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曉恩最近變得很忙,除了隨着温美珀早出晚歸之外,和總裁秘書套好交情更是不可或缺的工作,她很認真地觀察周遭與他接觸的人們,以備往後方便一次將温奸商利用殆盡。除此之外,她心底還深深潛藏着一個問不出口的問題——
那天夜裏,她的唇究竟碰到了什麼?若真碰到了什麼,那可是她的初吻哪!她的初吻該不會就莫名其妙給了討人厭的温奸商吧!
這個答案確定無法求證,悶在她心底快吐血了,於是她決定不想,假裝這件事沒發生過,標準的鴕鳥心態。
時間將近晚上七點,温美珀八點還要應邀前往某達宮貴人舉辦的私人派對,他甫換好正式服裝下樓,就瞧見專注於手邊工作而將晚餐冷落一旁的路曉恩。
他瞥了眼幾乎原封不動的食物,濃眉不着痕跡的微蹙。
她這幾天異常認真,甚至對他的挑釁都能充耳不聞,感覺她像是已經找到湊得三百萬的方法,反而是他不知道她想怎麼做。
她太安靜,就像個乖巧的孩子靜靜跟在他身後,無論他做什麼、説什麼都不能引起她的興趣,只會用那雙清冷似水又燦亮如火的美眸瞬也不瞬地望住他,這樣的反應讓他既疑惑又期待,彷彿她一夜之間長大了,不再容易被激。不過他不介意,他向來喜歡挑戰,尤其對象是路曉恩,他很好奇她天真正義的本質能改變多少。
“路曉恩,你最近在減肥嗎?”緩緩步下樓,温美珀的音量不大,語氣裏帶着不容置疑的挑釁。
“沒有。”還是很專注手邊的筆記本,路曉恩頭也不抬的回答。
“你不覺得自己吃太少嗎?難道沒人告訴你,你瘦了一大圈?”
訝異地揚眸瞥了他一眼,路曉恩不明白他為何會突然關心起她,不過如果她最近真的瘦了,保證和她的食量無關,而是每天跟着他日夜操勞。
她發現這男人的工作量大得驚人,幾乎把自己當成機器人了,以他每天平均睡不到五小時的狀況來看,漢煌集團能在短短幾年內快速成長擴充不是幸運,而是他努力換來的。
“你沒有回答我。”温美珀挑挑眉。
“好吧!就算我瘦了,那也不代表什麼。”極度敷衍的回答,彷彿明白她若再不出聲對方是不會輕易罷休。
她在等,等一個好機會,在適當的場合裏一次籌措到三百萬。
濃眉蹙緊,温美珀對她的忽視很不是滋味,彷彿他的魅力遠不及那本破簿子。
“路曉恩,別説我沒給你機會,我問你最後一次,”温美珀慢條斯理地在她身旁落坐,明知道她已有了想法還是很故意的問,擺明要她把注意力轉到自己身上。“你願不願意認輸?若是你現在肯認輸,我可以既往不咎。”笑眸直覺往筆記本上飄去,不料她眼明手快的一掌蓋住。
“別想偷看。”路曉恩眯眸。
“我只是想給你機會。”温美珀聳肩,笑得很無辜。
很想平靜地與他對話,偏偏眸光不由自主的移到他那弧形優美的薄唇,想到那一夜,路曉恩的思緒一時間又飄遠了。
“路曉恩,你有聽我説話嗎?”揮揮手,招回她遠揚的神志,最近她老是魂不守舍。
“我不會認輸的,不管你問幾次都一樣,你不用白費唇舌了。”定定神,路曉恩斬釘截鐵的回答,勉強自己的目光從他的唇瓣移開。
“只憑一張嘴是不能改變事實的,”温美珀哼道。“你必須有所行動。”
“不勞你煩心,我會的。”路曉恩起身將盤子收進廚房,她今天不太舒服,總覺得頭重腳輕,身體有些虛,沒有力氣和他爭辯。“時間不早了,你不是還有私人派對要參加?再不出發就要遲了。”
“……”説實話,雖然現在懂得忍字訣的她讓他很期待,但他還是比較喜歡坦率自然的路曉恩。
他競有些懷念起她的伶牙俐齒。
“出發吧!”忍不住又瞄了眼盤子未動過的食物,温美珀轉身走人。
“哎呀!好久不見了,温總裁,最近過得好嗎?”相貌俊逸的中年男子一見到温美珀,立刻熱情地過來和他握手寒暄,眼角淡淡的魚尾紋浮現。
