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創加上新傷,查既白這一陣折騰可是夠受,他整整在牀上躺了六七天,才堪堪可以坐將起來,不錯,愛傷的部位都是皮厚肉多的所在,未曾損及器官臟腑,然而,就算皮厚肉多的所在吧,也總是人肉,一朝遭到剜割挖削,那味道可也大大的不好消受,何況金勇那“掌心雷”的當胸一擊,多少也波動了血氣,恁是鐵打的漢子,這一躺下來,就像抽掉筋骨似的,軟塌塌着不上力了。
鹿雙樵對查既白的照拂,亦真做到了無微不至的地步,恐怕就算對他的親孃老子,也不曾這麼個盡心盡力法,簡直就把姓查的當成老祖宗在供奉啦,他請來最高明的郎中,使用最名貴的藥材,進以最可口的飲食,再輔以最仔細的看顧,這些天來,查既白雖説仍挺不起腰脊樑,傷勢的進境卻相當令人滿意。
影子早已來過,是查既白託鹿雙樵的屬下前往“二王村”,用他們之間特殊的通信方式把影子召來的,查既白人在牀上,但半點未敢忘懷那顆“安義府”的大印,他這廂不良於行,影子卻盡有功夫將大印送還那馮子安。
查既白目前並不顧慮“血鶴八翼”會對馮子安下毒手,他非常明白,只要霍達的寶貝兒子霍芹生一天在他手裏,“血鶴八翼”便一天不敢妄動,霍達僅有兩個兒子,早已失去了一個,剩下的這一個,就是霍家唯一的命根子了。
養息間的辰光固然悠閒,卻也無聊,查既白人不能動,但腦筋不礙着思量,他知道自家這次闖的禍實在不小,幫了鹿雙樵,得罪了“丹月堂”,人家是什麼招牌,他清楚得很,單憑個人的力量要與整個“丹月堂”抗衡,他也明白是決計抗不過的,他還沒有活夠,還不想挖坑朝下跳,因此他知道就得趕緊想法子保命,不但要保自己的命,極可能尚有好幾條命依賴着他。
人是靜的,一顆心卻任是怎樣也靜不下來,查既白表面上無所事事,嘻笑如舊,其實暗地裏卻費盡了心神在籌思盤算——他可不願意“丹月堂”的殺手在突兀間出現,像往昔對付其他獵物一樣的拾掉他,如果就這麼簡單,他查既白還算是什麼查既白?
窩在牀上,現在,他又在默默想着心事了。
門兒輕啓,鹿雙樵含笑入房,這幾天來,他就沒有一時一刻像這樣笑着。
半眯着眼,查既白自鼻子晨“嗯”了一聲,算是招呼過了。
鹿雙樵來到牀前,十分温柔體貼的開口道:
“今天覺得怎麼樣,查兄?”
臉上擠出一抹笑意,查既白懶洋洋的道:
“比昨天好一點了,人總要一天比一天好,可不是?”
鹿雙樵端詳着他,微微頷首:
“大夫説你已經可以坐起來啦,查兄,以你身底子的厚實,約莫再養歇個把月,就能痊癒如常,活蹦亂跳了。”
查既白道:
“希望如此,一個大活人最怕的就是癱在牀上,你知道,老兄,人是應該可以四處走動才合宜的。”
鹿雙樵笑了,順手拉過一張矮凳坐在查既白牀前:
“小雁待會要過來看你,順便把她親手煮的燕窩湯端過來,她要我告訴你,想吃飲麼儘管説,她的剔牙之技,乃是一等高手……”
查既白道:
“別太麻煩她,我平日裏胃口好,如今可吃不下什麼,操的,身上憑添這些零碎,還真叫折磨人呢!”
鹿雙樵誠懇的道:
“我再説一次,查兄,全虧了你。”
查既白似笑非笑的道:
“去你的,也不怕説得膩味?”
