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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黑子”是一匹日行千里夜走八百的龍種寶馬,是以,中午過半,紅日尚在西天山巔,白玉侖已飛馬馳進了“李家渡”的北街門。

    白玉侖一進北街口,即見前面街角有一座廣大富麗宅院,黑漆門樓,階高五級,高檐下懸着兩盞未燃大紗燈,分別漆着兩個斗大紅字李府。

    黑漆門樓下,或站或坐看四五個背插單刀的壯漢,一式黑緞密排白紐扣勁衣,足登抓地虎,其中卻有一人着黃緞勁衣,腰纏亮銀鞭,似是正在那裏和那幾個壯漢談論事情。

    細看那個黃緞勁衣中年人,年約三十八九歲,麪皮白淨,濃眉大眼,頭下蓄着短鬚,看來似是一個豪爽正直人物。

    白玉侖打量間,“黑子”馬未停蹄,直奔廣大宅院的門樓前。

    嗒嗒的馬蹄聲,立時驚動了門樓下談話的黃衣中年人和五名壯漢,紛紛驚異的向白玉侖望來。

    白王侖根據門樓下的紗燈和門樓下的警戒,便斷定這座廣大富麗宅院就是李老英雄的宅第,是以,逕向門樓前馳去。

    想是這幾天經常有前來支援的友人,黃衣中年人一見來了一位乘馬的銀衣佩劍英挺年青人,立即率領着五名壯漢迎出門外來。

    白玉侖一見,先擺出一幅謙和顏色,一到近前,飛身下馬,急忙拱手謙聲問:“請問六位,這兒可是當年李老英雄的府邸?”

    五個黑衣背刀壯漢早已滿面堆笑,這時見問,紛紛謙恭的頷首稱是。

    那位黃衣中年人已急忙抱拳含笑問:“敢問少俠尊姓大名?……”

    白玉侖趕緊含笑謙聲道:“在下俞嘉胥,世居太湖南岸,先父俞健雄……”

    一提“俞鍵雄”,黃衣中年人立即目光一亮,脱口興奮的説:“你少俠原來是老英雄的公子呀?歡迎歡迎!家兄‘金剛劍’宋嘯天與俞老英雄相識甚稔,也曾數度向俞老英雄請教劍法,但每次都敗下陣來,俞老英雄仙逝後,家兄最為悲傷悼念……”

    黃衣中年人在那裹滔滔不絕,卻聽的白玉侖暗暗心驚,沒想到還沒進宅門,就遇到了與岳父俞健雄舊識的友人。

    這時見黃衣中年人,興奮豪爽的説個沒完,只得暗中焦急,表面關切的謙聲問:“令兄宋嘯天宋大俠現在……”

    黃衣中年人立即愉快的向着宅門內肅手一指,同時興奮的説:“家兄正在廳上與李姑娘諸位商談對付白玉侖和‘一朵紅’前來盜玉佩的事……”

    白玉侖聽得腦際“轟”的一聲,有如平地打了個霹靂。他心裏原希望這位宋大俠最好沒有來,豈知他偏偏正在李家宅內。

    心念間,黃衣中年人已把話説完,接着自我介紹道:“俞少俠,在下名叫宋嘯海,以後還要請您多多指點!”

    白玉侖趕緊拱揖含笑道:“宋世兄太客氣了,小弟剛剛出道不久,閲歷淺薄,今後尚望宋世兄多多指導,多多提攜……”

    黃衣中年人宋嘯海見白玉侖直呼他世兄,神情十分高興,連連抱拳,笑個不停,嘴裏也連聲道:“不敢,不敢,兄弟們彼此多照顧,多照顧!”

    説話之間,五個黑衣背刀壯漢早已有人進內通報,並將寶馬“黑子”拉向了宅後去。

    宋嘯海這才愉快的肅手一指宅門,歡聲道:“俞少俠,請,李姑娘和我家兄他們已經接到通報,知道您到了。”

    白玉侖表面歡笑,肅手禮讓,內心裏卻心急如焚,如火中燒,他表面和宋嘯海虛與歡談,肚子裏卻計劃着稍時見了宋嘯天如何應付,絕對不能一見面就露出了馬腳。

    須知,這次前來支援李麗梅的人,大都是武林各世家的俊彥和俠義道上的英豪人物,萬一造成誤會,後果必不堪收拾。

    心念間,業已穿過高大門樓,高大的五蝠慶壽大迎壁後,已傳來嗡嗡如沸的議論人聲,顯然,大廳上聚集的人數不少,也許正是因為他白玉侖的到達而掀起了騷動。

    繞過迎壁,高達五階的大廳階前,赫然站立了數十老少男女人眾,其中竟然也有僧道丐尼在內。

    如眾星捧月般站在中央當前的,竟是一位上穿鵝黃絲羅衫,下着米黃百褶長裙,腰束金絲綵鸞帶,背插一柄綠鞘金穗劍的美麗少女。

    黃衣美麗少女年齡最多十七八歲,生得冰清玉潤,秀美絕倫,柳眉鳳目,瓊鼻櫻唇,端莊嫺靜中透着温淑智慧靈氣。

    由於黃衣少女站在中央,而且一直以歡迎的目光含笑望着他白玉侖,知道她就是李老英雄的唯一愛女李麗梅。

    秀美温靜的李麗梅姑娘,一見英挺俊拔,銀衣佩劍的白玉侖,也不由的神情一呆,含着謙笑的香腮上也泛起了兩片紅暈。

    在側引導的宋嘯海則急忙肅手一指中央人前的李麗梅,含笑介紹道:“俞少俠,當前站立的就是李老英雄的幹金李姑娘!”

    白玉侖一聽,急上兩步,向着李麗梅,拱手謙聲道:“太湖南岸,‘濱湖山莊’,俞嘉胥參見李姑娘……”

    説話之間,嫺靜秀美的李麗梅也謙和的含笑還禮道:“歡迎俞少俠義伸援手,仗義助拳,麗梅感激不盡,先在這兒謝過了!”

    説罷側身,立即深深一福。

    白玉侖慌得急忙閃身一側,躬身連聲道:“不敢,同屬世誼理應前來!”

    李麗梅感激的頷首一笑,接着側身肅手謙聲道:“來,讓小妹為俞世兄介紹幾位前輩和各門派各世家的世兄們見面!”

