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過雲層,光芒萬道。整整十輛高篷馬車在晨曦中緩緩向前馳行。
頭一輛馬車車轅上,坐的是薛空羣跟莫言。
薛空羣握繮持鞭,而莫言則閒坐一旁。
後九輛馬車車轅上,生的卻都是唇紅齒白的黑衣少年,每輛馬車車轅上坐兩個,無論哪一個長得都很俊俏,而且比一般大姑娘還白還嫩。
頭一輛馬車裏,坐的是“逍遙宮主”、仙兒、蕭悽悟和翠吟。
十輛馬車每一輛都比常見的馬車為大,逍遙宮主四個人坐一輛,顯得很寬綽。逍遙宮主是長輩,而且也上了幾歲年紀,她舒舒服服地躺在馬車裏養神,蕭棲悟跟仙兒則不住地低聲談笑着。
忽然,翠吟拉開車簾往外看了一下,道:“天都亮了。”
蕭悽悟立即改口道:“怕快到揚州了,這一趟真夠累人的。”
逍遙宮主忽然生了起來,道:“仙兒,問問你師兄,離揚州還有多遠?”
仙兒還沒問,只聽莫言的話聲傳了進來:“宮主,再有頓飯工夫就能看見揚州城了。”
逍遙宮主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問道:“蕭姑娘,咱們不要進揚州城好不好?”
蕭悽悟一怔,道:“不進揚州城,您的意思是……”
逍遙宮主道:“年輕的時候我到過揚州,記得揚州是個水單碼頭,過往的人相當的雜,咱們這一行太惹眼,我看還是不進城得好,好在咱們找的是“殘缺門”的人,並不一定非進城不可!”
蕭棲悟香唇啓動了一下,道:“這倒也是……”
只聽莫言道:“宮主倒不必有這顧慮,自從揚州梅家遭到變故之後,武林中一直風風雨雨的,所以非屬必要,武林中人誰都避免往揚州來,這麼多年來,除了揚州本地的武林人物之外,很難看得見幾個外地來的。”
逍遙宮主身軀震動了一下,道:“揚州悔家,哪一個揚州梅家?”
莫言道:“揚州姓悔的人家不少,可是值得一提的自然是那武林世家、江南首富悔凌煙。”
逍遙宮主道:“悔凌煙家中遭到了什麼變故?”
莫言道:““逍遙宮”不跟外界往來,宮主麾下也絕少在武林走動,難怪連這震動整個武林大事都不知道……”
按着他把梅家遭到變故的情形,概略地説了一遍。
靜聽之餘,逍遙宮主的身軀不住地顫動,容得莫言把話説完,她竟然身軀猛晃起來,搖搖欲倒。蕭悽悟和仙兒大-,雙雙伸手扶住了她。
仙兒急急地道:“師父,你……”
逍遙宮主抬了抬手,道:“不要緊,我沒什麼……”
説完了這句話,她人似乎好了不少。只聽她按着説話,道:“你不知道,這麼多年來我也一直沒有告訴你,在我還沒有創“逍遙宮”基業之前,我曾經到揚州來過,跟悔凌煙不但有數面之緣,而且也受過他的恩惠。”
“自從我創立“逍遙宮”以後,一晃近二十年,我就沒再到揚州來過,誰知道悔家竟然……這麼一來,説什麼我也要進城到梅家去看看了。”
她這一番話説得有破綻,也有點兒牽強,當年已受人恩惠,如今來到揚州怎麼能不去看看人家?可是這當兒,誰也沒有留意這些。
只聽莫言道:“沒想到宮主早在當年就認識梅凌煙,宮主!現在悔家只剩下一座荒涼的廢宅。”
逍遙宮主道:“不要緊,就是僅剩塊磚片我也要去看看。”
莫言道:“好吧,那麼咱們就直奔城裏去吧!”
半個時辰之後,十輛馬車浩浩蕩蕩地進了揚州城,來到“梅家廢宅”之前,馬車停下,逍遙宮主忙問道:“到了麼?”
莫言在車外道:“到了,宮主講下車吧!”
逍遙宮主忙把手伸向仙兒道:“快扶我下去。”
她伸手向仙兒,蕭悽悟也幫了忙,逍遙宮主似乎突然間老了不少,顫巍巍地在蕭棲悟跟仙兒扶持之下步下了馬車。
她腳剛着地就問:“仙兒,告訴我,悔宅現在是什麼樣子?”
仙兒當即把悔宅的現狀外觀描述了一番。
逍遙宮主對梅宅似乎有很深的感情,她聽完了仙兒的描述之後人顯得有點兒激動,嘆了一口氣,道:“可惜我兩眼已失明,難以視物,要不然……唉:想當初悔宅何等氣勢,沒想到如今只落得……看不見也好,仙兒,扶我進去。”
她由蕭棲梧、仙兒攙扶着,莫言在前帶路進了梅宅,薛空羣沒跟進去,他指揮那些個俊俏的黑衣少年看守馬車,並散佈附近安樁設卡。
逍遙宮主的記憶力很強,她説她當年來過梅家,事隔這麼多年,她對悔宅的一房一屋,一草一木,記得還很清楚。
剛進入後院,逍遙宮主忽然抬手一指,道:“那可是水榭?”
莫言道:“沒有錯,宮主!那正是水榭。”
逍遙宮主忽道:“仙兒,扶我過去。”
儘管逍遙宮主有點兒顫巍巍的,可是這當兒她走起路來相當快,幾乎二蚪阱兩步,似乎恨不得趕快跑進水榭裏。
進了水榭,逍遙宮主馬上就問水榭裏的情形,這張椅子擺在哪兒,那張桌子放在哪兒,幾乎都問遍了。
當然,悔宅已今非昔比,完全不是逍遙宮主記憶裏的當年那個樣子了。
她恨傷感,若嘆了一聲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口一夕禍福,梅凌煙在武林中算得一位英雄俠義,也可以稱之為天地間的一個奇人,江南首富,武林世家,何等氣勢,何等名聲,如今竟……前人説“物是人非”,如今竟連物也不是當年模樣了,這叫什麼,這叫什麼啊,蒼天對悔家為什麼這麼刻薄?”
