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影子酒醉醒來時,天已經亮了——昨晚的酒、昨晚的歡笑還歷歷在目。
酒樓裏,顏卿及那六位老者已離去,落日、天衣、漓渚、殘空尚在沉睡着。
“的確是人生中難得一次的醉。”影子心裏想着。
他站了起來,面向窗外,遠處是幻魔大陸大大小小的城池——站於星咒神山之巔,將幻魔大陸所有的一切都盡收眼底。
這時,顏卿上了樓,看到影子站在窗口,道:“昨晚看你喝得太多,故沒有打擾,就讓你睡在了這裏。抱歉!”影子回過頭來,道:“無須客氣,這是我睡得最好的一次,應該我説-謝謝-才對。”顏卿笑了笑,道:“你也客氣起來了,在幻魔大陸歷練之時,雖然聽説過你,卻沒有見過你,沒想到你是這樣一個人。”影子饒有興趣地道:“什麼樣一個人?”顏卿想了想,卻發現找不到合適的詞,道:“其實我也並不太清楚你是怎樣一個人,只是你昨晚喝醉酒的時候很可愛。”影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其實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怎樣一個人,我似乎有着十八種性格,不知你信不信?”“十八種性格?!”顏卿張大了嘴巴,顯得匪夷所思。
影子道:“是啊,十八種。”顏卿略有所悟,道:“你開玩笑吧?”影子道:“是啊,不知為什麼,醉了一場後,突然心情變好了。”説着,若有所思。
顏卿沒有接着影子的話説什麼,卻道:“你昨晚真的不怕我們會對你採取行動?”影子道:“你是説我喝得這麼醉吧。如果你們對我們採取行動,你現在將會看到另外一種局面。”顏卿道:“難道你昨晚沒醉?”影子道:“醉了。”顏卿不明白道:“那為什麼?”影子道:“不為什麼,不同的事情將會有不同的結果。”顏卿雖然聽到影子同是以輕鬆調侃的語調與自己説話,卻發現他在説話的時候確實有兩種以上的性格存在,只是壓得很深,不由忖道:“他喝了絕塵酒,卻仍沒有隔斷以前的一切,看來並沒有成為真正的神!他為什麼表現出已經成為了神的樣子?難道……”“你在想什麼?”影子突然打斷了顏卿的思索,眼神似笑非笑,顯得有些犀利。
顏卿看着影子的眼神,這樣重大的發現不禁讓他有些慌張,道:“沒……沒什麼。”影子似笑非笑地道:“你説話有些緊張。”“是嗎?我怎麼沒發現?”顏卿道。
影子道:“但我知道你在想着什麼。”説話之間,影子的手突然閃電探出。
顏卿還未來得及有所反應,脖頸已被影子的手掐住,只要影子稍微再用點力,顏卿的脖頸便會被掐斷。
影子道:“説,昨晚你們給我喝的是什麼酒?”顏卿這時反而顯得很平靜,道:“你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改變,喝的是絕塵酒,任何想隱埋的東西,都會在醉酒之後表露出來,比如你深藏的真正屬於你的性格,都會在不經意間表露出來——你不是神,並沒有真正忘記你自己!”影子冷笑道:“既然你知道了,就惟有死!”“死”字音落,只聽“咔嚓……”一聲,顏卿的脖頸便被影子捏斷了。
天衣、落日、殘空、漓渚這時正好醒來,也便看到了這一幕。
他們不解,只是此時的影子讓他們感到陌生。
影子鬆開手,顏卿便掉在了地上,死去。
落日忙問道:“王,發生了什麼事?”影子嘴角浮出一絲冷笑,一字一頓道:“血——洗——星——咒——神——山!”四人同時一驚,只見這時影子手中那斷了的聖魔劍已經拔出,聖魔劍靈怒射,赤紅的血光直衝虛空。
四人頓時產生一種錯覺,彷彿眼前站着的不是影子,而是朝陽。
就在影子手中聖魔劍拔出的一剎那,六條白影分別自六個方向向影子疾衝而至。
影子冷哼一聲,道:“憑你們也想阻我?”聖魔劍繞身劃出圓弧——赤紅的電芒如波浪般盪漾開來,只是不知比波浪快多少倍。
眨眼之間,聖魔劍回收,而空中,那向影子疾衝而至的六人攔腰斬斷,變成十二截落在了樓板上。
正是昨晚陪他們暢快喝酒,暢快大笑的六位老者,他們向影子衝掠的速度不謂不快,修為不謂不高,但面對影子,他們根本無招架之功,鮮血灑滿一地。
而這時,整個酒樓已被手持武器之人圍得水泄不通,每個人都有着塵世中人無法比擬的修為,身着占星袍。
如此快的時間就將酒樓圍住,顯然早已有了準備,雖然他們剛才看到影子一眨眼間便將顏卿及那六位老者擊殺,但眼中並沒有絲毫懼意。
落日、天衣、殘空、漓渚四人此時也已全神戒備,昨晚對占星家族的好感蕩然無存,任何事情都不是表面看來那麼簡單!
