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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在來這裏的半路上,我遇見衞靖禕。”

    季思筠的這句話換來洪安娜驚訝的表情,而坐在客廳另一頭,正在包結婚回禮的黃齊端動作僵住,已嗅到不安的氣味。

    “你説你……什麼?遇見靖禕?”洪安娜吃驚地拉好友在身邊坐下。

    “需要這麼驚訝嗎?”季思筠懊惱地伸手爬梳過俏麗短髮,語氣難掩懊惱。“他是齊端的伴郎,我們遲早會碰面的,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罷了。”也不管那是誰的杯子,抓起桌上的水杯仰頭一飲而盡。

    洪安娜將好友異常的舉動全看進眼裏,她擰起秀眉。

    “思筠,你還愛着靖禕嗎?”

    “什麼?”季思筠驚愕回頭。

    “你還愛着靖禕吧?”和黃齊端交換個眼色,洪安娜細細凝望好友的表情。

    老實説,當初為了該不該同時邀請她和靖禕參加婚禮,她和齊端傷透腦筋,最後基於他們是和平分手,她才發邀請函的,而今看來,她似乎把事情想得太簡單,思筠分明還對靖禕沒有忘情。

    兩邊都是多年交情的好朋友,夾在中間偏誰都不對,左右為難。

    “都分手這麼久了……”見安娜直勾勾望着自己百要一個答案不可,季思筠頓了兩秒,偏頭嗤笑出聲。

    “就算分手十年,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簡簡單單一句話,戳破她不與外人道的心思。

    季思筠猛地背脊僵直,許久,她幽幽回頭,緊握住好友的手。“安娜,靖禕為什麼不能愛我?”

    “思筠。”洪安娜啞口無言。這問題,她問了她不下數十次,每次都無解。

    “我哪裏不好?為什麼靖禕不能愛我?”雙手緊握成拳,季思筠必須很剋制才能不大喊出聲。

    與衞靖禕這段無疾而終的感情,讓她受創極深。

    論才貌和家世背景,她季思筠足以配上他,而當衞靖禕接受她的告白時,她多麼欣喜若狂啊!誰知自以為得到幸福的她,卻是掉入無情的漩渦裏。

    靖禕對她很好,男朋友該有的温柔體貼一點也不少,但這是幸福嗎?並不是!他就像站在圈圈外的人,看着她傻呼呼一個人開心,他對她沒有熱情,對她的關懷只是義務,但不是愛!

    自小受盡寵愛的她,怎能忍受這樣的對待?她寧願放棄也不要他的施捨!

    “思筠,感情講求緣分,或許靖禕不是你命中註定的那個人,是你的真命天子還沒出現。”安娜婉言相勸,冀盼能解開好友心中的結。

    “我不管,我的不幸福,我要他感同身受。”什麼勸慰都平復不了她的創痛,季思筠深吸口氣,恨恨地道。

    “思筠,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做了什麼?”心中一突,安娜小心翼翼地反問。

    愛多深恨多深,感情受創的女人反擊能力特別強。

    “方才我看見靖禕和一名沒見過的女人在一起,我只對他説了一句話。”季思筠揚起美睫,眸中只有一分一分的冷。

    “你説了什麼?”安娜一顆心懸得老高,她太瞭解好友不服輸的個性。

    “我對他説,你已經懂得如何愛人,能給予承諾了嗎?別忘了有時你的愛,比不愛更傷人。”她高高昂起下巴,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是的,她報復了,她卻感受不到一絲快意,倒像拿把利刃狠狠反戳自己一刀。

    聽見這句話,一直沉默不語的黃齊端終於忍無可忍的霍然站起,俊臉上有着惱怒。

    “思筠,你怎能這樣説?你明知道靖禕對你有多歉疚。”安娜不敢置信地掩住唇。

    “我不要他的歉疚,我要他知道我有多痛!”淚水懸在眼眶,季思筠仍高傲地回答,維持她殘存的尊嚴。

    “思筠,你———”

    “我累了,我要去睡了。”不想再談,季思筠頭一甩,轉身走回客房。

    “這個妖女———”等她一離開視線,黃齊端咬牙切齒的説,扭曲了好看的俊顏。“她這句話分明想害死靖禕。”

    “不許説她妖女,思筠是我的好友。”安娜抗議。

    “靖禕也是我的好兄弟,”黃齊端眯眼,氣怒難平,又道:“別忘了,他也是你的好朋友!”他用力強調。

    “我知道。”安娜氣勢弱了下來。

    “季思筠那句話是要靖禕一輩子揹負虧欠她的枷鎖嗎?一輩子都不幸福嗎?”黃齊端氣得青筋暴凸。

    面對齊端怒氣衝衝的質問,洪安娜無法回答。

    “齊端,你想靖禕會是什麼反應?”

