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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血濺荒廟

    一輛馬車在緩緩地馳動着,輪聲轆轆,蹄聲得得!

    這是輛單套馬車,高坐在車轅上,是個很白淨、很清秀的青衣少年,他白淨得近乎蒼白。

    他左手握繮,右手卻沒有握鞭,似乎他沒有什麼心事,一任馬車緩緩前馳。

    身後的車簾,遮得密密的,一點縫隙也沒有,不知道車裏坐的是人,還是裝着不能露面的貴重財物。

    紅日低垂,霞光滿天,青衫少年的臉上、身上,還有馬車上、牲口身上,都染上了一片血紅。

    青衫少年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兩眼直直前望,跟蠟石像似的。

    忽然,車簾掀開了一條縫兒,掀開車簾的,是隻欺雪賽霜、晶瑩如玉的手。

    青衫少年似乎腦後長了眼,他馬上察覺了。只聽他説道:“怎麼,想跑麼?”

    車裏響起一個冰冷女子話聲:“你在外頭舒服,可知道車裏有多悶、多熱?我只不過是透透氣,風涼風涼,你放心,我不會跑的,你説得對,只有跟你在一塊才能有殺你的機會。”

    青衫少年道:“打出來到現在,我一直背對着你!”

    車中女子道:“我現在還不想殺你,我要等你找到你爹,證實我的話不錯,看過你滿臉的痛苦表情之後再找機會殺你,而且我要殺你絕不從背後下手。”

    青衫少年倏然一笑道:“你的心好狠啊!”

    車中女子道:“狠一點不要緊,我認為總比卑鄙、下流、沒有人性好,對你這種人應該是越狠越好!”

    青衫少年道:“畢竟,你還承認我是個人。”

    車中女子道:“不!你是個衣冠禽獸。”

    青衫少年道:“禽也好,獸也好,情不是孽,愛也總是不是罪!”

    車中女子道:“你用的手段……”

    青衫少年道:“我這個人一向不擇手段。”

    車中女子掀車簾的手忽然揚了起來。青衫少年道:“刀就在我的身後。”

    車中女子的手又收了回去,只聽她冷冰冰地道:“休想讓我便宜你,天都快黑了,到了沒有。”

    青衫少年道:“還早,今晚恐怕要在車上過夜了。”

    車十女子道:“我沒辦法睡車裏,你趁早給我趕一陣。”

    青衫少年道:“路還遠,累壞了牲口,你就得下來走了,你願意這身裝束下來走麼?反正又不是什麼急事,何妨慢慢走。”

    車中女子咬牙道:“我恨死你了。”

    青衫少年笑道:“不要緊,你恨吧!有恨才會有愛,沒有愛哪來的恨?”

    “颼”地一聲,車中女子掩上了車簾。

    青衫少年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又恢復了適才那種沒有表情的臉色。

    夜幕低垂,黑暗來臨。時間隨着車輪後溜,沒多大工夫已屆初更。

    今夜是個有月亮的夜晚,夜色並不大黑,遠山近樹都可以看得見。

    夜色中,前面出現黑忽忽地十堆,看得出,那是座廟,不算小的廟,坐落在離道路十來丈遠的一片草地上。青衫少年拉偏馬頭馳了過去。

    只聽車中女子道:“你要幹什麼?”

    青衫少年沒答理,千來丈距離轉眼已到,他停下了馬車道:“今天晚上咱們就在這兒過夜了:”車篷砰然一聲掀開來了,車裏探出個烏雲蓬鬆的螓首,一張吹彈可破的美豔嬌靨。

    她一臉寒霜,高揚着眉梢兒道:“這種鬼地方?”

    青衫少年跳下車道:“你不願意可以睡車上。”

    他伸左手抓起車轅上一把帶鞘長刀掛在腰間,轉身就往黑忽忽的廟裏走,可是他剛邁出一步忽然又停了下來。

    那美豔姑娘冷笑道:“去呀!你也知道害怕麼?”

    這句話剛説完,廟門口出現六條黑影,六個手提長劍的黑衣人,前二、後四,前面兩個一出來,目光便盯上了美豔姑娘那張嬌靨上。

    左邊一個忽然咧着嘴兒笑了笑道:“車是並不怎麼樣,但人兒可是少見的,是誰有這麼好的豔福。”

    美豔姑娘臉色一變,但旋即便堆上了一臉的笑容,嬌聲笑道:“就在你們眼前,你們看不見麼?”

    説話那黑衣人一怔,目現異彩笑道:“姑娘有意思。”

    他邁步要動,右邊那黑衣人伸手攔住了他,衝青衫少年呶呶嘴笑道:“沒看見麼,人家腰裏掛着殺人的玩藝兒。”

    左邊那個黑衣人“哈”地一笑道:“是怪嚇人的,我避着他走!”

    他邁了步,卻是筆直地,走向青衫少年。

    廟門距離青衫少年站處沒多遠,兩步就到了。

    那黑衣人一咧嘴笑道:“小子,我跟你的女人親熱親熱去,可別拔刀啊!”

