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公山山後,此時有個漢子似猿猴一般,攀住一片老山藤往斷崖上面行。
這人不是別人,劉家寨來的“快樂幫主”是也。
“快樂幫主”先是奔到雞公山的另一面,高處雖然不勝寒,高處卻可望得遠。他發現七八里外一片黑壓壓的人,一塊雲也似的卷向了雞公山。
“快樂幫主”只一瞧,想起了兔子王報告官家失了幾十車大米,立刻明白這是官兵剿滅山賊來了。
他此刻心中只有一個想法,但願劉大少爺——他的大舅子平安無事就好了。
他看着官兵們奔向雞公山,又發現雞公山上的人出現,便知道雙方少不了一場拼殺了。
“快樂幫主”愉快地笑了。
“真乃天助我也,只要大舅子的命活着,就能順利地救他回去。”
“快樂幫主”精神一振,雙臂箕張直往雞公山攀上去。他躍在一塊突出岩石上抬頭看,隱隱約約地聽到一羣人往山下衝,這羣人叫得真兇。
“快樂幫主”從反方向往上攀,三丈多高的崖子,十分光滑的峭壁難攀登。
但“快樂幫主”會壁虎功,他手腳貼緊了石壁,輕悠悠地展動雙臂往上移。
他移到一凹地處,正在大喘氣,忽然間聽得嘩嘩啦啦聲音傳了過來,“快樂幫主”只一看,幾乎要開罵了。
因為上面正有人在撒尿,好長的一條尿水就在他的面前半尺處淌着。
那尿又臊又多,“快樂幫主”忙把頭往石壁上貼。他只是身子上沾了些,躲過頭臉沒被尿澆。
接着就聽得上面有對話傳來:“前山幹得兇呀,奶奶的不知來了多少官兵?”
另一聲音道:“二位哥,咱們可得想個好法子,不能等着挨刀子。”
有個受傷未好的小子手上提着一把刀,他坐在劉太平的身邊哈哈笑。
劉太平可開口了:“三位,你們如果放了我,又願意跟着我,我帶你們回劉家寨,這一輩子我叫你們吃得好穿得好,討個太太生寶寶,比你們等着被官兵們捉走挨刀要好吧!”
哈哈一聲笑,那人道:“不用等到了劉家寨,咱們的頭就不見了。”
劉太平道:“劉家寨誰能攻得開,放心吧,你們只要放了我,我説話算話的,就像他二位,在劉家寨被抓,還是我爹送了銀了叫他兩人回來的。”
正巧那個撒尿的過來了。
“奶奶的,這話你説了十幾遍了,放你,咱們不要命了?不在此時修理你,就是看在你爹放我的那一回。”
便在這時候,外面發出“嘩啦”一聲響,立刻把洞口附近的兩個漢子引過來,兩個人才剛轉了半個大巖頭,突然大聲吼:“誰?”
“我……”
聲音在兩人的頭頂上,那是“快樂幫主”來了。
“快樂幫主”是由三人談話引過來的。
兩個賊寇抬頭一望,巖頭上端坐一個人,這個人他兩人一看就知道不妙了。那次去劉家寨,他兩人曾與紅毛子毛白天11人見過他,更知道這花子頭的武功高。
兩人不約而同地驚呼:“你……”
“快樂幫主”道:“你二位不認識我了?”
“認識!”
他兩人剛説完,立刻拔身奔進小山洞,“快樂幫主”原是不想殺人的。
殺人不是一個出家人願意幹的,他雖然此刻是“快樂幫主”,又是前來救人,卻仍然不想多殺人。
“快樂幫主”想以言語勸解兩人,只要放了劉太平,他是不會殺他們的。
不料,這兩人以為先對劉家寨失信,此時只有求生一途別無他途。
“快樂幫主”見兩人衝入小山洞,立刻持九節竹杖追過去,他封住了小洞口,已發現劉太平被人用麻繩連着一塊石頭拴在那裏。
劉太平發覺“快樂幫主”出現,立刻大聲叫:“兄弟呀,快救我!”
“快樂幫主”道:“我親愛的大舅子呀!我聽見你被抓走,我的心幾乎不跳了,嗨,你受苦了!”
劉太平道:“見你如撥雲見日,且看兄弟你了。”
突然,一把冷冷的刀擱在劉太平的脖子上,仔細一看,正是那個受傷的大漢。
那人把刀架在劉太平的脖子上,冷冷道:“來人就是他們説的那個花子頭呀,孃的,放下你的竹杖,滾!”
“快樂幫主”笑笑道:“打個商量怎麼樣?”
“商量個屁!”
“哎,江湖上不是説嗎,結梁不如商量呀!”
“怎麼商量?”
另外二人也把刀抓緊在手上,並肩守住洞口。
“快樂幫主”淡淡地道:“各位有兩條路可以走。”
那傷了一條臂的大漢冷笑道:“也是兩條路,跟咱們軍師的一個樣。説,哪兩條路?”
“快樂幫主”道:“第一條路,你三人放了劉大少爺,立刻往後山下逃走,我不難為你三人。”
“嘿……這第二條路呢?”
“快樂幫主”道:“跟我們回劉家寨,入我花子幫,我不究既往。”
那漢子似是個小頭目,他嘴一咧:“哦呸!”
這是不接受的表示。
“快樂幫主”道:“你拒絕?”
“當然。孃的,刀把子握在我手上,你叫爺們聽你的?老子們不去當要飯的!”
他把手上刀子猛地一壓,又道:“老子吃了快20年的硬骨頭飯,你卻叫咱們去吃可憐食,操你娘,越幹越回頭不是,滾!”
“快樂幫主”笑了道:“花子們吃的是可憐飯,但花子們不用擔心被官家抓,兄弟們,你們吃的是硬飯,到後來還是被砍頭。”
他指指前山,又道:“前山來了五六百官兵,就快殺上來了,你還在此逞什麼英雄,還是快快放了人吧!”
“他奶奶的,少來這套,我喊一二三,你若不快溜,你就抱着劉大少爺的人頭回去吧!”
他比個殺頭架式,口中大叫:“一、二……”
他的三字還未出口時,只見一點金星疾射而出.“撲”的一聲打在那人握刀的右手脈門上。
“啊!”
那金星自兩個人大漢之間穿越過去,已經打中洞中那人了,這二人才發覺不對勁。
兩個人揮刀往上劈,九節竹杖猛如風擺柳,17杖打得這二人拋刀往洞內暴退不迭。
兩個人抱頭往洞中彎腰躲,“快樂幫主”的另一隻手裏,刀刃閃着縷縷極光,已見劉太平身上麻繩紛紛斷開。
劉太平自由了,他順手拾起刀來想殺人。
“快樂幫主”道:“大舅子,你先走,我斷後,快往斷崖下面滑,可別跌下去喲。”
劉太平幾乎向那受了傷正抱住手腕呼痛的漢子砍下去。
他沒有砍,只把一足踢上去。
“叭!”
“啊!”