莫言和蕭棲悟都想勸她兩句,可是一時間卻不知道該從何勸起。
逍遙宮主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她抬手指着那原上書“釵頭鳳”的粉壁,説道:“梅凌煙文武雙絕,不但武功好,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地無所不精,我記得那面牆上當年掛着一幅晝,就是出自梅凌煙自己的手筆。”
莫言隨即膺道:“這個我知道,梅凌煙一手字兒當今可稱一絕。”
逍遙宮主訝然道:“莫老看過他的字兒嗎?”
莫言道:“宮主剛才所説的那粉牆上畫兒沒了,卻被悔凌煙寫上了陸放翁的“釵頭鳳”,可是後來又破人刮掉了,只剩下幾個字兒,雖然我只看見了那幾個字兒,可是已經夠的了。”
逍遙宮主輕“哦”一聲,道:““釵頭鳳”是悔凌煙寫的麼?”
莫言道:“我是這麼猜的,八九不離十,你想嘛,這兒是他的家,別人誰會跑到這兒來住牆上寫這個,他自己又好這玩藝兒、精這玩藝兒……”
逍遙宮主道:“除了那闋陸放翁的“釵頭鳳”,莫言還看見了什麼沒有?”
莫言道:“我是看見了,可是都沒留意,還是你那位義子告訴我的,他看見牆上剩個“錯”字踉“瞞”字,猜是闋“釵頭鳳”。另外旁邊還有一行字,也被颳得剩了兩個字,上頭一個字是“含”,下頭一個字是“凌”,因為有這個“凌”字,所以你那位義子猜是梅凌煙寫的,而且他猜那個“含”字也是人名裏的一個字……”
他話説到這兒,逍遙宮主的身軀忽然一陣搖晃,要不是有蕭悽悟和仙兒扶着,恐怕她會倒下。仙兒大驚,急急説道:“師父,你怎麼了?”
只聽逍遙宮主虛弱地道:“仙兒,把那張椅子拿來我坐坐。”
莫言轉身拿過那張滿是灰塵的凳子,抖袖拂了一拂,遞給了仙兒,説道:“宮主,你……”
逍遙宮主這當兒落了座,微微地搖搖頭,説道:“謝謝莫老,我不礙事,歇一會兒就好了。”
莫言跟蕭棲悟交換詫異地一瞥,但都沒説話。
只聽逍遙宮主道:“沒錯,莫老,那闋“釵頭鳳”是梅凌煙寫的,那個“含”字是人名裏的一個字,那是個女子,她就是梅凌煙的夫人,梅凌煙那闋“釵頭鳳”就是寫給她看的,她名字叫台煙。”
莫言猛地睜大了一雙老眼,驚叫道:“怎麼説,宮主,那叫台煙的女子是梅凌煙的夫人?”
逍遙宮主點頭道:“正是。”
莫言瞪目張口道:“這、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
蕭悽悟訝然道:“怎麼了,莫老?”
莫言忙一定神,説道:“沒什麼,沒什麼!”
只聽逍遙宮主道:“莫老可覺得這裏頭有什麼不對?”
莫言道:“這個……我先沒想到那闋“釵頭鳳”是梅凌煙寫給他夫人的,梅凌煙他可是真好這個,沒事兒還跟他的夫人在牆上寫詞玩兒。”
逍遙宮主微微一搖頭道:“不是這麼回事,梅凌煙是自比陸放翁,有關放翁跟唐蕙仙的戀情,還有這闋“釵頭鳳”的由來,想必莫老跟蕭姑娘都知道!”
莫言抓頭道:“我聽説過,可不大清楚!”
蕭悽悟道:“我知道,陸放翁跟唐蕙仙的這段戀情哀豔動人,令人一灑同情之淚,宮主的意思,悔凌煙既自比陸放翁,想來-這位叫台煙的夫人,必不是他心目中的唐蕙仙。”
逍遙宮主點頭道:“不錯,他心目中的唐蕙仙另有其人。”
莫言猛擊一掌叫道:“好啊:悔凌煙果然是個風流種於……”
逍遙宮主立即截口説道:“不,莫老錯了,悔凌煙是個極為專情的人,要知陸放翁是個情聖,他既自比陸放翁,豈會是個風流種子。”
莫言呆了一呆,道:“可是……”
蕭悽悟以眼色止住了他,道:“聽宮主的口氣,似乎知道梅凌煙心目中的唐蕙仙是誰了”逍遙宮主緩聲道:“恐怕姑娘也知道了。”
蕭悽悟身軀一震,道:“晚輩不敢瞎猜。”
逍遙宮主道:“説説何妨。”
蕭悽悟道:“宮主原諒,晚輩以為是宮主。”
逍遙宮主身軀也一震,道:“姑娘,怎麼想到會是我?”
蕭悽悟緩緩地道:“晚輩現在才覺出宮主對悔宅有一種微妙、而且相當深厚的感情,加以……”
逍遙宮主抬了抬手,道:“對了,姑娘,你冰雪聰明,沒錯,我就是梅凌煙心目中的唐蕙仙,但……”
仙兒和莫言同聲叫了一句“師父”、“宮主”!