    青衫少年聽了他的話,沒有拔出刀兒,的確沒看見他拔刀兒,連車裏的美豔姑娘也沒看見。

    而那黑衣人卻突然兩眼一瞪,不笑了,從額頭到下巴出現了一條紅線,紅線在動,不是紅線,是血漬。

    就在看見血漬的時候,黑衣人的一顆頭顱一分為二,身子砰然一聲倒了下去。

    美豔姑娘的瞼色變了。後頭四個黑衣人卻沒看見似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前頭那個黑衣人看直了眼,旋即臉色大變,疾退了一大步,大聲喝道:“剁他,聯手剁他!”

    那四名黑衣人長劍出鞘,跨步,欺身,閃電襲到,四道匹練般的寒光立即罩住了青衫少年。

    只聽青衫少年冷冷一笑,四道匹練寒光突然收斂,四把長劍緩緩地垂了下去,四個身子倒了地,成為八段,血污遍地。青衫少年左手裏多了一把刀。

    “左手刀法!”那黑衣人失聲尖叫,轉身就往廟裏撲。

    但他沒能邁出一步,原握在青衫少年手裏的那把刀,如今已插在他背上,從後心直貫前心。他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美豔姑娘抬手捂住了臉。

    青衫少年緩緩地轉過了身,冷冷説道:“告訴我,你是高興還是失望?”

    美豔姑娘捂着臉叫道:“悔恨天,你好狠!”

    悔恨天道:“殺他們的,不是我,是你!”

    黃君嬌軀震動,一雙王手突然垂了下來,嬌榕發自地説道:“殺他們的是我?”

    悔恨天道:“你自己明白。”轉身往廟裏行去。

    當他走到廟門口,拔起了他那把刀子進了廟門。

    悔恨天剛到大殿門口,黃君跟進來追上了他,厲聲叫道:“你憑什麼這麼對待我?”

    悔恨天停步回身,利刃般目光落在黃君臉上,道:“我愛你,你別再恨我。”

    黃君機伶一顫,嬌靨上的厲色消失了,目光也變柔和了,抬手遞過一物,道:“你能不能認出這是什麼?”

    那是塊五、六寸見方的黑色小牌子,牌子上頭刻着一個鬼頭,鬼頭的下面是刻着一隻手和一隻腳。

    悔恨天臉色一變,道:“這是哪兒來的?”

    黃君道:“門口那個黑衣人身上掉下來的,這是……悔恨天緩緩地道:““殘缺邙”!”

    黃君一怔叫道:““殘缺門”?你怎麼知道?”

    悔恨天道:“我怎麼不知道。”

    黃君猛然想起悔恨天學的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道:“你承認你學的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了?”

    悔恨天道:“對你,我不會隱瞞什麼。”

    黃君道:“這麼説,你也是“殘缺門”的人?”

    悔恨天冷冷地道:“算是,可也不能算是!”

    黃君道:“你這話……”

    悔恨天道:“我學的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可是我跟“殘缺門”毫無關係存在。”

    黃君道:“不管你算不算“殘缺門”的人”他既認出了你的“左手刀法”,就不該跑,是不是?”

    悔恨天道:“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跑。”

    黃君道:“想想江山的話,你就明白了。”

    悔恨天道:“我沒有不相信江山的話,我也知道我越來越想殺人,而且出手就不想留活口,這樣下去終有天我會毀了我自己,可是我沒有辦法,我是為了報仇,我要報仇。”

    黃君沒有説話。悔恨天兩眼閃現異采,道:“你為我-心了,是不是?”

    黃君緩緩地道:“我巴不得你早一天毀了自己。”

    悔恨天道:“是真心話麼?”

    黃君道:“為什麼不是,我這一輩子全毀在你手裏,我恨死你了。”

    悔恨天道:“那也只好由你,反正不管你怎麼恨我,我仍舊愛你就是了。”

    一想忽又按着道:“我可以告訴你,你要真想讓我死,眼前就有個機會。”

    黃君目光一凝,道:“什麼機會,快告訴我。”

    悔恨天道:“我一舉殺了六個“殘缺門”的人,他們不會放過我的,“殘缺門”的消息一向靈通,咱們要是留在這兒不走,用不着一個時辰,他們一定會找到這兒來的。”

    黃君道:“你學了他們“殘缺門”的“左手刀法”,他們不會是你的對手的,是不?”

    悔恨天道:“你是怕他們殺不到我,還是怕他們殺了我?”

    黃君道:“我巴不得他們現在來。”

    悔恨天道:“那你儘可放心,雖然我學了“殘缺門”的“左手刀法”,在武林中已是罕匹,但他們“殘缺門”另有剋制“左手刀法”的武功,而且雙拳難抵四手,好漢不敵人多,他們找到這兒來,我一定會死在他們手裏。”

    黃君道:“那好極了,咱們就在這兒等着他們吧!”

    悔恨天道:“我也是這個意思。”轉身往正殿付去。

    黃君突然伸手一欄,道:“慢着!你明明知道留在這兒會有殺身之險,為什麼送要留在這兒?”

    悔恨天停了步,但並沒有轉頭回來,道:“稱你的心,如你的意,不好麼?”

    黃君冷笑一聲,道:“你打算稱我的心,如我的意,為什麼不讓我自己動手?”

    悔恨天轉了過來,一句話也沒説,抬手把刀遞向黃君。

    黃君為之一怔,抬手把刀奪了過來,冷然道:“你以為我下不了手?”

