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了,梅花莊的門楣已剝蝕得斑痕累累,門板上還有着明顯的刀痕,大門上一把大鎖也好像生了鏽。
大門兩邊的石獅子,有一隻獅頭被鐵器砸爛一半,台階共七層,上面似乎長了幾株青草,這明顯的表示這兒已經久未來人了。
小玉兒轉到圍牆邊,彈身便上了圍牆,迎面一陣陰風吹得她一哆嗦。
小玉兒咬咬牙,暗自思忖:“我是鬼,怕誰呀。”
她躍落在院子裏,雖然她儘量把身子放輕,地上仍然發出“沙”的一聲響。
“鬼是虛無飄渺的,是無聲無息的。”卞大夫早就提醒小玉兒了。
然而地上落滿了枯葉,地上也長滿了枯草。
小玉兒側目看向迎面正廳,她也看向兩邁迴廊,夜風吹來,有兩扇窗子發出吱呀吱呀響。
如果此刻皇甫山在她身邊,她一定會尖叫着投入皇甫山的懷抱裏,不論她是真怕或是裝的。
女人有時候也會藉着害怕而向她的情人撒嬌一番,只可惜皇甫山不在,小玉兒也無從撒嬌。
彈身登上廳門右側,有一扇落地長門似是虛掩着,小玉兒輕輕推那門,她沒推得開。
於是,她繞到發聲的窗子外,伸頭看向屋子裏,朦朧中她幾乎叫出聲音來。
只見大廳上整齊的排列着幾十口棺材,條桌上擺着幾十個神牌,兩盞巨燈不發光,陰黴之氣衝出來,令人聞之慾嘔。
小玉兒如果要向第二道大院走,她就必需穿過這座大廳繞向一座大屏風。
輕推着一扇落地生花門,那門發出吱呀一聲響,便也驚得兩隻狸貓往外衝去。
小玉兒幾乎叫出來。
她不能叫,她仍然展開輕功上身不動,“匆”的穿越過幾十口棺材,她到了屏風邊。
側面看過去,大廳後面一道大院,雕欄上似已有破損,花圃中雜草滿盈,最叫小玉兒不舒服的便是一股子令人難以忍受的怪味道。
輕輕彈出大廳,小玉兒往回廊廂房移動着,就在廂房門口,小玉兒心頭猛一沉,只見廂房中一排棺材停放着,少説也有十幾口。
小玉兒想到自己如今扮成鬼,便不由得膽子一壯,就像一陣風似的,小玉兒又捲進了第二間大廳中,這座大廳兩邊有耳房,但大廳上仍然放了十幾口棺材!
小玉兒剛剛飛到二大廳後面,忽見最後那座大廳上人影兒閃晃,她剛要學鬼跳,便見那黑影推動一口大棺材,發出沙沙輕響。
小玉兒仔細看,不由想笑,因為那推棺材的人正是卞不疑。
小玉兒想嚇一嚇卞不疑,便不出聲的往那大廳廊上跳去,她的身法輕飄飄。
卞不疑果然正在推動棺材,他把一口棺材蓋子推開一半,伸頭看向棺材內,便不由得愣了一下。
小玉兒便在這時到了他面前,不等小玉兒停住,卞不疑道:“別裝了,小玉兒。”
小玉兒輕聲笑道:“你知道是我?”
卞不疑道:“你登上第二進大廳我便看到你了。”
小玉兒道:“所以你放心大膽的推開這口棺材了。”
卞不疑道:“你來看這棺材內。”
小玉兒道:“死人有什麼好看?”
卞不疑道:“棺材裏沒有人。”
小玉兒愣然,道:“死人呢?”她俯頭看向下面,果然是一口空棺材。
卞不疑“搖頭晃腦”的敲着腦袋,道:“這可就怪事了,還有人來偷死人?”
小玉兒道:“誰要死人幹什麼?”
卞不疑道:“有時候死人比活人的用處還要大。”
小玉兒道:“沒聽説過。”
卞不疑道:“現在,你不但聽説過,也親眼看到了。”
小玉兒道:“我只看到一口死人棺材,並未發現屍體有什麼用處。”
卞不疑道:“別多説了,且讓我看看這些棺木的造法,我就是要看清這些棺木如何製造,才趕來的,想不到此一趟換來成果豐碩無比!”
小玉兒道:“你看了棺材中無人。”
卞不疑又沉默了。
他在沉思着,且自語的道:“三年之久,棺材中的人可能物化,但骨頭呢?”