“託你的福,最近過得還不錯。”温美珀笑答。
燈火輝煌的大廳裏,衣香鬢影、杯觥交錯,刻意壓低的談笑聲隨處可聞,路曉恩明白自己一身簡潔的黑色褲裝在這樣的場合裏顯得特別突兀,她不動聲色地選擇站在隱蔽的小角落。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太對勁。室內明明是舒適的温度,她卻不斷從骨子裏發冷,掌心泛起薄薄的冷汗,眼前的世界也開始模糊起來。
該不會是感冒了吧?她忍不住想。她已經好久不曾感冒了。
“漂亮的小姐,一個人嗎?你是跟誰來的啊?”低沉的男性嗓音傳來,着實嚇了路曉恩一大跳。
説話的男子體型矮胖,短短的手指像剛炸好的甜不辣,頭頂的地中海圓禿光可監人,身上還傳來濃濃的酒臭味。
原本已經不舒服的路曉恩聞到自他身上傳來的噁心味道,頭彷彿更暈了。
她直覺想避開,不料他一把抓住她的皓腕。
“漂亮小妞,我還在問你話呢!你是跟誰來的?”男人色迷迷的笑問。
眼前的矮胖男子很眼熟,一時間她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不過今晚來參加的賓客個個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沒有一個是她惹得起的。
“抱歉,請你放手。”強忍住胃裏翻攪的思心感,路曉恩很忍耐地開口。
她不是來找麻煩的,能忍則忍。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呀!看你的穿着不像受邀賓客,應該是保鑣之類的,我想問問你的主人從哪裏找來像你這麼漂亮的保鑣,我也想找一個。”矮胖男子掌心濕滑,緊緊抓住她不放。
從他嘴裏吐出來的話語特別猥褻,路曉恩皺眉,無奈怎麼也抽不回手。
“你再不説話,我就把你收為已有羅!”矮胖男子不知哪來的力氣,硬是把她往樓上拖,他看過很多女人,從沒見過像她這般美麗又孤傲的,害他心癢難耐。
這是私人派對,通常二樓都會有許多空房間供賓客使用,這是大家不説破的公開秘密。
“放開我!”路曉恩生氣地喊道,卻訝異自己的聲音如此微弱乾啞,稍微用力,喉嚨就痛得像有火在燒灼。
“但我不想放開你,相反的,我還想跟你多多認識。”他嘿嘿笑。
“你!”想反制他的手,偏偏使不上力。
“怎麼?你説什麼我聽不清楚?不過沒關係,我們上樓慢慢聊。”他肆無忌憚的説。以他的身分地位誰敢不賣他面子?若是他喜歡的話,收她做情婦也可以。
“我説放開我!”明明周圍有人聽見她的聲音,就是沒人伸出援手,他們瞧她的目光既曖昧又詭譎,還多了點看戲的成分。
一拉一扯之間,路曉恩頭暈目眩站都站不穩。
“我想她的話你應該聽得很清楚,請你放手,駱議員。”倏地,富有磁性的男中音冷冷插進話,男人奪回路曉恩被矮胖男子緊抓住的細腕,並將她護在身後。
路曉恩感激地抬頭,意外見到温美珀陰鴛冷肅的俊顏。
他笑起來的時候就像個天使般純潔無害,沒想到生氣的模樣卻是如此駭人,教人打從心底發毛。
“是誰敢打斷我的好事?年輕人,你挺眼熟的,你是……”已有七八分醉意的駱議員不悦地眯起綠豆眼。
“温美珀,”他冷冷的自我介縉。“她已經很明確的拒絕了,請你離開。”
他只不過繞場一圈和友人打聲招呼,再回頭曉恩已經落入他的魔掌,駱議員性好漁色的癖好人盡皆知,如今他的歪主意竟然打到他的人頭上!
“原來是傳説中温氏年輕有為的總裁啊!”駱議員一副久仰大名的口吻,他揉揉臉,不在意眾人的目光。“怎麼?這個小妞是跟你來的?”