    悔恨天兩眼直直地望着她,一眨不眨,道:“不,你要是真這麼恨我,永遠也不會有所改變,那表示我永遠也不能得到你,儘管我可以輕而易舉的得到你的人,但我要的是你的心,在沒有得到你的心之前,我不會碰你一根指頭,既然我永遠沒辦法得到你的心,我活下去有什麼意思,毀了你一輩子,也是我的錯,我應該死在你的手裏。”

    黃君道:“這是這些日子以來,我所聽到最順心的話。”

    錚然一聲,黃君把刀拔了出來。悔恨天這把刀跟一般的刀不同,比一般的刀略長些,鋒刃比一般的刀更薄,薄得像紙一樣,而且光芒慘白森冷,讓人覺得它不用砍進或刺進人的身體裏,就能奪去人的魄!

    黃君望着這把刀,一雙美目之中突然閃蕩起一種怕人的異樣光采,她抬眼望向悔恨天,緩緩舉起了掌中刀。

    悔恨天一動不動,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他只兩眼凝望着黃君。

    黃君已經把刀抬起,那鋭利的刀尖正對着悔恨天的心窩。

    這時,她突然説道:“你不躲麼?”

    悔恨天道:“不躲,我願意死在你手裏,為什麼要躲?”

    黃君道:“你不怕麼?”

    悔恨天道:“我自學了“殘缺門”的“左手刀法”以來,殺過不少的人,但都不及我毀了你一輩子來得殘酷,我罪有應得,有什麼好怕的。”

    黃君道:“你不想再為你的家人報仇了?”

    悔恨天道:“當然想,可是我想通了,我的家人是被人殺死的,他們已經死了,説起來他們本身並沒有什麼痛苦,而我害了你一-子,你的身受遠比死來得難受,所以找認為應該先讓你報仇雪恨。”

    黃君一雙美目中的異采忽然大盛,但卻不像剛才那麼怕人了,只聽她説道:“把你的眼閉起來。”

    悔恨天怔了一怔,道:“讓我把眼閉起來,為什麼?”

    黃君冷冷地道:“不為什麼,讓你閉跟你就閉眼!”

    悔恨天道:“好吧,我聽你的。”旋即閉上了兩眼。

    黃君一雙美目凝望着悔恨天的臉,悔恨天那張瞼仍是一點表情也沒有。

    突然,黃君一咬牙,挺腕就刺。

    但,當那把鋭利的鋒尖接觸到悔恨天胸前衣衫那一剎那間,她那欺雪賽霜、晶瑩如玉的皓腕突然起了一陣顫抖,緊接着那把刀停在那兒不動了。

    只聽悔恨天道:“你為什麼不動了,再往前送半尺就夠了。”

    黃君銀牙再咬,又要挺腕,但那把刀卻沒能往前推進一分,反倒緩緩垂了下悔恨天睜開了眼,他沒有説話,目光代替了言語。

    黃君避開了他那雙目光,道:“我不忍殺你,你的身世太可憐。”

    悔恨天突然兩眼暴睜,厲聲説道:“我不要你可憐,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憐。”

    黃君沒料到他突然會這樣,-異地望着他沒説話。

    悔恨天突然斂去煞威緩緩説道:“你要知道,你比我還可憐!”

    黃君道:“你既然明知道會害了我,為什麼還……”

    悔恨天沉聲説道:“我愛你,愛不是罪過,我的本意是好的,受了我父親的影響,我原以為可以輕易得到你的心,哪知道你……”

    他兩眼冷電暴閃,突然伸手抱起黃君閃身掠進了漆黑的正殿裏。

    黃君急道:“怎麼……”

    悔恨天低聲喝道:“別説話,有人來了。”這句話剛説完,一條黃影,如飛射落在正殿前院子裏,落地又起,便要撲向正殿。

    六、七條黑影隨後射落,立即圍住了那條黃影。影斂人現,那條黃影是個很白淨的年輕黃衫客,那大、七條黑影卻是清一色的黑衣人,裝束打扮跟廟門口那幾個一樣,每人手裏也都握着一把寒光四射的長劍。

    只見黃衫客一聳雙手説道:“諸位這是何苦,我跟諸位往日無怨,近日無仇,諸位幹什麼窮追不捨?”

    只聽他對面那名黑衣人冰冷説道:“姓柳的,你不用害怕,我們不傷你的性命,只不過想借你辦一件事罷了,只要你肯乖乖的跟我們走……”

    黃衫客道:“跟諸位走那是一句話,我本來就在外頭今東明西、走南闖北地跑慣了,只是我想先知道一下,諸位究竟要借我做什麼事?”

    那黑衣人道:“現在不必問,到了地頭你就知道了。”

    黃衫客道:“諸位這是何必,早説晚説,還不是一樣……”

    那黑衣人冰冷道:“少廢話了,願不願跟我們走,你且説一句。”

    黃衫客沒即時回答,沉吟了一下方道:“聽諸位的口,我要是不跟諸位圭,諸位就要取我的性命,可是?”