影子哈哈大笑道:“來得正好,免得我四處尋找,就一齊解決吧。”話音落下,酒樓的上半截突然倒塌,那是被影子剛才殺死六人的劍芒餘芒所切斷,此時經由影子的笑聲震動,便隨聲倒塌。
而在酒樓倒塌之聲,那些身着占星袍、將酒樓圍得水泄不通之人,一齊奮勇向影子及落日、漓渚、天衣、殘空五人衝至。
手中兵器劃過一道道寒芒,織成密密的殺網,欲將影子五人攪碎。
沒有人會懷疑,如此殺勢,整座酒樓必會化成齏粉。
而在這時,突然響起一聲暴喝:“慢着!”接着,一陣疾風自酒樓上空爆開,那密密織成的殺網頓時潰散。那些占星家族之人,被突然爆開的疾風衝得四分五裂,散作一地。
聲音是從空中的星咒神殿傳出的,那團爆炸的疾風正是星咒神所為。
此時,空中的星咒神殿已經現出,偉大的星咒神站在星咒神殿的大殿門口,一條通往星咒神殿的台階從大殿門口延伸到星咒神山。
影子與落日、天衣、殘空、漓渚五人從倒塌的酒樓飛身衝掠而出,落定。
落日、天衣、漓渚、殘空四人見到空中的星咒神,皆感詫異,明明説話的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但在星咒神殿的卻是一個女子模樣之人,他們懷疑自己的眼睛看花了,抑或,眼前之人並不是星咒神。
但影子這時卻道:“星咒神,算你還夠聰明。”星咒神道:“你不就是想突破星咒神殿麼?何必殺那麼多人?”星咒神道,若他沒有及時制止,那些人此刻必定已死在聖魔劍下。
影子道:“若不殺人,你會如此痛快將星咒神殿之門打開麼?”星咒神否決道:“不,你是因為被顏卿識破惱羞成怒,才一怒之下殺人。你其實並不是影子,而是朝陽!那場決戰,事實上是你贏了,而你,卻藉着影子的身體假裝失敗——若非讓你喝了絕塵酒,差一點連我也被騙了。”落日、天衣、殘空、漓渚聽得驚駭,他們尚未肯定眼前這女人模樣、擁有絕世容顏的人是星咒神,卻又聽到了另一個更讓他們吃驚的消息,四人的目光齊齊射向“影子”。
影子,不!是朝陽。朝陽對四人異樣的目光毫不理睬,只是看着空中的星咒神,道:“你們不是想讓影子勝麼?那我就如你們所願,看你們到底想玩什麼花樣!但是可惜,你們沒有玩這個遊戲的耐心,早早就給戳穿了,真是讓人大失所望,哈哈哈……”朝陽發出震天的狂笑。
落日四人聽到朝陽的回答,頓時傻了眼,他們是親眼看到朝陽敗在影子之手的,看到朝陽的形體灰飛煙滅,可結果為何是影子敗了呢?他們一時之間理不清頭緒,也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但朝陽的承認……
“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落日不由得問道,雖然他知道現在問這個問題並不是時候,但還是忍不住問了。
朝陽止住笑,以睥睨天下的眼神看着四人,道:“事實就是影子已經死去,我才是真正的勝者!因為我擁有戰勝天下的力量,所謂-無我道-,在我眼中,狗屁不值!”“可是,王……”落日仍不敢輕易相信這是事實,可是仔細回想起來,眼前的“王”與他們以前所認識的王有許多令人費解的地方。