大手環上路曉恩的纖腰宣示所有權,温美珀直接將不滿表現在臉上,連抹笑容都吝嗇給。“她是我的人。”
她是我的人。這句話讓路曉恩心頭一跳,胸口竟有些發熱。
“好吧!温美珀,既然你知道我是誰,應該知道我的身分地位,如果你肯把她讓給我,保證你的漢煌集團未來受益無窮,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正在進行豪華商業區的案子不是嗎?”駱議員誘之以利。
軟綿綿的靠在温美珀胸前,聽見駱議員的提議,路曉恩狠狠皺眉。
這像是一名議員該説的話嗎?不過更可笑的是,她幾乎能想像温美珀將她拱手讓人的模樣。他被稱為奸商其來有自,他向來都以温氏企業的利益為優先考量,他沒理由為了她去得罪駱議員。
要不是她現在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路曉恩小手悄悄在身側緊握成拳,她也不會落入這種任人宰割的窘境。
“很抱歉,駱議員,她是非賣品。”出乎意料,温美珀不客氣的一口回絕,冷淡的口氣完全不擔心得罪眼前的高官。
“温奸商,你!”路曉恩吃驚地揚眸瞅他。
“温美珀,你不要給臉不要臉!”面子掛不住、臉色鐵青的駱議員怒斥。
“駱議員是在威脅我嗎?”眉一挑,温美珀冷冷一哂。
眼看氣氛緊張一觸即發,宴會主人急忙前來打圓場。“算了、算了,沒什麼事情,兩位都別生氣。”
“這小子簡直目中無人!”駱議員漲紅臉。
“高先生,我先失陪了。”薄唇緊抿,温美珀扶着路曉恩轉身走人。
“如何?你能走嗎?”温美珀皺眉,眉宇間淨是不容錯看的擔憂。
他太大意了,怎麼會沒看出她的異樣!
“好奇怪,你竟然沒把我賣掉呢!”路曉恩哺道。
“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温美珀忍不住瞪她一眼,他會賣掉任何人,唯獨她不會。“你的體温好高。”温美珀掌心下是炙燙的肌膚,她粉頰的臉龐泛起詭譎的紅暈。
“嗯,我不舒服。”她困難地開口。
“當然不舒服,你在發高燒。”大手用力地握住她的皓腕,温美珀咬牙道。
他並非不通情理的老闆,若是她告訴他不舒服,他萬萬不會要她參加今晚的宴會。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回家休息。”路曉恩努力扯動臉皮笑。
難怪她今天起牀覺得全身筋骨痠痛,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沒有食慾,難怪她看着温美珀會覺得頭暈目眩,原來是她發燒了呀!
“我現在就送你回家。”無視眾人訝異的目光,温美珀將她一把打橫抱起,大剌剌的走出宴會場。
“耶~”身體忽然騰空的路曉恩發出低呼,小手直覺揪住他的衣襟。
“你安心休息吧!”一反平時的譏誚冷漠,温美珀低聲安撫,並請司機小吳將座車開到大廳門前。
奇怪吧!她肯定是病昏頭了,他沉穩的心跳就在耳邊,依偎在温大奸人懷裏居然讓她覺得安心,彷彿天塌下來也會有他頂着。“謝謝你……”她輕聲開口。
“謝我什麼?”
“謝謝你沒把我賣掉,如果你把我賣了,我絕對會恨你一輩子。”
“我不會。”短暫的沉默過後,他難得照實説出心底話。
只見路曉恩沒有回話,美眸緊閉,嬌軀似乎微微顫抖,彷彿已經陷入沉睡。一絲心疼忽地揪緊他的胸口。
她還是健健康康活蹦亂跳的比較好,她身體健康,他才能盡情的欺負她。
“總裁,路小姐怎麼了?”司機小吳看見温美珀抱着路曉恩顯然非常驚訝,連忙打開車門。
“別問那麼多,快送我們回去。”斂下眸,掩去複雜難懂的心思,温美珀淡淡答道。
“是。”小吳的表情有些詭譎,但仍依令行事。
“曉恩,我把藥拿來了。”打開燈,照亮一室黑暗,温美珀將藥丸和温水放在牀頭,低喚。
蜷曲在温暖被窩的美人兒似乎睡得正沉,烏亮的黑髮散落枕邊,粉頰有抹病態的紅暈,額際冒出點點薄汗。
醫生説只是普通的流行性感冒,吃過藥休息幾天就沒事了。不過讓他驚訝的是,醫生説她最近太過操勞,抵抗力降低才會染上感冒。
他是做了什麼讓她太過操勞?難道只是要她認輸就這麼困難嗎?
温美珀靜靜凝睇沉睡中的美人兒許久,忽地,他俯身輕輕印上她的唇,深不見底的黑眸難得揉進暖意。
或許,他就是很喜歡她不屈不撓的個性吧!