灰暗中,他雙手不停的在那口棺材上又摸又敲,小玉兒低聲道:“卞大夫,你在弄什麼鬼?”
卞大夫道:“你就會知道的,別開口。”
小玉兒有了卞不疑在身邊,她的膽子更大了。
她指着另一口棺材,道:“再打開一口看看。”
卞大夫道:“你推開來吧。”
小玉兒用力搬着棺材蓋,“咔”的一聲推開了。
她急忙的低頭看,不由吃驚,道:“也是空的呀。”
卞不疑冷冷道:“這裏面一定有文章。”
小玉兒道:“我也相信有文章!”
他走過來看着那口空棺材,低聲道:“梅花莊莊主‘千面太歲’柯方達,我也曾見過他的人三兩次,當年見他的時候只覺得此人目中神光鋭利,易容之術高絕,想也想不到他會被人殺得雞犬不留,至今懸案未了。”
小玉兒道:“大奶奶有時候就覺得這件事情不可能會發生,她老人家總以為柯莊主還活在世上。”
卞不疑道:“這究竟是何人下的毒手?”
小玉兒道:“我們忙了三年沒頭緒,今夜竟發覺棺材是空的。”
卞不疑道:“這是一次好的開始,我們不久就會找出殘害柯莊主一家滿門的兇手了。”
輕搖膀頭,小玉兒道:“不簡單,我看我們是自來了,不會那麼容易的。”
便在這時候,前面傳來輕輕的步履聲,卞不疑看看四下,立刻對小玉兒道:“進棺材裏,快。”
小玉兒一怔,道:“裝死人?”
卞不疑道:“我們本來是裝鬼的。”
兩個人各進一口棺材,匆忙的把棺材蓋合起來。
就在二人剛剛把棺蓋蓋好,只聽得步履聲已近,有個粗重聲音,道:“媽的,老八他們辦事不力,一個時辰只挖了七個坑。”
另一人道:“白大頭,今晚咱們埋幾個?”
姓白的邊走邊道:“大掌櫃傷的真不輕,這一陣子前前後後死了不少人,掌櫃交待,一定要湊夠十五口才行。”
另一聲音傳來,道:“三口麻袋滿着裝,今晚裝上六個就夠了。”
好像進來三個人,這三人就在這後廳上掀棺蓋,發出沙沙聲,也傳來低低咒罵。
不旋踵間,便聽得沉重的腳步聲往外走去。
躺在棺材中的卞不疑,輕輕推開棺蓋看,大廳上黑洞洞的不見人。
“小玉兒……小玉兒。”
“卞大夫,這是怎麼一回事?”
小玉兒伸起頭來問卞大夫,滿面狐疑不解!
卞不疑道:“這件事有點古怪。”
他跳出棺材,又道:“咱們追出去看一看,這些人到底什麼來路。”
小玉幾也跳到棺材外,她四下看一遍,大廳上有股子腥臭味,敢情是些腐屍上發出來的。
卞不疑與小玉兒鬼模鬼樣的繞到莊門外,遠處一片荒林中人影兒幢幢在移動,大約數一數,總有個七八人。
卞不疑低聲對小玉兒,道:“都是黑衣大漢。”
小玉兒道:“也都蒙着臉。”
卞不疑道:“看,有人扛着東西進林子去了。”
小玉兒道:“不是東西,是腐屍。”
卞不疑道:“他們要埋棺材中的腐屍,為什麼不同棺材一齊埋?”
小玉兒道:“好叫人奇怪。”
二人正在遠處低低説着話,密林中突然傳來喝叱聲,道:“張八,快點挖,四更天還得往回趕。”
另一粗漢頂叱,道:“挖,我們當然知道挖快點,可是他奶奶的這地下都是石頭蛋,挖了半天才一尺半。”
那姓白的叫白大頭,他聞言粗聲道:“孃的屁,叫你們進去包屍體,你們都怕鬼出現,一心要在這兒挖,如今屍體包出來,屁的鬼出現。”
挖地聲帶着碰撞石頭聲,偶爾一聲咒罵,卞不疑真想不透這些人是哪裏派來的。
便在這時候,遠處突然傳來馬車聲,看樣子馬車還真不少,總有個四五輛之多。
小玉兒機警的拉住卞不疑,道:“卞大夫,來了一羣趕車的!”