嘆喂了一聲,鹿雙樵道:
“老實説,武藝是武藝,功夫是功夫,不論散手也好,套式亦罷,我見過真有幾下子的角色,但要講拼命,查兄,你可叫我開十眼界,你那不是在過招較技,你完完全全是在拼命!”
查既白淡淡的道:
“你應該知道,老兄,那才是殺人的手法!”
鹿雙樵深深點頭:
“如果你要殺他們,他們早就死了。”
查既白道:
“事實上不能殺他們,席家夫婦固然惡劣拗執,卻是你心上人的親爹孃,而‘丹月堂’那兩位仁兄,我是不敢殺,殺了小的出來大的,可就麻煩無窮了……”
鹿雙樵微現隱憂的道:
“照你看,查兄,‘丹月堂’在此事之後,會有什麼反應?”
查既白吁了口氣,道:
“絕對不會向我們三呼萬歲乃是一定的,以那司徒老鬼的脾性來説,他必然難以就此甘休,但我認為他們未必就會硬要我們以命抵償——”
雙目中閃出光亮,鹿雙樵忙問:
“如此説來,尚有轉機了?,”
查既白低沉的道:
“你且慢高興,這只是我自己的判斷,準不準難説得很,當然我的判斷也是有根據的……”
鹿雙樵道:
“因為你並沒有要那金氏兄弟兩人的命?”
查既白笑了笑:
“一點不錯,江湖道上講究的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你宰了他們的人,就算人家再想容忍,也實在無從忍起,而‘丹月堂’設若吃了這等大虧,更不可能淡然置之,否則以後還混得下去麼:所以我留下姓金的兄弟兩條命,亦就是為彼此留下一個轉圓的餘地。”
鹿雙樵道:
“對,我們既然已經手下留情,沒有趕盡殺絕,他們便不該以生死相脅……”
查既白道:
“你也不要想得大順當,道上恩怨,不是一加一必然為二的那種盤算法,換句話説,你打人一拳,不一定人家踢回一腳就認為是恰當的報復,、遇着些心胸狹窄的角兒,或是雙方身份地位相差懸珠的衝突,找場子的方式便難以預料了。”
沉默了一會,鹿雙樵慢吞吞的道:
“希望‘丹月堂’的人能看得開,把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要不然,我們往後的日子可就過得不寧靜了……”
查既白道:
“眼前這個結解開,才能談往後,如果解不開,有沒有‘往後’還真不敢説!”
鹿雙樵輕聲道:
“查兄,‘丹月堂’是個什麼組合,我也心裏有數,但你不同別人,難道説,你會拿不出適當的法子對付他們?”
查既白道:
“俗語説得好一好虎架不住一羣狼哪,我他娘再有登天的本領,他們一來就是一羣,而且明裏暗裏各種門道全施展,委實防不勝防,要説有個適當的法子對付他們,我到如今還真想不出來哩!”
鹿雙樵道:
“總得先有個計較才行,否則事情臨頭手忙腳亂,失了章法事小,賠了人命可就不是玩笑的了!”
臉色陰暗下來,查既白道:
“事情是一定會臨頭的,只爭個遲早罷了。”
頓了頓,他又道:
“我自會設法應付,不應付也不行,我們是些手快胳膊活的大活人,豈能讓他們當豬宰了?我説老兄,你別心急,讓我慢慢思量。”
鹿雙樵嘆了口氣:
“原先以為只有小雁父母那一關難過,誰也想不到半途上殺出這麼一個程咬金來,平白添了這多麻煩,弄出如許紕漏……”
查既白道:
“所謂好事多磨,不過這樣也好,將來你們小兩口子亦可多回憶,想起這段枝節橫生的過往,就會情愛益深,心契越緊,更覺得甜蜜甘醇啦。”
鹿雙樵苦笑道:
“你剛才還在説,眼前若是擺不平這樁麻煩,就不必再奢談將來,查兄,如果大難來臨,而我們又無應對之策,我和小雁亦只怕用不着回憶了,死人哪來的回憶?”