他原是有一臂纏着布帶掛在脖子上,被劉太平踢得他一聲大叫,因為正踢在傷了的那條臂上。
另外二人擠在洞中不出聲,地上的刀也不拾了。
不拾刀表示投降了。
“快樂幫主”守在斷崖邊,他等劉太平往下面滑,看看洞下二十幾丈深處,那兒才見有斜坡。
“快樂幫主”大聲道:“往右邊山溝快跑!”
這當然是對劉太平説的。
劉太平抬頭直招手,那當然是要“快樂幫主”可以下來一齊走了。
“快樂幫主”點點頭,舉着九節竹杖走向小洞。
他心中原是打好主意了,把這二人穴道點住,他二人就可以平平安安地往回走了。
然而就在他欲出手的時候,忽然不忍心,因為此刻前山殺得正凶,萬一他三人被官兵活捉就慘了。説句實在話,此時的“快樂幫主”對官兵也是痛恨的。
於是,“快樂幫主”一咬牙,他回身便往山崖下去了。
他不再管洞中三人了。
小山洞中,那被打中一鏢的漢子痛得直冒冷汗,他把血淋淋的鏢用力地從手臂上拔出來。
他這麼一拔之下吃一驚,沉聲道:“我的乖乖,這鏢是金子做的呀!”
他抹去金錢鏢上的鮮血,再用牙齒咬,立刻大叫:“我的乖乖,叫花子頭的鏢是金子做的呀,哈……”
兩個漢子一聽,立刻撲上去,這二人爭着要看看。
那人卻只把黃澄澄的金錢鏢揚一下,立刻揣入懷中不再亮他的“寶”了。
那年頭,銀子都少見,能有幾個人見過金子呀!
兩個人一聽之下對望一眼。
兩個人也發了狠,一個漢子大聲道:“走,咱們也去挨一鏢。”
另一人道:“挨兩鏢三鏢我也高興呀!”
二人拾起地上的刀殺出洞外去了。
“別走,你跑不掉了!”
另一個也大叫:“孃的,咱們不怕你的竹杖,你打來一鏢就不遛了!”
叫得真奇怪,這是什麼名堂,還有這種叫陣的?
兩個人也不怕山崖高,石頭滑,骨碌碌地便滾到了山底下。
兩個人咬牙忍着身上的骨頭痛,對十幾丈外走的“快樂幫主”二人追過去。
劉太平火大了,他掄刀回殺:“送死不是?”
不料這二人卻一齊對劉太平直搖手,道:“你走吧,爺們不和你打。”
劉太平怔怔地道:“那你們追來幹什麼?”
兩個人指着“快樂幫主”道:“同他打!”
“快樂幫主”哈哈一笑道:“想同我玩玩?”
一個大漢道:“咱們追上來不為別的!”
“為什麼?”
“領教你的鏢法!”
“快樂幫主”道:“鏢法?”
“不錯!”
“就憑你們?”
“你發鏢呀,發了鏢你就知道了。”
“快樂幫主”怎知這兩個傢伙一心想要他的金錢鏢。
金錢鏢是金子造的,也是西陵堡大小姐李小小學鏢時特別打造的。李小小就以這金錢鏢為媒證,送了“快樂幫主”。他是在情急之下才打出一鏢,卻打得這兩個賊寇貪得無厭,想多中上幾枚真金做的金錢鏢。
“快樂幫主”絕想不到這二人連滾帶爬自絕嶺追下來是什麼目的,不由冷冷一笑。
“你們不服?”
“不服你的鏢法。”
另一人也道:“你打上幾鏢再叫咱二人瞧瞧。”
“快樂幫主”冷冷道:“你二人一齊上吧,必要時我會發鏢。”
兩個漢子一聽,立刻舉刀衝上去。
這二人口中還厲叫:“殺……打鏢呀!”
只聽得半空中“叮咚”作響,緊接着兩刀已被竹杖打落了,兩個人抱頭痛得一邊急閃。
有個大漢直罵人:“孃的皮,叫你打鏢你打杖,你失信於人,你是小人!”
另一人也大叫:“咱們寧挨鏢不挨杖!”
“快樂幫主”道:“不到必要我不發鏢。”
他對劉太平道:“兩個無賴,咱們走!”
有個漢子頭上起了包,他還大聲叫:“你……趕快賞我一鏢吧,有錢的花子大爺呀!”
另一個也叫:“我們是來挨鏢的呀!”
“快樂幫主”道:“我明白了。”
劉太平道:“咱們快走,別理他們了。”
兩個人拔腿往山口奔去了。
就在此時,只聽山上面殺聲震耳,細看之下,賊寇們已在後山拋下許多長繩子,一個接一個地往山溝裏滑下來了。
兩個賊寇拾起刀來迎過去,只見叫天張肩頭在冒血,軍師古懷今也失魂落魄地陪着叫天張當先下了山谷。
再看崖上面,只聽得一聲巨響,大大的石塊落下來,阻住了從前山到後山的那條小山道,卻也阻住大批官兵的追殺。
落到溝裏的賊寇,數一數大概只有百來人。
兩個漢子迎上前,古懷今道:“有希望了,有希望了,當家的。”
叫天張痛得齜牙咧嘴,道:“還有什麼希望呀?”
古懷今道:“劉家寨的大少爺還在咱們之手呀!”
他還不知道劉太平已被人救走了。
叫天張立刻向二人問道:“劉大少爺呢?”
他的精神又來了。
兩個人可慘了,不由低頭道:“逃了,是被那個花子頭救走的,我們打不過他。”
叫天張一聽,大怒道:“奶奶的,他們來了幾個人?”
一個大漢忙回道:“就他一個人,救了劉太平往谷口奔去了,咱們雖然打他不過,還是一路追了下來。”
古懷今立刻大聲道:“快把弟兄們集合起來,咱們派人去追殺,總不能讓他二人逃掉。”
叫天張更火了,他指着兩個漢子叱道:“你們呀,打了十多年的仗,跟我幹了不少戰役,他奶奶的,白乾了。”
有個大漢指着山上小山洞。道:“我們三個守一個劉大少爺,突然來了花子頭,那小子原是沒有機會出手的,可是他突然打出一支金錢鏢,打落了那擱在劉大少爺脖子上的刀,那是個金錢鏢呢!”
叫天張叱道:“金錢鏢有什麼出奇的?”
那漢子道:“是金子造的。”
叫天張罵道:“他孃的,還有用金子打造的鏢呀!你他孃的土包子不是?”
另一漢子指着剛爬下山崖的那個臂上受傷的漢子,道:“當家的,你若不相信,金錢鏢還在他懷裏藏着呢!”
叫天張將信將疑地對那人招手,道:“過來!過來!”
那個臂上受傷的漢子剛剛落在崖下面,忽聽叫天張叫他,他忍着傷痛走向叫天張。
叫天張伸手拍拍那人,道:“又受傷了?”
“傷在腕門上了,他孃的,花子頭乾的。”
叫天張道:“傷上加傷,我記你一功。”
“謝謝當家的。”
“你捱了一金錢鏢?”