卞不疑道:“快,我們快回到後大廳上去。”
小玉兒心神不寧的跟着卞不疑往梅花莊後面跑,二人匆忙的又繞向後莊牆頭下!
遠處已聞得一人高聲吼,道:“白大頭、張八,你們都弄妥了沒有?”
荒林中傳來張八的粗聲,道:“是齊管事嗎?就快好了,不會誤事的。”
姓齊的已怒罵,道:“孃的屁,自從大總管去世,你們這些飯桶們混吃混喝不辦事,就這麼一點兒碎事情,弄了兩夜都沒弄好,真要我修理你們呀。”
林中傳來白大頭聲音,道:“齊管事,我們這兒分工合作,屍體全弄出來了,就等往土坑中埋了。”
外面,姓齊的大吼,道:“要埋深,不能叫人看出來,完了快來幫忙搬運了。”
荒林中挖的真起勁,有幾個人還發出哼呀咳的用力挖地聲。
姓齊的對五輛車上趕大車的漢子們吩咐:“粗麻繩,槓子頂,東西上車就回程。”
有個夥計問道:“大管事,咱們車運舊棺材,大白天怎麼敢在大路上行?”
姓齊的沉聲罵,道:“你是豬呀,不會用一塊大布蓋起來?”
趕車的有些不服氣,道:“一輛車上裝三口,那有那麼大的布,總會露出一些的。”
姓齊的怒道:“我們不在路上停,快馬加鞭趕回程,大路上誰會攔住大車問?吃撐了?”
趕大車的不開口了,另外四人也不再多言的坐在車邊望着荒樹林。
他們沒有進梅花山莊內,幾個人真怕遇到鬼。
姓齊的也沒有進去,他故示大膽的抬頭看看大莊門,他真想表示一下大膽。
夜風吹得樹葉嘩嘩響,初冬天氣冷嗖嗖,姓齊的打了個哆嗦又走下台階來。
他是頭兒,他如果在幾個下人面前現出膽小的樣子,那是對自己製造笑話。
他心中十分明白,所以他仍然一副挺胸凸肚的神氣樣子,背的砍刀也仍然背在背後。
很快的,荒林中奔出十個人,為首的蒙面黑衣大漢衝着姓齊的一抱拳,道:“齊管事,都好了。”
姓齊的指着荒林子,道:“看不出一絲痕跡嗎?”
那人立刻應道:“屍埋一丈深,上面還鋪上一層枯樹葉,等到來年冬去春到地上草發青,憑誰也不知道地下面埋了十二具白骨屍。”
姓齊的手一揮,道:“帶路,我們進去。”
那人忙指着身邊一人,道:“屍體是白大頭四個人包出來的,我們六個人沒進去,叫白大頭帶路。”
一旁,姓白的嗤嗤冷笑,道:“你別分得那麼清楚,我説張八,你乾脆説你怕鬼就是了。”
姓張的一瞪眼,道:“誰説我怕鬼,要比膽子大,你小子差遠了。”
白大頭哈哈笑,道:“行,過兩天咱們比比誰的膽子大,他奶奶的,我親眼見過吊死鬼甩舌頭。”
張八冷冷道:“老子也見過沒頭鬼伸手要小錢。”
齊管事沉聲道:“你二人就走在前面吧,天亮一亮你們的膽子有多大。”
張八大步往莊門走,白大頭忙道:“我們翻牆頭,不走大門。”
齊管事道:“翻牆頭,誰説的?”
白大頭道:“當初也是大管事你交待的,要我們翻牆進到莊子裏,如今……”
齊管事怒叱,道:“真是個豬,我問你,你抬着棺材怎麼翻牆頭?”
白大頭一愣,道:“對呀。”
齊管事道:“且把大鎖弄開來,事完我們再鎖上。”
這一行人一共十六個,打開莊門就往裏面行。
齊管事走在正中央,他也最聰明。
江湖上能幹上大管事的人都有點小聰明,齊長征就有用不完的小聰明。
齊長征就不會學“大刀片子”王化南,他只在“泣血劍”戈長江面前獻殷勤。
齊長征當上“快樂堡”的大管事也不只憑他的小聰明,江湖上人稱“白河十三刀”的人就是他。
不錯,這些人正是從“快樂堡”趕來的。
這一行繞過走廊穿過兩座大廳跨上廳門敞開的三扇落地雕花門,只見迎門一排棺材。
一行人停下來,齊管事面色看不清,但見他那塊蒙面中在顫抖不已。
俄頃,齊管事大聲,道:“黑狗血桃木劍都準備好了沒有?”