眼睛瞪起,查既白不悦的道:
“真是泄氣,你就把我們看得這般窩囊?至不濟,使嘴咬也要咬下那些王八蛋身上幾塊肉來,莫不成就會叫他們乖乖的挖坑埋了?”
鹿雙樵忙道:
“你會錯意了,查兄,我不是指你,我是恨自己能力不夠,抗不過人家,假若連你也一籌莫展,我們尚有什麼希望?”
查既白怒道:
“誰説我。一籌莫展,?對我老查而言,天下還沒有令我毫無辦法的事,有年內宮太監頭兒叫人送一筆安家銀回都,我還不照樣抽了他三成買路錢?皇帝老子身邊的人我都能吃他一口,其他那幹零碎又算個鳥?”
鹿雙樵忍住笑道:
“我看你愁眉苦臉,心事重重,真以為你和我一樣也沒轍了……”
用手指指腦門,查既白悻然道:
“一個人不光是靠那幾斤力氣,更重要的是多動腦筋,用智慧,徒逞匹夫之勇乃是下焉者,運策使計,心存謀略,才足為萬人敵,我一直在思量,在籌劃,雖説策略尚未圓熟,好歹亦將有個結果,人在運用頭腦的時候,自不會嘻皮笑臉,咧嘴傻笑,那不像個白痴怎的?你卻懂個屁,居然把我當做山窮水盡……”
鹿雙樵興奮的道:
“如此説來,查兄,我們的機會還相當不小?”
哼了一聲,查既白道:
“這要看人家的手段,我們的方法了!”
鹿雙樵道:
“全以查兄是賴,我和我的四名手下,便附諸駿尾,聽候差遣——”
查既白把腦袋擺回枕上,眼睛瞅着帳頂,喃喃的道:
“只希望他們晚幾天來,我這身傷可千萬要先養好,否則,到時會站不穩,就成了絲線弔頭腐——提也甭提他奶奶的了……”
鹿雙樵站起身來,十分有把握的道:
“查兄,你寬懷,你的傷勢一定會很快痊癒,沒有人能乘你之危,藉機迫害……”
真沒有人會藉機落井下石麼?查既白吁了口氣,在他這些年的江湖生涯中,此類的事可是見多經多了,除非你是碰不上,一朝背運叫人家覓準機會,別説落井下石,趁以空檔吃人刨掉祖墳也不算稀奇。
江湖早不是以前的江湖,道義也不是以前的道義啦!
在查既白受傷以後的第二十八天,他已硬撐着脊樑站立起來,第一樁要做的事,就是搬家,從這爿村子的四合院,遷到山裏頭一條幹澗旁的三檻茅舍裏,真個是越遷越遠,越住越荒僻了。
鹿雙樵完全沒有異議,他完全以查既白的意思為意思,此刻莫説是遷到山野幹澗之側,就算查既白要搬到九幽地府,他也會一力遵從,他相信查既白必然有所獨見,任何行動,一定有他的道理。
茅舍是早已搭就的老茅舍,查既白卻在裏面添了點新設備,這幾樣新設備,都是他親自監督着鹿雙樵那四位貼身長隨和湯彪一起做妥的,另外,他自己還跑到茅舍四周及那條幹澗裏磨蹭了兩天,誰也不知道他是在弄些什麼巧妙。
但是,有一樁事鹿雙樵部乙裏有數,他知道查既白準備在這個地方和“丹月堂”接觸——如果“丹月堂”的人馬確然前來報復的話!
正午的陽光曝曬着大地,山林與峯巔也和凝窒的微風一樣靜峙着,天氣熱得可以。
鹿雙樵剛和席雁從屋裏走出來,便看見查既白一個人站在於澗旁邊發呆——不,是在全神沉思着什麼,一雙眼直愣愣的瞪着澗底不動。
這麼大熱天的毒日頭下,他居然毫無所覺,汗水早把他的薄衫也浸透了。
趕緊移前幾步,鹿雙樵忙着招呼:
“查兄、查兄,你獨自站在這裏是發的哪門子癲?你的傷勢尚未大好,還不快找處蔭涼地歇着?”