“是的,當家的。”
“把鏢取來我看看。”
那人對另兩個人一瞪眼,心中那股子忿怒全掛在他的那張黑臉上了,那是仇恨的表示。
雖然仇恨,手卻還是往懷中去掏,口中無奈地道:“當家的,鏢是打在屬下腕門上的,這是仇恨,屬下要把這鏢留在身邊做一個紀念……這……鏢……”
他手一攤開,黃澄澄的一支金錢鏢露出來了。
不只是叫天張一瞪眼,看到的人全圍上來瞧。
有人低呼:“是金子做的……”
叫天張一把抓到自己的手上,他只那麼掂了掂,便快手一縮,裝入自己的袋中了。
“我來替你保管,當然,我也會在功勞簿上再記上你一功。你受了傷,慢慢地跟在後面走,等咱們破了劉家寨,比這更好的有的是。”
這段話説得不明不白,但有一事很明白,這支金子做的金錢鏢“入庫”了。
那個受傷的人幾乎嘔血。
叫天張大聲吼起來了:“錢二當家的、毛白天、李道光,你們快跟我走,立刻去追那個花子頭王八蛋!”
三個未受傷的頭目從三個方向奔來了。
這三人剛奔到,另外兩個人也躍過來了,這二人也是頭目,一個叫佟大頭,另一個叫褚彪。
兩個人來到叫天張面前道:“當家的,咱們也去。”
叫天張拍拍袋子,道:“別是為了金錢鏢吧?”
這二人一瞪眼,道:“金錢鏢算什麼,劉大少爺才是個大元寶呀!”
叫天張一聽直點頭,道:“對!對!對!劉大少爺才是個斗大的大元寶。”
他猛地揮刀一吼,道:“弟兄們,你們聚合以後繞道往大別山豹子寨去呀,咱們抓了劉小子就奔回豹子寨去。”
錢大孑L道:“當家的,我已安排好了,咱們快去追殺那花子頭呀!”
叫天張一聲吼:“走,宰那花子頭去。”
他當先往前走,身後跟來幾個頭目。
這些人共五個,正是這批賊寇的主要骨幹。
真幸運,劉太平並未受到什麼傷害,當“快樂幫主”救出他來到雞公山谷底後山後,兩個人便一路往谷口奔去。五六里山道一過,前面已是小山崗了。
“快樂幫主”愉快地説道:“大舅子呀,你走運呀!”
劉太平道:“走運?差一點兩隻耳朵沒有了。”
“快樂幫主”道:“那是危難,危難一過,運氣就來了,你看山上起火了。”
劉太平回頭看看,不由冷笑道:“太可惜了。”
“什麼可惜?”
“可惜的是大別山的那批山賊不在雞公山上,否則一舉平掉,咱們就太平了。”
“快樂幫主”道:“可也製造了救你的機會,我的大舅子呀,這就是我説的,你的造化大呀!”
劉太平邊跑邊笑道:“可造化也弄人呀!”
“快樂幫主”道:“回寨子裏,好生先吃一大碗豬肉!”
忽然,林子裏傳來一聲大叫:“哪裏有豬肉吃呀,喂,快快告訴我在哪裏。”
林中有人奔出來了。
他會是何人?
林子裏突然奔出個毛大漢,半披頭髮半敞胸,胸毛連在鬍子上,耳朵大眼睛大鼻子大嘴巴更大,只是那面部小一點,這些大字號的零件全都集在一塊了。
眨眼一看以為鍾馗到人間,再細看又好像非洲來的野人,説他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令人吃驚的是他肩上一把厚背砍刀三尺半,那把子就有手臂粗,明晃晃的刀刃比剃頭用的刀還利十分。
這樣的人從林中跳出來,又加上如今是荒年,十成十被人當成了攔路打劫的人。
“快樂幫主”不等那人來到,拔身而起三丈高,空心跟斗七八個,轉眼攔住那毛大漢。
兩個人碰上面也不多羅嗦,“快樂幫主”厲聲大吼道:“看打!”
他三十六路打狗杖法使出來,就聽得一陣劈里啪啦響,只可惜那棒子全打在那人的刀背上。
“快樂幫主”也吃一驚,立刻問,少林絕學十八羅漢杖法使出來了。
要知這少林寺真正的武功並非在別的兵刃上,杖法才是必修之課。
“快樂幫主”以打狗杖套上十八羅漢杖,立刻打得那黑漢左右閃。
便在此時,劉太平奔到了。
劉太平一到立即大聲叫起來:“別打了,別打了,都是自己人吶,快住手!”
黑漢掄刀往外跳,“快樂幫主”也愣了。
劉太平走向黑漢,道:“趙大叔,還認得劉家寨的劉太平嗎?”
那黑漢一聽馬上走上去仔細看,不由帶着悲聲道:“不錯,不錯!你是小太平,小太平,哈……”
他笑了,笑得眼睛冒淚花。
劉太平拉住姓趙的走向“快樂幫主”,他介紹道:“兄弟呀!這位就是我對你提過的趙打雷趙大叔。”
“快樂幫主”忙笑笑道:“趙大叔,真是對不起!我失禮了。”
趙打雷出聲似打雷,道:“好嘛!你小子先出手花子幫的打狗棒,再出手少林羅漢杖,我問你,你到底是哪一方的?”
“快樂幫主”一笑道:“我是劉家寨的未來女婿呀!”
趙打雷道:“喲,是翠花還是翠玉?”
“翠花!”
趙打雷一聽,一聲嘆,道:“我快五年沒來劉家寨了,正打算來一趟瞧瞧你兄妹的刀法如何,想不到會在這兒遇上你。”
劉太平道:“趙大叔,小孩沒娘説來話長,咱們快快一齊走,別叫賊寇們追上了。”
趙打雷道:“什麼賊寇,孃的!在哪兒?”
劉太平手一指,道:“趙大叔,你抬頭往雞公山谷口瞧,好幾個賊寇奔來了。”
趙打雷道:“我林中聽到遠處有吼叫聲,好像有人在打仗,可是你們?”
劉太平道:“不是呀!我被賊寇捉上山,是‘快樂幫主’把我救出來,雞公山的山前有仗打,那是官兵們在剿賊寇吶!”
趙打雷:“孃的,天災人禍一整套,老百姓倒黴了。”
他看着奔來的六個人,立刻對劉太平與“快樂幫主”道:“你們快快走!我收拾了他們就追你們。”
“快樂幫主”一笑,道:“還有爭着玩命的,我以為你還是……快快走……”
“快樂幫主”道:“不,我對付他們,你們走!”
趙打雷道:“喂!我問你,你是不是説過你同翠花姑娘訂了親?”
“快樂幫主”道:“我是劉家的女婿呀!只是還未同翠花進洞房!”
趙打雷道:“得,你們還未進洞房,可是如果你把個小命留在這荒山邊的荒林中,劉大姑娘怎麼辦?”
“快樂幫主”還真少有,他淡淡地道:“我如果把命留在這地方,翠花姑娘應該拍手笑。”
趙打雷看看劉太平,道:“這小子是不是有問題?”
劉太平未答,“快樂幫主”開了腔:“我沒問題。”
趙打雷道:“那你説,為什麼你完蛋了,翠花姑娘還會笑,笑什麼?”