    白玉侖趕緊欠身含笑,連聲稱謝。

    隨着李麗梅的介紹,白玉侖這才發現,除了少林寺的大師,峨嵋山的師太,以及武當派的道長和幾位老一輩的人物外,各名門世家派來支援助拳的人,大都是少谷主,少堡主,以及少莊主和少湖主一流的少年俊彥人物。

    只見這些位青年少年們,個個衣着華麗,人人自覺神氣,不但優越自負,而且也自命不凡。

    説也奇怪,這些少主們似乎都對白玉侖沒有好感,而他們自己彼此之間,看來也極為冷淡,只有李麗梅走到他們面前時才煥出笑臉。

    李麗梅依序介紹了近二十幾位各門派世家的少主們,才肅手一指一位身材魁梧,年約四旬,生得方面大耳,一身鐵灰勁衣的背劍中年人,介紹道:“這位就是陝北著名大劍客‘金剛劍’宋嘯天宋大俠……”

    白玉侖最怕的就是碰到他,既然碰到了,也只得硬着頭皮含笑愉快的説:“久仰宋大俠的大名,可惜緣慳一面,家母也常提起你……”

    “金剛劍”宋嘯天卻也爽朗的笑着説:“在下的確曾去‘濱湖山莊’向令尊大人俞老英雄討教過幾次劍上絕招。雖然每次敗北,卻也獲益匪淺……”

    白玉侖趕緊奉承道:“今後該由小弟多多向宋大俠討散了……”

    宋嘯天也不謙遜,立郎頷首道:“談不上討教,彼此多切磋!”

    李麗梅卻望着白玉侖似有意似無意的含笑提醒道:“宋大俠劍重勢猛,功力深厚,自從俞世伯仙逝後,近幾年已鮮少敵手了!”

    白玉侖故意神色一驚道:“噢?那我今後當真的要多向宋大俠請教了!”

    宋嘯天也不禁有些自負的一笑道:“李姑娘謬獎,俞少俠千萬不要認真!”

    説罷,竟自哈哈一笑,並覷目看了一眼白玉侖的佩劍。

    李麗梅接着又介紹了兩位鏢局派來的武師,又走到一個蓬頭垢面的中年化子身前。

    李麗梅特別加重語氣含笑介紹道:“這位就是你們太湖南岸各村鎮的杆頭兒殷舵主,殷舵主排行老九,如果你們以前不認識,今後應該多多連絡……”

    白玉侖聽得心頭猛的一震,不由暗叫了一聲“糟糕”,心説:岳父俞健雄只有嫺妹一個女兒而沒有兒子的事,絕對瞞不過當地丐幫的杆兒頭。

    尤其中年花子殷九,一直目不轉睛的盯着他的俊面瞧,唇角哂着一絲刁鑽詭笑,更感到不妙。

    是以,趕緊抱拳謙笑道:“殷當家的你好,月前小弟藝成下山,家母還談起你對舍下多方照顧……”

    話未説完,殷九已刁鑽的説:“哪裏,老夫人太誇獎了,不過,俞老英雄發喪的那幾天,小的倒是在府上很忙了幾天……”

    白玉侖一聽,只得硬着頭皮解釋道:“那時小弟正在坐關,對你殷當家的那次協助,小弟非常感激,除決定每年多贈貴舵弟兄百兩銀子度寒外,每年遊湖期間,並願將後邊湖上的樓船借貴舵弟兄們做幾個月的買賣……”

    中年化子殷九一聽,十分動容,乍然間似乎也摸不清楚白玉侖的真正底細,只得急忙抱拳含笑道:“多謝俞少俠關愛!”

    李麗梅見中年化子殷九和白玉侖談得愉快,自己也非常高興。

    於是,又繼續向其他前來助拳的人介紹下去。

    在這麼大的場合一次介紹這麼多人,白玉侖自是無法一一將每個人的姓名來歷記下來。

    剛剛介紹完畢,李麗梅姑娘正待説什麼,突然一個低沉蒼勁而又沙啞的聲吾,沉聲道:“李姑娘,慢着!”

    如此一説,原來低聲竊議,私下交談的全場頓時一靜,所有的人目光俱都向發話的那人望去。

    白玉侖當然也不例外。

    循聲一看,只見發話的那人竟是個身材瘦小,一襲黑袍,手持一根鐵鑄虯藤杖的老人。

    白玉侖仍記得,方才李麗梅介紹時,這個身材瘦小,身穿黑緞袍,霜眉銀鬚鷹勾鼻的乾癟老人,好像是白兔湖的老湖主龍一豪。

    果然,只見李麗梅急忙恭聲問:“請問龍老前輩有何教言?”

    白兔湖老湖主龍一豪,先翻白着兩隻怕人大眼看了一眼白玉侖,這才皮笑肉不笑的説:“老朽和俞健雄俞老英雄,雖然沒有深厚的感情,卻也有數面之識,據老朽所知,他畢生中唯一的憾事,就是他沒有子嗣……”

    如此一説,不知詳情的人,頓時大譁,立時左顧右盼的交談詢問起來。

    李麗梅覺得白玉侖英挺俊拔,氣宇不凡,較之其他各世家的少主們迥然不同,心中頗有好感,這時一聽,嬌軀一戰,花容大變,不由啊了一聲,立即震驚的去看白玉侖。

    白玉侖毫不驚慌,神色自若,依舊淡然一笑,向着白兔湖老湖主鎮定拱手含笑道:“龍老前輩説與先父僅有數面之識,並無深交,這一點晚輩相信。因為凡是與先父交往密切,私交篤厚的世伯或前輩們都知道寒舍這件不幸秘密……”

    白兔湖老湖土立即沉聲問:“什麼不幸秘密?”

    白玉侖淡然道:“就是晚輩堅持要拜在一位異人門下,為徒學劍的事……”

    一提到“異人”,全場頓時一靜,有的人立即以驚異的目光看向白玉侖,有的人則以輕蔑的目光斜了白玉侖一眼,更有的人哂然一笑,哼了一聲。

    龍老湖主霜眉一蹙問:“尊師是那位異人?”

    白玉侖見大家中計,俱都將注意力移到“異人”身上,再度傲然一笑道:“非常抱歉,請恕晚輩不能答覆,因為徒忌師諱。再説,所謂‘異人’,當然是武功高絕,身懷曠古絕學的方外高人……”

    話未説完,突然有人怒聲問:“這麼説,你也是自恃武功高絕,身懷曠古絕學的高人了?”

    如此一吆喝,全場一驚,紛紛轉首向怒聲吆喝的那人看去。

    白玉侖轉首一看,發現怒目瞪着他的,正是一身絳紅勁衣,背插雙劍,年約二十一二歲,生得白淨畫皮薄嘴唇的“翠屏谷”少谷主林大森。

    是以,故意毫不遲疑的傲然頷首沉聲道:“不錯,自在下藝成下山直到現在,還沒有那一個人的劍勝過我!”

    如此一説,全場憤懣,立即掀起一陣不滿評論和吆喝!

    李麗梅因為對白玉侖印象極好,沒想到他竟是如此囂張狂傲,不出氣得沉聲道:“俞世兄,你未免自視太高了吧……!”