轉過頭來,查既白順手在眉梢抹去一溜汗滴,笑了笑:
“我是在研究幾個角度,不是發癲。”
鹿雙樵不解的道:
“幾個角度?”
查既白道:
“不錯,人的習慣性,力道的貫常反應,以及反應後可能進入的部位。”
搖搖頭,鹿雙樵茫然道:
“你越説我越糊塗了,查兄,你在思量這些事可另有作用?”
查既白笑道:
“當然,説不定藉此便可保命或制敵,但卻也得憑几分運道——你以為攻拒搏殺就像鐵刀牧場養牛養馬那麼簡單?”
白淨的面孔上不禁透了一抹儲赤,鹿雙樵汕汕的道:
“你又在調侃我了,查兄。”
伸手拍拍對方肩頭,查既白道:
“這幾天我們多加幾分小心吧,我有個預感,他們要來,約莫也就是最近了!”
鹿雙樵立即緊張起來:
“你,你有預感他們會來?”
查既白低沉的道:
“這幾日裏,我總是心神不寧,惶惶然老覺得不對勁,我以前有過這種經驗,一旦發生此等感應,差不多就會有事臨頭,不過你也無需憂鬱,到現在為止,福禍屬誰,尚在未定之天……”
嚥了口唾沫,鹿雙樵似在努力振作自己: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你帶領,我們絕對可以和對方拼到底——”
查既白淡淡的道:
“不論頭一次接觸是輸是贏,在此地也就是一個回合而已,我們即便佔了上風,亦得馬上挪腿走路,不能再呆下去。”
鹿雙樵睜大眼睛:
“只在這裏和他們鬥一個回合?”
查既白道:
“這一個回合已經十分艱辛漫長了,老兄,他們若來,必然有他們自認為完善的準備,堪堪鬥贏,我就要合十唸佛了,老實説,勝敗之分,我還沒有多少把握!”
目光四巡,他又接着道:
“荒山茅舍,無險可據,你可別把此地當做銅牆鐵壁,第一撥來敵能以擋過,已是事屬僥倖,豈還阻攔得了人家持續的攻襲?”
鹿雙樵臉色泛白,吶吶的道:
“他們……查兄,他們真會這樣不甘不休,一次接一次的來找我們報復?”
查既白肯定的道:
“絕對如此,無庸置疑——如果他們前面派來的人未曾達到目的!”
吸了口氣,鹿雙樵道:
“假設——他們報復過我們……我的意思是説,他們達到目的,就不再有事了?”
呆呆看着鹿雙樵好一陣子,查既白才低嘆一聲:
“我們如果都變成了死人或半死人,對方還會有什麼事!”
鹿雙樵忙道:
“你不是考量過這個問題麼?查兄,‘丹月堂’的人縱使要報復,亦不一定以死亡為手段,你曾放過他們兩條命!”
查既白緩緩的道:
“我也説過,那只是我個人的推測,做不得準,老兄,凡事莫要盡朝好處想,往最壞的地方盤算,到頭來才不至吃大虧!”
鹿雙樵咬着牙道:
“不管他們打算怎麼辦,查兄,一切聽憑你做主就是,水裏火裏,我們全跟着你走!”
查既白尚未及回答,站在一棵樹底下的席雁已嚷了起來:
“雙樵,你還説查大哥在大太陽下發癲,我看你也暈頭了,怎麼也跟着一起挨曬?快請查大哥過來呀!”
鹿雙樵拉着查既白來到樹下蔭涼處,查既白又順着眉梢刷下一溜汗水,一張寬大的臉龐透着油紅,他不禁敞開襟領,連連用手扇風:
“這天氣,可真叫熱!”
席雁“噗嗤”笑了:
“既然怕熱,你還愣在日頭下做什麼?”
望着席雁那張清秀俏麗的面孔,查既白嘿嘿笑道:
“還不是為了你們。”
水盈盈的眸子一轉,席雁立即會過意來:
“查大哥,你是説剛才站在澗邊,正在考量如何對付‘丹月堂’的事?”