“快樂幫主”道:“你不知道吧?我一説你就會明明白白地點頭了。”
“你快説!”
“你想想,誰家姑娘願嫁個草包呀!所以我的小命留在這兒,她就不再嫁我這大飯桶了,她就高興了,你説是不是?”
趙打雷聽得一瞪眼。
劉太平急叫:“你不是大飯桶,你不會死在這兒的。”
“快樂幫主”道:“所以嘛,由我攔他們,你們兩個快快跑!”
趙打雷哈哈地笑了。
“好小子,歪理也叫你説成例律了。好好好,老夫多日未見高手了,今天咱就在一旁開個眼界吧!”
“快樂幫主”道:“劉少寨主怎麼辦?”
趙打雷道:“他站在我身邊。”
“保險平安嗎?”
“放心啦!有老夫在,他們動不了太平半根毫毛。”
“快樂幫主”點頭道:“好,我大舅子的一條命就交在你老手上了。”
三個人這才剛説定,六個大漢已呵呵叫罵着趕來了,為首的當然是賊寇頭子叫天張。
叫天張大罵道:“王八蛋,你們逃不掉的,跑上天邊也要抓到你。”
一聲哈哈笑,“快樂幫主”拄着九節竹杖金剛似的站在路中央,他站得不偏不歪,好像等他的老朋友似的。
他等老仇人還差不多。
隨之追到的就是古懷今、錢大孔、毛白天、李道光和佟大頭五個人。
這五個人衝到後,只聽得叫天張仰天哈哈笑道:“奶奶的,我的財神爺沒跑掉,哈哈……”
劉太平冷冷道:“非是你的財神爺,而是你的閻王爺。”
叫天張道:“哈!憑你這公子哥兒?”
“快樂幫主”開口了。
他掄了一下竹杖,道:“姓張的,咱們早就要再比劃了,想不到會等到今天。”
“今天老子宰了你!”
“誰宰誰還不知道,只不過你可得小心了,這一次你的小刀被我接着,我是不會再往你的腿上扎,我必然會毫不遲疑地扎進你的咽喉。”
叫天張想到傷腿之事,一股子無名火就油然而升起來,他咬牙道:“小子啊,今天非活剝你不可!”
“快樂幫主”一笑道:“那是你有殺我心,而且早有此心了。我本沒宰你之意,卻是你不長眼睛逼我破戒殺活人,你們是一起上呢?還是來個車輪戰?”
叫天張這時才發現劉太平身邊多了一個醜似鬼般的黑漢,肩上扛着刀,遂對古懷今幾人道:“看我殺了這王八蛋,你們再去殺那黑鬼,可別傷了活財神。”
古懷今道:“當家的,放心吧。他兩人一死一活錯不了!”
趙打雷冷聲罵:“操,什麼東西!”
他的刀卻仍在肩頭上,他把劉太平攔在身後面。
這時候“快樂幫主”走動了。
叫天張也在移動,他的刀指向天空,那架式是準備出刀就要人的命。
“快樂幫主”很輕鬆,他邊跳邊移動……
“咻!”緊接着叫天張一聲咒罵:“老子劈你這小狗操的!”
“叭!”
叫天張的刀自“快樂幫主”身側掠過劈了個空,他回身刀走一半,卻被“快樂幫主”的九節竹杖敲打在他的正頂門上,打得他頭上起了肉包還見了血。
“好!”
這是趙打雷叫的,卻也引得錢大孔側過臉大罵:“好你孃的老皮!”
毛白天也罵:“醜鬼,你等着挨刀吧!”
趙打雷卻哈哈笑了。
搏殺是很快的,就在叫天張捱了一棒之後,他橫走三步半旋身,左手掌便多了一把尖尖的刀。
突然間,他的身法一變,一套刀法旋出來,只見這賊寇頭子還真有一套,刀子閃出一片光芒。
刀氣逼人令趙打雷也瞪了眼,他準備出手支援了。
不料“快樂幫主”突然一聲清嘯,也自腰間拔出一把快刀。刀不長,但寒氣逼人,那是——
正是子母刀中的子刀,也是席家垛子的傳家至寶,更是席大紅與“快樂幫主”兩人的訂婚之物。
還未看清刀自何方來,“快樂幫主”已甩頭插入那一大片的刀光之中。
切!削!“咔咔”之聲傳出來。
等到兩人在刃芒之下分開來,叫天張手上的刀已斷成三截掉在地上,他的背上在冒血。
“快樂幫主”的刀又收起來了。
他是不想用刀去殺人的。
只不過他不殺人人卻要殺他,半空中兩支飛刀往他的胸前直射過來。
叫天張口中還厲叫:“打!”
九節杖豎在面前,“嗖嗖”兩聲已把兩支飛刀拔落,“快樂幫主”的竹杖在地上一拔,他妙不可言地抓住一把飛刀在手上。
“孃的,我要往人身上那一個地方扎進去!”
叫天張暴身而退,道:“給我殺!”
這是打不過人耍賴了,因為他的本事用完了,刀也被削斷了。
錢大孔幾人早就要出手了。
他五人也早已分配好了,兩個人去搶劉太平,三個人去圍殺“快樂幫主”。
此刻,錢大孔、李道光與佟大頭三人已向“快樂幫主”撲過去了。
三個人堵住“快樂幫主”去追趕他們的當家,三把砍刀已向“快樂幫主”招呼上了。
“快樂幫主”一邊揮杖打,一邊對“旁觀者”趙打雷呼叫:“快保護劉大少爺往回走!”
他還真的小看了趙打雷。
再看背上挨刀的叫天張,用傷藥往後背上抹,抹了半天也沒抹上,因為那地方是手摸不着的地方,氣得他大罵:“操他娘!”
再看那個道士出身的古懷今,他與毛白天兩人並肩逼向趙打雷與劉太平。
古懷今邊走邊冷笑道:“大少爺,你別走啦!一邊站着看熱鬧,咱們幹了這個鬼,我們把你當財神!”
毛白天哈哈笑道:“你們跑不了啦!”
這兩人走近趙打雷,突然舉刀對準趙打雷便劈過去。
“殺!”
“啊!啊……”
行家有沒有,只要一出手。
當然,也有人説: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別管有沒有,且看趙打雷在幹什麼。
趙打雷在往破靴上抹着鮮血。他的刀上有鮮血,往下流,他有些不太高興地自言自語:“孃的,老了不是,往日出刀無血,如今出刀刀有血,我老人家的刀力慢多了!”
聽聽,聽聽他這話多嚇人。
再看看古懷今與毛白天兩人可慘了,古懷今的左肩白森森的肩胛骨也露出來了。
毛白天抱住左大腿,一邊跳一邊嗷嗷叫:“唉……”
兩個人幾乎倒在血泊裏,趙打雷出刀砍了這兩人,他的雙腳動也沒有動一下。
這光景看在叫天張的眼裏,立刻頭皮也麻了。
他心想:“哪裏冒出這黑漢,出刀砍人比我叫天張還狠十幾分啊!”
