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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雪山豹子”祁豐又侗樓着身子恭迎紅臉老人,道:“老爺子,晚輩給你請安那!”

    紅臉老人提了個人,這人還背後有個孩子——這老賊真的不同凡響,一些敵人十之八九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這當然就是宮蓮花了,在他的監視之下,輕而易舉地手到擒來。他道:“豹子,開門!”

    祁豐顛着屁股,打量宮蓮花一下,道:“老爺子,這不是鐵梅心鐵姑娘嗎?”

    老賊木然道:“虧你的眼睛開了光,居然還認得出來。”

    謅媚地笑着去開門道:“老爺子,聽説鐵姑娘叛了,在抽這邊的線頭哪,有這麼回事嗎?”

    老賊也許在思考應對鐵老夫人的詞句,沒有出聲,兩道鐵門都開了,老賊揮揮手,祁豐只把最外面那道鐵門鎖上就走開了。

    鐵老夫人這次是躺在牀上的,聽到聲音也不轉過身來。甚至她知道是老賊來了,這工夫老賊站在牀前,拍開了宮連花的穴道,道:“大嫂,睡了嗎?”

    鐵夫人道:“老賊,要殺要剮,你説了就算,要不是為了這個,你會在這兒陰魂不散地討人嫌?”

    老賊喟然道:“大嫂,我答應你的事一定要作到的,你就轉過身子看看好嗎?不但孫女來了,連曾外孫子也來哩

    乾癟的身子微微一震,立刻扭過頭來,屋內有盞油燈,燈火搖動,使那面孔不大清楚,但是,這張清麗的臉經常出現在她的夢境之中,也只有在夢境之中,她才有歡娛的時光。老伴已去,兒媳早亡,至於兒子鐵冠英,她心裏清楚絕無好下場,可能已經先她而去了。

    所以老人現在所能懷念的只有鐵梅心這個孫女了。這工夫她終於坐起來,伸出佈滿青筋的手,顫聲道:“梅心……孩子……奶奶多麼希望不是在夢境中看到你?來……過來讓奶奶看看你……”

    蓮花並不想過去,因為她對這老婦人是陌生的,也就不產生情感,也僅僅有點同病相憐罷了!她現在最關心是她自己和這個孩子。

    鐵夫人強忍着淚水,因為她不願在老賊面前流淚,道:“孩子,過來!奶奶知道你受了委屈……孩子……忍耐點……人在江湖……苦難也就隨之而來了,過來讓我看看

    蓮花很倔,她還是不想過去,尤其室內氣味污濁,也就對老婦人沒有好感。老賊冷眼旁觀卻不出聲。

    鐵夫人下了牀,走過來拉住蓮花的手,道:“梅心……你祖父去得早……奶奶又落入賊手……而你的爹又不爭氣,上了賊船,害得你六親無靠,到處流浪……告訴奶奶,那個姓高的小子對你還好嗎?”

    她雖倔強,這句話卻有催淚作用,她幾乎想哭。她是發了什麼羊角瘋來管這檔子事?如今居然身陷囫圇,還背了個別人的孩子。

    只是有一點她和鐵夫人相同,都不是喜歡流淚的女人,也不輕易在人前示弱,她低聲道:“奶奶,他對我……還……還好……”

    老夫人撫摸着她的手,唏噓着道:“孩子……你的脾氣和奶奶一樣,‘精鋼寧折豈為鈎’……。儘管這脾氣太吃虧,可還是不想改變。來,我看看這個大小子……”

    老夫人不斷地誇讚小傢伙長得不錯,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可是一想到身在絕地,又不禁怒火高升,道:“老賊,你不修今世修來世,你積點德好不好?”

    老賊脅肩笑笑道:“大嫂,我是伯你在此離羣索居寂寞無聊,才把你的孫女弄來陪你,這年頭好人可真難作呀!”