有個趕大車的忙道:“不好了,我忘在大車上了。”
齊管事怒叱,道:“狗東西?鬼出現怎麼辦?”
那大漢不敢一個人往莊前走回去,哈着腰對齊管事,道:“齊爺,咱們走進來這麼久,並未遇到什麼鬼,一定是齊爺你的福大命大鬼也怕,厲鬼們早就躲起來了。”
齊管事道:“敢情這節骨眼上你拍馬屁。”
那大漢道:“真心話。”
齊管事道:“罰你走在最前面,趕快把棺材搬出去,上了車趁黑趕回去。”
人多膽子大,走在前面也不怕,那大漢側身向白大頭,道:“搬那幾口棺材,你快快説。”
白大頭指前指後的道:“前面一排十二口,後邊靠邊的三口,一共是十五口,你可別搬錯了。”
趕大車的表現出勇者的模樣,舉手一揮大聲,道:“哥子們,隨我來。”
他好像變成領隊的了。
齊管事沒有聽他的,仍然站在門外面。
於是,一口一口的棺材往外面搬,一直搬到正中間兩口,這時候正是白大頭同兩個大漢在搬動。
白大頭雙手插在棺材底,他沉聲要前面的兩人齊用力,一面沉肩哈腰叫聲:“起!”
那棺材只動了半尺高,前面大漢已叫道:“不對勁,這口棺材特別重。”
廳門口,齊管事怒道:“什麼特別重,莫非搬了幾口就沒勁了?”
白大頭道:“我也覺着不是味,難道……”
他把託棺材底的雙手抽出來,正遇見張八又回來搬另二口,白大頭便問道:“還要搬幾口子”
張八道:“就是這最後兩口了。”
張八與另外四個人已分站在另一棺材四周,四個人不開口,用力去託那口棺材,張八口中叫:“起!”
四個大漢發出吭叱聲,張八已叫道:“他奶奶的,這一口棺材用的什麼木料,怎麼這樣重?”
四個人直起身,旋即又把棺材放下來。
張八問白大頭,道:“這棺材裏的死人都弄走了?”
白大頭道:“裝進大麻袋裏埋掉了。”
齊管事已不耐的道:“快啦,抬到莊外上車了。”
張八道:“重也不能重這麼多,別是……”
白大頭道:“棗木就比樟木重得多。”
張八道:“算啦,這裏的人沒有裝進棗木棺材中,就算是那‘千面太歲’……”
齊管事怒叱,道:“耍的什麼嘴,還不快點搬。”
就在這時候,白大頭有點不相信的道:“重也不會重那麼多,難道里面的屍體……”
他用力稍推棺木蓋,灰濛濛中,只見是一隻大腳丫子衝上來,不由得一聲驚呼,道:“裏面有屍體!”另外三個大漢立刻齊動手,“咔”的一聲便把棺蓋掀開來,幾個人立刻齊瞪眼。
“咻!”
大廳之上猛一暗,棺材中發出“啾”的一聲尖叫,便見那屍體已彈升兩丈高,直不愣的又落在棺材上。
“鬼!”
也不知是誰發出一聲喊,道:“我的媽呀,快逃。”
便在這時候,另一棺材也被推開了,不等四個大漢低頭看,一團黑影飛上天。
認定是厲鬼,人是不會飛的,那一頭長髮竟然比他的身子還長几寸,長髮飄散開來,就彷佛大廳上突然出現一朵烏七八黑的流雲。
“啾!啾!”
那屍體還在空中發出鬼叫聲,嚇的這十幾個黑衣蒙面大漢立刻抱頭鼠竄,有幾個走在人後面,真恨爹孃少給他們生了兩條腿一般。
十幾個黑衣大漢擠擠推推的奔到莊門外,卻發現齊長征早已站在大車前。
原來齊管事跑的比誰都要快。
十幾個人跑在大車邊,一齊回頭看向莊裏面,只見兩團黑乎乎的影子飛沖天,上了房,幾個飄飄蕩蕩便消失在山峯問。齊管事開口了。
他手指十幾個黑衣大漢叱道:“膽小如鼠不如人,你們一個個都沒出息。”
張八大着膽子,道:“齊爺,你跑在我們大夥最前面,你老……也……”
“叭!”