天衣、殘空、漓渚皆是一時之間與落日有着同樣的想法。有些事情是他們親眼目睹的,並不是幾句話就可以推翻的,況且,這也可能是王所採取的戰術……
朝陽不再理會四人,他的目標是突破四大神殿,而眼前的星咒神才是他的阻礙。他的腳踏上了星咒神殿伸展下來的台階,一步一步朝虛空中的星咒神殿走去,黑白戰袍隨風而動。
占星家族的人雖然生活在星咒神山,但星咒神現身眼前,他們尚是第一次看到。
那些剛才被星咒神從朝陽手下解救之人及所有占星家族所屬連忙跪伏於地,齊聲道:“神恩占星一族,神恩占星一族……”星咒神看着一步一步向星咒神殿踏來的朝陽,臉上的笑容盪漾開來,傾國傾城。
事情正朝她所認定的法則進展着:萬物皆是在行動之中,既在意料中,又在意料外,她可以佔破天機,卻還是被朝陽騙了。不過,這對她來説並不是一件壞事,再無後顧之憂——她要將這狂傲之人永遠地留在星咒神殿。
轉過身,星咒神往星咒神殿內走去。
人雖離去,但那傾國傾城的笑容猶自凝於空中,久久不能離去。
漓渚見“影子”已經往星咒神殿走去,回望天衣、落日、殘空三人,道:“我們是否要跟去?”落日、天衣一時之間也沒有定論,這時卻聽殘空斷然道:“我們既然來到了這裏,不論事情怎麼樣,已再無退路,我們必須去星咒神殿!”説完,也不管三人是否同意,隨-影子-之後,第一個踏上了那通往星咒神殿的台階。
落日、天衣、漓渚三人還沒有下定決心,殘空的舉動讓他們大感意外,平時不太愛發表意見的殘空自從來到這裏後,對遲疑中的事情往往有着他們所未有的果斷。
事實上殘空説得沒錯,他們已沒有退路!
三人相繼踏上了通往星咒神殿的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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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站在星咒神殿的殿門口,身後的台階已然消失,隔斷了它與塵世間僅有的一點聯繫。
裏面,星咒神的聲音傳來:“星咒神殿無一處不藏着另外一個世界,那是成千上萬結界的疊加,一棵樹、一株草、一片雪花、一粒沙塵……都有它自己的世界,你們可要小心啊,哈哈哈哈哈……”星咒神的笑聲很自傲,剛聽之時,彷彿就在眼前,但話音落下,已經相隔了幾萬裏。
無須星咒神提醒,朝陽已經感到了星咒神殿內每一處所在潛藏的危險,這是他遲遲沒有進去的原因。那些無數疊加的結界內,都是另外一個世界,誰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着什麼,若是無法突破,就將永遠困於這裏,直到死去。
殘空這時走到朝陽面前,道:“王,讓我先進去。”説完,也不待朝陽説話,便率先衝進了星咒神殿內。
雖然,殘空知道眼前之人的身分尚沒有確認,但他仍以“王”相稱。這個世界上,許多事情無須想得那麼複雜,正如他一生對劍的追求,眼中惟有劍!無論眼前之人是不是影子,既然他們一起來到星咒神殿,就必須同心協力突破它,其它事情以後再作定論。
落日、天衣、漓渚見到殘空的舉動,先是一驚,但旋即便明白了——殘空這是在以自己的行動做給他們看!