    這工夫孩子哭了起來,也許是餓了,怎麼哄都不停,而且嗓門越來越高。老夫人和蓮花都急得出一身汗,老夫人道:“孩子一定是餓了!餵奶吧!老賊,你給我滾出去。”

    老賊退到外間,但蓮花並未餵奶,老夫人道:“孩子,年輕人剛有孩子一點經驗也沒有,小傢伙餓了都不知道,快點喂呀!在奶奶身邊可用不着難為情呀!”

    蓮花焦灼地道:“奶奶,我……我沒有奶……”

    老夫人一聽色變,道:“怎麼會沒有奶呢?是不是飲食不正常?哎呀!小傢伙不能餓肚子,這可怎麼好?”

    蓮花現在和這孩子,實在還沒有產生像母子那種情感,只是孩子在她手中一天,高凌宇就一定會到處找她。她總以為,身為女人,沒有幾個男人盯在後面就十分乏味,如此而已。

    孩子大哭不已,老夫人大聲道:“老賊,你給我滾進來!”

    老賊探進頭來,道:“大嫂有什麼吩咐?”

    老夫人罵道:“你的耳朵里長滿了青草,沒聽到孩子哭肚子餓了?馬上去找個奶媽來喂孩子。”

    老賊攤攤手,道:“大嫂,到那裏去找奶媽嘛?”

    老夫人道:“你老賊的本領可大哩,連個奶媽也找不到嗎?快去找來!快去,快去……”

    老賊搓着手乾笑着,道:“大嫂,你的吩咐我是一定盡力而為,可是我要求的事,您總該考慮考慮呀!”

    老夫人冷笑道:“你老賊就會利用這個節骨眼。好,你先去找奶媽把孩子餵飽了再説。”

    哈哈腰老賊甜着臉,道:“大嫂,你的事這還有什麼話説?我這就去,只是希望大嫂言而有信……”

    老夫人揮着手大叫着:“快滾……”

    老賊走後,老夫人忍不住老淚縱橫。一邊哄着哭鬧的孩子一邊道:“梅心……我已經是這把子年紀了!但願以我的風燭殘年換取你和孩子的自由……”

    蓮花多少有點感動,她自幼失去父母之愛,很少聽到這種充滿了孺慕之情的話,她道:“奶奶,他們為什麼囚禁您?”

    喟然地,老夫人道:“傻孩子,到現在你還不知道奶奶被困的原因嗎?表面上是為了你的叛離把我留下作人質,旨在誘你上鈎,骨子裏,他們要逮住你並不難,主要是想你爺爺的‘回春刀譜’。”

    蓮花被孩子吵得六神無主,幸虧老夫人會哄孩子,有時會停止啼哭,蓮花道:“刀譜在奶奶身上?這刀譜就那麼寶貴嗎?”

    老夫人道:“看你這孩子,你爺爺當年傳孫不傳子,把‘回春刀法’傳了你,所以你才會被閹黨倚重。只不過你學的只有你爺爺全部的六成而已……”

    蓮花道:“刀譜一定不在奶奶身上,要不,他們早就搜去了!”

    冷冷一笑,老夫人道:“當然,真正的刀譜在這裏……”她指指她自己的頭部,表示在腦子裏。

    蓮花腦中映現着剛生產的梅心,在虛弱不堪之下,尚能揮刀逼得一賊團團轉,這“回春刀法”果然厲害,道:“奶奶,爺爺的刀法比這老賊的武功如何?我只覺得此賊的武功不可思議。”

    老夫人道:“論輕功身法,你爺不如他,若論招術精奧。‘回春刀法’高出多多……”

    這工夫老賊帶來一個奶媽,立刻給孩子餵奶。老賊道:“大嫂,您的事我都放在心上,我的事大嫂也該……”

    老夫人道:“你只要馬上放了我這孫女和小孩子,絕對保證不監視他們,我可以考慮告訴你……”

    搖搖頭,老賊道:“大嫂,可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是大嫂您缺乏誠意,我不放心。”

    老夫人厲聲道:“老賊,怎麼樣你才相信?”