    那黑衣人冷然點頭,道:“不錯。”

    黃衫客一聳雙肩道:“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我這個人,説不得我只好跟諸位走了,只是我怕有人不答應。”

    那黑衣人震聲道:“誰不答應……”

    另一名黑衣人突然冷然道:“你可別跟我們要花槍……”

    黃衫客忙擺手説道:“我可絕不是跟諸位要花槍,一對七,我哪兒敢,不知道諸位剛才來的時候,有沒有看見門口那幾具屍體跟那輛馬車。”

    他對面那黑衣人兩眼寒芒一閃,道:“看見了,怎麼樣?”

    黃衫客道:“看那幾具屍體的裝束打扮,可知他們跟諸位是一條路上的,幾個大男人不會以馬車代步,那就表示那輛馬車是別人的,看門口的情形,很顯然的,諸位那幾個同伴,是傷在坐馬車的人手裏,馬車既還在,要是我沒有料到,馬車的主人,縱不在這座廟裏,恐怕離這座廟也不會太遠,他既然傷了諸位的同伴,那就表示他也是諸位的對頭,那麼他要是發現了諸位的意圖,諸位以為他會議諸位帶我走麼?”

    此人好心智,這番話是真具相當的阻嚇力,那黑衣人一聽這話,立即神情震動轉眼四幹望夫。

    在這情形下最忌疏分神,黃衫客把握住這千載難逢的良機,悄無聲息地向着那名黑衣人撲了過去。他身法極快,一閃使到了那名黑衣人面前,探掌便抓那黑衣人的右“肩井”!

    奈何那名黑衣人不是一般庸手,更何況他還有同伴,他身旁一名黑衣人冷喝聲中抖劍直刺黃衫客前胸要害。

    黃衫客吃虧在兩手空空,血肉之軀自不敢輕碰百鍊精鋼,他出左手曲指彈向劍身同時滑步側身,儘管他抓勢沒變,但此刻那名黑衣人已然驚覺,就趁他滑步側身,手上稍緩的一剎那間,仰身倒射退向後去,避開了這一抓。

    另五名黑衣人,同時發動攻勢,立把黃衫客罩進六把長劍所組成的森寒光網之下。

    當然,一時半刻兒黃衫客或許不會傷在這幾長劍下,但他絕不是這七名黑衣人的敵手,要是的話他就不會在前頭跑,讓七名黑衣人在後頭追了。

    悔恨天跟黃君隱身在漆黑的正殿裏靜觀至此,悔恨天突然低聲説道:““殘缺門”害了我,這筆帳我不能不算,你在這兒等着我,我去助那人一臂之力。”

    黃君這才發覺她一個身於緊緊地倚在悔恨天懷裏,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心裏突然泛起了一種異樣感覺,她説不出這種感覺是什麼,但她卻能清楚地覺出,那厭惡的成份已大為減少了。

    她心神不由為之一震,就在她心神震動的當兒,悔恨天已離開她行了出去。

    悔恨天在殿門口停步,站在高高的石階上,冷冷地喝道:“住手!”

    這一聲聲音不大,但內含冷肅的煞威,而且簡直就像從冰窟裏傳出來的,比那舌綻春雷的霹靂般大喝,更具懾人之感。

    七名黑衣人,連同那位黃衫客,都身軀一震馬上停了手。

    旋聽黃衫客笑道:“怎麼樣,諸位,我沒有料錯吧!馬車的主人,是不是就在這兒的呢!”

    奈名黑衣人森冷目光直逼悔恨天,道:“門外那輛馬車是你的?”

    悔恨天冷然點頭道:“不錯。”

    那名黑衣人道:“這麼説門口那幾個人也是你殺的?”

    悔恨天道:“也不錯,我正嫌少,沒想到你們又給我送來了。”

    那名黑衣人厲笑一聲,騰身電撲高高石階上的悔恨天。

    悔恨天一動沒動,容得那黑衣人掌中長劍似匹練般捲土石階,他掌中刀方始揚起,只見刀光一閃,血雨橫飛,那黑衣人來勢快,去勢也快,來的時候是一個,去的時候變成兩個,疾射撞向院裏,嚇得院子裏七個人慌忙躲閃,那兩團黑影砰然聲中落了地,濺得到處是血,一個人攔腰成了兩截,肚腸外流,慘不忍睹。

    黃衫客直了眼。六名黑衣人五名臉色木然,只一名臉色大變,那臉色大變的那名,突揚聲厲喝了一聲:“殺!”

    五名臉色木然的黑衣人動了。他五個人剛動,一團懍人寒光從石階上電射而下,繞院一匝停住,悔恨天臉色煞白,眉宇間盡是冷肅之氣,抱刀站在院中。

    五名臉色木然的黑衣人,連同臉色大變那一名,一個連一同倒下,着地身子變為兩截了。

    黃衫客面色本自,現在一張臉白淨得更加不帶一絲兒血色,他雙眼發直,口半張,站在那兒不動也不説話。

    悔恨天沒看他一眼,一把刀緩緩垂下,轉身緩步行向正殿。

    黃衫客如大夢初醒,他定過了神,忙道:“兄台請等等!”

