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惟明有些急切的道:
“真和那些人取得了聯繫?”方青谷挨近了一點,壓著嗓門道:
“除了死去的婁秀山和馬浪之外,全有了。‘血鐲煞’洪大賢如今正隱在‘洛水’牛角彎,‘八手煞’嶽宏遠與‘骷髏煞’焦二貴收了攤子之後刻已會合於一處,他們全帶著一批得力手下匿居在‘白沙山’,被俘進‘鐵衛府’裡的紅豹衣彪尚未喪命。”
“姓童的將衣彪囚禁於府中的‘大圓牢’,整天給他些零碎罪受,現下就只剩下一口氣了。當晚自‘鐵衛府’突圍出去的‘魚腸煞’羅昆,在大前天才在一個意外的機會中碰上他,他的傷勢尚未痊癒。那一天,他恰好悄然前往離此地二十里處的‘大荒壩’一個老郎中家裡換藥裹傷——”說到這裡,方青谷指了指一旁那個黃皮寡瘦的漢子,又接著說:
“羅昆在那老郎中房裡換藥,譚子多正好也去抓幾味‘桑白皮’‘梅片’什麼的藥材,他和那老郎中相當熟,也不通報就直接闖了進去,這一闖進去,哈,就剛巧與羅昆碰個正著!”那黃瘦漢子——譚子多——恭謹的笑道:
“‘大荒壩’只是個名符其實的荒村子,合共算上也僅有二三十戶人家,那老郎中以前在大地方掛過招牌懸過壺,醫術精、學問好,是個如假包換的儒醫,他與我相交有年了,十分熟識,而這老郎中為人更是異常忠誠敦厚。”
“因此,我一和羅爺朝上面,當即便安插他在老郎中家裡住了下來,順便也好就近治傷。暗裡,我也將方爺的行動和心意告訴了他,他非常贊同,也非常支持,再過幾天,只等他傷好了,我們便去接他……”君惟明點點頭,又深思的道:
“青谷,你這裡有多少人手?”方青谷略一計算,道:
“裡裡外外,總共有十二個人,如今這裡連我有八個,還有四個在照顧著鎮上那家糧行……”君惟明道:
“你這些年全守住了,沒有露過破綻,這一個月裡,大約也不會叫人家看出什麼毛病吧?”方青谷一挺胸,道:
“公子放心,包管沒有洩過底,不論是尋常江湖同道或是姓童的那些爪牙,全未曾懷疑過我們……”君惟明笑了笑,將金薇請到面前,向方青谷等人道:
“這是‘大寧河’金家少主金薇姑娘,你們見過了。”
方青谷等五個人紛紛上前行禮報名,形態間對金薇十分恭謹。不過,這恭謹,並不是‘大寧河’金家的招牌唬住了他們,而是,金薇乃是他們魁首的朋友!
君惟明又道,
“我們進去吧,站在這裡容易惹眼。”方青谷突然醒覺,連忙紅著臉告罪道:
“甫見公子,恍如隔世,心頭這股子高興激奮簡直就把腦袋衝暈了,未曾先迎公子與金姑娘入內小歇,公子千萬饒過……”君惟明笑道:
“也只是短短的一段日子未看到你,青谷,你卻怎的忽然文雅起來了,真令我吃驚啊!”方青谷又是黑臉一紅,發窘的道:
“公子,我引路了——”
於是。在方青谷前引之下,一行人簇擁著君惟明與金薇匆匆行入門裡,臨進門的一剎,君惟明看到了那兩個先前被他震翻在地的小弟兄。這兩位還是滿身泥灰,鼻青臉腫,一見君惟明瞧向他們,俱不由垂手躬身,狀極惶恐。
君惟明過去拍拍他們二人的肩膀,和悅的道:
“對不住,我方才一時收手不及。”兩位仁兄這一下子可真叫受寵若驚了,他們又是感動,又是惶抹的齊聲道:
“不知是公子駕到,小的們唐突了公子,尚乞公子恕罪……”君惟明微微一笑,道:
“罷了,不知者不罪。”
說著,他轉身與金薇進入屋裡,在方青谷的引導下,來到一間陳設簡樸卻纖塵不染的小廳裡坐下。