    老賊道:“大嫂,我有個折哀辦法,使雙方都不至於吃虧,那就是,你説出刀譜藏匿地點,我帶你的孫女和她的孩子去找刀譜,刀譜找到,立刻故人!”

    輕蔑地一笑,老夫人道:“你簡直是放屁!你這種人的話怎麼能信?”

    老賊道:“大嫂,你終會想通的,刀譜和三條大好性命相比相差太懸殊了。好在有的是時間,你慢慢地想,想通了再告訴我……”

    這工夫孩子也吃飽了,老賊道:“這奶媽就住在附近,孩子餓了請隨時通知祁豐,隨叫隨到……”

    老賊帶着奶媽走後,鐵門落拴下鎖。

    這是個大雪粉飛的日子,俗語説:下雪不冷,化雪冷。只要無風,下大雪的天真的不太冷,此刻,剛敲了三更,一條灰影如俯掠的鷹隼,自中央正屋飛簾上掠下。伏在書房的窗檻上,約停了半盞茶工夫,未聽到聲息,人已沒入書房之中了。

    外面及屋面上的積雪反光,書房中並不太暗,這人打量了一陣走向書桌,不知在找什麼東西。

    此人找到幾張紙片和書柬,甚至翻弄裝廢紙的筐子。有些廢紙已納入袋內,他正要離去時,客廳門大開,兩條人影在雪亮的斧芒及巨杆的烏焰中捲了進來,其中一人道:“別讓這奸細跑了!”

    高凌宇一聽就猜出是馬公子府中的總管麥世雄,另一個用巨杆的八成是護院巫昌了。他閃過七八斧及三五杆的掃砸,破窗而出。

    才上屋面,只聞馬公子在屋面上道:“好大的膽子,你還想走?”

    高凌宇背後被襲不便硬闖,又翻落地面,拔刀逼出麥、巫二人徑奔內院。還沒站穩,毫芒電閃,兩道寒光耳旁呼嘯而過,“嗖嗖”兩聲,戳入門框之中。

    另外,四柄短叉和兩個人已撲了上來,這股子兇野殘暴勁兒,真正是餓狼兩頭。他們就是“北邙兩匹狼”邱氏兄弟。

    他們除了各用兩叉作兵刃,還各有八柄七八寸長的短叉作暗器,往往是暗器先到,人叉幾乎同時撲上。很多武林中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栽在這種旋風似的撲噬作風之下。

    白骨斷腸刀經過幾個月的淬鍊,招術已有創新,因為半年對決之期不遠,四大掌門人的老命掌握在他的手中。所以兩匹狼玩命狂撲,連邊兒也沾不到,就算加上麥、巫二人,一時也奈何他不得,而且憑“盤古旋”奇絕身法,又上了風火牆。

    當他正要掠出牆外時,又是六柄叉在交叉的方位上向他射到。刀浪滔天,金鐵交鳴震耳,短叉向四下進射彈回,麥、巫二人又向他的下盤攻到。

    高凌宇砸飛了短叉,雙狼也上了風火牆,左右夾擊,叉到人到。真像是茹毛吮血的野獸,高凌宇揮刀接實借力彈起,真像個人九,向牆外瀉去。

    兩狼和麥、巫四人的兵刃撞擊在一起,由於未曾提防,且巫昌力大杵重,競把二狼老二的一叉砸落,邱老二翻着金魚眼,道:“孃的!你就會賊走了掄扁擔,剛才你的威風哪裏去了?”

    巫昌道:“邱老二,我是無心的,自己人嘛,請多擔待。”

    這工夫馬公子撲了出去,道:“你逃不掉的!給我站住!”高凌宇快,馬凌雲也不慢,不一會就不見影兒了。

    高凌宇徑奔廢園,在園中突然停了下來。這是個為國除害,為高家除去一個叛徒的最佳時地,道:“高凌雲,你一定知道我負有殺你的使命吧?”

    高凌宇還是那副神采飛揚的樣子,道:“你先不要那麼篤定,半年之期一屆,若仍敗在宮不屈手下,你將陷入愧疚痛苦之中。”

    高凌宇冷峻地道:“像你這種人還會關心那種事?”