逍遙宮主舒了一口氣道:“這樁秘密在我心裏藏了二十多年了,要不是梅家已成了這個樣子,使我悲痛欲絕,我還不會透露,好在眼下也沒有外人,人家説觸景傷情,我雙目失明,無法觸景,但我傷情的程度猶甚於那能觸景的人。”
“早在二十多年,我跟梅凌煙是一對情侶,我們彼此用情都很深,但是他的父母卻阻了這樁婚事,逼他男娶那位風華絕代、國色天香、有當世第一美人的秦含煙,但他卻仍未能忘情於我,想想這都是我一念之差鑄恨,叫我……”
長嘆一聲,住口不言。
莫言聽直了眼兒,他訝然地道:“我們作夢也沒有想到宮主跟梅凌煙當年會是一對情侶……”
蕭悽悟道:“那麼你怎麼後來又創了“逍遙宮”……”
逍遙宮主道:“這就是我的另一段傷心事了,既然已經説了,乾脆都説出來心裏也許會好受一點兒,如今我已經這麼大年紀了,也不怕誰説話,大家都不是世俗中人,相信二位也不會笑我。”
“當初我另嫁別人的時候已經懷了身孕,那是梅凌煙的骨肉,等到孩於出生,我的丈夫始發現那不是他的骨肉,他逼問我,我只好都告訴了他,他一氣之下毀了我的瞼,傷了我的眼,把我擊落屋後斷崖,沒想到我卻沒死,我帶着傷逃離崖下,到了現在“逍遙宮”的所在地。因為那個地方很隱秘,幾乎隔絕了人世,所以找就在那個地方住了下來,過着淡泊生活……”
蕭棲梧臉上變了色,道:“這個人心好狠,手好辣……”
逍遙宮主微一搖頭道:“不,姑娘!這不能怪他,是我欺騙了他,誰能忍受這個?我不但不怪他,反而感激他,因為他撫養了我的孩子,他認為孩子無辜,就衝着這一點,他就是把我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我也不會怪他:”蕭棲悟道:“宮主認為他會撫養你的孩子?”
逍遙宮主點頭道:“他是個跟梅凌煙難分軒輊的人物,真要説起來他有些地方還要比梅凌煙強上一-羋籌,我信得過他,而且過了兩三年,我的傷好了之後,我曾偷偷跑去看看,我親眼看見他撫育我的孩子,對我的孩子視同己出,簡直就跟親又一樣,使我對他除了感激之外,還多了一份歉疚。”
蕭悽悟道:“聽宮主的口氣,他也是武林中人。”
逍遙宮主道:“不錯,他確是武林中人。”
蕭棲悟道:“宮可否讓我們知道一下,他是武林中的哪一個?”
逍遙宮主搖頭道:“這個姑娘原諒,我不願説。”
蕭棲梧抬眼望向莫言,莫言道:“宮主説把以前的事都告訴他了?”
逍遙宮主道:“是的。”
莫言道:“他是武林中人,甚至於比梅凌煙還勝過一籌半籌,宮主有沒有想到梅家當年遭到的變故,有古能是他……”
逍遙宮主微一點頭道:“我想到了,我不敢説沒這個可能……”
莫言道:“那麼宮主就該……”
逍遙宮主道:“莫老認為我該為梅家遭到的變故土點心力?”
莫言道:“不錯:難道宮主認為不該?”
逍遙宮主微一搖頭道:“莫老,人沒有不自私的,況且我對我的丈夫有一份感激,對他踉我的孩子也有一份歉疚,事先我膺該盡我的力量加以阻攔,可是如今已在事後,而且已經過了這麼多年,我不能讓任何人去打擾我的孩子,找吏不能親手摧毀他的幸福,他是梅凌煙親骨肉,悔凌煙要是地下有如,相信他也不會怪我的。”
莫言聽得為之動容,他輕嘆了一口氣,道:“你用心良苦,為你的孩子,你犧牲的也多了,宮主,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兒,悔凌煙可能還在人世。”莫言把他當夜在水榭所見,以及楚雲秋所做的猜測説了一遍,他隱瞞了該隱瞞的。
逍遙宮主聽得身軀震動了一下,她霍地站了起來,道:“有這種事?沒錯,山兒説得沒錯,。鳥獸戀窩巢,人戀家,這是人情,他真還在人世……”
莫言道:“宮主:這只是我們老少倆的猜測……”
逍遙宮主道:“我知道,莫老的意思我懂,真要説起來我倒不希望那個殘廢老人真是他,那樣活着還不如死了好,梅家這件慘事要真是他下的手,他做得是過分了些,他還不如殺了梅凌煙……”身軀一晃生了下去。
蕭棲悟和仙兒忙伸手扶住逍遙宮主。
只聽逍遙宮主顫聲道:“希望不是他下的毒手,要不然……都是我,這都是因我一個人起的,我這一身罪孽…”
莫言忙道:“那殘廢老人之所以殘廢,是“百花城主”,也就是“殘缺門主”下的毒手,不是……”
逍遙宮主一怔,道:“怎麼説是“殘缺門主”?這,這又是怎麼回事?”
莫言道:“聽説是因為這殘廢老人以前奪了“殘缺門主”的愛妻,害得他家破人亡,所以“殘缺門主”在他身上施報復。”
逍遙宮主道:“有這種事?莫老是賠誰説這殘廢老人奪了“殘缺門主”的愛妻,害得他家破人亡的?”
莫言道:“我是聽你那位乾兒子説的啊!”
“山兒?”逍遙宮主微愕道:“他怎麼知道?是“殘缺門主”告訴他的?”
莫言道:“不錯,你那位乾兒子是這麼説的!”
逍遙宮主道:“山兒相信了他的話了麼?”
莫言道:“自然沒有,要不然那殘廢老人早就死了。”
逍遙宮主一怔,道:“莫老這話……”
莫言遲疑了一下,道:“你那位乾兒子參加過“百花城”舉辦的“寶刀大會”,這事你知道麼?”
逍遙宮主搖頭道:“我不知道,他只告訴我跟他“百花城主”別有糾葛,在“逍遙宮”
的時候我不是告訴過莫老麼,我對他一無所知,他來去匆匆,我也沒來得及問。”
莫言道:“是這樣的,“百花城主”舉辦“賽刀會”,陰謀一網打盡武林精英,江老弟知道了,他也趕去參加“賽刀會”,及時粉碎了“百花城主”這個陰謀。”
“江老弟到“百花城”參加“賽刀會”另一個目的,江老弟的尊人早年被人所害,江老弟要找那害他尊人的原兇為父報仇。江老弟不知道害他尊人的是誰,而早年在他尊人遇害之後,有個人見着江老弟,表示他知道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但是那時候江老弟年紀還小,他怕江老弟忍不住跑去覓仇,白送一條性命,所以他要江老弟長大藝成之後,到“百花城”去找他,並且給江老弟一方“百花城”的信符。”
“哪知江老弟趁參加“賽刀會”之便進了“百花城”,見着“百花城主”的時候,“百花城主”卻跟江老弟談條件,硬説江老弟要找的那個人已告老還鄉,離開了“百花城”,要江老弟代他找到奪他愛妻、害得他家破人亡的這個殘廢老人,殺了這個殘廢老人之後,他才把江老弟要找的那個人的住址告訴江老弟,江老弟沒奈何,只有幫着他找……”
逍遙宮主道:“找着了沒有?”