    白玉侖哂然一笑道:“我從小就是如此,所以先父一直不承認有我這個兒子……”

    話聲甫落,“飛虎莊”的少莊主丁一虎,立即怒聲沉喝道:“在下願當場向俞少俠請教幾招曠古絕學……”

    學字出門,飛身縱出一人,寒光一閃,“刷”的一聲已將背後的雪亮單刀撤出來。

    白玉侖隨着全場騷動的人眾舉目一看,正是剛剛介紹過的那位五短身材,肥頭大耳,身着綠緞簇花勁衣的丁一虎。

    “飛虎莊”的少莊主丁一虎見白土侖朱唇哂笑,以輕蔑的目光看他,不由再度用刀一指,怒吼道:“你出來,別盡在那兒瞧……”

    話未説完,白兔湖老湖主巳伸出乾枯的左手揮動着説:“丁賢侄稍安勿燥,大家千萬不要讓他把注意力轉移了,我們不妨先問清了他的來歷底細,然後再向他請教絕學!”

    “飛虎莊”少莊主聽罷,立即瞪者白玉侖哼了一聲,提着單刀悻悻的退了回去。

    龍老湖主又望着“金剛劍”宋嘯天,大刺刺的問:“宋大俠……”

    話剛開口,宋嘯天已趕緊抱拳躬聲道:“晚輩在!”

    龍老湖主問:“你在俞老英雄生前,曾經數度前去‘濱湖山莊’向俞老英雄請教,你去時可曾遇到過這位俞少俠?”

    宋嘯天趕緊躬身道:“晚輩沒有看到過。”

    白玉侖急忙解釋道:“晚輩十五歲即赴某名山絕峯跟隨‘異人’學劍,宋大俠去時晚輩不在家中,當然沒見到過。”

    如此一説,全場又是一陣議論和騷動。尤其那些各門派各世家的少俠少主們,聽了白玉侖特別加重語氣説的“某名山絕峯”和“異人”,更是神色憤懣,躍躍欲試,恨不得龍老湖主儘快結束問話,讓他們馬上下場一顯身手,立即將白玉侖三兩個照面打趴下,也好出一出心頭之氣。

    龍老湖主卻望着宋嘯天,胸有成竹的繼續問:“宋大俠,你看俞少俠的相貌,可像他的先翁俞老英雄?”

    如此一問,不單宋嘯天一人,幾乎全場的人都開始向白玉侖打量起來,清麗秀美的李姑娘當然也不例外。

    白玉侖一聽龍老湖主的口氣,斷定他的相貌必然不像岳父俞健雄,否則,龍老湖主也不會拿這個問題來問宋嘯天了!

    是以,心中一動,立即淡然一笑道:“如以貌相,晚輩的相貌酷肖母系尊長,所以晚輩的面貌與外婆舅父近似……”

    話未説完,刻意打量的宋嘯天已頷首“唔”了一聲,道:“不錯,俞少俠的相貌的確有幾分像俞老夫人,再説,俞少俠的佩劍,也的確是俞老英雄當年仗以成名的寶劍‘飛霜劍’……”

    龍老湖主立即問:“這麼説,你也認定他是俞老英雄的兒子了?”

    如此一問,宋嘯天立即面現難色。因為他數次向俞老英雄請教劍法,從未談及家庭私事,他當然不敢肯定的説是或不是。

    但是,他的心中一動,立即正色道:“俞少俠既然是俞老英雄的公子,對俞老英雄的劍式當然識得,晚輩幸蒙俞老英雄垂愛,曾經指點了晚輩幾個劍式,現在想施展出來請俞少俠辨認!”

    認字出口,即翻右腕,“咔登”一聲啞簧輕響,“嗆”的一聲將背後又寬又重的“金剛劍”撤出來。

    白王侖表面沉着,但心裏卻非常焦急,因為他只和“一朵紅”研究了她的一套劍法,但“一朵紅”的劍法是否就是岳父俞健雄的劍法,“一朵紅”沒有説,而他也沒有問。

    就在他心念間,“金剛劍”宋嘯天已旋身舞劍,“刷刷刷”一連揮出了三劍。

    白玉侖見宋嘯天雖然將三劍揮舞的很快,卻看不出有什麼玄奧和威勢。如果岳父俞健雄僅具有這種劍法,他相信宋嘯天也不會千里迢迢由陝北跑到太湖南岸去學這種劍式了。

    是以,為了岳父的聲譽,他寧願猜錯了再圖圓説,也不肯承認這是俞家的家學劍式,因而,毫不遲疑的哂笑搖頭道:“先父劍法中,絕沒有這種既不見玄奧又不具威勢的劍式!”

    如此一説,不少人神色一驚,紛紛暗自議論。

    宋嘯天聽得面孔微微一紅,接着“刷”的一聲又斜揮了一個劍式。

    白玉侖看得目光一亮,正是“一朵紅”具有的“昂龍舒爪”,因而毫不遲疑的脱口道:“這是先父劍法中的‘昂龍舒爪’,現已傳授給舍妹,改為‘綵鳳登枝’……”

    話未説完,宋嘯天的劍起輕靈,又繼續旋身跨步,“刷刷刷”-連又揮出了三劍!

    這三劍疾如閃電,劍起帶風,匹練翻滾中,隱隱有龍吟嘯聲,在場的人無不看得神色一驚,暗透贊服。

    但是,白玉侖卻哂然一笑道:“這三式很有些像先父的‘連環三絕式’,但如第一劍改為點,第二劍改為刺,第三劍再橫掃揮出,後退的對方將無遁其形矣!”

    把話説完,宋嘯天已微紅着面孔,面向龍老湖主叩劍抱舉恭聲道:“回稟龍老前輩,這位俞少俠即使不是俞老英雄的公子,也是關係極密切的親人!”

    説罷收劍,立即退回了原先站立的位置。

    龍老湖主僅笑了笑,卻又望看中年花子殷九,淡然問:“殷當家的……”

    話剛開口,中年花子殷九早已慌得急忙出列,抱拳躬身道:“晚輩在……”

    白玉侖一看,知道白兔湖老湖主對他的身份仍表懷疑。但根據宋嘯天和中年花子殷九對龍老湖主的恭謹態度看,龍老湖主在這些前來助拳的英豪中,不但地位崇高,也極受大家尊敬。

    心念間,龍老湖主已繼續問:“俞老英雄生前,每逢三節和過年,你都前去討賞錢,你可曾見到過這位俞少俠?”