    悔恨天停步回身,兩道森冷目光直逼過去。

    黃衫客不由機伶伶打了個寒顫,連忙陪上一臉心驚膽戰的強笑,一揚拇指道:“兄台好高絕的身手,好高絕的刀法,應當天下第一刀而無愧。”

    悔恨天冷冷地道:“你可以走了。”

    黃衫客忙答應雨聲,一拱手道:“兄台援手大恩,小弟……”

    悔恨天冷然截口,道:“我不是幫你,我跟他們有仇。”

    黃衫客一連應了三聲“是”,道:“恭敬不如從命,小弟告辭。”

    使他轉身要走,忽聽一個甜美的話聲從身後傳了過來:“等一等。”

    黃衫客一怔回身,他兩眼猛地一亮,飛閃異采。

    黃君正從正殿裏嫋嫋衍了出來,千了石階來到悔恨天身邊,説道:“可是長安柳公子當面。”

    黃衫客又是一怔,道:“正是柳不凡,姑娘認得我?”

    黃君道:“名滿天下的“武林六公子”之一,我要是不知道的話,那豈不是有些兒孤陋寡聞了。”

    柳不凡道:“恕柳不凡眼拙,姑娘是……”

    黃君道:“柳公子不必問我是誰,也不必知道我是誰,只問柳公子,這些人要借柳公子辦件什麼事?”

    柳不凡遲疑了一下,窘迫地一笑道:“説來慚愧,柳不凡在武林中也小有薄名,可是碰上了那七個傢伙卻只有逃跑的份兒,他們並沒有告訴我是什麼事,但是據我看來不外是綁票。”

    黃君道:“是有點兒像,不過他們要的恐怕不是錢?”

    柳不凡訝然道:“芳駕的意思,是説……”

    黃君淺淺一笑道:“聰明如柳公子者,怎會不懂我的話。”

    柳不凡呆了一呆,旋即臉色一變道:“難不成他們要我那個家?”

    黃君道:“柳公子不愧聰明。”

    柳不凡道:“他們的心倒是不小啊!芳駕可知道他們的來歷?”

    黃君微微一點頭道:“知道,説出來柳公子也一定覺得不會陌生,“殘缺門”,柳公子知道麼?”

    “殘缺門?”柳不凡兩眼一睜,倒抽一口涼氣,説道:“原來他們是“殘缺門”的人,“殘缺門”不是早就銷聲匿跡了麼?”

    黃君道:“可是曾幾何時,他們化明為暗,又在武林中出現了。”

    柳不凡口齒啓動,要説話,可是就在要説的時候他的目光觸及悔恨天捉刀的左手,他臉色陡然一變,忙道:“原來他們又在武林中出現了,這件事不能不讓天下武林知道一下,要是柳不凡沒有料錯,他們的目標絕不止“長安柳家”,我得趕快讓各派有個準備,事急燃眉,不敢耽擱,援手之恩,容圖再報,告辭。”他一拱手,便飛身一閃騰射而去,消失在夜空之中。

    悔恨天冷冷地説道:“他倒是個難得的熱心人啊!”

    黃君冷聲道:“你以為他是個熱心人麼?”

    悔恨天道:“不知道為什麼,我對他沒有好感。”

    黃君道:“你的眼光不差,“武林六公子”中屬他最陰、最狡猾。”

    悔恨天目光一凝道:“我覺得很奇怪。”

    黃君道:“你奇怪什麼?”

    悔恨天道:“你有機會把我劫擄你的事情告訴他,他雖然救不了你,但他可以通知“雙鳳門”,或者告訴江山……”

    黃君道:“我要是把你劫擄我的事告訴了他,你會讓他活着離開這兒麼?那我不等於沒説麼……”

    悔恨天道:“這不是理由,他既是“武林六公子”之一,我絕無法一刀取他性命,他有機會逃跑……”

    黃君道:“你不會追他麼?”

    悔恨天道:“我顧他就顧不了你,我追他的時候你可以逃跑:”黃君道:“我為什麼要逃跑,你説的,只有跟你在一起才有機會殺你。”

    悔恨天道:“可是是你放棄了輕而易舉的取我性命的機會!”

    黃君道:“我不會殺一個毫不還手的人,也永遠不會殺一個毫不還手的人。”話落,她轉身就要往正殿走。

    悔恨天把刀往右臂下一夾,伸手拉住了她,兩眼直射異采逼視着她。

    黃君道:“你要怎麼樣?”

    悔恨天道:“你明白。”

    黃君突然雙手掩臉,低下頭去失聲痛哭!

    悔恨天唇邊掠過一絲抽搐,道:“我知道我比不上江山,我知道你覺得受委屈,可是我會全心全意地愛你,我甚至能為你死,這一點江山末必能比得上我……”

    黃君突然住了聲,道:“這兒到處都是血腥味兒,我不願在這兒過夜,咱們還是走吧!”

    悔恨天臉上忽然泛起一陣激動神色,道:“好,你説什麼我都聽。”

    他扶着黃君往外行去,可是剛走出去一步,他卻突然又停了下來。

    黃君轉過臉道:“怎麼了?”

    悔恨天道:“門外有人,聽見咱們往外剛離去。”

    黃君呆了一呆,道:“門外有人?你是説他一直躲在門外?”