落日、天衣、殘空三人同時來到朝陽面前,道:“王,我們去了。”轉而,三人衝進了星咒神殿。
無論眼前之人是不是影子,此刻,他們都把他當成了心目中的“王”。
朝陽的眼中閃過一絲感動,他也邁開雙腳,往星咒神殿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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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殘空衝進星咒神殿之時,從門口處所見到的殿宇已然消失。就在他衝進星咒神殿的一剎那,已經置身於另外一個世界,而在這個世界中,惟一的存在是一個人——星咒神殿的天狼護法!其它的則是一片黑暗的虛無,雙腳如同踏在虛空中。
天狼護法身着銀白色的天狼戰甲,頭盔上有着明顯的天狼徵記,俊美無儔的臉顯得很冷酷,有一種天生的讓人不能接近之感。
“歡迎你來到天狼星宮,我是天狼星宮的護法!”殘空道:“星咒神殿的天狼星宮?”“不錯,要想突破星咒神殿,必須首先突破天狼星宮。”天狼護法冷傲地道。
殘空眼中餘光掃過四周,並沒有感到自己的所在是一座星宮,除了虛無,感覺到的是徹骨的寒意。
天狼護法似乎明白殘空心中所想,道:“你現在所處,是天狼星內的世界,除了寒冷,你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感覺不到。惟有你戰勝我,才可以突破天狼星宮。不過,你根本沒有這個機會,天狼星宮內的所有力量都由我支配。”殘空淡淡地道:“是麼?”顯得並不在意,但當他暗暗將自己的功力向外延伸時,其力量根本就找不到依附點,也就是説,他並不能像平常一樣,以自己的功力,借取虛空中的力量以形成強大的氣勢。他所擁有的力量是單薄和孤立的!心中不由暗暗一驚。
天狼護法早已察覺殘空暗下的舉動,他冷笑一聲,道:“你以為我在騙你麼?不妨告訴你,我甚至能控制你所發出的力量。”話音剛落,殘空頓時感到身邊有着風在繞着自己旋動,那正是他剛才暗中所發動的力量轉化而成。
是的,天狼護法説得沒錯,這裏是他的世界,他確實可以支配這裏所有的力量。
殘空並沒有感到氣餒,淡淡地道:“這又如何?”天狼護法孤傲地道:“這注定你會敗!”殘空道:“我一生求劍,是一個用劍説話的人。而以劍説話的人只尊重事實,而且,我今天必須突破天狼星宮!”説話之間,殘空緩緩找出了自己的劍,在這一片虛無的空間裏,劍閃動着如水般淡淡的光。沒有因功力催發而產生的劍芒,但握在殘空手中,卻有着無限可能性。
天狼護法不屑地道:“你的劍沒有生氣,卻想以它來勝我,我為你感到絕望!那我就讓你在死之前見識一下什麼叫做真正的劍!”一片虛無之中,天狼護法駢指成劍。
劍出,如一道天光將虛空劃破,驚芒乍現,以劍尖為牽引,整個空間的虛無,瞬間化成有形,所有力量不斷向劍匯聚。劍一出,牽動整個空間存在的力量,形成澎湃無匹的絕世一劍,氣勢震徹天地,劍勢凜冽狂暴。
整個空間的力量都被這一劍牽動,在殘空眼中,天地間只剩一劍,惟有一劍!整個空間都以劍的形式存在。
殘空深諳於劍,也可以,這個世上已沒有人比他更懂劍。能在虛無之中將整個空間的力量轉化為一劍,這是殘空第一次所見,這也是殘空所見最為狂猛爆烈的一劍!更重要的是,這一劍所藴藏的力量若是爆發,必將毀天滅地!
天狼護法説得沒錯,天狼星宮的力量都是以他為中心,只要他的力量一動,整個空間的力量便動。他就是天狼星宮,天狼星宮也是他,天狼星宮內的力量就是他身體力量的一部分。要想在天狼星宮戰勝天狼護法,這比在其它的地方戰勝十個天狼護法都要困難。
因為這裏是他的世界!
整個天狼星宮的力量都凝於這一劍向殘空逼近,他的心不斷地收縮!
面對這樣的一劍,他所擁有的力量根本無法與之抗衡,而在天狼星宮,他的任何一點異動,都無法逃過天狼護法的察覺,如同是被握在天狼護法手中的一隻螞蟻,所有的一舉一動都無法逃離其手掌心。
所以,任何的避讓對他來説都是無用的,他惟一可以做的是憑藉自己的單薄力量,直面承受的這一劍。
就像手腳被縛的螞蟻,迎接重重砸下的鐵錘!
殘空手中的劍緩緩揚起,眼神全力聚於一點,凝視着那不斷逼近的劍之鋒芒最盛處。
就在那駢指成的劍逼近殘空周身一米範圍之內時,殘空手中的劍突然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