    白玉侖不必等待殷九的回答結果,當然是沒有見過。是以,搶先道:“晚輩已經表示過,十五歲那年……”

    龍老湖主卻理也不理,繼續望着中午花子殷九,問:“俞老英雄發喪那天,披-戴孝跪在靈前的,可是這位俞少俠……”

    殷九趕緊恭聲道:“是俞姑娘……”

    白玉侖一聽,只得佯裝生氣的憤聲道:“那時晚輩正在某名山坐關,待等關滿下山奔喪,至親好友早已離去……”

    話未説完,身為主人的李麗梅已望着龍老湖主,道:“龍世伯,俞世兄身佩俞世伯的寶劍,識得俞世伯的劍法,而且知道自家有一艘畫舫樓船……”

    龍老湖主立即一揮手道:“劍可以偷來借來,劍式也可以事先請教,俞家花園後門停泊着一艘畫舫,常在附近遊湖的人也都知道……”

    白玉侖聽得暗吃一驚,知道這位龍老湖主可能去過岳父的“濱湖山莊”,果真那樣,今天偽裝的身份,勢必被他一步一步的當場揭開。

    心中一驚,不由佯怒急聲道:“龍老前輩如此當眾羞辱晚輩,晚輩實在無法容忍,再説,世上那有冒充人家兒子的道理?……”

    龍老湖主卻正色道:“誰説沒有?這年頭兒太多了,為了目的,不擇手段……”

    白玉侖一聽,只得怒聲道:“此地距‘濱湖山莊’也不過百把裏地,快馬往返也不過半天時間,老前輩既然對晚輩身份有所懷疑,何不派人飛馬前去問一問家母和舍妹?”

    話聲甫落,中年花子殷九已有些得意的説:“我殷九早巳將隨身攜來的信鴿放回去了,不出二更天,必有俞老夫人的確實消息回來!”

    白玉侖一聽,立即寬心的一笑,道:“這樣再好也沒有了!”

    李麗梅一直-心龍老湖主的怪異脾氣,造成白玉侖的過份難堪。

    這時一聽殷九早已放回了訊鴿,立即寬慰的一笑道:“好了,二更時分就有俞伯母的確切消息了……”

    豈知,話未説完,龍老湖主已淡然道:“恐怕到不了二更天,賢侄女的玉佩已不翼而飛了……”

    話一出口,全場的人俱都面色一變,不少人脱口輕啊,紛紛議論起來!

    白玉侖暗吃一驚,心知要糟。他雖然沒有偷盜李麗梅玉佩的心,為了恩師“鬼靈子”的未了心願,確有先偷看一下玉佩的意思。

    這時聽了龍老湖主的話,斷定對方不但知道岳父俞健雄沒有兒子,而且很可能知道一些他白玉侖的底細!

    心念及此,只得佯裝大怒這:“龍老前輩,您身為長者,三番兩次戲耍晚輩,晚輩實已無法容忍,老前輩如再……”

    龍老湖主立即有恃無恐的問:“那你將怎麼樣啊?”

    白玉侖立即怒聲道:“那晚輩就要失禮了!”

    李麗梅姑娘一見,慌得急忙寬慰道:“俞世兄,龍老前輩就是這個脾氣,你千萬可別介意……”

    話未説完,龍老湖主卻沉聲道:“莫説你小子不是我老人家的對手,就是你岳父也只能和我老人家爭個半斤八兩!”

    白玉侖聽得大吃一驚,更感不妙,但所幸對方並沒有説山嶽父是誰,更沒有説出生前或死後,只得再作最後一次的掙扎,是以怒聲道:“晚輩剛剛藝成下山,連妻室都沒有,那裏來的岳父?”

    李麗梅一聽,芳心大喜,不自覺的走向白玉侖的身前,同時愉快的急聲道:“俞世兄,你和龍老前輩談話,有些地方千萬不要太認真……”

    豈知,話未説完,龍老湖主已正色道:“賢侄女,我老人家這一次可是當真的喲!看他小子的這身衣著打扮和相貌,很像傳説中的白玉侖喲!”

    如此一説,全場震驚,又是一陣驚啊和騷動。

    滿懷喜悦的李麗梅姑娘,明媚含笑,本將走向白玉侖的身前,這時一聽,只嚇得嬌軀一戰,花容立變,啊了一聲,急忙剎住了腳步!

    早已看不慣白玉侖的二十幾位少俠少主們,更是大喝一聲,紛紛飛身縱開了,立時將白玉侖團團圍住。

    其他人等也都緊張的紛紛後退,俱都目不轉睛的望着白玉侖,每個人的手也都作着隨時拔刀撤劍的架勢。

    白玉侖卻忍不住傲然哈哈笑了。

    李麗梅卻又憂懼,又氣憤、又絕望的顫聲問:“你?……你當真的是白玉侖?”

    白玉侖一看這情形,更不便承認了,果真他坦白承認,不但立時大打出手,而很可能消息外泄,歹徒不敢前來,反而造成他下帖盜寶,偽裝潛入的事實,那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天大-枉了!

    是以,一見李麗梅激動悲憤的質問他,立即傲然斂笑道:“李世妹,我俞嘉胥如果真的是白玉侖,莫説你只請了這麼幾位助拳人,就是再多一倍的高手,你的傳家之寶龍鳳佩我照樣可以拿走……”

    話未説完,全場大怒,即使頗具修養的少林大師和武當派的道長,也忍不住合什稽首,各自宣了聲佛號。

    也就在佛號聲起的同時,手中仍提着雪亮單刀的丁一虎,竟大喝一聲,飛身前撲,一式“刀劈三關”,照準白侖玉的面門就狠狠剁下。

    李麗梅一見,頓時花容失色,脱口嬌呼道:“不要!”

    但是,白玉侖業已沉哼一聲,身形閃動,未見他如何作勢,僅右腕一繞,立即將丁一虎握刀的小臂握住。

    緊接着,右臂向上一抖,喝了一聲“去吧”,丁一虎一聲惶急尖叫,同時撒手丟刀,一個矮胖身體,翻翻滾滾,直向高大迎壁下撞去。

    也就在白玉侖抖手擲飛丁一虎的同時,正好立在白玉侖身後的張家寨少寨主,趁機大喝一聲,右拳呼的一聲搗出,直奔白玉侖的後心。

    李麗梅一見,驚得又是一聲嬌呼。

    由於事出突然,距離又近,人人都以為張少寨主偷襲的這一拳一定會擊中白玉侖。

    豈知,就在看看擊中的同一剎那,白王侖的身形閃電一旋,同時飛起一腿。

    只聽“蓬”的一聲,白玉侖旋身飛起的一腿應聲踢在張少寨主的前胸上,一個瘦長身體,挾着一聲驚恐嗥叫,越過眾人的頭上,直向廳階上飛去。

    由丁一虎出刀偷襲,以及張家寨少寨主被踢飛,可説只是眨眼之間,旋身飛腿的工夫,兩個人已同時被白玉侖打趴在地上。

    隨着兩聲嗥叫和“咚咚”撞地聲,全場振動,驚啊連聲,接着人影閃動,不少人分別奔向了丁一虎和張少寨主。

    其餘二十幾名少俠少主們一見,同時一聲大喝,紛紛將刀劍兵器撤山來。

    李麗梅一見,慌的急忙揮動着玉手,幾乎是用哭的聲音,惶急嬌呼道:“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他如果真的是白玉侖,我願意把龍鳳玉佩交給他……”