    悔恨天道:“不錯,他可能已經聽見咱們的談話了。”

    黃君笑道:“現在有人為我傳話了。”

    悔恨天道:“不錯。”

    黃君道:“我等着了,看看是江山先找到了咱們,還是“雙鳳門”先找到了咱們。”她邁步往外行去。

    悔恨天沒説話,他臉色木然冷漠,讓人根本看不出他心裏在想什麼。

    出了廟門,兩個人抬眼四幹觀望,夜色空蕩寂靜,幾十女內沒有一點風吹草動,什麼跡象也沒有。

    悔恨天上了馬車,黃君隨後登車,然後他生上車轅,把刀往身後一放,左手拉起繮繩,抖繮趕動了馬車。

    馬車馳上大路,在夜色中緩緩向前馳動,悔恨天和黃君都沒有説話,只有韉驍輪聲跟得得蹄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傳出老遠。

    片刻之後悔恨天覺得繮繩的左掌有點兒熱辣辣的,起初他沒在意,可是後來他發覺這種熱辣辣的感覺居然會擴大,而且會蔓延。

    不過一會兒的工夫,這種熱辣辣的感覺竟到手腕,甚至有順手臂上竄之勢。

    他知道不對勁了。他停住了馬車,轉過身去道:“你到車轅來幫我個忙。”

    黃君不知怎麼回事,投在意,鑽出車篷到了車轅。

    悔恨天把左手伸向了她,道:“從肘部下手,閉住我的血脈。”

    黃君一怔,道:“怎麼了?這是幹什麼?”

    悔恨天道:“恐怕我受了暗算中了毒。”

    黃君一驚叫道:“怎麼?你……”

    悔恨天道:“快!”

    黃君不敢再問,伸出水-般玉指,正對悔恨天肘部“曲她”、“小海”、“少海”、“曲澤”、“尺澤”五處點去,立即封閉了悔恨天左小臂的血脈。

    這時,她才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什麼時候……”

    悔恨天道:“我先覺得手掌心有點兒熱辣辣的感覺,我沒在意,以為是剛才兩次搏殺握刀所致,哪知沒一會兒工夫,這陣熱辣辣的感覺竟然到了手腕,而且還有沿血脈上竄之勢,逼我才覺出不對……”

    黃君驚呼一聲,道:“你可知道是什麼時候……”

    悔恨天道:“不知道,事實上我沒摸過什麼旁的東西……”

    黃君臉色忽然一變,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説道:“會不會是剛才躲在門外的那個人……”

    悔恨天兩眼猛睜,説道:“對,只是,咱們出來的時候竟沒了人,我也沒有摸什麼東西……”

    黃君道:“你怎麼沒摸什麼東西,繮繩不是麼?”

    悔恨天一怔,想伸手去抓繮繩,可是他左手不能動,他這才想起左小臂血脈已閉,這隻左手暫時是等於廢了。

    黃君早他一步拿起他的刀挑起了繮繩,只凝目一看,兩個人都看見了,繮繩上悔恨天手握處,還有些殘餘的白色粉末,不細心看絕看不出來。

    悔恨天道:“這就是了。”

    黃君道:“這是誰……”

    只聽一陣笑聲遙遙傳了過來,悔恨天臉色一變要往起站。

    黃君伸手按住了他,低聲説道:“別動,等他過來,你暫時不能動了,還有我呢?”這句話剛完,夜色中,十幾丈外一條黃影,緩緩地向馬車撲了過來。

    黃君一怔,脱口道:“柳不凡,會是他……”

    悔恨天勃然大怒,兩眼寒芒暴射,道:“好個卑鄙的小人!”

    那黃影來勢看似緩慢,其實並不慢,只這兩句話工夫已到了車前,停在了丈餘外,不是柳不凡是誰。

    只見他滿臉詭然地望着兩人道:“怎麼回事兒,二位怎麼在這兒停下,這兒前不着村兒,後不着店兒的……”

    悔恨天目中冷芒直逼過去,他恨不得抓起他的刀竄過去一刀劈了這個陰險、卑鄙的小人。

    黃君冰冷地道:“柳不凡,繮繩上下毒可是你?”

    柳不凡笑哈哈地點頭道:“不錯,是我。”

    黃君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柳不凡道:“哎喲!姑娘怎麼問起我什麼意思來了,我這為的是姑娘你啊!”

    黃君冷冷地道:“我不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柳不凡道:“我聽見姑娘跟他的談話了,姑娘懂了麼?”

    黃君忽然笑了笑,笑得有點冷,道:“我明白了,你知道是他劫擄了我,想救我,是不是?”

    柳不凡拍了一下手道:“對,對極了,就是這樣,姑娘能懂我的意思,也不枉我這冒了殺身之險的一番苦心了!”

    黃君道:“看來,你是忘了,他救過你。”

    柳不凡笑了一笑,道:“他哪裏是救我,他跟那些人有仇,這話是他自己説的,姑娘難道沒聽見?”

    黃君冷冷地道:“我聽見了,只是你這條命卻是因他殺了那些人才保的,這你總不能否認。”

    柳不凡點頭道:“我這的確不能否認,只是姑娘恐怕不知道,那些人我並沒放在眼裏,憑他們幾個下九流的角色也傷不了我,我只是不願意動手殺他們,不願讓自己這雙手染上血腥罷了,儘管這位代我殺了他們,我多少欠這位這點情,可是我不能為這個心軟,要是為這個心軟,我就救不了姑娘了,是不?”