莫言道:“找是找着了,可是……”
他把邂逅江山,江山如何救他,如何向他打聽殘廢老人的經過,以及他跟江山來到揚州找殘廢老人的經過,從頭到尾説了一遍。
一直説到江山踉他發現那二式刀法不是“軒轅刀法”,也懷疑殘廢老人是梅凌煙,再度一個人找上“百花城”為止。但他卻沒有提及那幅畫像口靜靜聽畢,逍遙宮主微微點頭道:
“原來山兒所説他跟“百花城主”另有糾葛是這麼回事,幸虧小兒沒相信“百花城主”的話,要不然……總之,我敢這麼説,要是那殘廢老人真是梅凌煙,他絕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蕭棲悟道:“或許,那殘廢老人不是梅…:”逍遙宮主忽然顫聲説道:“不,從他找人颳去牆上這闋“釵頭鳳”這件事看,千之八九他就是梅凌煙。”
莫言幾乎已經確定那殘廢老人就是梅凌煙了,他沉默了一會兒,説道:“那麼梅凌煙又跟“殘缺門主”結了什麼仇,使得“殘缺門主”非要他的命不可?”
逍遙宮主搖頭道:“逼我就……”
蕭悽悟突然説道:“宮主,請恕晚輩唐突,您確知您説的那個人是個英雄-義?”
逍遙宮主道:“姑娘是説……噢!我明白了,不錯,他是,他不但是英雄俠義,而且是頂天立地奇男子,我敢拿我這條命擔保。”
蕭悽悟道:“宮主要這麼説,晚輩就不便懷疑他就是那“殘缺門主”了,只是”遲疑了一下,住口不言。
逍遙宮主道:“姑娘,只是什麼?”
蕭悽悟雙肩微揚,道:“晚輩斗膽,晚輩總覺得他既是個英雄俠義,似乎不該用這種手法對宮主。”
莫言點頭道:“對,我也這麼想,宮主可千萬別見怪!”
逍遙宮主道:“那怎麼會,二位是不知道他是誰,也沒見過他,要不然我敢説二位絕不會這麼想,至於他那樣對我,那是一時的衝動,任誰在那種情形下都會激怒衝動的。衝動的時候,又有誰能控制自己?二位以為然否?”
他是她的丈夫,應該沒有人比她更瞭解他,而且她説的也不無道理,所以莫言跟蕭棲悟也就不便再説什麼了!
只聽逍遙宮主又道:“這個“殘缺門主”實在夠陰毒的,他恨山兒壞了他的陰謀,表面上不動聲色逼山兒代他覓仇,暗地裏卻以“殘缺門”的“左手刀法”害山兒,幸虧莫老法眼高明,結果卻又未能得逞,看來吉人天相這句話是沒有錯的,而且我也該謝謝莫老。”
莫言道:“那是江老弟福命兩大,宮主怎麼謝我呢!”
逍遙宮主道:“莫老不要客氣……”
她忽然站了起來道:“咱們進來已有不少的工夫了,別讓鄭大俠幾位在外頭久等,出去吧!”
莫言看了她一眼,説道:“宮主既然認為那個殘廢老人就是梅凌煙,難道不打算找一找他?”
逍遙宮主微一搖頭道:“那是我的私事,找“殘缺門主”除魔衞道則是公事,我不能,也不敢因私廢公,咱們還是先找“殘缺門主”吧!”
莫言道:“宮主,“殘缺門主”現已率眾離開了“百花城”,他一定會藉侵襲各處之便找尋那殘廢老人!”
逍遙宮主道:“謝謝你,莫老,這一點我想到了,我若舍“殘缺門主”先找殘廢老人,或可減少他的殺身之險,但卻會有更多的人傷在“殘缺門主”手裏,權衡輕重,我還是該先找“殘缺門主”,能早一點找到殘缺門主”,就能多救一些生靈,那樣也等於是救殘廢老人,如能早一天找到“缺門主”,他跟殘廢老人之間的仇怨,也就能早一天明白了,莫老説不?”
莫言為之動容,點點頭道:“宮主讓人敬佩,説的也有理,莫言前頭帶路了。”大步行了出去。
蕭悽悟、仙兒扶着逍遙宮主也跟了出去。
悔恨天一個人靜靜地站在這兒。他臉色木然,一點表情都沒有!
如今他的刀不是握在左手裏,而是插在腰間。
這兒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只知道是在羋山之上,風景很美,也很幽靜,左邊是一條蜿蜓上升的山路,右邊是一片密密的松林。
悔恨天就站在小路踉忪林之間這片草地上!山風吹散了他的頭髮,也吹起了他的衣袂,但他一動也不動,就跟尊泥塑木雕的人像一樣!
他的目光黯淡而失神,呆呆地望着遠處的雲天。
他的臉色,乍看沒有一點表情,其實若仔細看看,任何人都會發現他臉上太多的感情,人複雜,複雜得令人難以言喻。
也就因為他瞼上的感情太多了,太複雜了,乍看卻跟不帶一點感情一樣。
突然,他那黯淡失神約兩眼之中閃過兩道比電還亮的冷芒,身動了一動,似乎要轉身,可是隻動了一下他又停住了。
他仍然踉剎那之前一樣,像尊泥塑木雕的人一樣!