    話未説完,全場叱喝,俱都憤怒的揮動着兵刃表示不同意。

    但是,白玉侖卻冷冷一笑道:“我再向諸位説一次,我不是白玉侖,我也不要李世妹的什麼玉佩。還是那句話,果真在下想要的話,諸位中恐怕還沒有那一位能夠阻止得了在下拿……”

    如此一説,全場大怒,又是一陣揮動兵器的憤怒吶喊和吆喝。其中三四名少俠和少主竟在大喝聲中,飛身縱了出來。

    另外,一個灰衣老人,想是見白兔湖老湖主不吭聲了,立即提拐揮了一個“稍待”手勢,同時沉聲道:“諸位請息怒,諸位請息怒!”

    想是這位灰衣老人也是個很有地位的人物,一聲吆喝,全場靜了下來。

    只見灰衣老人首先望着廳階方向問:“張少寨主怎樣了?”

    話聲甫落,幾個照顧張少寨主的人立即回答道:“回稟劉老谷主,輕微擦傷,並無大礙!”

    如此一説,全場震驚,俱都以驚異的目光看向白玉侖!

    因為,除非白玉侖身懷玄奧奇特功夫,像被踢飛的張少寨主,即使不當場氣絕,也要嘔血至死,但是,他卻僅擦傷了一點兒皮肉。

    大家急定心神,轉首再看向高大迎壁下,只見由地上爬起來的丁一虎,正瞪着這邊怒哼了一聲,提着他的雪亮單刀,逕自走向宅門。

    李麗梅一見,甚感不安,不由脱口嬌呼道:“丁世兄……”

    但是,嬌呼出口,龍老湖主已神情凝重的揮手阻止道:“讓他回去也好!”

    李麗梅一聽,只得不安的望着龍老湖主,正待説什麼,那位被稱為劉老谷主的灰衣提拐老人,已望着白玉侖神情凝重的沉聲問:“你到底是誰?”

    白玉侖失聲一笑道:“晚輩方才已經報告過了,先父俞健雄,晚輩俞嘉胥!”

    一身灰衣,霜眉銀鬚的劉老谷主,突然怒聲道:“據我們老一輩的人所知,俞老英雄根本就沒有公子!”

    白玉侖立即正色道:“那是因為老前輩與先父尚未到達推心置腹的深誼友情地步……”

    話未説完,劉老谷主卻憤怒的側身一指龍老湖主,怒聲道:“可是龍老湖主和俞老英雄多年交往,情誼密切呀……”

    白玉侖就知道問題出在龍老湖主的身上,這時一聽,急忙淡然一笑道:“親如父子夫妻者,尚有他們的隱私和秘密,何況至親密友?”

    如此一説,劉老谷主頓時楞得沒有話説了!

    龍老湖主突然無可奈何的揮手道:“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好在殷九當家的已經放回信鴿,不到二更天就有了俞老夫人的消息回報了……”

    劉老谷主卻憂慮的説:“可是……”

    話剛開口,白玉侖已淡然一笑道:“劉老前輩請放心,莫説晚輩不是白玉侖,就算真的是白玉侖,不到明天深夜子時以後也決不會下手!”

    劉老谷主聽得一楞,不由驚異的問:“咦?你怎的知道白玉侖自訂的規矩?”

    白玉侖再度淡然一笑道:“因為晚輩曾經見過白玉侖,也曾經為這件事和他交過手……”

    話未説完,全體震驚,不少人啊了一聲問:“你曾經和白玉侖交過手?”

    白玉侖淡然頷首道:“不錯……”

    李麗梅不由急切的問:“你們兩人誰勝了?”

    白玉侖故意避開正題回答道:“當時白玉侖徒手未攜兵器,愚兄卻以劍術見長……”

    話未説完,李麗梅卻焦急的問:“結果你輸了?”

    白玉侖卻正色道:“所以這一次愚兄一定要以劍勝他!”

    如此一説,不少人低聲輕啊,全場立時竊竊私議起來。

    因為,根據這位俞少俠方才徒手對付丁一虎和張少寨主的輕靈詭異身法,尚且敗在白玉侖的手下,總觀現場前來助拳支援的人中,恐怕沒有哪一個人是那位白玉侖的對手了吧?

    李麗梅則更加憂急的問:“你可是在危言聳聽嚇唬我?你真的在拳掌上輸給了白玉侖?”

    白玉侖立即正色沉聲道:“李世妹,被白玉侖一掌擊中了左肩,這件事説出來,對我俞嘉胥來説,並沒有什麼光彩吧?”

    李麗梅當然也知道前來的這些友人中,沒有那一個人是白玉侖的對手,因而不自覺的急聲道:“照你這麼説,白玉侖前來強索玉佩時,小妹只好乖乖的獻給他了?……”

    白玉侖立即傲然沉聲道:“不,現在有愚兄來對付他,你已經用不着-心了……”

    話未説完,全場又是一陣不服氣的嘿哼騷動聲!

    劉老谷主急忙揮了個“寬慰”手勢,立即面向白玉侖沉聲問:“你是説,只留你一個人在此,足可應付白玉侖和‘一朵紅’了?”

    白玉侖急忙搖頭道:“晚輩可沒有這麼説,不過,假設你們把晚輩前來的消息泄漏了,白玉侖可能就不敢前來了!”

    如此一説,全場又是一片不服氣的嘿哼冷笑聲。

    一個一身綠衣,生得方臉短鬚紅面膛,手提一對護手鋼鈎的中年壯漢卻冷冷一笑,譏聲道:“這就怪了,你是他手下的敗將,照理你應該怕他才是,何以他聽説你在此反而不敢前來了呢?”

    白玉侖淡然一笑道:“這是因為我倆分手時曾經立下約定,下次再碰頭時,兩人中必須有一人離開這個人世……”

    李麗梅聽得嬌軀一顫,花容立變,不由驚得脱口埋怨道:“你們兩人為什麼立下這樣的死亡約定呢?”

    白玉侖淡然一笑道:“那是因為我們兩人都不願意換掉這身幾近完全相同的衣著!”

    劉老谷主一聽,立即沉聲問:“這麼説,你今天前來李府,只是為了要完成你和白玉侖兩人之間的生死約定了?”

    白玉侖立即正色道:“如果晚輩將白玉侖殺了,豈不根本解決了李世妹玉佩被盜的危機了嗎?”