    高凌雲道:“先不談這些,你可知道鐵梅心已入賊手?連你的兒子也未倖免全進去了?”

    陡然一驚,道:“你少管我的事。”

    冷冷一笑,道:“你就是要我管,我也未必管得了!她現在和鐵老夫人押在一起,但你目前救不了她。”

    高凌宇道:“為什麼?是不是你在看守?”

    微微搖頭,高凌雲道:“要是我在看守,你高凌宇還可以拼一下,只可惜那是個絕對頂尖高手。”

    高凌宇心頭一震,似已猜到是誰了,道:“是什麼人?”

    再次搖頭,高凌雲道:“你要死,那很容易,可是用不着去送死。你在他的手中未必能走上二十招,如我是你就不會去。”

    輕蔑地一笑,高凌宇道:“這大概就是你我不同之點了吧?高凌雲,我已發誓,必須大義滅親,你準備自衞保命吧!”

    揮揮手,高凌雲道:“慢着!有件事你大概還被矇在鼓裏,你可知道落入那絕頂高手中的不是鐵梅心,而是宮蓮花?”

    冷冷一笑,高凌宇道:“我早就知道了!”

    高凌雲疾揮左手,道:“接着……”“嗖”地一聲射來一件白色物體,他不敢去接伯他有詐,那物件擊中斷垣,彈回來落在他的腳邊雪上,原來一張紙條包了一塊小石。

    而此刻高凌雲已倒射而起,落在五六丈外的殘壁上。高凌宇絕不放過他,立刻急起疾追,但是,高凌宇的輕功比他相差極微,結果沒有迫上。

    他折回來撿起紙條展開一看,紙條上只有十二個字,卻使高凌字面色大變,混身顫慄,而且嘶呼着道:“我不信!絕不可能!你這敗類休想離間挑嫌……”

    任何人看了這紙條上的字跡都會大吃一驚,而且絕不相信的。但是,高凌宇嘶呼之後卻發了一會楞,在某些方面,似乎又不無可能。不是他,誰會有那麼高的身手呢?

    在此同時,孫七和李乾一起去找官蓮花,他們自然找不到,只是孫七在那邊幹過,知道宮蓮花入敵手中的可能性很大。李乾道:“孫猴子,你看那女人會不會被對方抓去了?”

    孫七道:“當然也有可能,但是有一點我弄不清,設若她説出自己的身份是宮蓮花而不是鐵梅心,對方會不會買‘漁幫’的帳放她一馬?”

    李乾道:“孫猴子,你這就不通了!她説她是宮蓮花,人家信嗎?誰都知道鐵梅心大了肚子,可沒聽説宮蓮花也懷了孕吧?”

    連連點頭,孫七道:“老弟弟,看起來你的心眼還蠻靈活的。的確,要説服對方相信她是宮蓮花,那真是不容易。再説對方也未必買這筆帳。”

    李乾往一座小廳前的石獅上一坐,道:“孫猴子,找了大半夜,跑遍了大半個城,真他奶奶地累熊了!”

    孫七也坐了下來,道:“小李,八成蓮花已在閹黨的爪牙手中了。”

    這工夫小廳內走出一人,坐在門檻上,齜着牙道:“誰落在閹黨爪牙手中呀?”

    原來又是“漁幫”的左護法。他們二護法為了找尋宮蓮花,也分開來找。李乾一看是他,道:“還不是你們‘漁幫’中那個浪女宮蓮花?”

    左護法臉一寒,道:“小於,把剛剛那句不禮貌的話收回去,本護法可以饒你一次,不然的話……”

    抹抹清涕,李乾跳下石獅子道:“他奶奶的!你別窮酸臭美啦!你以為你是誰?呸!你那兩下子和俺差不多,馬尾拴豆腐——提不起來!”

    左護法也跑了半夜,一肚子火正好找了個出氣的對象,站了起來道:“小子,本護法的手癢,你倒是個挺耐用的拳靶子!”