    “我不知道,”黃齊端雙手盤胸重重坐回原位,嚴重懷疑季思筠嘴裏所説沒見過的女人是小瑤,若真是如此就完蛋了。“我擔心他會受這句話影響,把可能得到的幸福又放開了。”

    “齊端,我們能幫什麼忙?”安娜問。

    “能幫什麼忙?”黃齊端忍不住瞪了緊閉的門扉一眼。“找個火箭把季思筠這妖女丟回火星去!”

    “孟小姐,孟小姐?”

    迅速斟滿三大碗熱騰騰的鹹豆漿,再把鐵盤上的蛋餅起鍋,正忙得不可開交的孟宇瑤聽見好似有人在喊她,她回頭,瞧見有些眼熟的年輕男子靦覥地望着她。

    “你還記得我嗎?我是蕭明瀚。”

    “蕭明瀚?”遲疑地眯眸望他,孟宇瑤頭上冒出大問號。

    蕭明瀚見她一臉疑惑,心裏有説不出的失望,原來他這麼容易讓人遺忘啊!“我們在診所見過,那天你昏倒了被人送來我的診所,記得嗎?”

    “原來是蕭醫師,”終於後知後覺想起他是誰,孟宇瑤對自己的健忘感到抱歉,她將鹹豆漿和蛋餅交給身旁的夥伴,笑着上前。“蕭醫師早,你也來吃早餐嗎?”

    甜美的笑容眩惑蕭明瀚的眼,他漲紅臉,吞吞吐吐。“不是,呃……也是……”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笨到有剩。

    “上回真的謝謝你。”孟宇瑤笑容滿面的説。

    “不不不,身為醫生,是我該做的。”蕭明瀚趕忙搖手。

    “還是得謝謝你才行,”孟宇瑤笑看他。“想吃什麼早點?我請客。”

    “不、不用了。”

    “你不吃早餐?”他的拒絕讓孟宇瑤困惑了,不吃早點來這裏做什麼?

    真正的目的始終説不出口,蕭明瀚暗自懊惱。他在家整整猶豫一星期,對着鏡子練習了好幾次,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來找孟宇瑤,沒想到見到她的人卻成了啞巴。

    “不,我當然要吃,麻煩給我鹹豆漿,一份銀芽蛋餅,謝謝。”她的笑容教他難以抵擋,他用力的點頭。

    他會被自己的內向跟拙於言辭氣死。

    “沒問題,馬上來,你先找個位置坐下,店裏忙,不特別招呼你嘍!”他一點完餐,孟宇瑤立刻圍着繼續忙其他人的餐點。

    他們對話就這樣結束啦?

    蕭明瀚垂頭喪氣,轉身尋找店內的空位。

    “他喜歡你。”

    冷不防,醇厚迷人的嗓音自頭頂響起,孟宇瑤當然認得出聲音主人是誰。

    靖禕。

    孟宇瑤揚眸,燦笑如花,甜得快滴出蜜來,這種笑容只對他。

    “我以為你不見了。”她佯怒瞪他,帶着三分埋怨一分嬌媚。整整兩天失去聯絡,手機電話也不接,害她差點直接殺到他家去找人。

    聞言,衞靖禕微黯眸心閃過一絲複雜。

    “嗨,小瑤!”隨後進來的黃齊端笑咪咪打招呼。

    “早安,今天也來捧場?”見到衞靖禕出現眼前,孟宇瑤心情整個大好,這幾天惴惴不安的心終於放下。她還以為靖禕在躲着她,心情患得患失。

    “他是來對你示好,不是來用餐。”衞靖禕微啞的嗓音打斷他們寒喧,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瞬也不瞬地望住她,神情與往常不同。

    聽他沒頭沒腦句話,黃齊端訝異地轉頭看他一眼。

    而孟宇瑤,無語。

    這是她第二次聽到人家這麼説,陳奶奶好似也跟她提過類似的話,她下意識地朝蕭明瀚的方向看去。相貌堂堂,體貼有禮,還有份不錯的職業,萬般皆好,可惜———

    可惜她對他無意。

    “嗯。”

    “我看人不會錯,他是個好男人。”

    “……”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孟宇瑤默默將外帶早餐遞給客人,沒吭氣。

    “我聽齊端提起過他,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齊端説他的人品相當不錯,又努力上進,對他讚不絕口。”見她不語,衞靖禕續道。

    “我有嗎?”莫名其妙被點名的黃齊端指着自己的鼻尖,不懂好友葫蘆裏到底賣什麼藥?是,他是和蕭明瀚一起長大,誰教他們的老爸都同為醫生,每年聚會都碰得到面,但他絕對、絕對沒説過類似的話。

    不識相的結果就是腰腹吃一記肘子,黃齊端疼得齜牙咧嘴。

    看看錶情扭曲的黃齊端,又睇向神情難測的衞靖禕,孟宇瑤原本見到他的高昂情緒正一分一分的變冷。

    他到底想説什麼?!