    劉老谷主卻正色道:“據我們所知,白玉侖不但機智過人,武功也極驚人,自他出道以來,鮮逢敵手,而且十八般兵器件件精通,所以他行道江湖,從不攜帶兵器……”

    白玉侖故意冷冷一笑道:“那是他故意不攜兵器,才能藉一般豪傑不願以兵器對徒手的心理而活到現在!”

    方才發話的綠衣短鬚,手持一對護手鈎的壯漢則譏聲問:“這麼説,明天子夜以後,萬一白玉侖真膽敢前來,就是他徒手不攜兵器,你也要以劍對他了?”

    白玉侖卻極有把握的淡然道:“不過,你們諸位可以放心,這一次白玉侖一定會帶兵器來!”

    如此一説,不少人神色一驚,俱都驚異迷惑的盯在他的俊面上。

    劉老谷土卻“噢”了一聲問:“你何以把話説的這麼有把握?”

    白玉侖淡然一笑道:“因為他知道,下次再遇到晚輩時,晚輩必以劍殺他……”

    綠衣持鈎壯漢,未待白玉侖説完,突然怒吼道:“你何以對殺白玉侖有這等信心把握?”

    白玉侖毫不遲疑的傲然沉聲道:“因為在下以劍術見長……”

    話剛開口,怒喝數聲,人影閃勁,“翠屏谷”的林少谷主,“洪發山莊”的梁少莊主,“鐵膽堡”的吳少堡主,以及武當派的新秀鍾少俠紛紛憤怒的縱了出來。

    緊接着,“嗆嗆”連聲,寒光電閃,每個人都撤出了自己的佩劍,一致怒目瞪視着白玉侖。

    一見鍾情暗生情愫的李麗梅,一看這麼多人要對付白玉侖一人,不由急得惶聲道:“諸位世兄請息怒,大家都是武林世家中的聯誼弟兄……”

    話未説完,朱唇哂笑,遊目看了幾人一眼的白玉侖,卻淡然譏聲道:“看諸位一式用劍,想必都是自詡武林新秀中的用劍高手了?”

    林大森等人一聽,也毫不客氣的憤然頷首,怒聲道:“不錯,我們正要向你這位以劍術見長,受教於異人的大劍客請教……”

    李麗梅卻焦急的望着白玉侖,嗔聲道:“俞世兄,你……!”

    話剛開口,少林大師已合什宣了聲佛號道:“阿彌陀佛!這位俞少俠,一直自誇長於用劍,想必自恃劍術高明,趁機以武會友。李姑娘,老衲以為,世誼兄弟切磋,點到為止,倒也不傷大雅……”

    李麗梅見幾位少俠們,個個豎眉瞪眼,俱都一臉的煞氣,不由憂急的説:“可是……”

    劉老谷主卻插言道:“這些年輕小夥子,個個眼高於頂,俱都自視甚高,要他們各自較量一下也好,否則,你看我不服氣,我看你也不順眼……”

    “金剛劍”宋嘯天對俞老英雄一直心存感激,這時見這麼多人對付白玉侖一人,當然也為白玉侖的安危-心,因而憂慮的説:“切磋過招,旨在彼此討教,以增見識,在下以為,有二三人與俞少俠論劍足矣……”

    豈知,話未説完,白玉侖已感澈的説:“多謝宋大俠關懷,不過,小弟應付這幾位世兄,尚自信遊刃有餘!”

    幾位少俠少主一聽,頓時大怒,再度紛紛怒喝,個個作着欲撲之勢。

    李麗梅知道無法再加阻攔,加之劉老谷土的暗示,以及白玉侖的自誇,她也倒真的有些想看看白玉侖的劍法到底有何驚人之處。是以,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立即退至一側。

    她那裏知道,白玉侖是故意激怒這些少俠少主們和他交手呢,因為他知道,要想安靜無事的等待歹徒冒名前來,必須得先制服這些自視甚高,自命不凡的少俠少主們才行。

    也就在李麗梅退向一側的同時,“翠屏谷”的少谷主林大森立即大喝一聲“我先來會你”,接着手橫雙劍就待繞場遊走。

    手提護手雙鈎,一身綠緞勁衣短鬍鬚的壯漢卻大喝道:“林少谷主且慢,這第一場務請先讓給在下‘賽爾敦’請教!”

    白玉侖未待那位林少谷主表示可否,已望着“賽爾敦”淡然一笑道:“你閣下‘賽爾敦’的美號得來不易,如果今日敗在我的劍下,太不值得……”

    話未説完,“賽爾敦”已“呸”了一聲道:“少吹大話,快亮劍吧!”

    白玉侖依然神色自若,俊面哂笑,好整以暇的説:“在下的劍乃先父昔年行道江湖,仗以成名的寶刃,削鐵如泥,吹毛立斷,在下雖然勝了你閣下,依然留個勝之不武的話柄!”

    説罷拱手,遊目四周,同時謙聲道:“那位的佩劍願借在下一用?”

    如此一問,竟沒有那一個人應聲。

    李麗梅雖然有意借劍,但她的劍也是一柄切金斷玉的寶刃。“賽爾敦”雖然脾氣火暴,這時雙手控-站在那兒等待,顯然,他也不希望白玉侖用俞老英雄昔年仗以成名的寶刃和他交手。

    白玉侖見無人應聲,只得向着宋嘯天,抱拳含笑問:“嘯天兄可否將你的‘金剛劍’暫借小弟一用?”

    宋嘯天一聽,不由神情遲疑,面現難色道:“金剛劍背寬刃厚,重為普通寶劍的兩倍半……”

    豈知,話未説完,白玉侖已淡然一笑,傲然沉聲道:“用劍高手不擇劍,正等於善書者不擇筆一樣!”

    這話説的雖然有些道理,但也透着狂妄至極,幾位少俠少土們固然氣得渾身顫抖,老一輩的幾人也不停的暗自搖頭。

    宋嘯天無奈,只得將劍解下來,雙手遞給了白玉侖。

    白玉侖接劍在手,同時説了聲謝謝,立即握鞘提在左手中。

    站立在較近的林少谷主,梁少莊主,以及鍾少俠三人一見,也立即向後退了數步。

    “賽爾敦”見白玉侖借了宋嘯天的金剛劍,信心大增。因為宋嘯滅的劍又笨重又無刃,而白玉侖乍用這種劍與他用了二三十年的雙鈎交手,必不習慣,功力自然大打折扣,對他的獲勝更有把握。

    是以,胸脯一挺,傲然沉聲道:“俞少俠,你可以撤劍了!”

    白玉侖欣然一笑道:“聽了你對我的稱呼,在下非常高興,特地讓閣下你先遞招,在下然後再撤劍應對,給你一個搶制先機而致勝的機會……”

    “賽爾敦”一聽,頓時大怒,是以,未待白玉侖話完,怒吼一聲,飛身前撲,雙鈎一分,逕向白玉侖的頸間和小腹勾去。

    李麗梅見白玉侖非但沒有撤劍,反而讓“賽爾敦”先出招,不由驚得脱口嬌呼道:“俞世兄,你?”