在一名大漢獻上香茗之後,君惟明舉杯向金薇邀敬,然後,他自己淺淺啜了一口,道:
“青谷。”坐在下首的方青谷忙道:
“在。”君惟明緩緩的道,
“為什麼童剛他們在擄去衣彪之後還留著他的性命?”略一猶豫,方青穀道:
“這個……我也十分迷惑,據府中一些暗裡依舊效忠公.子的弟兄們透露出來的消息說,姓童的每天都派人到牢裡折磨衣彪,卻就是不讓他死,衣彪天天罵,天天吼,非常悲憤,又非常痛苦……”君惟明點頭,道:
“其實,這道理很簡單,說穿了不值一文,童剛之所以不將衣彪立時處死,目的乃是欲以他為餌,誘使另外那些脫走了的老弟兄回去救他,以便一網打盡,永絕後患!”方青谷恍然大悟,急道:
“原來如此,幸虧我們沒有上當,本來,我們計劃好了在洪大賢與羅昆他們傷勢痊癒之後便先行動救出衣彪的……”君惟明平靜的道:
“那樣一來,就正如了童剛心意,他一定早已嚴密佈置,周全安排妥了,只等你們前去自投羅網!”方青谷慶幸的道:
“虧得公子適時趕到,否則,我們就算知道劫救衣彪將會遭至極大凶險,極大阻礙,待到人馬集齊的時候,恐怕也只得硬著頭皮幹了!”君惟明又啜了一口茶,道:
“從現在起,所有行動全由我決定,一切權掌皆納入正統,以前是什麼樣子,如今亦是什麼樣子。”方青谷低沉的道:
“這是當然。”頓了頓,他又道:
“公子,可要立時招集各路忠於你老的弟兄們聚集,馬上向姓童的展開問師之罪?雖然童剛如今正偵騎四出,眼線密佈,想一一撲滅我們,但召集弟兄們的事情仍末致太受影響!”君惟明淡淡一笑,道:
“這一著稍停再議,青谷,你可知道為什麼我一下子失蹤了一個多月,童剛為什麼又忽然竊居了我的大位?”方青谷搖搖頭,道:
“公子,我雖然不明白其中曲折詳情,但是我們卻全知道這一定是童剛搞的鬼,耍的陰謀,他必是早藏禍心,覬覦你老的基業權柄……”
於是,君惟明簡潔扼要的,將他受害、脫險、歸來的經過,明明白白的敘述了一遍,就只把藏寶秘洞的詳細所在位置略了過去。
從君惟明開始講述的時候開始,一直到他說完了,方青谷與譚於多的情緒全然處於極端的憤怒與激動裡,他們面色鐵青,雙眼血紅,額頭青筋暴突,那一付目眥欲裂的仇恨形態,就活像能把人活吃了……
君惟明說罷經過,結尾道:
“血債血償,是江湖上的傳統,以牙還牙,也是武林中的規矩這筆仇怨,當然是須要報還的,至於如何還,我自有主張。從現在開始,我們就叫姓童的明白什麼叫驚懼,什麼叫張惶,什麼叫忐忑,什麼叫緊張。也從現在起,我們更叫他遍嘗心虛膽寒的滋味,歷經天久共譴的顫慄。我要令他鬼哭狼嚎,雞犬不寧,令他草木皆兵,魂夢不安!”方青谷滿口鋼牙咬得“咯崩”作響,目中噴火的恨聲低叫:
“這個忘恩負義、奸詐陰毒的野種,他好狠的心,好涼的血,好卑鄙下流的天性,我操他的老孃,刨他的祖墳,我要拖他的屍首縱橫三百里!”一側,譚子多也憤怒至極的咆哮:
“姓童的這王八蛋簡直就沒有人性,他竟然做得出這等喪天害理,令人髮指的罪行來!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任什麼他都佔全了,他還算人麼!只是一個披著人皮的畜生罷了,這個沒有廉恥,罪大惡極的東西!”君惟明擺擺手,道:
“不要衝動,我們慢慢來,一步一步的走著瞧——”他神色轉為冷凜狠厲的又道:
“我會用他所加諸於我的還報給他,一點也不漏,一絲也不差,我會使他體驗被報應的味道,體驗‘魔尊’出手的殘酷!”