    “難道你從沒想過給小貝一個完整的家,能有一個父親疼愛她?”衞靖禕濃密長睫掩去複雜的心思,教人無法猜透。

    他是故意這麼説的,因為他沒把握給她們母女需要的愛,他質疑自己愛人的能力,知道她的過往後,更不能再讓她受傷,他相信她,卻不相信自己,害怕自己無法給予對等的愛。

    她值得更好的人,例如蕭明瀚。即使他愛她,跟他在一起卻不是最好的選擇。

    愛呀!當這個字掠過他腦海,他不禁啞然失笑。他真懂得什麼是愛嗎?!

    “……”

    “或許你對男人早喪失信心,但這世界仍有好男人,你……別太早關起你的心。”雙手悄然在身側緊握成拳,衞靖禕仍維持平靜的口吻。

    靖禕就是特地來説這個嗎?她心中早有認定的最佳好男人,那就是他呀!

    難道他不明白她的心意,她喜歡的人是他呀!難道那天的吻對他而言不具有任何意義?

    “你希望我接受蕭明瀚?”好半晌,孟宇瑤緩緩揚起水眸。

    她明白自己這麼問很突兀,可她就想問。

    “……什麼?”萬萬沒料到她會問得如此直接,衞靖禕俊顏有抹不及隱藏的狼狽。

    “你希望我跟蕭醫師交往嗎?”這一回,孟宇瑤問得非常清楚明白,她要親耳聽他説。她的眸光復雜而迷濛,隱含太多不能説也無法説的東西。

    迎上她的眸子,向來口若懸河的衞靖禕語塞了。

    他希望她和蕭醫師交往嗎?宇瑤如此問他。

    話是從他口中説出去的,他有什麼好猶豫?他該斬釘截鐵的説是,這本來就是他的期望、他的目的,慧劍斬斷他們之間若有似無的情絲,幫她找個更懂得珍惜她、呵護她的男人。

    他,絕對不能讓宇瑤步上和思筠同樣的路!

    衞靖禕的沉默,孟宇瑤徹底寒了心,從頭頂到腳趾涼透,當作他默認了。

    心好沉,一路沉進無底深淵,是失望,是無奈,還有看清現實的悲哀。她以為他們之間互有情愫的,她真的這樣以為,他柔情疼惜的吻,現在回想起來心還會一陣緊揪。結果,呵……自作多情,他只是憐憫她們母女伸出援手,再單純不過的友誼罷了,只怪那夜月色太美,燈光太朦朧,讓人有了錯覺。

    一個未婚女子帶着小女兒,能不顧世俗眼光愛她的男人不多,如今有蕭醫師的出現就該滿足,還想奢求什麼?

    對!就是奢求,她在奢求了!

    “是嗎?或許你説的沒錯。”心臟像被人狠狠掐住,連輕輕呼吸都感覺到痛。孟宇瑤低聲重複,“小貝需要父親,只要他也是真心愛小貝,為何不接受?你放心,我會認真考慮你的建議。”她朝他綻開蒼白的笑。

    這個笑容,好生刺眼!

    衞靖禕黑瞳倏縮,強壓下心裏翻湧的難受。事情進展比他相像中還要順利,可他胸臆間的痛卻比他自以為的還要強烈數萬倍。

    他做對了嗎?把宇瑤拱手讓人;若是對了,為何完全沒有絲毫輕鬆之感?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試着接受他。”因為他靖禕提出的建議,她答應,因為是他啊!

    “你的早餐還沒點呢!今天想吃什麼?”沉重氣氛在空氣中凝結,熱氣衝上她的眼眶。但她不能哭,絕不能哭,他對她已經夠好了,不愛她不是他的錯。

    淚就快要決堤,她低頭,顫抖的手泄漏她快崩潰的情緒。不哭!不許哭!她警告自己,指甲深深陷入柔軟掌心。絕對不許哭!

    深吸一口氣,孟宇瑤再抬頭時已將淚水眨了回去,可惜她裝得出不在乎的笑顏,卻掩飾不了臉上因心痛失去血色的蒼白。

    她倔強不肯落淚的模樣像把利刃狠狠穿透衞靖禕的胸膛。他咬牙別開臉,無法正視自己的殘忍。

    這是最好的決定……他在心中不斷説服自己。現在殘忍,總比到分手到一天讓她怨懟他的無情來得好。

    “照舊吧!”思緒一整個紊亂,衞靖禕丟下話,心裏不停的問自己———

    他真的做對了嗎?