就在他吃驚的時候,只聽得“快樂幫主”笑道:“小心腦袋!”
緊接着只聽得“叭啦叭啦”連聲響,錢大孔第一個偏頭往外閃,他還大罵:“孃的皮,這是什麼武功呀!”
他至少頭上捱了七八下。
佟大頭與李道光早已抱頭往外閃,三個人閃到五丈外,“快樂幫主”已冷笑道:“滾!今天暫且饒你們不死,下次遇上必殺不饒!”
叫天張大聲吼罵道:“孃的,你厲害吧,你囂張吧,你偉大吧!只不過你小子早晚會死在老子手下,你給老子小心着!”
趙打雷吼叫:“喂,你怎麼手軟了呀!放虎歸山不是,這是扛刀人的大忌呀!”
“快樂幫主”還未回話,叫天張已叫他的人快快逃走,因為他怕那個黑漢會出手。
於是這一場搏殺已經終止,而劉太平也愉快地笑了。他拉住趙打雷,道:“趙大叔,咱們一同回劉家寨。”
“有酒嗎?”
“喝不完的酒!”
“哈……”趙打雷哈哈笑了。
趙打雷加上劉太平,再加上個“快樂幫主”,這一共是三個人。
也許有人會説“廢話”,看書的又不是學算數。其實要説的是人不只這三個,因為就在他們三人走了快13裏時,從遠處又出現三個人。
這也是三個人,為了別弄錯,才廢話似的説這三個與那三個不一樣。
那三個與這三個有什麼不同呢?
嗨,不同之處可大了,因為前三個是男子,後三個是女的。
這時候女的敢上路,真的是不要命了。
只不過迎面來的三個可不是簡單的女子,因為她們都不約而同地布包頭,手拿刀,腰掛鏢囊還帶小刀。這樣的女子路上走,男人見了也要躲。
倒不是因為她們手上拿着明晃晃的傢伙,而是她們一個個翻動着白多黑少的眼珠子既不動也不眨,活像廟裏跑出來的女閻羅要找人拼命似的。
雙方就快碰上了。
“快樂幫主”也吃一驚,哪裏來的女羅剎,走起路來像一陣風,黃土路起風沙,打從老遠就看得清!
先見風沙後見人,三個女子跳起腳來跑,一個個全都在大叫:“快樂!快樂!快樂沒事回來了!”
三個人不約而同的聲音,老天爺——“快樂幫主”真想找個地縫躲起來。
他心中在嘀咕,怎麼那麼巧,她們三人相處在一起了,自己非慘不可。
他還真的想找地縫鑽,左看看右瞧瞧就是跑不了,因為三個姑娘已到了。
頭一個正是劉翠花。
劉翠花發現她哥哥比平日更健康,放下心事衝着她哥哥點點頭,道:“你怎麼不小心,我擔心死了!”
劉太平道:“你不是擔心我,擔心他才是真!”
劉翠花只一看,怎麼搞的?李小小與席大紅正把個“快樂幫主”圍起來。
劉翠花心中一緊,那是她的未婚夫婿呀。
劉翠花不落後,趕緊擠過來了。
“你……還好吧!”
“好呀,我好得不得了!”“快樂幫主”緊張了。
劉翠花看看李小小,道:“‘快樂幫主’他很好。”
李小小道:“是呀,我們放心啦。”
劉翠花再瞧瞧席大紅,道:“聽到了吧,他好得很呢!”
席大紅道:“他好就沒事。”
三個女子各懷鬼胎誰也不知道。
“快樂幫主”笑道:“三個姑娘大小姐,我喜歡跑得快的姑娘,你們三人哪一個跑得最快呀?”
劉翠花道:“比快呀,我第一!”
李小小冷笑道:“想比快看我的!”
席大紅道:“你們本事大,我跑不過你們,我在後面慢慢走。”
李小小再冷笑,道:“哼,你想在後面陪着幫主走呀,我不跑了。”
翠花道:“你們都不跑是嗎?我怎麼跑?同誰比快呀!我也不跑了。”
三位姑娘不賽跑,“快樂幫主”開口了:“趙大叔,你們幾年不見了,還有翠花姑娘,你們有許多的話要在一起談談了,是不是?”
這光景趙打雷早就愣住了。
此刻見問,便道:“賢侄女別跑了,那只是逗着你們説笑的。”
劉太平道:“大家一齊慢慢走吧。”
“快樂幫主”笑笑道:“我是花子幫主呀,我能説話不算數,我能開人家三位姑娘的玩笑?”
劉太平道:“她三人才剛來到呀!該叫她們歇一歇再跑吧?”
“快樂幫主”道:“也罷,你們在後面慢慢走,我不能説話不算數,你説是吧?”
劉太平剛點頭,“快樂幫主”又對三個姑娘笑道:“你們若不參加我不勉強,我在前面開路了!”
他話聲剛落,立刻拔腿就走。
他只是走,但走得相當快,快得分不清左右腿。
他這麼一走,劉翠花立刻緊跟上,她還笑道:“你們二位慢慢走,我同快樂幫主一齊比賽了!”
不料李小小挺身也追了上來,道:“我比賽!”
席大紅道:“我只是對你們客氣,要比誰跑得快,你兩人差得遠吶!”
三個姑娘拔腿追,“快樂幫主”心中高興了。
只要你三人比賽跑,你們就不會多説話,不説話就不會拆穿他的西洋鏡。
“快樂幫主”跑起來了。
當他發覺三個姑娘都追來,便立刻把走變成跑,而且是越跑越快。
他的後面三個姑娘追得緊,那劉翠花跑了十幾裏,氣喘吁吁叫起來了。
“我……我跑不動了。”
隨之跟到的李小小,看看劉翠花道:“跑不動就歇歇,你可知道,咱們自中牟縣跑到了信陽州,算一算也有千多里,你走過這麼長的路嗎?我勸你少來吧!”
劉翠花冷笑道:“叫我停下呀,早呢!”
她又發狠地跑起來。
隨之席大紅也追來了。
席大紅大笑道:“我對你二位客氣,不料你兩人真以為我不會跑呀,叫你兩人知道我的厲害!”
説完她還大吼一聲:“走!”
真快,她好像習過快腿功,走得幾乎雙足不沾地。
可是三女拼力跑了20裏,前面已看不到“快樂幫主”的人影了。
三女都是一樣的想法,看誰先到劉家寨。
誰先趕到劉家寨,誰就會在“快樂幫主”面前吃得開!
她三人抱定一個想法,誰都是想不能叫自己未來的夫婿感到失望。
三位姑娘可也不敢對“快樂幫主”呼叫未婚夫,“快樂幫主”是花子頭呀,千金姑娘嫁花子,天大的笑話。
只不過三位姑娘都愛這個花子頭,三個人便暗地裏各自使勁了。
三位姑娘跑得快,剎時間一溜煙的不見了。
三個人在比賽跑,看誰先見到她們的心上人。
南陽府閃電刀趙打雷糊塗地問身邊的劉太平道:“奇怪了,怎麼三位姑娘都聽那花子頭的擺佈?”
