孤魂已然了帳,販馬客悠閒地落座喝酒。
客商中,一個四十來歲的胖子,手裡拿著量布的尺子,很像個生意人,向慾海雙殺問道:“你們運得真是棺材?”
慾海雙殺道:“難道是房子?”
想到房子。她們就想笑。
客商道:“裡面是什麼?”
慾海雙殺道:“死人!”
客商道:“我們想去看看。”
慾海雙殺道:“學點死的經驗?”
客商道:“只要棺材裡是死人,我們決不為難,請隨便。”
慾海雙殺道:“你說話算數?”
客商道:“我鐵尺量天向來言而有信。”
慾海雙殺道:“那麼就請大爺移步。”
客商方待站起,幾個販馬客吼道:“什麼辦西,也不拿尺子量量,看看夠不夠尺寸,也來這裡硬出頭。”
客商中一個人把手上的縫衣針一抖,大約五、六十根縫衣針凌厲射去,釘在牆壁上。
那個販馬客捂著腦袋發抖,抖得很兇。縫衣針是縫衣服用的,是女人的玩意。從一個男人手中打上來,而且專縫人的腦袋。
人腦袋是最緊硬的,骨頭覆蓋。這把衣針竟然在一擲之中穿頭而過。
販馬客是有二十年經驗的老江湖,在這一剎那,他的經驗告訴他:“透腦針”。來不及把這條經驗說出,人就倒了下去,細細的。紅紅的五、六十道血泉噴起三尺來高。
客商在他躺地時,一齊出手了,金梭銀線,銅針鐵釦。幾個販馬客哼都沒哼便倒下了。
“塞北第一美人”說話了:“喲,大家都想要那口棺材,是不是都累了,要進去歇歇。”
客商冷笑道:“美人,你也想插一腿?”
“塞北第一美人”笑笑:“哥,你說呢?”一邊說一邊向客商逼進。
客商使個眼色,如法炮製,一齊出手,篷篷亂雨紛紛向美人撤去。
嬉笑之間“塞北第一美人”撩開裙角,從裡面摸出一對兵器。
“觀音救難手!”慾海雙殺脫口叫出,這件獨門兵刃,金柄銀爪,精巧玲瓏,是塞上聞名的魔頭“半面觀音”的獨家招牌。
“觀音救難手”伸縮自如,箕張銀爪,有如虎豹利齒,足可以撕裂任何衣衫皮肉。
如果是高手,甚至可以從頭髮裡提出一隻蝨子來,再把它抓碎。
“塞北第一美人”,是“半面觀音”的高足。
她很會使用這種奇兵利刃。
看看暗哭飛到,“塞北第一美人”身形暴長,裙衫飛起,吸去那件件暗器。
“觀音救難手”有虛有實,有巧有猛,左手誘敵,右手強攻,悠忽間打向對手的致命之處。
量天尺等見暗器走空,尚未來得及變招,便覺觀音手已到胸前,連忙倒轉陀螺,閃避開來。
觀音救難手一個“慈渡南海”,冷風一卷,風雲萬變,招連招,招套招,招中有招,步步追殺過來。“觀音拂柳”、“觀音拋瓶”、“觀音折蓮”、“觀音灑露”,爪如雄雞啄米,端得神靈活現。
這麼醜的姑娘。
這麼俊的武功。
量天尺等心中又懼又怒,任是一生狂,此時也不得不萬分小中,手上尺、針亂打,不求制敵,但求自保。
呼地一爪,觀音救難手又砸了過來,量天尺等更是應付不暇,八方爪影圍繞,凌厲已極,險象環生,生死邊緣上不禁心膽俱碎。
幾具客商身上都有個洞,一個冒著鮮血的洞。
客商們倒下了。
坐在那個角落的土老漢,盯著“塞北第一美人”,忽然長長嘆了一口氣,道:“本來我不想殺你,現在好像改變主意了。”
“塞北第一美人”道:“上了年紀的人,容易對棺材感興趣,尤其是上好的紅木棺材。”
土老漢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棺材?”
“塞北第一美人”道:“入土為安。”
人土為安,是一句老話。大人死了,孝子悲慟不已,人們就用這句話勸他。
土老頭老臉一寒,道:“你應該知道我是誰。”
“鐵鋤耕夫”。
鐵鋤耕夫的鋤不離身,春、夏、秋、冬總帶在身邊,睡覺也放在隨手可以拿到的地方。
難道秋也鋤、冬也鋤?醒也鋤、夢也鋤?
鐵鋤耕夫得不是草,是人頭。
鐵鋤一槍,“咔嚓”人頭落地,就像鋤斷一根草似的。
鐵鋤耕夫的田野很廣,草也很多,鋤來鋤去,總也鋤不完。
他對自己很滿意,要鋤的草絕對沒有留下過一棵。
鐵鋤耕夫的鋤重一百三十二斤四兩五錢,雖不能揮鋤住日,卻可以裂地崩石。
“塞北第一美人”的“觀音救難手”又要超度耕夫。美人的兩個轎伕也掏出了同樣的兵刃,不過只是粗了些,長了些,重了些,是鑌鐵打造的那種。
六手齊出。抓向鐵鋤耕夫。抓出去,這六隻手,連同六隻手後面的六隻手都覺得不妙。
抓出去的手好像落空了,輕飄飄地沒有著力的地方,剛想變招,鐵鋤耕夫的鋤頭已經橫掃了過來。
“蟒原纏玉帶!”“塞北第一美人”向後倒下,兩個轎伕變成了四截。
鐵鋤耕夫望著滿地死屍,和顯得很害怕的孝婦、腳伕,狂笑一聲,向棺材奔過去。
慾海雙殺沒有出手。
因為,已經有人替她們出手。她們看見,一支墨綠色的東西插進了鐵鋤耕夫的後心。
是血泊中的“塞北第一美人”,她拼著最後一點真力,打出了一枝“觀音柳”。
有心栽柳柳成蔭。
“觀音柳”是一種帶有巨毒的柳。
鐵鋤耕夫離棺材還有一步,這僅剩下的一步,他沒有邁出去。像一棵椰樹那樣,直挺挺地站在那裡。
新栽的樹,總是要澆些水。鐵鋤耕夫後心流下的碧綠的血肉腳下澆去。
慾海雙殺得意地笑笑,她們知道,最後結果會是這樣。
二十多條人命。
一口棺材。
人已不是人,變成了冤鬼。
棺材還是棺材。
華麗。
堅固。
沉重。
十八個剽悍轎伕。
一個重孝美人。
急急地走過了烏啦啦山套山的大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