    “阿禕,你瘋了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一離開有一間早餐店,黃齊端立刻跳起來指着好友的鼻子質疑。

    “我當然明白。”衞靖禕按了按眉心,頭疼欲裂。

    “你知道?你知道還把小瑤推給那個蕭……蕭……”

    “蕭明瀚。”衞靖禕好心地提醒他。

    “對,蕭明瀚。”情緒太激動,黃齊端連自己從小到大的鄰居都忘了姓啥叫啥。“情敵出現,應該是備戰狀態,哪有拱手讓人的道理?還有,你根本沒跟蕭明瀚説過話,怎知道他是好男人?説不定他是披着人皮的狼,掛着斯文眼鏡,私底下全乾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他是嗎?”衞靖禕心平氣和的截斷他的話。

    “他、他、他———”

    “他不是。”衞靖禕沉靜無波的黑眸望住他。“我和陳奶奶談過了。”

    陳奶奶?!聽到他這麼説,黃齊端的下巴快掉下來了,居然連陳奶奶都知道!

    “陳奶奶在這兒住了將近四十年,每一個小孩都是她看着長大的,她對蕭明瀚讚譽有加,聽她的形容,他絕對是宇瑤能託付終身的男人。”

    “阿禕,你何時跟陳奶奶感情好到可以談這種事了?”黃齊端咬牙切齒。

    “當你在醫院工作,我變成你的替代品幫她跑腿兼打雜的時候。”他自嘲,薄唇勾笑。

    阿禕笑得出來,他可笑不出來。無關小瑤,而是好友的幸福。

    “你喜歡小瑤不是嗎?所以你才會這麼關心她。知道她對小貝的病情一直耿耿於懷,要我儘快安排病房,排時程替小貝診療,替她負擔一切費用,卻不讓我説出來。”

    “你不準説。”他輕聲提醒。

    “我真的不懂你怎麼想的……”黃齊端氣到無力,定定望住他。“我還以為你想通了。”

    “我也以為我想通了。”衞靖禕斂下眼眸,語氣裏有絲不易察覺的嘲弄。

    “想通了,會因為季妖女一句話你就輕言放棄?”黃齊端像被關在鐵籠裏的獅子,不斷焦躁地來回踱步。

    被他一語道破,衞靖禕投去訝然一瞥。

    “有什麼好驚訝?我當然會知道,安娜和季妖女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她對你説了什麼話,她自己全都招了。”他猛然停下步伐。“我以為你會更冷靜想想的。”

    “我已經想過了。”好的、壞的,所有的可能他全考量進去,他可以自私,卻不能睹宇瑤的幸福,獨自帶着小貝嚐盡人情冷暖的她,未來依靠的對象怎能是猶豫不決的自己?

    “阿禕,小瑤對你而言不同於以往的女友,我看得出來,你要相信我。”黃齊端語氣放軟,幾乎是懇求的。“請你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你怎能如此確定?”連他自己都不敢確定的事情,他憑什麼如此斷定。

    “因為我認識你十幾年了,阿禕。你不曾如此關心一個人,更別説替她考慮未來了。”這種大愛,他還做不出來。

    “或許正如你所説的吧!”輕吸一口氣,衞靖禕平靜地看向好友,“但我不能賭。”不能拿宇瑤的幸福來賭。

    “阿禕———”

    “你不必再勸我了,我心意已決,趁尚未深陷的時候斷了念也好,至少不會那麼痛。”

    黃齊端看着衞靖禕不斷搖頭,被他的固執氣死。

    他和小瑤明明互相喜歡,又幹嘛把事情搞得這麼複雜?

    “小瑤是人不是貨物,更何況感情不能讓的,你要尊重小瑤的意願。”黃齊端説破了嘴就是希望他打消念頭。

    “我明白,可是現在我顧不了這麼許多。”不見宇瑤有個依靠,他無法放心離開。

    “既然明白,你還———”

    “我請陳奶奶幫忙安排蕭明瀚和宇瑤見面吃飯,應該很快會有好消息,等一切塵埃落定,我就回美國。”衞靖禕截斷他的話,吃了秤砣鐵了心。

    “阿禕,你有病!”黃齊端忍不住低罵。

    捨得放開心愛的人就算了,還幫她安排約會!

    聽見齊端罵他有病,衞靖禕不以為忤,薄唇還揚起一抹諷刺的笑弧。

    有病,他當然有病。所以他才無法好好愛一個人,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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