轉眼工夫之後,蜿蜓的山路上走下一個人來,頎長的一副身材,黑衣,臉色蒼白,長眉細目,神色冷漠,眉宇間一股子煞威逼人-腰間也掛着一把刀。
到了這兒,他一眼瞥見了悔恨天,似乎沒有料到這兒站着這麼一個人,為之微微地一怔。可是當他的目光觸及悔恨天腰間懸掛的那把刀時,他兩眼電閃寒芒,半轉身向着悔恨天走了過去。
他揹着手,步履不快不慢,但極穩,而且似乎帶着無比的力量,每一步都能讓-下的山石迸裂。悔恨天恍若末覺,仍然沒動一動。
兩個人的距離不算遠,黑衣人很快她便到悔恨天身後,隔近丈停下,旋即冰冷開了口:
“你也用刀?”
悔恨天跟沒聽見一樣,沒有説話,也沒有回身。
黑衣人眉宇間煞威為之一盛,旋即又聽他説道:“你的鎮定功夫不錯,膺該是使刀的高手。”
悔恨天依然故我。黑衣人又道:“我叫冷厲,你聽説過這個名字嗎?”
悔恨天的身軀微微震動了一下。但是,由於這震動太過於輕微,再加上山風吹拂着他的衣袂,所以並不太容易讓人發現。
但是,冷厲看見了。他的唇邊掠過一絲奇異地笑意,道:“你聽説過這個名字是不?那麼你就該知道冷厲有個怪癖,凡是他碰見帶刀的人,他都要跟他比試比試較量較量,那是因為冷厲他也擅用刀,而且他認為這世上只有他一個人配用刀。不過,要是那個讓冷厲碰上帶刀的人,他馬上把刀扔在地上,給冷厲跪下磕三個頭,這場較量自然可以免去。”
悔恨天沒反應。冷厲道:“你聽見了我的話麼?”
“聽見了。”悔恨天突然開了口,語氣比冷厲還冷。
冷厲為之一怔,道:“你認為怎麼樣?”
“我認為不怎麼樣。”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現在我不太願意説話。”
“我也不願多説。”
“那最好!”
冷厲的臉上浮現起詫異的神色,這種詫異神色越來越濃,突然,他開口説道:“你怎麼不拔刀?”
悔恨天道:“你誤會了,我説話,並不代表我願意出手。”
冷厲為之一怔,唇邊旋即浮見一絲冷酷的笑意,道:“你不願意説話,也不願意出手,是嗎?”
悔恨天道:“不錯!”
“行!”冷厲道:“照我剛才説的,把刀扔在地上,給我磕二個頭。”。悔恨天沒説話,身軀卻顫抖。
冷厲道:“我的話你聽見了嗎?”
悔恨天仍沒有説話。
“錚”地一聲,冷厲的刀山了鞘,他那把刀上透出一股逼人的冷言。
悔恨天眉宇間現出冷肅煞氣,霍地轉過身來面對冷厲,這時候他的目光是冷峻的,是怕人的。
而就在這時候,冷厲的刀已遞到他的咽喉前,乃是夠快的,可是他並沒有再往前遞一分,反倒垂了下去。只聽他冷冷地道:“我以為你要出手呢!”
悔恨天那冷肅煞威倏斂,緩緩地説道:“你不要逼我,我不會跟你比刀的。”
冷厲冷聲道:“那麼,你就跪下給我磕頭。”
悔恨天道:“辦不到!你可以殺了我!”
冷厲唇邊又現冷酷笑意,道:“我不會殺你,我向來不殺不拔刀的人,可是我有辦法逼你拔刀,除非你天生就是個瞻小的懦夫。”
一把刀翻腕而起,乃背重重地在悔恨天右肩上砸了一下。
悔恨天是血肉之軀,他不是鐵打的金剛,銅僥的羅漢,他哪受得了這個,悶哼一聲倒了下去。
冷厲笑了!梅恨天兩眼噴火,目眥欲裂,抬頭逼視冷厲。
冷厲道:“站起來,拔刀吧!”
梅恨天那懍人的煞威又斂去,她剛要低頭,“呸”地一聲,冷厲一口唾抹吐在他臉上道:“我看看你是不是能做到唾面自乾?”
梅恨天不去擦,可是他又抬起了頭,臉色木然,目光木然,他直直地望着冷厲道:“我跟你比刀,你先把我左手肘的幾處穴道解開。”
冷厲一怔,道:“誰制了你的穴道?”
梅恨天冷冷地説道:“這你就不用問了,要想讓我跟你比刀,勢必得先解開我被制的穴道。”
梅恨天冷然抬起右臂,衣袖往下一滑,露出了那沒有手的右小臂。
冷厲一怔,旋即道:“原來如此!”
他上前垮了一步,乃交左手,出掌欲拍悔恨天的左肘,忽地他神情一震,停手凝目,説道:“你的右手是怎麼斷的?”
梅恨天道:“這不關你的事,你只要跟我比刀,皆這麼多幹什麼?”
冷厲道:“據我所知,“殘缺門”有一種“左手刀法”,練“左手刀法”的人,勢必得殘去右手不可……”
梅恨天臉上忽然浮現起一種很奇怪,很奇怪的笑意,望着冷厲道:“你要是怕“左手刀法”,就別解開我的穴道。”
冷厲瞼色一變,旋即厲笑道:“我怕,我是怕,我怕這輩子碰不到會“殘缺門”“左手刀法”的人,讓我永遠沒機會跟“左手刀法”較量較量。”
冷厲揚掌就要拍下,驀地一聲朗喝傳了過來:“住手。”
隨着這聲朗喝,白、紫、藍三條人影旋即從茂密忪林中電射而出,直指冷厲,人未到,一片威猛無倫的勁氣已先捲到。
冷厲兩眼寒芒暴射,右手抓刀,飛快劈了出去。
只聽“嘶”地一聲異響,二條人影落地,冷厲收刀踉蹌暴退。
看那二個人,一穿白衣,一穿紫衣,一穿藍衫,一般的年輕,臉上也都帶着幾分的酒意。穿白和穿藍衫的都很白淨,也很俊俏,穿紫衣的卻膚色黝黑,濃眉大眼,英武之氣逼人。
只聽冷厲喝道:“你三個是?”