    黃君微微點頭道:“説得很好聽,你的確沒有説錯,也一點不錯,你確是個十分的陰險卑鄙小人。”

    柳不凡笑了一笑,道:“姑娘,我這完全是為了你,你怎麼”黃君臉色一整,冷冷笑道:“我可以告訴你,我是被他劫擄的不錯,我也一直想找機會殺他,可是,我不願用這種手法殺他,找吏不願欠你這種卑鄙陰險小人的情。”這幾句話罵得不算輕了。

    可是柳不凡聽着卻笑了,道:“弄了半天我這番苦心還是白費的了,只是姑娘,事到如今由不得你,姑娘你可以試着打聽打聽問一問,凡是我柳不凡看上的,得不到手絕不會甘休。”

    黃君冷冷她笑道:“柳不凡,這才是你害他的真正目的吧!”

    “不錯。”柳不凡哈哈笑道:“既然把臉抓破了,我也只有實話實説了,姑娘,這小子有什縻好的呢,一個少隻手的殘廢人;而我柳不凡當世“武林六公子”之一,要人有人,要財有財,你……”

    悔恨天霍地自車轅上站起,兩眼的殺機暴射,冷叱道:“解開我的穴道,解開我的穴道,把刀給我……”

    柳不凡連忙道:“不能啊!姑娘,你要是解了他的穴,讓他妄動了真氣,除非他連左手也不想要了,要不然,他這條命……”

    悔恨天冷冷地道:“聽見了沒有,解開我的穴道,我拚着這僅有的一隻手不要,也要劈了這匹夫。”

    黃君跟沒聽見似的,望着柳不凡道:“柳不凡,他是已殘廢了,他劫擄了我,我也恨他,可是現在拿你跟他一比,你還不如他,我寧可跟他在一起。在我眼裏,他是個人,而你以怨報德,恩將仇報,卑鄙陰險,卻連禽獸都不如!”

    柳不凡雙肩微聳一攤手道:“看來這年頭好人做不得,姑娘要這麼説我也沒辦法,柳不凡別無所長,就是不怕罵,其實姑娘現在罵我,一旦配了我……”

    黃君冷喝道:“你作夢,閉上你那張狗嘴。”

    柳不凡目光一凝,寒光外射,説道:“姑娘,看你是個冰雪聰明、玲瓏剔透的人,怎麼幹這種大不智的糊塗事,他才是“殘缺門”的人,我看見他那隻沒了手的右胳膊,才悟出他用的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別説他現在中了我下的毒,非我獨門解藥不能,就永遠成為廢人一個,就是沒中我的毒,將來,他也會毀了他自己,姑娘你綺年玉貌,難道想為他守寡不成?”

    悔恨天厲聲大吼,説道:“解開我的穴道。”

    黃君沒理他,望着柳不凡要説話,悔恨天突然大喝一聲,騰身欲起。

    黃君伸手一把拉住了他,冷冷地道:“你以為這樣才是英雄?”

    悔恨天臉色煞白,神態怕人,道:“我不能讓他……”

    黃君冷冷地道:“讓他怎麼?善保有用之身,你還有更重要的事,陰險卑鄙的小人,又何妨讓他得意一時!”

    悔恨天沒説話,殺機暴射約兩眼逼視着柳不凡,也沒再動。

    只聽柳不凡笑了笑,道:“這才是,大丈夫能屈能伸有道是:“能伸能屈是是條龍,能伸不屈是條蟲”,別看你閣下剛才在那座破廟裏好威風,好煞氣,如今,你卻抵不過我一個手指頭,還是知機識趣點兒吧!”

    悔恨天兩眼都紅了,一字一字緩緩地説道:“柳不凡,只要你讓我再碰上……”

    “怎麼會?”柳不凡陰笑道:“非我獨門解藥如何能解你手上的毒,就算下回再讓你碰上,你也莫奈我何,何況你已經沒有下次了。”

    黃君道:“既是他沒有下次了,你還等什麼?”

    柳不凡笑道:“姑娘,別把柳不凡當二歲孩童,我知道你是朵帶刺的花兒,可是你這朵帶刺的花兒不見得刺得了我!”

    黃君道:“你有這自信那是最好不過,我就在這車轅上,你過來吧!”

    柳不凡沒動,微微一笑,説道:“姑娘,你不想讓他這僅有的一隻手永遠不能動吧!要知道,他的仇人不少,一旦讓人家找上了他,有手不能動,那可是要命的事兒!”

    黃君心頭一震,道:“我自然不想讓他這僅有的一隻手永遠不能動……”

    “這就是嘛!”柳不凡道:“姑娘該為他着想,任人宰割的事不好受,那也一定相當慘,咱們打個商量,姑娘跟我走,我給他解藥……”

    黃君道:“可以。”她挪身就要動。

    “慢着!”柳不凡抬手一欄,笑道:“剛説別把我當二歲孩童,怎麼又把我當二歲孩童了,姑娘:柳不凡不是傻於,別跟我來這一套,雖説你這朵花的刺末必能紮了我,可是我不能不防萬一,我得先把你這朵花的刺兒先除了……”

    他抬手一抖,一點白光飛了過來,恰好落在車轅之上,那是一個只有幾寸高的小白瓷瓶。他按着説道:“那個小瓷瓶裏頭有一顆柳家特製的藥丸,吃了這一顆藥丸之後除了不能提聚真氣、不能跟人動手之外,別的都踉常人一樣,你只要把這顆藥丸吞下,我馬上就給解藥。”

    黃君道:“想必你那解藥不能馬上-除他中的毒。”

    柳不凡道:“那當然,他服下我的解藥得半個時辰之後才能把毒-除盡淨,要是能馬上解毒,我豈不等於塞把刀在他手裏。”

    黃君道:“這辦法倒是不錯,只是我怎麼信得過你?”