方青谷目光極快瞥過了金薇身上,面孔上湧起一片錯綜複雜的表情,像是疑慮,又像是怔愕,像是釋然,又像餘恨猶存——
金薇何等慧黠精明的角色?方青谷那一眼掃過,她便察覺了對方的心思,她知道,方青谷必是在聽了君惟明的敘述經過之後對其中自己的那一份仍存芥蒂,於是,她盈盈一笑,道:
“方壯土。”方青谷心頭微跳,欠身道:
“不敢當。”金薇的美俏眼炯然注視著他,輕輕的道:
“請你相信我,一個人在一生中.錯一次是疏忽,錯第工次,就如同白痴了,換句話說,那也就不可原驚了。以前,我雖然利慾薰心,昧著天良傷害過君公子。但是我已完全悔悟過來,我更要盡我畢生之力來報答君公子的深思大德,你還懷疑我嗎?”想不到金薇竟在一眼之下便看穿了自己心中所想,方青谷不由面紅如火,汗水淫淫,他尷尬的道:
“金姑娘,呃,你這是說的那裡話來?我……我又怎會猜疑到你身上去?這是不可能的事……”君惟明仰首望著屋頂,冷冷的道:
“青谷,向金姑娘致歉。”方青谷慌忙起立,抱拳躬身,道:
“請金始娘恕過我的失禮冒犯——”金薇有些過意不去盈盈起身還禮,一邊道:
“方壯士言重了,我只是希望方壯士明白我這一片赤誠心意……”君惟明吁了口氣,道:
“青谷,以後不得再對金姑娘稍有猜疑,並由你代我諭知其他各人。青谷,你也該曉得,一個人有了過失並非永遠就不能原諒,主要的,要看這犯過之人能不能醒悟自新,懺悔向善!”方青谷連聲答是,他坐下後,君惟明又道:
“‘鐵衛府’裡,費湘湘與童剛可已成親了?”
一聽自己魁首問到此事,方青谷不由暗裡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他是君惟明的老班底,當年一起打江山的老弟兄,君惟明和費湘湘中間的事他自然清楚,換言之,君惟明對費湘湘愛意之深,情感之厚,他也自然明白。
但,越是如此,他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答話越要小心。君惟明的個性他多少模得到,對這種痛心疾首,如刀絞肉似的酸楚,君惟明比任何人都要忍受得深刻,而當他表面上平靜的時候,也往往就是他內心裡最感悲憤,最感傷痛的候——自然,自己的愛侶,被自己視同手足,又陷害了自己的好朋友以毒計搶奪去了,儘管表面上還無動於衷,內心深處,又會是怎樣一種滋味呢?
這個答案,恐怕天下任何人也都曉得吧。嚥了口唾液,方青谷忐忑的道:
“公子,假如不是公子方才道破,我們做夢也不會想到費小姐和童剛之間竟已發生這等……這等不可告人之事。我們雖然對她協助童剛接掌你老大位的舉止十分不滿,但卻也未曾想到其他。再怎麼說,名份上,她總是你老的末過門妻子……”方青谷拭拭汗,又提心吊膽的道:
“經公子道破內情之後,我也才覺得情形確實不對……可是,童剛如今仍以你老的好友自居,而費小姐也依然要保持住她目前的身份,所以,據我們的消息探悉,他二人表面上還是規規矩矩,未逾常禮。照目前看,童剛對外面及一般府裡弟兄,也尚須暫時扮出他的虛偽面孔,以為安撫人心。”
“否則,他如一旦和費小姐的醜事形諸於外,非但對江湖同道無法交待,更招引起府裡一批弟兄們的譁變——現在,大夥兒還真以為他是你老的好友,完全為了義氣才被舉出來勉為其難的承擔你老大業哩……”君惟明重重一哼,向方青谷問道:
“二姑娘的情形呢?”方青谷舔舔嘴唇,吶吶的道:
“她終日匿居‘白樓’之上,足不出戶,腳不沾塵,常常會一連十幾天看不到她。偶而見到,也老是眉宇深鎖,神色悽鬱,像是有極大心事……”君惟明臉色微黯,徐徐的道:
“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她連自己的兄長都能出賣,又怎會不受良心譴責?不遭惶悚所染?哼!”方青谷暗覷一眼君惟明的臉色,謹慎的道:
“聽說……聽說二姑娘似是尋過一次短見,幸而及早發覺,又被人救回命來……”君惟明無動於衷的,冷然道:
“死了倒好!”旁邊,金薇低聲道:
“君公子,令妹象是天良末泯,深知悔過,我看,是不是可以-一一”君惟明木然一笑,斬釘截鐵的道:
“不可以!她眼見我行向絕路卻不加點明,任我往斷崖下跳,這種妹妹還算得上妹妹麼?還曾念過骨肉之情麼?她對我不仁,我對她自也不義!”金薇只覺一股涼氣自心底往上冒,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她苦笑道:
“到時候,君惟明沒有表情的笑了笑,不再談論這個問題,他向方青穀道:
“青谷,記住我的交待——”方青穀神色一肅,沉聲;道:
“是。”君惟明換了個較為舒服的坐姿,冷懍的道:
“一、十天之內召回各路兄弟。二、派人往‘南板’城左近尋找舒雲及夏一郎的下落。三、同時到‘南松’城‘悅豐錢莊’接回我的坐騎,這三件事你先辦了,記得千萬小心守密,不要露出破綻!”方青谷額首道:
“遵公子諭。”他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又道:
“請公子與金姑娘在此暫坐,我去吩咐他們預備午膳,並安排公子方才所示各項指令。”君惟明道:
“且便。”
方青谷站起身,招呼了譚子多一道匆匆離開了。望著他們兩人的背影在門口消失,君惟明拿起那隻白瓷茶杯來在手中把弄著,默不出聲。
半晌。
金薇湊近了點,溫柔的道:
“君惟明望著她,一笑道:
“抬舉了,有何見教?”金薇又好氣又好笑的橫了君倫明一眼,低聲道:
“我想,是不是由我修書一封,派人送到‘大寧河’金家去,請家父撥出一批好手前來聽供使喚?”君惟明沉吟片刻,道:
“還不用這麼急吧?而且目前我的人手似乎尚夠調遣——”金薇怔了怔,垂下頭去,幽幽的道,
“你,你是不願意接受我的心意罷了。我知道,你也瞧不起我們金家的人……不錯,在‘魔尊’眼裡,我們又算得了什麼呢?”君惟明窘迫的打了個哈哈。忙道:
“金姑娘,你千萬別想歪了,我只是不願太興師動眾,惹人注目,毫無其他意念在內……也罷,你便修書一封吧,我派人送去。”金薇喜悅的抬起頭來,目光如波,高興的道:
“真的?”君惟明一笑道:
“自是不假。”金薇眉兒一揚,嘟嘟嘴道:
“其實,在山上你就答應容我金家效力的,那知道剛才你又打了一手太極拳——”君惟明哈哈笑了,道:
“只是不敢太庶煩你家而已。”金薇溫婉的道:
“這怎麼能說麻煩?這只是我對你的恩惠略表寸心罷了,我還嫌太輕淺了呢。”君惟明真摯的道:
“我很感謝,真的,很感謝。”金薇凝視著他,輕輕的道:
“不用感謝,只要——你心裡不嫌棄就行了……”君惟明低沉的道:
“你會把我看成如此一個不通人情,不識好歹的怪物?”眉梢唇角,綻開一抹慰藉而甜蜜的淺笑,金薇悄悄的道:
“我怎會?……”君惟明伸開雙腿,笑了笑道:
“天下之大,最難令人瞭解,最不易捉模的東西,要算是女人了,就以你來說吧——”金薇道:
“我?”君惟明有趣的道:
“不錯,在我初次遇見你,一直到你囚禁在篷車裡的那一段,你實在是刁悍潑辣得令人連牙根都恨癢了。但如今,你卻又竟是這般溫柔,深明大禮,前後一比,判若兩人。金薇,你說說看,這不是也太奇妙了麼?如果有人看見你那時的形狀,再看看此際的模樣,誰會相信這是一個人呢?”金薇笑著道:
“那麼,你一定認為我有著雙重性格了?”君惟明搖搖頭,道:
“不然,我認為這只是我與友,親與疏,恩與怨的分別,薇?”金薇由衷的領首道:
“老實說,是這樣的。我一向對我的敵人就是那種德性,對看不順眼的敵人,我還會過份些,但是,對自己人,我往往十分客氣。不過,那也得看在什麼時候,心情不好時,一般來說,我總有些沒好氣和不耐煩——這大概是自小就養成的不良習慣,我家裡把我寵壞了……”君惟明啜了口茶,笑道:
“但是,你對我似乎還相當客氣……”金薇眨眨眼,道:
“誰能和你比呀?我又豈敢在你面前撒野使刁?這除了對你的欽佩感德之外,說真的,我實在也有點怕你,你給我吃夠苦頭了……”君惟明微微一笑,說道:
“不要瞎說,從頭至尾,我就沒有沾你一下,我又何嘗給你吃過什麼苦頭來著?”金薇指指心,正色道:
“公子爺,給一個人罪受,並不一定非要折磨他的肉體才算數,給他心理上增威脅、精神上負重荷,也同樣能收奇效,使人痛苦難當。就以我來打比喻吧,你雖然沒有在那石洞裡將我失殺了,但是,你叫我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一個一個在我面前輾轉哀號的死去,這種滋味,我認為並不比我親身受刑更來得輕鬆多少……”君惟明拱拱手,道:
“抱歉了。”金薇笑道:
“不敢當,我並不記懷,我只是舉一個例子出來罷了。君公子,在治人的這一門學問上,你的造詣已經爐火純青了!”君惟明似笑非笑的道:
“客氣,這只是你在抬舉。”
這時,金薇卻沉默下來,她若有所思的凝視著君惟明,秋水似的眸子裡閃動著一片嫵媚而嬌柔的光彩,這片光彩澄朗極了,也溫婉極了,她就那麼瞧著君惟明。好半晌,才幽幽的道:
“君惟明任怎麼也料不到在此時此地此景之下,金薇忽然有此一問。怔了怔,稍帶窘迫,卻斷然道:
“不愛了。”金薇眸子裡的光芒又現得古怪而盼切,緊接著道:
“那麼,你恨她!”君惟明搖搖頭,斬釘截鐵的道:
“也不恨!”金薇顯然是頗出意外,迷惘的道:
“既是如此,現在你對她是一種什麼樣的想法呢?”君惟明冷冷的道:
“我陋夷她、卑視她!”頓了頓,他又道:
“這種女人,實在一無可取,她活著,除了為禍人群之外毫無是處,我對我以前的觀察與判斷感到遺憾。因為我是那麼有眼無珠的寵愛她、維護她、關心她,我等於養了一條毒蛇在心上,飼了一頭梟狼在家裡。所以,如今我必須對我以前的失誤與過錯加以補救——這也算是一種懺悔的方式,這方式很簡單,就是——除掉她!”
在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君惟明的神態是如此冷漠、如此平靜、又如此殘酷,好像他訴說中要除掉的人只是一個泛泛的、可惡又可恨的仇人,而不是往昔他曾以全部生命去熱愛過的未婚妻子。他甚至未曾霎眼,連臉孔上的肌肉也不震動一下!
金薇不自覺的感到一股寒氣罩心,怔仲的道:
“雖然,我從開始的直覺上就不喜歡這個人,可是,君公子,你曾否想到她直到如今還是你的未婚妻子?你和她是有著深厚情感的。她固然對不起你,但你就不留一丁點情面?”君惟明平靜中帶著無比的冷酷——象鋼刀的刃口,道:
“我恩怨分明,這與情感無關!”金薇抽了口冷氣,吶吶的道:
“你……真狠!”君惟明沉重的道:
“你錯了,與我師叔的看法同樣錯了。金薇,這不叫狠,這隻叫‘公正’,知道嗎?‘公正’!”金薇搖著頭,忐忑的道:
“好可怕的‘公正’……”君惟明一笑不語,就在此刻,方青谷已大步自廳外走進來,他抹了抹臉上的汗水,躬著身道:
“方才公子交待各事,我業已派人分頭去辦了,約莫這幾天裡就有迴音,現在,請公子與金姑娘到膳廳用餐,”君惟朋點點頭,起身道:
“再吩咐他們去給我和金姑娘找個靠得住的裁縫來,我們要做兩套衣裳,這一身行頭,也早該換換了。”
方青谷連忙應是,於是,君惟明神情愉快的挽著金薇行出小廳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