白衣人淡然道:“洛陽白璞!”
一指紫衣客和藍衫客道:“衡陽桂天平,杭州郭紹青!”
冷厲臉色一變,道:“原來是“武林六公子”裏的三個”白璞點點頭道:“不錯,我們二個,難得一聚,藉這遠離市塵的幽靜青山,歡談半日,沒想到你卻跑來打擾我們三個的酒興……”
冷厲冷冷地一笑,道:“你可知道你是對誰説話?”
白璞冷冷地一笑,道:“在“百花城”逞強,卻敗在一個名不經傳叫江山的人手裏的冷厲,對麼?”
冷厲怪叫一聲,掄刀劈了過去。
白璞、桂天平、郭紹青齊揚掌,二股勁氣卷向冷厲。
冷厲有“霸刀”之稱,他的刀法在武林中的確數得着,但是眼下他卻無法以一敵三,跟“武林六公子”之二聯手抗衡,登時就被震得噴出一口鮮血,藉着踉蹌之勢,轉身往山下狂奔而去。
白璞、桂天平、郭紹青穴道目光落在悔恨天臉上。
悔恨天瞼上掠過一絲抽搐,緩緩站了起來,一句話也沒説。
憑他的一身武功,應該是個救人的人,而今卻讓人家以救他的姿態站在他眼前,以他的情緒,哪受得了這個。
只聽白璞道:“真是啊!咱們可真是多管閒事,到頭來連聲謝也沒落着,早知道坐在松林裏喝酒有多好。”
桂天平一擺手道:“算了吧!計較這個幹什麼,走!回去喝咱們的酒去。”
他轉身要走,忽聽郭紹青道:“等一等!”
桂天平回過了身,他跟白璞都看見郭紹青一雙目光凝望着悔恨天那垂着的右衣袖上,他倆忙循郭紹青所望望去,利時,他倆也明白郭紹青為什麼凝望這個人的衫袖了,他倆這裏剛一怔。
只聽郭紹青那裏開口道:“你的右手是不是有些不方便?”
悔恨天心裏正在難受,聞言一股煞氣往上一湧,當即冷然舉起手臂,露出他沒有手的右手臂,道:“滿意了嗎?”
白璞、桂天平、郭紹青臉色都為之一變。
隨聽郭紹青道:“這麼説,你是用左手使刀了?”
悔恨天冰冷地道:“當然,我習的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
白璞、桂天平、郭紹青神情猛震,臉色大變,二個人互望一眼,然後不約而同揚掌劈向悔恨天。
悔恨天一怔,剛待有所行動。
一條人影行空天馬般從山下掠下來,如飛落在悔恨天身邊,只聽一連“砰曰砰:砰:”
二一響,白璞、桂天平、郭紹青各自血氣浮動,搖晃着身軀往後退去。
悔恨天看清身邊的人,他一驚色變。白璞、桂天平、郭紹青也看清了悔恨天身邊那個人,各自目現寒芒,閃易使要撲上。
“你們二個慢着:”一聲女子的嬌呼,一條美好的倩影落在悔恨天身邊。
白璞、桂天平、郭紹青一怔,齊聲叫道:“飄紅姐!”
傅飄紅忙道:“你們三個別誤會,都是自己人,這位是江山江大。”
白璞、桂天平、郭紹青又復一怔!
白璞道:“可是在“百花城”單手挫“霸刀”冷厲那位?”
楚雲秋道:“正是江山,挫“霸刀”冷厲,那是僥倖!”
白璞道:“閣下客氣,冷厲剛還在這兒。”
楚雲秋道:“我碰見他了,要不然我還找不到這兒呢!”
白璞道:“聽説閣下膺選為天下第一刀,還得了一頁三武“軒轅刀法”?”
楚雲秋目光一凝,剛要説話。
白璞一搖頭道:“閣下別誤會,我三個都不是強搶豪奪之輩,你在“百花城”先挫冷厲,後又膺選為天下第一刀,大名已不脛而走,如今武林中沒有一個不知閣下的,我們很想見你,如今見着了你,於願已足。”
楚雲秋本想把那一頁二式“軒轅刀法”的真相告訴白璞二人,聽白璞這麼一説,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他改口説道:“二垃抬舉,我愧不敢當。”
白璞道:“好説……”
目光一掠傅飄紅,又道:“瓢紅姐説這位江兄是自己人,那麼,江兄他怎麼出手阻攔……”
楚雲秋沒讓傅瓢紅説話,逕自接口道:“這位姓悔,是我的朋友,剛聽冷厲説,二位曾經聯手救他,怎麼……”
白璞一指悔恨天道:“他是江兄的朋友?”
楚雲秋道:“不錯。”
白璞遲疑了一下,道:“江兄可知道,他習的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
楚雲秋目光一凝,道:“三位就是為這如今又聯手對付他?”
白璞道:“不錯,江兄當知道,“殘缺門”的“左手刀法”為害武林甚鉅,我二一個身為武林中人,見了學“殘缺門二左手刀法”的人,自不敢放過!”
楚雲秋道:“這個我知道,三位以整個武林的安危為己任,令人敬佩,不過三位不知道,我這位朋友有一種怪癖,自己學的那兩手刀法明明不行,卻偏偏要充字號,一隻右手讓人砍了去還不知道悔改,反而變本加厲,逢人就説他學了“殘缺門”的“左手刀法”,簡直是給自己找麻煩。”
這話不但聽楞了悔恨天,也聽楞了白璞三人。白璞張大了眼兒,-訝地説道:“這麼説,他根本就沒有學過“殘缺門”的“左手刀法”?”