    孫七以為好漢不吃眼前虧,這種衝突實在不必要,他往中間一站,道:“左護法,以您在貴幫中的地位和身份,即使在整個武林中也是佼佼者,又何必和小李一般見識?我們我蓮花姑娘找了大半夜,累得筋疲力盡,相信您八成也是出來找她的。大家都是為了找一個人,也算是自己人哩,實在不該相傾軋的。”

    左護法道:“話是不錯,只可惜本護法看這小子不順眼,要是不揍他一頓,混身總不是勁兒……”

    孫七抱拳道:“左護法,我們自己人動手,這是親痛仇快的事。小李得罪護法之處,孫某向你賠禮……”知左護法往上一貼伸手一撥,孫七未防這手,競往一邊栽出兩三步。

    左護法道:“你快別羅蘇了,滾到一邊去!”滑上三步,伸手就抓李乾,孫七怕李乾吃虧,急忙自後面牽制。那知李乾慢了一步,競被抓住一臂,半身都麻了。孫七一拳搗來,左護法拉着李乾往上一送,作拳靶子。

    孫七急忙收拳,再次以軟劍招呼,可是李乾在對方手中,劍就不敢施襲,礙手礙腳,反被對方戲耍。

    李乾道:“他奶奶的!你要不殺俺就鬆手,不然的話,俺可要罵人咧!”

    左護法手上一加勁,李乾就咧咧嘴,痛得冒汗,卻不叫出聲來,道:“操你媽!俺知道你喜歡蓮花,像三九天的蘿蔔——動(凍)了心了哩!呸,你也沒有照照鏡子,一個臉像個鞋拔子,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我看哪,南門外騾馬市上的半掩門白麻子蔡雀,和你配一配,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左護法自然不愛聽這些,手上暗暗加勁,李乾的臉都發紫了,孫七的軟劍不能為所欲為,乾焦急也沒有用,道:“左護法,以你的身份對小李來這一手,未免令人齒寒,你敢不敢鬆了和姓孫的放手一搏?”

    左護法道:“你呀?武大郎踩高曉——你還差一大截子呢!小子,罵呀!怎麼不出聲了?”

    李乾痛得一頭大汗,道:“俺……俺當然要罵!俺……俺何時得罪你了?奶奶的!是不是俺……俺弄傷了你……你的七大姑八大姨哩!……”

    左護法再次加勁,哪知小廟中一道幻影一瀉而至,待左護法急忙鬆手迎敵時,“啪啪”兩聲,捱了兩個大耳光。

    來人以灰布蒙面,負手站在左護法身側,左護法按撫着火滷滷的左頰,心尖之痛遠勝過面頰,尤其是在孫、李面前,怒喝聲中撲了上去。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左護法以快出名,但在這蒙面人面前,他的動作侵了半拍。邊打邊罵,道:“你是什麼東西?不敢見人……本護法不過是一時大意……”“啪”的一聲,後頸上又捱了一掌,栽出兩步。

    李乾拍手道:“打得好!他奶奶的!好像一巴掌能打兩個響,俺相信這才是武林絕(響)咧……”

    “嗆”地一聲,左護法撤出刀來,嗓中擠出怒極、狠極的怪聲,寒芒焰焰,一口氣就砍劈三十餘刀。

    蒙面人很年輕,雖然並不像左護法未拔刀前那麼輕鬆飄逸,有時拳掌照樣能攻入刀芒晶雨之中。

    孫七低聲道:“小李,這位蒙面人身手之高,似不在高大俠之下,這是什麼人?他絕不是韋天爵。”

    搔搔頭皮,李乾在孫七耳邊道:“孫猴子,這身材很像高大俠呀!”