    嬌呼方自出口,白玉侖業已沉喝了一聲,身形略微一閃,“咔登”聲響中,寒光如電一閃,“嗆啷”龍吟中,劍芒暴漲,光華耀眼,不少人驚得脱口驚呼。

    也就在數聲驚呼的同時,白玉侖的金剛劍一撥一點,叮噹兩聲,接着是一聲輕微裂帛聲響。

    只見“賽爾敦”驚-一聲,身形搖幌,蹬蹬聲中,一連退後了數步,低頭一看,面色大變,再度啊了一聲,頓時呆了!

    全場人眾一看,也不由啊的一聲楞了。因為,“賽爾敦”的前襟勁衣上,已被白玉侖的金剛劍劃也就在全場震驚的同一剎那,“翠屏谷”的林少谷主已大喝一聲,飛身前撲,同時怒喝道:“本少谷主來會你!”

    怒喝聲中,雙劍飛舞,幻起一片如林劍影,直向白玉侖側後罩下。

    白玉侖見林少谷主竟由斜後攻來,心中不禁有氣,怒哼一聲,跨步旋身,手中金剛劍一式“大鵬展翅”,逕向罩下的如林劍影中揮去。

    只聽錚然兩聲金鐵交鳴,火花飛濺中,林大森一聲驚叫,兩道寒光直射半空,林大森的雙劍應聲被擊飛,他也驚得尖叫疾退。

    但是,就在林大森尖叫的同一剎那,立在白玉侖身後不遠的粱少莊主,竟然一聲不吭,飛身前撲,挺劍直刺,直奔白玉侖的後心!

    這突如其來的猝擊偷襲,使在場的所有人都嚇呆了,就是李麗梅也只能尖叫一聲,龍老湖主大喝了一聲“住手”!

    人人都以為白玉侖必死無疑,但是,就在李麗梅尖叫,龍老湖主大喝住手的同時,亮影一閃,寒芒倏然暴漲,接着是一聲淒厲驚心的刺耳尖叫!

    大家先是兩眼一花,這時定心再看,只見白玉侖已站在梁少莊主的背後,左手反揹着梁少莊主的左手,而他右手中又厚又笨重的金剛劍,業已橫在梁少莊主的頸下嚥喉上。

    只見那位梁少莊主,噹的一聲撒手丟劍,仰着一張毫無血色的面孔瞪着天空,張開厲-的嘴巴一直不知道閉上。

    全場一看,一片驚啊,俱都慌了!

    龍老湖主更加焦急緊張的大喝道:“住手,住手!”

    白玉侖劍眉微剔,唇哂冷笑,這時一聽,不由冷冷的問:“老前輩喝令住手是在阻止晚輩不要把他的頭顱削下來嗎?”

    話聲甫落,李麗梅已驚得尖呼道:“不要,俞世哥!”

    龍老湖主卻沉聲道:“第一個‘住手’是阻止梁正達,第二聲‘住手’當然是阻止你!”

    白玉侖依然沒有放開粱正達的意思,但卻繼續沉聲道:“假設晚輩方才躲得不快,這時晚輩早已倒在血泊中了……”

    話未説完,被抵在前面的梁正達,兩腿發軟,身體萎縮,正逐漸蹲向地下,看情形他已嚇暈過去了。

    劉老谷主一見,故意望着附近的幾個面色蒼白,完全嚇楞了的少俠少主們,趁機沉聲道:“還不趕快把梁少莊主抬到客房去!”

    幾個少俠少主們一聽,急定心神,恭喏一聲,急步奔了過去。

    白玉侖一看,只得哼了一聲將劍撒開,卻俯身將梁正達的寶劍檢起來,同時沉聲道:“默不吭聲,背後偷襲,有失俠義本色,在下雖然饒他不死,卻應以斷劍為誡!”

    誡字出口,手中金剛劍已向着粱正達的劍身作勢一切,只見寒芒一閃,暴漲盈尺,“錚”的一聲,“當”的一響,梁正達的劍尖四寸處已應聲墜在地上。

    準備抬梁正達的幾個少俠少主們一看,俱都楞了,其餘人等也都個個噤若寒蟬!

    龍老湖主一看,故意朗聲道:“事情業已過去了,大家先到廳上飲茶!”

    如此一吆喝,大家急定心神,立即開始低聲議論起來,但他們震驚疑懼的目光,卻一直盯視在白玉侖的身上。

    李麗梅卻急忙向前肅手謙聲道:“俞世兄,請廳上坐!”

    白玉侖卻愉快的笑着説:“多虧世妹和龍老前輩及時呼叫,否則,又要麻煩殷九當家的放只訊鴿請家母火速前來撫屍哭兒了。”

    武林中最能震懾人的就是高絕駭人的武功,這時全場的氣氛和白玉侖方才乍來時業已截然不同了,每個人的臉上俱都忐忑於形,目光中透着驚懼。

    那位中年花子殷九自然也不例外,這時一聽白玉侖提到了他,緊張的趕緊趨前兩步,滿面堆笑的恭聲呼了聲“俞少爺”。

    李麗梅卻羞愧不安的説:“哪裏,都是小妹不會善待客人……”

    話未説完,宋嘯天已含笑過來取劍。

    白玉侖趕緊將劍入鞘,雙手捧還,同時含笑謙聲道:“多謝嘯天兄借劍!”

    宋嘯天雖然對白玉侖的高絕武功同樣的感到震駭,但由於他曾經數度向俞老英雄登門請教,心理上對白玉侖多少有一種自己人的感受,因而也感染到一份光榮和驕傲。

    這時一聽白玉侖稱謝,只得看一眼接過來的金剛劍,同時感慨的説:“我這柄金剛劍,重逾普通劍的兩倍牛,拿在你俞少俠的手裏,竟是那麼靈輕迅捷,運劍時疾如奔電,你這份雄厚的內力,如神的劍術,的確令我佩服!”

    白王侖趕緊謙聲道:“那裏,那裏,嘯天兄誇獎了!”

    一直含着親切微笑站在白玉侖面前的李麗梅,看見滿院人眾都等着白玉侖登階進廳,只得急忙肅手道:“俞世兄,宋大俠,請!”

    白玉侖和宋嘯天轉首一看,這才發現龍老湖主,劉老谷主,以及少林大師,武當道長等人,俱都望着他等侯登階。

    一看這情形,白玉侖趕緊拱手説請。

    龍老湖主等人一見,這才含笑頷首,即和少林大師等人逕自登階走上大廳。

    白玉侖見方才那些神情傲慢,表情自負的少俠少主們,俱都遠遠的望着他,也就毫不客氣的隨在龍老湖主等人身後和宋嘯天並肩登階逕自走進了大廳內。

    大廳內業已燈火輝煌,早已擺上了酒席!