劉太平忙掩飾道:“她們都是女人,女人心眼小,經不得人家慫恿,女人也好強,她三人也都會武功。”
“她三人誰的武功高?”
“沒比過,不知道,且看看這一次誰先跑到。”
“我發現好像她三人都喜歡那個花子頭。”
“‘快樂幫主’是個英雄,英雄愛美人,美人當然更愛英雄了,是不是?”
“三個姑娘同時愛上那個花子頭,這花子頭就不一定快樂了!”
“我好苦也!”這聲音來自樹頂上。
這聲音也叫地上走的趙打雷與劉太平嚇一跳。
兩人立刻往上瞧,正看到“快樂幫主”自樹上往下躍,“嘩啦”一聲站在地上了。
劉太平道:“你沒有往劉家寨跑呀?”
“快樂幫主”道:“為了救你,我已跑了大半天,我還跑呀?回到劉家寨也沒事,路上慢慢走多好。”
哈哈一笑,趙打雷道:“小子你的腦袋好,三位姑娘被你耍了,哈……”
劉太平道:“真有你的,看你回到寨裏怎麼去向三位姑娘交代?”
“快樂幫主”道:“我就説我不比賽,男女怎麼好比賽呀,我是叫她們三人比賽的。”
他説完哈哈笑起來了。
劉太平心中起疑了,他大妹子出來情有可説,因為他大妹子不但為了哥哥被擄,更是“快樂幫主”的未婚妻呀!那麼,李小小與席大紅二位前來是幹什麼的?
劉太平當然不應此刻去問“快樂幫主”,只不過這個疑團他再也抹不去了。
“快樂幫主”取出乾糧來,笑道:“咱們大家早餓了,我這裏有乾糧。”
趙打雷道:“有酒沒有?”
“快樂幫主”笑笑道:“我這是出來救人的,要喝酒到劉家寨去喝。”
他把乾糧分作三份,那趙打雷也許早餓了,他大口地啃吃着,道:“信陽州那裏我不去了。”
劉太平道:“荒年呀,趙大叔,你就住在劉家寨,少不了你喝的酒。”
趙打雷道:“我的那套刀法鏢法,你兄妹們習得怎麼樣啦?”
劉太平道:“力道仍見欠火候。”
趙打雷道:“我早説過,富家子學武功,花拳繡腿,不錯吧?如果你的刀法紮實,還會被人擄上山呀!”
“趙大叔,太平慚愧。”
趙打雷道:“現在我來了,我要認真地教你兄妹把刀法鏢法練好再走。”
劉太平笑笑。
趙打雷再看看“快樂幫主”道:“花子,你剛才的幾手真不賴,又是少林派,也有打狗棒法,你説説,到底是哪一派?”
“快樂幫主”笑道:“趙叔呀,武功不論哪一派,萬流歸宗一個樣,臨場經驗最重要。”
趙打雷道:“有道理。”
三個人這裏慢慢地走,忽然傳來暴吼聲:“站住!站住別走了!”
這是誰在吼?
“快樂幫主”三人回頭,二十多個捕快衙役追上來了。
這些衙役大聲吼着,他們的刀握在手上,為首的那人跑得挺快,他還大叫:“鏈子侍候,準備拿人!”
這吼叫的人是個六尺多高的大個子,只一看便叫一般百姓嚇一跳。
這捕頭可不是別人,信陽州的謝捕頭是也。
這時候,劉太平已揚起手來呼叫了:“是謝捕頭大人嗎?我是劉太平呀!”
“嘩嘩啦啦”的一陣響,二十多個捕役衝上來了,他們原是要拿人的,但見是捕頭認識的人,一個個看得眼睛也瞪大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當然有原因。
謝捕頭看看趙打雷,看得令他不悦,因為趙打雷長得像個鬼,跟山賊差不多。
他再看“快樂幫主”,立刻衝着“快樂幫主”點點頭,打招呼,因為“快樂”的一身衣衫好漂亮,全是亮晶晶的綢緞。
那年頭哪還有人穿得起這麼好的衣料呀,粗布衣不破就已經不錯了。
謝捕頭當然向“快樂幫主”點頭打招呼。
這就叫做人敬富狗咬破,有錢能使鬼推磨。
謝捕頭是官場中人,他當然先要劉太平為他作介紹:“少寨主,給我介紹這兩位。”
劉太平當然會介紹,介紹以後好説話。
他指着“快樂幫主”道:“謝捕頭,這位兄弟乃當今花子幫幫主是也。”
謝捕頭一瞪眼,臉上冷冷地道:“花子頭呀!”
好像帶點木然的冷淡。
他甚至也不點個頭,只那麼哼了一聲,因為他知道了“快樂幫主”是個花子頭。
這些日信陽州中來了許多花子,早幾天花子們還在城中搗亂,他當然對花子沒好感。
劉太平又對謝捕頭介紹趙打雷道:“這位是南陽州府閃電刀趙打雷趙大叔!”
趙打雷只淡淡地點個頭,謝捕頭可走上前去了,他伸出手去拉過趙打雷的手就是一陣搖,道:“趙打雷是江湖遊俠,我謝某人心儀久矣,卻是在這荒郊樹林子才碰上,幸會幸會!”
趙打雷心中不悦,他心中在説,前倨後恭,官場的人真王八蛋。
他心中開罵。不過他這一竹竿打翻一船人,欠公道了。
趙打雷心中雖然罵,面子上還是要應付,他淡淡地道:“無業遊民,可憐之人,你大人多擔待。”
謝捕頭哈哈一笑道:“好説,好説,趙大俠如果庸俗,怕是早就坐上管帶之職了,哈哈……”
趙打雷道:“管帶?給人辦事呀,哼,我可沒有這個福份!”
劉太平真怕雙方把話説僵,立刻笑笑道:“趙叔,謝捕頭,咱們回劉家寨,我爹正等我回去,我能否有幸請各位到寨中吃杯水酒?”
謝捕頭搖手一笑道:“公事在身,我這一回是去不了劉家寨了。”
劉太平把話引上正途,道:“謝捕頭,這一陣子大別山的土匪‘黑麪閻羅’石太沖,加上這一批賊寇叫天張,把我們劉家寨圍得水泄不通,千方百計地要殺進寨子裏。”
謝捕頭道:“有這種事?”
劉太平指着“快樂幫主”道:“若非是花子幫的人死守着寨門樓,咱們只怕早已完了。”
謝捕頭看看“快樂幫主”,淡淡地道:“難得花子幫主人也做了些好事情!”
他見“快樂幫主”麪皮一緊,卻又淡淡一笑,道:“我想劉家寨以後可以不用再找別人擔綱了!”
劉太平道:“誰會為咱們住在城外山邊的人擔憂?”
謝捕頭道:“朝廷綏靖地方,到處派了官軍掃蕩山賊流寇,以後信陽州地面上不會再有山賊們出沒了。”
劉太平道:“真的嗎?”
謝捕頭指着雞公山方向,道:“官軍已毀了雞公山,被搶的大米也奪回十幾車,如今正揮軍往大別山中殺去。咱們這是清掃逃脱的餘孽,四下裏只要有他們的行蹤,咱們鎖了就拉回去砍頭!”