    仔細打量,孫七暗暗點頭,果然有點像,這工夫左護法已攻出了二十多招,竟未佔到半點便宜,不免有點心浮氣躁,尤其有人在旁邊品頭論足,混身都不是勁兒。

    就在這時另一人影疾射而至,這蒙面人放棄左護法,如離弦之箭,越過廟牆消失在夜色中。

    來人大叫道:“不要走……”

    來人竟是高凌宇,他知道仍然追不上了,沒有再追,眼見左護法持刀急喘,抱抱拳道:“這不是左護法嗎?好久不見了!是什麼時候到金陵的?右護法沒有來嗎?”

    左護示抱拳道:“原來是高大俠,在下和右護法來此已有一句了:高大俠剛剛可是追趕此人而來的?”

    高凌宇道:“正是,剛剛他似乎在和護法動手?”

    左護法道:“高大俠可知這蒙面人身份嗎?”

    高凌字當然知道,但卻不便對外人説,尤其不知剛才這兒是為何打起來的,道:“在下在廢園遇上此人,打了起來,此人似乎並未落敗就走了,在下一直追到這兒,剛才這兒發生了什麼事?”

    李乾道:“高大俠,剛才可熱鬧哩!他奶奶的!這位大護法欺負俺這個鄉熊,把俺折騰得死去活來,沒想到這蒙面人來了,賞了這位大護法兩個‘鍋貼’……”

    孫七扯了李乾一下道:“高大俠,剛才是左護法和李老弟語言上有點衝突,護法制住了李乾,你是知道,李老弟是刀子嘴豆腐心,嘴皮子上硬是不肯吃虧,而左護法嘛!也和他一般見識,小李不免吃了點虧……”

    李乾扯着破鑼嗓子道:“他奶奶的,什麼護法呀!簡直是現眼嘛:抽冷子抓住俺的一臂,手上用勁想廢了俺一條胳膊,簡直是老太婆買柿子——專撿軟的捏。遇上高手,可就像一碗隔夜餿了的稀飯咧!”

    左護法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抱拳離去。孫七道:“小李,你還看不出來,此人心地窄狹,以後見了他可千萬小心點!”

    李乾道:“這種人俺就是不服氣,他有天大的本領,俺還是瞧不起他。”

    孫七道:“高大俠真的不知道蒙面人是誰?”

    喟然地攤攤手,道:“孫兄,咱們回去再談……”

    回到住處,天也快亮了,正好江振祿也剛回來,高凌宇道:“各位為在下的事整夜未睡,真是過意不去。”

    江振祿道:“老弟,別再説這些見外的話了!我們是白忙,啥事也沒有辦成,老弟你有沒有什麼……”

    高凌宇道:“剛剛孫兄問得好,我當然認識那個蒙面人,他正是我畜生不如的弟弟高凌雲。”

    孫七主動把一切對江振祿説了。江振祿道:“老弟,是怎麼遇上令弟的?”

    高凌宇道:“在廢園中,他説蓮花和孩子已落入閹黨爪牙手中,而看守的人可能是那個頂尖高手。”

    眾人相顧色變,江振祿道:“老弟,他的話可靠嗎?”

    微微點頭,高凌宇道:“老哥哥,我大致相信。”

    愣了一下,江振祿道:“老弟,莫非你有什麼新的發現,證明高凌雲這個人……”

    默然一會,高凌宇道:“老哥哥,至少有一件事尚可證明這畜生良知未泯……”

    他取出那兩張包解藥的油紙及三四張練字的紙片及信柬。三人對比之下,證明那油紙上寫的字正是高凌雲的筆跡。

    也就是説,送解藥給江、孫、李三人及高凌宇的神秘人物正是高凌雲。就在這工夫,李乾忽然猛擂桌子一下,跳了起來。

    孫七道:“小李,又發什麼羊角瘋啊?嚇了我一跳。”

    李乾激動地道:“俺一直有個想法,高大俠為人正直磊落,他奶奶的!就不可能有個狗皮倒灶的弟弟。所以俺一直暗暗禱告,別讓高凌雲替高家列祖列宗蒙羞泄氣,俺剛才看了這兩種字跡,俺實在忍不住,俺太高興了……”

    三人都望着這個憨厚誠實的小夥子,甚至都隱隱看出淚光在眼簾中閃爍,如果高凌雲尚可救藥,真正是上天有眼了。

    拍拍李乾的肩胛,高凌字眼眶潤濕的道:“我高凌宇雖然家遭不幸,但上天對我不薄,卻讓我交了這麼多的肝膽相照的朋友。李兄,你這幾句話使我終生難忘!”