齊管事火大了,他哇哇叫,也是在壯膽,道:“混賬王八蛋,我問你,我留在裏面做什麼?難道説兩口棺材叫大爺我一個人搬?”
張八捂着嘴邊未開口,他不想再挨耳光。
白大頭道:“記得先搬出那兩口棺材的,為什麼裏面還有怪物?”
“叭!”
白大頭也捱了一嘴巴,打的他張牙咧嘴想開口。
齊管事已叱道:“糊塗王入蛋,你是叫鬼迷了心竅了?明明裏面還有死人,你還説裏面沒有屍,難道説裏面的屍體是天上掉下來的?”
白大頭也不開口,他們心中都明白,多開口準捱揍,別看大管事也怕鬼,大管事的刀法可不弱,如果惹惱了他,辛辣的手段他可施得出。
齊管事回頭看,有三個大漢彎着腰,不由得叱道:“你們三個怎麼了?難道被鬼嚇破了膽不成?”
三個大漢直搖頭,雙手捂在屁股後。
張八捱了打,他的鼻子也真尖,皺着眉頭,道:“孃的皮,尿騷味加屎臭,打從什麼地方飄來的?”
月黑風高霜滿天,山風鬼火嚇死人,有個大漢一聲叫,道:“我的乖,你怎麼尿褲子了呀!還有你……”
三個大漢直搖頭,原來三人拉了一褲子稀屎。
膽子被嚇破的人,多半是就會不由自己的拉在褲子裏,這三人就被嚇破了膽。
齊管事忿怒的一跺腳,道:“來時我們也備下了黑狗血與桃木劍,你們為何不使用,孃的皮,是哪個該死的在保管?”
有個粗漢忙取過來,道:“齊爺,呶,罐子裏裝的黑狗血,還有一把桃木劍。”
齊管事用手指莊裏面,道:“拿着,你走在最前面,你們快把那兩口棺材一齊抬出來,完了大夥立刻催動大車趕回程。”
那大漢一哆嗦,道:“還要進去呀?”
齊管事怒道:“不把兩口棺材抬出來,你掏腰包去買兩口棺材?”
張八指着三個拉稀屎的道:“你們三個嚇的如此悽慘,也就別進去了,在這兒陪着齊爺吧。”
張八真會説話,這正是齊管事想説的。
如果大夥都進去,齊管事一個人留在莊外面,休以為車上堆的是空棺,那玩意就是空的也嚇人,何況裏面都裝過人,再加上剛才“鬼”出現,齊管事心中還真害怕。
擺擺手,齊管事道:“快去搬吧,他們三個別去了,孃的,等回去以後,我還得找道士來替他三人收收魂了。”
這一羣“快樂堡”來的人,出門時就已經知道,幹這種事是不能點上燈球火把明着幹,天不亮就得趕大車在三十里外,否則被人發現那還了得。
“快樂堡”的人為什麼叫人來抬棺材,這件事實在叫人弄不清!
一行人又顫顫驚驚的摸進梅花山莊內,一路走到後面大廳外。
張八説:“哥子們,大夥都不許隨便離開,人多勢眾,再遇上那東西我們抽刀殺。”
白大頭道:“別忘了,張八呀,你還要同我比一比誰的膽子大呢。我看算了吧。”
張八道:“你怕了?”
一笑,乾乾的一聲笑,白大頭道:“我怕?嘿……誰怕了?”
張八道:“不怕?那好,你也不用黑狗血,我也拋下桃木劍,咱們倆一齊去掀着那兩口棺材看。”
白大頭道:“老子走在你前面,看一看是不是你的膽子比我的還大。”
白大頭比張八高一籌,他一人先往大廳內走。
張八急忙大跨步,三兩下已走在白大頭前面。
兩個人爭着往前走,旋即到了兩口棺材前。
後面緊緊的跟着十一個黑衣蒙面漢,分開來到了棺材前,這些大漢從黑暗中看向棺材中,便不由得一聲亂叫。
剎時間,棺材中彈起兩具屍體來。
那屍體是腳朝上頭在下,一彈就是兩丈高,屍體的雙足就好像帶着鈎一般,就那樣倒掛在樑上面。
有具屍體長髮垂下來,飄呀飄的真好看。
張八第一個嚇破膽,他擠着人羣往外跑。
他還大聲叫:“鬼!”
當然是“鬼”,人又怎麼會倒掛在大梁上?