劉太平愉快地道:“阿彌陀佛,百姓們日子快要好過了,只求蒼天早下雨吧!”
謝捕頭道:“各位,你們可曾看到有流寇往這一帶過來嗎?”
“快樂幫主”指着雞公山背後,道:“看見了,看見了,他們躲藏在那雞公山後面一片山林中。”
謝捕頭一聽精神可來了。
他回身對二十幾個衙門捕快一聲吼:“你們聽見沒有,雞公山後面有賊寇,咱們找了半天不見有一個。孃的老皮,原來他們躲在後山。”
有個捕快出聲應道:“走,抓人去!”
“走!”大夥一聲吼,立刻都走了。
謝捕頭最後一個走,他對劉太平點頭笑一笑,道:“以後再有人去騷擾劉家寨,你就派人去衙門,我姓謝的立刻會趕來。”
劉太平施禮,道:“辛苦了,辛苦了!”
姓謝的大步往前走,走地有聲“咚咚咚”,他的樣子是叫人看:瞧!他多麼的有精神。
“快樂幫主”淡淡地道:“這位大官爺似乎瞧我不起,他的本事不知怎麼樣?”
劉太平道:“官家捕頭常辦案,我們劉家寨他走過,這已是兩年前的事了。”
半天不開口的趙打雷道:“勢利小人,令人看了就作嘔,哼!”
“快樂幫主”道:“兩位,我看咱們應該回頭走。”
劉太平道:“回頭?再去雞公山嗎?”
“快樂幫主”道:“咱們不回雞公山,雞公山已被官兵放了火,燒完了。”
劉太平道:“為何回頭去?”
“快樂幫主”道:“回頭去瞧瞧看,有沒有熱鬧好看的,我想……”
趙打雷道:“想看人打架,是嗎?”
“快樂幫主”笑道:“不錯,趙大俠可有興趣?”
哈哈一聲大笑,趙打雷道:“瞧瞧又何妨。”
劉太平道:“瞧誰打架?”
“快樂幫主”道:“不久便知道,大舅子去瞧瞧,看看捕殺也可以取得戰鬥經驗呀。”
劉太平道:“你們兩人去,我當然也去,走吧!”
他們説了兩三句話就回頭,只不過三人慢慢走。
三人走得慢,可也比一般人走得快多了。
人們走長路有句實在話:不怕慢,就怕站。
三個人慢慢地走,一走就是二十多里路,遠處就快看到雞公山的後山口了,便在這時候,忽見有人吆喝着自谷中往外奔出來。
“快樂幫主”手搭涼棚齊眉看,由不得他不笑了。
“什麼……果然被我猜中了。”
趙打雷也問:“誰!”
“快樂幫主”道:“八成是那些捕快們。”
他這裏話剛落,果見捕快們一個個發了瘋似的往這邊狂奔過來了。
捕快們奔逃不喊叫,把力氣全部用在兩腿上。仔細看,跑在最前面的不是別人,謝捕頭是也。
這是怎麼一回事?看看他們後面就知道了。
雞公山後山谷口處最荒涼,便是山道也看不見,如今自林中跳出十多人,十多人就把謝捕頭二十多個人殺得大叫着往回跑。
那為首的不是別人,正是叫天張。
當然,這追的人中可沒有古懷今與毛白天,因為二人剛才捱了刀。趙打雷出手不留情,把兩人砍得如今還在發高燒,血流多了骨露白,怎麼會不發燒?
他二人的罪可受大了。
“快樂幫主”手軟不要命,錢大孔等三人圍他,他也不願要人命。
如今可好,叫天張發現來了二十幾個官差,他正在火頭上,立刻衝出來同謝捕頭幹上了。
雙方這麼一接上,謝捕頭才知道不對勁,林子裏隱隱約約的似乎還有100人。
再一動上刀,他的左臂上被砍得直冒血,另外三個捕快也被殺得兒乎要倒下地。
這樣的仗打不得,立刻大叫一聲:“撤!”
二十多個捕快拔腿就逃,再慢就被賊寇們包圍起來了,到那時候便只有死路一條了。
謝捕頭率人帶頭逃,發足狂奔七八里,路上他回頭看,追的賊寇還有十多人。
他明白這十多人都厲害,停下來準完蛋。
繞個小彎猛一看,謝捕頭忍不住大喊:“快呀,賊寇追過來了!”
他是對劉太平説的,卻也是對“快樂幫主”與趙打雷二人表明有賊寇追上了。
他説完還回頭看,又對“快樂幫主”不高興地道:“都是你這臭要飯的,怎麼不把話説清楚,你想拖死我們呀!”
“快樂幫主”道:“怎麼啦?”
謝捕頭道:“林子裏躲了上百賊寇在裏面,我們只有23個,我們追去不完蛋呀!”
“快樂幫主”笑笑道:“原來他們人多呀!”
便在這時候,忽然轉出叫天張、錢大孔、李道元與佟大頭,還有其他賊寇,嘩嘩啦啦地追來了。
只不過叫天張一看嚇一跳,因為看到了那個出刀如電的趙打雷,肩頭上擱着那把專門砍人的刀,另一邊的“快樂幫主”手握竹杖還在哈哈笑。
別的都不講,只這麼兩個人就夠嗆。
五丈外叫天張雙臂平伸攔住他的人,那錢大孔驚叫:“他孃的臭皮,臭花頭子沒走遠呀!”
“快樂幫主”一笑道:“我是因為剛才下手太輕了,心中老覺不舒服,想再狠狠地打斷幾條狗腿,所以我在這兒等你們來。”
佟大頭大怒,道:“老子早晚宰了你!”
“快樂幫主”道:“何不現在放馬過來?”
“操你娘!吃定老子了。”
姓佟的不服氣,衝出來舉刀就往“快樂幫主”狂砍過來,他以為“快樂幫主”的九節竹杖必被砍斷,便刀刀往竹杖上招呼。他可不知道,九節竹杖如果容易斷,早斷幾百回了。
“快樂幫主”杖挑兩三下,口中冷冷道:“小心你的狗腿!”
姓佟的砍刀護下盤。
“叭!”
“哎唷!”
“快樂幫主”沒有打他的腿,一杖打在姓佟的頭頂上,姓佟的閃身揮刀罵:“操,你叫腿為何敲頭?”
“快樂幫主”道:“誰叫你去護你的腿?”
這算什麼話?姓佟的氣得直咬牙。
突聽閃躍中的“快樂幫主”又道:“這次打你頭!”
姓佟的去護腿,他是不相信敵人話的,因為他就常欺騙人。
“咚……”
“啊……”
“快樂幫主”一杖果然打在姓佟的頭頂上,打得他抱頭就往回逃,邊逃邊罵:“操你娘,老子上當了!”