“晚安,睡美人。”偷香得逞的温美珀在她耳邊輕聲道晚安,熄燈後轉身離開。
黑暗中,一雙美眸倏然睜亮,她的氣息不穩,感覺心跳有些快。路曉恩撫上被温美珀吻過的唇,上頭似乎還隱隱殘留他的温度與氣味…
他吻了她,這一次她再確定不過,但是——為什麼?
對她向來冷嘲熱諷的温美珀為什麼會有這麼詭異的舉動?害她……
既迷惑又心動。
“我在您身邊做事的這些年來,還是第一次看您遲到。”梁景書狀似認真地看着行事曆,説出來的話卻耐人尋味。
“我是遲到嗎?我還以為有請假呢!”温美珀今天的心情還算不錯,也有閒情逸致陪他抬槓。
“總裁臨時有事不克參加早上的會報,我們這些做下屬的當然沒有話説。”總裁大人需要請假嗎?應該説人事部哪一個人敢批假吧!
“景書,認識你這麼久,到今天我才發現你挺會拐着彎説話的。”温美珀揚揚眉,薄唇懶洋洋勾起一抹笑弧。
“我只是很好奇從不休息的總裁是為了誰破例?”跟在他身邊多年,明白温美珀相當潔身自愛,或許説他有感情潔癖更恰當。
“梁特助,其實你早知道是誰吧!你在埋怨我多管閒事嗎?”温美珀涼涼反問。
“不敢,總裁費心照顧曉恩一夜,我只有感激。”梁景書的表情很無辜。
“説吧!你的消息是聽誰説的?”小道消息傳得異常快速,他總得知道源頭。
“我是聽小吳説的。”梁景書老實回答。
“他的嘴巴倒是挺大。”温美珀輕哼。
“總裁向來對人都保持若即若離的距離,很少對誰特別關心,當然多少會引起他人注意。”
“哼。”只怕原因並沒有這麼單純吧!
“總裁,聽説您昨天跟駱議員起了爭執?”梁景書試探。
“你聽誰説的?”温美珀挑眉反問。
“我聽高先生説的。”
“嗯,是有這回事。”
“您應該知道目前一件案子在駱議員手中審查,這樣一來我們豈不是增加了風險?”梁景書嘆氣。
總裁的脾氣他是知道的,沒道理不賣駱議員面子,到底昨晚發生啥事,教他如何也想不通。
“議員又不只他一個,非要靠他不可嗎?”温美珀俊顏微冷。
“總裁——”這句是任性話了。
“景書,你該不會是特地來和我討論駱議員的問題吧?”温美珀先一步阻斷他要説的話,擺明不想再聽見駱議員的名字。
“呃,當然不是,我是要告訴您,項先生的地已經過户完成,購物商城的建構藍圖廠商也送過來了,請總裁過目。”梁景書識相地切入正題。
“景書,你覺得如果購物商城一旦完工,將一部分所有權送人如何?”垂眸望着建商送來的藍圖,温美珀狀似下經意地問。
“總裁想要送人,當然沒有問題。”跟在總裁身邊多年,他當然明白總裁要送的人是誰。
當然就是從小疼愛他,而今對他極度失望的項伯父。
“嗯,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記住別用我的名義,我不想節外生枝。”和景書一起工作的好處就是凡事不必多加解釋。
“是,我明白。”梁景書點頭。
雖然嘴裏不説,但總裁的心意已十分明顯,他總是將關心的情緒隱藏得很好,玩世不恭的外表下是比誰都細膩的心思,温美珀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哪!
“聽説温美珀有意買下聖瑪莉孤兒院那塊地,如此一來,他所籌畫的豪華商城可説是成功了一半。”
陰暗的房間裏,緊閉的厚重窗簾透不進一絲陽光,站在黑暗中的男人壓低音量開口。
“嗯,我聽説了,一旦那塊豪華商業區成形,漢煌集團將達到前所未有的巔峯,接着帶來的可觀利益連我都不敢想像。”坐在沙發上的黑衣男子冷冷開口。
“這樣一來要把他拉下總裁的位子就更困難了。”
“説起來温美珀也是老謀深算,當他開始計畫的時候沒人看好這件案子,直到他慢慢收網,我才發現他從五年前就已經開始佈局。”
“先生,現在不是佩服敵人的時候,您已經想好下一步要怎麼做了嗎?”
“温美珀身邊的美女保鑣你見過沒有?”
“見過,温美珀似乎挺重視她的,我親眼看見他抱着她離開會場。”
“很好,我看就從她身上開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