楚雲秋微微一笑,道:“他若是學了“殘缺門”的“左手刀法”,怎麼會被冷厲輕易打倒在地,甚至連刀都沒拔出來。”
悔恨天忍不住叫道:“江山……”
楚雲秋臉色一沉,冷然道:“你給我閉上嘴,少説一句,待會兒咱們倆還有很多好説的呢!”悔恨天居然聽了楚雲秋的話,沒再説話。
白璞那裏窘笑孢拳道:“既是這樣,那誠然是個誤會,幸虧江兄及時趕到,要不然我二個人非鑄成大錯不可,謹此致歉,還望二位多多原諒,我三個還有別的事,失陪了。”
又同傅飄紅打了個招呼,二個人聯袂掠進了那片密忪林內。
悔恨天這時候説話了,他語氣冷冷地説道:“江山!你這是什麼意思?”
楚雲秋伸手抓住他的左臂,冷然道:“借一步説話。”拉着悔恨天就走。
悔恨天怔怔道:“你這是……你要我跟你上哪兒去。”
楚雲秋腳下停都沒停,道:“跟我來你就知道了。”
楚雲秋拉着悔恨天往下走了一段,拐了一個彎,才停了下來。
楚雲秋鬆開了他,道:“聽冷厲説,他們二個在那片松林裏喝酒,我不願讓他們聽見你我的談話,你懂了嗎?”
悔恨天道:“可是你……”
楚雲秋冷然道:“我怎麼了,我為的是末下武林,為的是你,我不願讓末下武林聯手對付你,逼得你殺人,也逼得人殺你,你明白了嗎?”
悔恨天臉上掠過了抽擂,啞聲道:“江山,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楚雲秋道:“也許是因為我與你一見投緣,也許……這個無關要緊,告訴我,你左手肘的幾處穴道是誰制的?”
悔恨天神情一震,道:“江山,這是我的事……”
楚雲秋兩眼微睜,威稜外射,冷然道:“有人告訴我你以下五門的手法擄走了黃君,這可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悔恨天神情猛震,臉色大變,-下往後退了一步,驚聲道:“誰告訴你的,這是誰告訴你的?”
楚雲秋道:“別問是誰告訴我的,回答我一句,有沒有這回事?”
悔恨天利時恢復平靜,臉上又是一片冷漠,他點點頭説道:“好吧!事到如今我也用不着瞞你了,我也無須怕你,黃君根本不是你的什麼人。是的,不錯,我用下五門的迷藥迷倒了“雙鳳門”的人擄走了她……”
楚雲秋臉上變了色,道:“我原不相信是你,我也不相信你會做出這種事來,誰知道你……悔恨天,你這是什麼意思?”
悔恨天冷然道:“很簡單,我看上了她,我要她嫁給我,跟我一輩子,你明白了嗎?”
楚雲秋點頭道:“我明白了。”
悔恨天冷冷地道:“你問她要幹什麼,你用不着再找她了,我已經讓她沒有辦法再作地想了……”
楚雲秋聽得混身熱血往上一湧,一個嘴巴打了過去,“叭”地一聲脆響,悔恨天踉蹌而退,臉上鮮紅五道指痕,一縷縷血順着嘴角流了下來。
悔恨天瞪大了眼,咆哮道:“江山,你……”
楚雲秋神色怕人,道:“我怎麼,我可憐你,我同情你,我想救你,沒想到你竟是個禽獸不如的人,我解開你左手肘約穴道,拔出你的刀,用你那“殘缺門”的“左手刀法”跟我決一生死!”他揚掌就要拍過去。
一條美妙人影飛掠而至,是黃君。她掠到便攔在悔恨天身前,望着楚雲秋急道:“你不能打他,這不能怪他,是我自己願意跟他走的。”
楚雲秋呆了一呆,吶吶説道:“黃姑娘……這……”
黃君嬌靨上的神色莊嚴肅穆,道:“真的,我説的是實話,起先我恨地,我恨不得食-的內,剝他的反,可是現在我不恨他了,他需要我,我也需要他。”
楚雲秋沒説話,半晌,他才緩緩地道:“既是如此,那我就沒什麼好説的了。”
黃君忽然低下頭去道:“對你,我很愧疚……”
楚雲秋微一搖頭道:“不,姑娘對我沒什麼愧疚的,姑娘該知道,我原希望姑娘能幫助他,他需要姑娘這麼一個人幫助……”
黃君嬌靨上的神色難以言喻,點點頭道:“我知道,當初你跟我説這話的時候,我不以為然,而且生你的氣,可是沒想到現在……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有這種轉變,也許當初我對你並不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説好,總之現在我告訴你的話很有道理。”
楚雲秋唇邊掠過一絲笑意,道:“那就好,我祝福二垃,希望姑娘好好幫助他,有需要我的地方……”
“慢着!”悔恨天突然越前,帶着一臉的激動,看着楚雲秋又看看黃君,道:“你們兩個為什麼對我這樣,你們兩個都應該恨我才對,尤其是黃君……”
楚雲秋冷冷道:“沒有人恨你,只有你恨人,一個姑娘家,在她沒有嫁人之前,她有權選擇它的伴侶,只是你不該用這種手法,幸虧黃姑娘的情感已有所轉變,要不然你豈不是害了她一輩子?”
黃君道:“你説什麼,他並沒有對我怎麼樣:”楚雲秋一怔,轉望悔恨天道:“那你剛才怎麼告訴我……”
悔恨天唇邊掠過一絲抽擂,道:“我沒想到她會有這種轉變,我只知道她恨我,我猜想你也一定會恨我,我希望你更恨我,因而出手殺了我。”
楚雲秋搖頭説道:“你的性情太怪了,我不怪你,任何人都不能怪你,那是因為你的遭遇使然,可是現在跟以前不同了,從今後你得改一改……”
悔恨天點點頭,説道:“我知道,你説的不錯,現在跟以前不同了,我相信我能改,一定能改。其實,我對她……”
他把劫持黃君的經過,打從“史祠”説起,一直説到碰見柳不凡之前。
靜靜聽畢,楚雲秋道:“原來如此,你福氣,沒想到這種手法居然奏效!”