他的意思是不上當他就贏了。
姓佟的捱了打,逃到叫天張面前直叫痛。
叫天張肩上也扛了一把刀,但他知道對面站的兩個人只怕他一個也對付不了,如果沒有“快樂幫主”與趙打雷,説不定他可以追到信陽城外殺了謝捕頭他們這些人。
此時見大道上並肩站定了趙打雷與“快樂幫主”,叫天張不由咒罵道:“操,什麼東西,為官家也求表現呀!孃的老皮,花子們都是窩囊廢,專門伸手要剩的,爺們就是骨頭硬,雙腳地上跺一跺,準叫有錢人屎尿屁一齊嚇出來,真是不幸啊!可憐之人幫官兵。喂,你別管這檔子事行不行?”
“快樂幫主”道:“我管定了。”
叫天張再問趙打雷道:“喂,那個扛刀的黑鬼,你是否是道上的?讓一讓,咱們收拾這些鷹犬之後就回頭,可以嗎?”
趙打雷冷冷一哼,道:“趙大爺正在想,一刀切下你們幾個頭才算省事。”
叫天張頓足道:“聽聽,聽聽呀,咱們殺呀殺呀的殺了十多年,如今越殺越回去了,怕了人家兩個呀?操他先人的,咱們這刀比不過他們的快。”
李道元吼道:“當家的,樹長千年劈柴燒,人活百歲也是死。死他孃的鳥朝_卜,也不當個王八郎,咱們一擁而上,就不信他們能把咱們殺得光!”
叫天張嘆口氣道:“不逞匹夫之勇,咱們快回去把人馬會合以後,動心計再報此仇!”
錢大孔道:“當家的,你怎麼越幹膽子越小了,咱們這些人怕他個鳥!”
叫天張道:“回去算一算,咱們還有幾個人?本錢不足怎麼拼,再拼就跑單幫了。”
錢大孔也同意叫天張的這些話,忍不住點點頭。
叫天張再看佟大頭,道:“你呀,衝冠一怒去捱揍,就不知道忍一時之氣保百年身的道理!”
緊接着他手一揮,道:“撤!”
於是叫天張這些人拔腿就逃,匆匆奔入荒林之中,大概又去糾合他的人馬了。
已經跑了七八里遠的謝捕頭那批衙門的人,這時候又回來了。
那謝捕頭指着奔人林中的賊寇們大叫:“喂,你們怎麼把他們放走了?”
趙打雷不理會,只冷一哼。
“快樂幫主”道:“我們放走?我們沒有來抓人呀!”
謝捕頭道:“也該知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的道理呀,他是寇呀!”
趙打雷突然道:“你為什麼不抓?”
謝捕頭一怔,道:“看你趙大俠説的,我要是殺得過,而且一人能殺一百多,我就不會跑了。”
他把賊寇不到一百説成一百多,當然是找理由了。
趙打雷掀瘡疤似的道:“追來的只十幾個,而你們卻有二十多。”
謝捕頭心中罵,口中卻道:“追來的都是有本事的人,咱們只一碰上來就吃了虧!”
他低頭看血流,又道:“這一刀……”
“快樂幫主”道:“快治傷吧。”
劉太平上前為謝捕頭包紮,謝捕頭突然道:“可惜呀,太可惜了!”
劉太平道:“惡貫未滿盈,上天不收妖,他們早晚會得到報應的。”
謝捕頭道:“我不説你們不知道,官家失了兩次糧,這一回派兵進山剿,便是漏網的一個也不放過,只要抓到一個,官府賞銀20兩。各位,一個20兩銀子呢!”
他總算説實話了,原來下鄉為賞銀。剛才“快樂幫主”和趙打雷打倒那些賊寇們,只怕姓謝的也不會把有賞銀之事説出來。
事情到了此刻,他忍不住實話實説了。
謝捕頭一邊坐着大喘氣。忽聽得趙打雷一聲吼道:“咱們走啦!”
他老人家當先行,“快樂幫主”也跟上。
他兩人一走,劉太平當然也得走。
劉太平臨去對謝捕頭道:“後會有期,大人,劉家寨歡迎你們常來。”
謝捕頭立刻揚揚手道:“一定一定,代我問候你爹一聲!”
“謝謝!”劉太平已在十幾丈外了。
有個捕快對坐在地上的謝捕頭道:“大人,咱們也該走了吧?這兒距離林子太近了!”
謝捕頭只一看,立刻起身指着北方道:“走,咱們回城去,多帶些人再出來!”
他們走得可真快,急急忙忙的奔大路而去了。
荒林之中呼哨之聲此起彼落,只見躲在巖洞荒草中的漢子們一個個直往一片古木林中奔過去。
大夥相會在一起,當然要開個會了。
這個會開得很悽然。首先,叫天張啞着聲音悲愴地道:“弟兄們,大家低頭先禱告,禱告咱們這一回死去的好兄弟。”
在林中默唸完畢,叫天張突然掩面落淚,道:“弟兄們,我親愛的好弟兄們呀,去年咱們五百八,今年……唉,你們數數看一百八十還有幾個呀?”
有個頭目大聲道:“當家的,咱們還有……連你當家的也算上,一共是108個!”
叫天張道:“怎麼又是八,王八蛋就不會多一個或者是少一個呀!”
古懷今受的重傷好多了。當賊寇的人別的不行挨刀在行,只要命在,賊寇仍然幹。
古懷今道:“當家的,咱們要走運了!”
叫天張道:“走背運!孃的,這叫走運呀?”
古懷今道:“當家的,一百單八是好數字,人間有此數,天上的星座也有此數!”
他把手指搬動着,又道:“想當年,梁山上一百單八將;在天上還有一百零八羅漢爺;紫微斗數共三座,最吉的加起來是熊獅。豹一共一百單八星,如今咱們一百單八人,正應了這個數。我敢説,打從今天起,咱們大夥要走大運了!”
叫天張道:“道士之説,你靠嘴巴吃飯,可也説得有些道理,但願你這些話不是放屁!”
錢大孔道:“當家的,咱們山寨是回不去了,只等官兵撤走,咱們把幾包大米運出來。唉,這還得對軍師的主意謝謝了!”
古懷今道:“當家的,咱們這是在開會,我有個提議。”
叫天張道:“能叫大夥別餓肚子就是好提議!”
古懷今道:“咱們不久前上得這雞公山之後,我就發現石太沖叫咱們替他把門户看守住,官兵來了咱們先上,他們卻在豹子寨吃大米飯!”
叫天張忍不住一聲罵:“操他娘!”
古懷今又道:“所以咱們得的17車大米,我叫人藏起兩車在後山岩洞裏,如今大夥用得着了吧?”
叫天張大聲道:“去!去兩個人爬上山看一看,看看那批官兵們走了沒有!”
錢大孔立刻叫兩個漢子從後山往雞公山頂爬去了。
古懷今又道:“我的提議是把那藏起來的大米用火炒熟以後,大夥分了帶在身上,咱們去找石太沖,豹子寨非管咱們飯不可!”
叫天張道:“姓石的他是個黑心漢呀!”
古懷今冷笑道:“孃的,咱的心也不紅,有個歪主意,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這道士真狠心,雙目一瞪還真唬人。
叫天張道:“你有本事反整他?”
“有!”
“説出來聽聽!”
“天機,天機一漏就不靈!”
叫天張反而哈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