    柳不凡道:“姑娘有什麼信不過我的?”

    黃君道:“我怎麼知道你一定會給他解藥,現在你所以不敢動他,那是因為還有我在,你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對手。但一旦被你所乘,焉知你不會動他!”

    柳不凡皺眉道:“姑娘想得大多了,柳不凡豈是那種人?”

    黃君冷冷地道:“事實上你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卑鄙陰險小人。”

    柳不凡陰陰她笑道:“姑娘別忘了,他的手……”

    “我知道!”黃君道:“死在誰的手裏都比死在你的手裏來得好,更何況死在你手裏還要賠上一個我,這太不划算。”

    柳不幾雙肩陡揚,道:“既是這樣,説不得我只有冒扎手之險試試了。”舉步逼了過來。

    黃君道:“你早就該這樣了。”

    柳不凡走得很慢,他一邊走,一邊道:“姑娘,在我沒出手之前,你還有機會三思。”

    黃君道:“我已經三思了!”

    忽然壓低了話聲道:“你千萬別動,讓他來近。”

    悔恨天一雙含藴殺機的目光逼視着柳不凡,一動不動,像尊石像似的。

    柳不凡走得很慢,可是丈餘距離沒有多遠,就這兩句話工夫他已然逼近車前五尺之內,他突然停了步,望着黃君道:“姑娘怎麼還不動,真沉得住氣啊!”

    黃君冷冷地哼了一聲,道:“我知道事關重大,一擊不中不能再有第二次機會,所以我要等你來近些,好一舉擒住你,逼你交出解藥。”

    柳不凡仰頭大笑,笑聲中,他右衣袖忽然動了一下。

    只聽黃君一聲冷叱:“卑鄙陰險的東西,我早防着你了。”她揚皓腕,抖玉手,一點銀光向着柳不幾雷射而去。這點銀光速度太快,而且襲的是咽喉要害。

    柳不凡右衣袖方動,那點銀光已電射襲到。他大吃一驚,沒顧得再動衣袖,頭一偏,那點銀光擦臉而過,“噗”地一聲正中耳垂,耳垂沒了,馬上見了血。

    柳不凡剛覺得一疼,倏覺腦後又起破風之聲,他心膽欲裂,一矮身,倒地滾翻,橫裏竄出一丈,抬眼再看,那點銀光正往馬車方向倒飛。

    他明白了,那不是普通的暗器,而是一種帶着極細的線、細得讓人看不見的線控制的厲害玩意。

    他兩眼望着那點銀光,眼角餘光卻瞥見黃君騰身欲起,他魂飛魄散,同着馬車方向抖手打出一蓬烏芒,然後向着反方向飛身疾遁。

    事實上,柳不凡並沒有看錯。黃君是騰身欲起,而且在他抖手打出一蓬烏芒之前的一剎那已然騰離車轅,但那一蓬烏芒顯然是淬過毒的暗器將她攔住了,而且使得她不得不一把拉住悔恨天,雙雙騰離車轅,倒縱躲避。

    當然,這蓬烏芒是很輕易地避開了,但柳不凡已跑得沒了影兒,而且那四套車牲口也一聲悲嘶死在那蓬淬過毒的暗器之下。

    黃君氣得一跺腳咬牙狠聲道:“那個狡猾詭詐的東西!”

    悔恨天吸了一口氣道:“不要氣了,山不轉路轉,江湖道上總會碰上他的。”

    黃君霍地轉過臉夾道:“你懂什麼,你的手……”倏地住口不言。

    悔恨天道:“只要能贏得你的關心,我就是再把這僅有的隻手廢了,也是很值得的呀!”

    黃君冷冷地道:“你別會錯意了,我所關心的只是你這隻手,這隻能將你自己毀了的手。”

    悔恨天笑了一笑,道:“現在這隻手不能毀我自己了,但卻能使我毫無抗拒地死在別人手裏……”

    黃君道:“你放心,我不會在這個時候殺你,我也不會殺你,我説過,我要看着你找到你父親證實了我的話之後那種痛苦,我要看着你自己毀了自己,所以找不但不會殺你,反而會想盡辦法解你所中的毒。”

    悔恨天微微搖頭道:“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黃君道:“我已經沒有機會了,為什麼?”

    悔恨天道:“只因我不打算讓你再跟我一起了。”

    黃君為之一怔,道:“你這是”悔恨天道:“柳不凡説得不錯,我的仇人不少,行走江湖隨時都有喪命的可能,我不能連累你”黃君道:“你胡説,你不能”悔恨天緩緩地説道:

    “我也不願意離開你,可是,我不能不離開你,你要原諒,你多保重。”他突然騰身飛射而出。

    黃君怔了一怔,伸手一把沒抓住,她嬌呼一聲飛身追了去,一路追,一路呼叫,一前一後兩條人影很快地消失在茫茫夜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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