    江振祿道:“本來嘛!以馬公子目前的身份和權力,老弟,你有好幾次都可能無法脱身,甚至無法生還,那時,我就多少有點懷疑了。老哥哥相信,那次鬼魅似的高手纏住你,而一個人影以鴛鴦鏢手法射出幾片瓦使你脱身,想想看,不是令弟還會有誰?”

    高凌宇點點頭,抑鬱的心情好象突然暢亮起來,手足骨肉畢竟不同。但是一想起他過去的行為,又不禁心沉甸甸地,道:“老哥,高凌雲也許還顧念這份手足之情。但是,他這些年來的劣行,馨竹難書,他心目中雖有我這哥哥,我也不能為了私情讓那些受害的人含冤不白……”

    孫七道:“高大俠,對於這一點我大略知道一些,比如説,高凌雲以馬公子的身份玩弄民女,斂聚頗豐,自我知道你們是手足之後,暗暗注意,那些被他敲詐的男人及玩弄的女人,十之八九都是魏老奸在位時的地方惡棍、劣紳,和姦商,這些人都和閹黨有直接或間接的關係,我現在就可以舉出三個例子,如玄武湖及秦淮河上畫肪龍頭,他不但向所有的畫肪抽頭,那些以皮肉賺來纏頭的女人,也都要按時孝敬。此人叫霍敬之,他就是魏忠賢的親戚,老奸被碟死之後,此人末被株連,而霍敬之的獨生女霍娟娟,就被馬公於弄了……”

    李乾大叫道:“弄得好!弄得好!”

    孫七道:“另外,地保方汝洲的女兒方瑛,也被擺弄了!至於近來在江邊被馬公子派人弄死的蘇州富商,他是魏忠賢的表弟,此人的填房被馬公子留下,送給了韋天爵。這女人天生桃花命,根本不想回去了。並非馬公子對她有興趣……”

    江振祿道:“這太好了!萬沒料到還轉了這麼一道彎,讓咱們先憂而後喜。”

    高凌宇道:“孫兄,這都是實情嗎?可不該故意為他開脱呀!須知他作的這類事不少,不可能全是一些土豪劣紳或閹黨的眷屬吧?”

    孫七道:“當然,在下也不全知道被害者的身份,只是抽樣調查了兩三件,居然都是娘格細皮……鳥毛上的蝨子——根上的。”

    江振祿道:“老弟相信宮蓮花確實在閹黨爪牙手中?你打算前去涉險對不?”

    冷冷地帶點感喟,高凌宇道:“老哥,孩子不僅是小弟的,也是梅心的,如今孩子在宮蓮花手中,而梅心和小翠卻無下落。老哥,你説我該怎麼辦?”

    嘆口氣,江振祿道:“老弟,找宮蓮花是當務之急,這當然應該,可是要去涉險,千萬別放單,要知會老哥哥一聲。”

    高凌宇道:“那是當然!”

    李乾道:“怎麼?俺和孫七兩個,都是四六不成材的貨色,光要師兄陪你去,把俺們留有家裏涼快?”

    高凌宇道:“李乾兄,朋友對我推心置腹,我只有鏤骨銘心,永誌不忘。此去凶多吉少,可犯不着都陷進去,萬一我們有個失閃,二位在外面也好想想辦法……

    李乾對孫七自嘲地道:“孫猴子,你聽到沒有,高大俠是趙子龍,師兄也是張飛之流人物,而咱們卻變成諸葛亮之流,只會動腦筋想點子的策士咧!”

    孫七道:“小李,娘格細皮,你就少説幾句話,此刻大家的心情都不好,高大俠這麼安排當然有其道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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