白大頭就以為一定是鬼,他幾乎叫出“媽呀”了。
這一行大漢進來的慢,跑出莊門可快多了。
張八一路跑一路叫:“黑狗血也不管用,桃木劍管他孃的什麼用。”
白大頭推着前面的人,叱道:“他孃的,這又不是上前線你們跑的慢,這是在逃命呀,快。”
迎面,齊管事忿怒的叱道:“你們幾個真混蛋,怎麼又空着手出來了?”
張八道:“別提了,齊爺呀,那兩口棺材又躺着兩具屍,還沒抬,兩具屍體就彈上了梁。”
白大頭忙接道:“是倒掛在大梁上的呀。”
齊長征指着後山,道:“明明看見兩個鬼影子上了後山坡,怎會又有兩具屍?”
張八道:“這就是人怕鬼的地方。”
白大頭回頭問:“這一回都不錯,沒人尿褲子。”
齊長征愣了一下,道:“歪嘴屁股——真邪門呀。”
張八道:“齊爺,我出個主意你琢磨琢磨看如何?”
齊長征道:“説!”
張八道:“找個老道來先超渡,然後……”
張八未説完,齊長征已叱道:“你混帳王八蛋,我問你,裏面死的是你爺還是你爹?是你老孃親姐姐?超他孃的什麼渡?別忘了咱們這是乾的見不得人的事。”
張八忙捂住口,他不開口了。
白大頭道:“齊爺,我們這該怎麼辦?總不能在這兒等天明吧?”
姓齊的一咬牙,伸手找出砍刀來,道:“拔刀,你們跟我走進去,再要碰見那東西,我們大夥叫着殺。”
張八道:“殺就殺為什麼還要喊叫。”
齊長征道:“你懂個屁,這叫聲威,大夥叫出擊,便也立刻陽氣大勝,鬼自然就嚇跑了。”
姓齊的一邊往裏走,他還一邊掄刀虛空殺,就好像他前面站着無數敵人似的。
於是,這一批人又走進梅花山莊內。
齊管事領着大漢們小心翼翼的繞過前面兩進大廳堂,穿過大屏風來到後廳廊。
這些人同齊長征一樣,掄動着手中砍刀左一刀右一劈,刀芒發出“咻咻”聲,確也增加不少膽量。
一行人停在大廳外,誰也沒有再進去。
齊管事當然不會進去,他不是來抬棺材的。
張八不説自己膽子大了,他拿眼睛看向廳裏面停的棺材不開口。
這時候誰開口誰就是傻子。
白大頭更沒有開口,他也不提誰的膽子大了,他把砍刀豎在胸前,一副金剛怒目樣——但那是裝出來的。
齊管事打量一陣,他站在廊上大聲,道:“陰司的妖魔鬼怪聽着,齊大爺奉命來取弊材,識相的別出來,有機會爺們會燒上幾個紙錢給各位,如果還想嚇爺們,那就休怪爺們動刀了。”
一邊,白大頭忽然加一句,道:“再嚇人老子放火燒你們。”
齊管事叱道:“想死不是?放火燒自己財路呀。”
自大頭自知失言,忙又退後一大步。
齊管事怒道:“你往那兒退?大爺話已撂下,鬼怪退走了,還不快進去抬?”
白大頭伸頭看看大廳內的大梁,大梁上什麼也沒有。
剛才掛的兩具屍早不見了。
張八道:“這就進去抬呀。”
齊管事道:“還等什麼?”
張八手一揮,道:“大夥託齊爺的福,進去抬了。”
他與白大頭並肩走進大廳上。
兩個人各走向一具棺材旁,兩個人也一齊看向棺材內,便不由得收起刀來,道:“果然裏面沒有屍了。”
二人異口同聲如此説,便也令齊長征一高興。
十個大漢一窩蜂,立刻把兩具空棺材抬起來。
齊管事道:“今天夜裏真邪門。”
張八已抬着棺材出了大廳,他還回頭笑道:“大管事,我們都忘了一件事。”
齊管事走在兩具棺材中間,道:“忘了什麼事?”
張八得意的道:“常言道得好,好人怕鬼,鬼怕惡人,我們來時一團和氣,所以鬼不怕,我們一路用刀砍,孃的皮,鬼就不敢再出現了,哈……”
齊管事一瞪眼,道:“他孃的,你説我們是惡人?”
張八立刻閉緊嘴巴。
他忘了“言多必失”這句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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