查既白頷首道:
“不錯,而且我估計他們不用多久就會追尋至此。”
彎月似的雙眉蜜起,席雁道:
“難道説我不願意嫁給司徒拔山的兒子也是一種罪過嗎?他們為什麼一定要強人所難,妄圖以暴力挾制達到目的?”
查既白道:
“如果,‘丹月堂’來了人,這只是他們不肯罷休的原因之一——”
席雁道:
“我明白,原因之二是你為我與雙樵傷了他們的人,但在那種情況之下,查大哥,誰也不能怪你搶先動手,莫非就該叫你眼睜睜的看着我和雙樵被他們拆散?”
哈哈一笑,查既白道:
“就是這話,問題在於我們這麼想,他們可不這麼明事理呀!”
席雁幽幽的道:
“‘丹月堂’有這樣大的名氣、便也該懂得是非,曲不在我,他們多少要講點道理才對……”
鹿雙樵恨聲道:
“你也是親眼看見了,小雁,那些人可是些講道理的人?完全以自我為主觀,絲毫不考慮別人的立場與痛苦……”
一摔頭,席雁堅決的道:
“不管他們用什麼手段,永遠不要妄想我會屈從!”
鹿雙樵深情的凝視着席雁,低沉的道;
“我知道你不會屈從,小雁,我早就知道了。”
查既白插進嘴道:
“請恕打擾——二位,我們都不會屈從,事實上也無以屈從起,因此,我們就要設法自保,千萬不要落人那幹龜孫王八蛋手中!”
席雁很快的控制住情緒,平靜的道:
“查大哥,我知道這幾天你已做了一些準備工作,在你傷勢還沒大好之前,實在夠辛苦了,但請你不要忘記我,查大哥,或許我多少可以替你分憂代勞。”
查既白笑道:
“我早曉得你是一把好手,無論身手機智全能登上台盤,不過在你新遭變故之際,怕你的心境尚未平復,所以不願意麻煩你……”
席雁也笑了笑,道:
“可是我們總要面對現實,何況這又不是查大哥你一個人的事,羣策羣力之下,才收得到更好的制敵效果,查大哥,對方也不會只用一個人來對付你!”
查既白道:
“他們若只派一個人來對付我,哪怕是大羅金仙吧,我也好歹咬下他一塊肉來!”
眉兒一挑,席雁道:
“查大哥,你那些佈置,可需要向我們説明一下?指點指點其中奧妙?”
查既白道:
“當然,事情得大家配合方能更臻化境,我會先向各位加以解説。”
鹿雙樵接口道:
“説真的,查兄,你這幾天來弄的那些機關,有的我還委實看不出作用何在,希望到時候派上用場才好……”
查既白摸着肥厚的下巴道:
“若是事先都叫人家看出端倪,悟及作用,還何苦耗費如許功夫做這白搭的驢事?不過聽你這一説,我卻寬心不少,因為你親自在旁邊看我安排,都不能全部明白這些裝置的妙處,我們的敵人就更不會未卜先知啦!”
席雁笑道:
“查大哥,我發覺你不僅是個拼命三郎,是個講道義、重情感的人,更是一個機靈刁鑽,心思細密的鬼才!”
查既白一本正經的道:
“我還是一個濕手合面,一把一沾的黑吃黑者,是一個腳跨兩船,十方撈財的正牌無賴!”
席雁與鹿雙樵相視蕪爾,她道:
“設若你這樣的人也叫無賴,查大哥,你就是天下最好的無賴,也是我們最喜歡,最欽佩的無賴!”
查既白不禁開懷大笑,一揮手道:
“好極了,走,進屋去,只這幾句話,便他孃的值得浮一大白!”
日頭業已朝西偏斜了一段,拉長了行向茅屋的三條人影,山風亦已輕起,帶來了幾分沁心的涼爽,荒野仍然寂寂,可是,誰又知道這片平靜尚能保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