黃君嬌靨一紅,嬌羞之後還帶點淡淡的愁慮。
悔恨天則赧然而笑,笑得卻很爽朗。
楚雲秋呼了一口氣,道:“行了,不管怎麼説我的嫌疑總算洗刷了,“雙鳳門主”已經率“雙鳳門”的高手到江湖土來,這件事日後你自己去解釋吧!”
黃君一怔,也一驚,忙道:“你怎麼知道……”
楚雲秋道:“我怎麼不知道……”他把碰見“雙鳳門主”的經過説了一遍。
靜聽之餘,黃君臉色連變,等到楚雲秋把話説完,她臉色一轉堅毅,説道:“不要緊,我不怕,門主怎麼罰我我都願意受。”
悔恨天高揚雙肩,道:“你放心,這件事自有我對門主解釋,她要是不諒解,我自有辦法償還,絕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
楚雲秋口齒啓動,欲言又止,但他忽又説道:“我給二位介紹一下,這位是傅飄紅姑娘,金陵傅怡紅的姐姐。”
黃君忙道:“我剛才就想問,可是一直沒機會,原來是金陵傅姑娘!”
彼此見了禮,黃君和博飄紅居然一見如故,兩個人拉着手親熱得不得了,兩個人誰都沒説什麼別的,可是兩個人心裏都明白。
倒是悔恨天呼了一口氣,道:“還好,這樣我對你的歉疚也可以小一些。”
一句話聽紅了傅飄紅的嬌靨,楚雲秋的瞼上也為之一熱。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趁勢把話岔了開去:“對了,你左手肘的穴道……我知道你用心良苦,可是這樣不是辦法,你總得計衞。”
悔恨天勉強她笑道:“你錯估了我,我本不想讓你知道,可是我不能讓你把我看得那麼好,我不是為了不讓自己殺人而制住左手臂的穴道,我這是保住這條左臂,保住我的性命,不得已才讓她幫我開了幾處穴道。”
楚雲秋為之一怔,忙問所以。
悔恨天道:“我中了毒,一種很霸道的毒。”
楚雲秋神情一震,道:“你是怎麼中毒的,是誰……”
悔恨天道:“柳不凡,聽説過這個人吧,日武林六公子”之一”傅飄紅美目一睜,叫道:“柳不凡,是他?究竟是……”
悔恨天當即把救柳不凡的經過,以及一時不察反被柳不凡所害的經過重説了一遍。
傅飄紅臉上變了色,轉望楚雲秋道:“大哥,柳不凡怎麼這麼卑鄙:”楚雲秋冷冷笑道:“這倒好,我還沒告訴二位呢,告訴我擄黃姑娘的就是這位柳公子:”他把邂逅柳不幾的經過也告訴了悔恨天和黃君悔恨天聽得兩眼暴射殺機,道:“這個柳不凡實在該死!佔別讓我自己有辦法解了這個毒。”
楚雲秋道:“怎麼,解這種毒非柳不凡獨門解藥不可?”
黃君道:“他是這麼説的。”
傅飄紅道:“這我知道,柳不凡的“屍毒鎖魂砂”不但歹毒非他自己的燭門解藥不能解。”
楚雲秋道:“我不信,讓我看看。”
悔恨天伸出了左手,楚雲秋拉起他的左手看了看,探懷取出他那把小玉刀放在悔恨天手裏,旋即出掌拍活了悔恨天手肘幾處穴道,道:“握緊我這小玉刀,越緊越好。”
悔恨天愕然道:“你這是…”
楚雲秋道:“握緊。”
悔恨天沒再説話,一攏手掌握緊了那把小玉刀。
黃君-然道:“難不成你這刀能”
楚雲秋道:“待會兒看看再説。”
過了盞茶工夫,楚雲秋道:“攤開手掌。”
悔恨天依言攤開了手掌,他、傅瓢紅、黃君,都看得一怔直了眼。
楚雲秋那把小玉刀原本潔白如雪,一點瑕疵都沒有,如今從刀把到刀尖遍體烏黑烏黑的。楚雲秋吁了一口氣,道:“行了,我原不相信柳不凡的“屍毒鎖魂砂”非他的獨門解藥不能解。”
悔恨天定過神來,叫道:“江山,這是……”
楚雲秋伸手舉起小玉刀,道:“我這把小玉刀是塊千年温玉雕刻成的,“千年温玉”能解百毒……”
悔恨天伸縮了一下左臂,眉宇間忽現-人殺機,道:“柳不凡,不要讓我找到你。”
楚雲秋目光一凝,肅然道:“悔恨天!你這隻左臂等是我給你的,我有權不讓你隨便殺人,也希望你不要讓我成為武林罪人。”
悔恨天神情一震,殺機倏斂,道:“我知道,我願意拿我這條性命擔保。”
黃君望着楚雲秋道:“我感激……”
楚雲秋道:“姑娘別客氣,姑娘救過我,就算償還姑娘的債吧:”悔恨天道:“我不説什麼了,我打算先去找“雙鳳門主”負荊請罪,解釋這件事。”
楚雲秋伸手拍了拍他,道:“好,這才不愧七尺昂藏軀,“雙鳳門主”並不是不講理的人,女婿有半子之誼,有道是:“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有趣”,也許“雙鳳門主”一見着二位這封璧人,心裏一高興什麼事也就算了。”
黃君羞紅了嬌靨。悔恨天窘迫一笑,道:“希望如此。”
楚雲秋道:“二位有二位的事,我也有我的事,咱們就此別過,異口再謀後會吧……”
黃君忽然叫道:“慢着!恨天,你不是有話要跟他説嗎?”
悔恨天呆了一呆,道:“對了!不是你提差一點忘了,當日我找上“史祠”就是為告訴你這個,我是揚州梅家的後人,梅凌煙就是我的父親。”
楚雲秋伸手抓住了他,道:“這麼説,你真是揚州悔家的後人……悔恨天點了點頭道:
“當日我所以不承認……”
楚雲秋道:“我明白,我也能體會,那麼我告訴你,令尊可能還健在…”
他便把找尋殘廢老人的經過告訴了悔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