    除了少林大師,峨嵋師太,以及武當的道長几人吃素齋,另坐一桌外,其餘人等俱都論輩份年序入座。

    但是,唯獨白玉侖一人被李麗梅堅邀,以及龍老湖主幾人的肅請下,不但和劉老谷主等人同桌,而且和李麗梅坐在一起。

    那些義伸援手前來助拳的少俠少主們一看,更是一臉的又-又氣神情。

    因為李老英雄只此一位美麗雍容的女兒,不少人凱覦她的美貌和財產,希望娶她為妻而搖身一變成為李家的主人。

    這些少俠少主們的前來助拳,固然為了世家聯誼間的友情和義氣,但也有與李麗梅增進感情的因素在內。

    這時當他們看到白玉侖被李麗梅邀請同桌而又坐在一起時,內心的滋味可想而知了。

    大家依序入座,立即滿酒上菜,李麗梅首先起身舉杯,感謝各位前輩、世兄們的光臨支援。

    李麗梅想是也明瞭部份少俠少主們別有居心,因而並沒有對白玉侖特別讚美。

    酒過三巡,劉老谷主才目光望着白玉侖,謙和的問:“俞少俠遠居百里之外的‘濱湖山莊’,怎會聽到白玉侖和‘一朵紅’將要前來盜寶的事?”

    白玉侖立即欠聲回答道:“前輩因先來李世妹處,也許不知,如今百里以外各大城鎮,早已開始盛傳此事……”

    話未説完,龍老湖主卻迷惑的説:“白玉侖素有俠盜之名,向來不通知對方主人,只在盜走寶物之後才留下一個表記‘玉麒麟’,這一次卻大異往常,不但公然下帖指定明天子夜到後天子時之間下手,而且四出揚言,廣為宣傳,實在令人費解!”

    白玉侖知道龍老湖主對岳父的情形極為了解,因而説話時不但要技巧而且要預留後退之步,這時見龍老湖主把日光最後落在他的臉上,只得謙聲道:“對於白玉侖的以往事蹟,晚輩並不十分清楚,果真如前輩所説,這其中一定另有原因!”

    劉老谷主也有同感的説:“我們大家也曾數次會商如此揣測過,會不會是白玉侖的仇家,故意來陷害他……”

    白玉侖趕緊道:“果真如此,那個白玉侖明天定會前來,如果他在暗中看到有晚輩在場,也許就不現身了!”

    李麗梅根本不懂白玉侖的話中含意,他白玉侖已經在現場了,那裏還有白玉侖前來?是以,她急忙寬慰的説:“俞世兄放心,小妹早巳交代下去,任何人不準將你前來的事泄露出去!”

    白玉侖一聽,趕緊欠身説了聲謝謝,朗朗星目中的兩道熠熠目光,本能的注射在李麗梅冰清玉潤的嬌豔面龐上。

    由於李麗梅和白玉侖並肩坐在一起,距離近在咫尺,白玉侖射在她嬌靨上的目光,使她立時飛滿了紅霞!

    冷眼旁觀的龍老湖主一看,立即輕咳一聲,平靜如常的問:“俞少俠……”

    白玉侖一聽,趕緊欠身恭聲道:“不敢,前輩有話盡請吩咐!”

    龍老湖主等人見白玉侖,尊長禮賢,十分有禮,再加上白玉侖武功驚人,當然漸生喜愛。

    只見龍老湖主繼續關切的問:“這一次下帖前來盜寶的不止白玉侖一人,還有一位‘一朵紅’,賢契可見過!”

    白玉侖聽得暗吃一驚,斷定龍老湖主已經揣出他的真正身份,這時提出“一朵紅”來,顯然是警告他不可以再對李麗梅太親近。

    其實,白玉侖根本沒有這個想法,更沒有向李麗梅示愛的意思,只是他的功力雄厚,目光如星,而説話時不得不將目光注視在李麗梅的面龐上罷了。

    但是,李麗梅心存愛慕,又生情愫,當她的目光接觸到白玉侖的目光時,反應又自不同了。

    白玉侖見提到了“一朵紅”,故意蹙眉搖頭,迷惑的一笑道:“晚輩還沒見過這位女俠……”

    李麗梅見白玉侖竟稱呼“一朵紅”是女俠,不由有些生氣的問:“咦?你怎的知道她是女的?”

    白玉侖淡然一笑道:“我是根據她的雅號,男士總不會被人取個‘一朵紅’的綽號吧!”

    龍老湖主趕緊頷首接口進:“不錯,據見過‘一朵紅’的人説,她是因為通體豔紅而得名,不但身材健美,容貌如花,而且劍術高絕,輕功更是驚人,她被白玉侖那小子喜歡上,看來是福,其實未必見得!”

    白玉侖知道龍老湖主有意損他,故意淡然一笑道:“晚輩也有‘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之感!”

    龍老湖主沒想到白玉侖的詞鋒如此犀利,頓時望着白玉侖楞了。

    劉老谷主卻憂急的説:“據老夫聽到的消息説,白玉侖的劍術並不庸俗,他曾在西半山擂台上,力敗西域用劍第二高手‘美蘭英都’,可是,他見了‘一朵紅’就跑,顯見‘一朵紅’的劍法要比白玉侖還高……”

    另一位身穿煙紫短袍,腰佩厚背刀的陳老莊主,這時才憂慮的説:“一個白玉侖就夠棘手的了,如今再加上一個‘一朵紅’,那不是如虎添翼嗎?”

    白玉侖聽罷,故意輕蔑的淡然一笑道:“明天子夜以後,如果白玉侖和‘一朵紅’膽敢前來盜寶,晚輩願先將他的翅膀斬下來!”

    説此一頓,特地遊目看了一眼各桌的助拳人,繼續道:“我們有這麼多精英高手等着他們前來就逮,如果他們依然膽敢前來,那真不啻是飛蛾投火,自尋死路了!”

    龍老湖主卻似有意似無意的説:“我們早已有了萬全準備,就是白玉侖把我們在場的人都殺光了,他也別想得到玉佩!”

    白玉侖卻一笑道:“只怕他一看到我們這麼多人就嚇跑了!”

    如此一説,不少人哈哈笑了。

    當然,任何人都聽得出,有些人的笑,只是製造輕鬆氣氛而已。

    酒宴結束,已是二更過半了。

    白玉侖微帶酒意,在一箇中年管家的引導下,由“金剛劍”宋嘯天陪同,隨着一羣離去的英豪,穿過東廂通閣,逕向東跨院的賓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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