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明把王來鳳扶上馬,並一再囑咐道:
“千萬記住,兩日後的天黑時分,大王莊的人要在白河的江面上,準備觀看一場奪寶大戰!”
於是,王來鳳策馬疾馳而去!她是帶着一股甜蜜的心情折回大王莊的,這與她來的時候,完全是兩種不同的心情。
王來鳳走得很快,她一出老河口市鎮,立即策馬疾馳,因為,單就由石泉鎮沿漢江而下直到白河,就要一天多的時間,只要自己在路上隨便一耽擱,就什麼都全完了。
送走了王來鳳,諸葛明急急趕到江邊,不遠就見方老丈正在仰首翹腳地朝着這兒望。
諸葛明一招手,人也快步來到方老丈身前。
“上船吧!”
跟着諸葛明來到小船上,就在後船尾搭起的涼蓆棚下面艙板上,方圓圓已把茶沏好。
諸葛明點點頭一笑,道:
“謝謝你啦!”
方圓圓嫩臉一低,嬌笑道:
“諸葛明先生,請喝茶!”
方老丈與諸葛明二人一坐下來,就聽方老丈道:
“你看到下游的那條船了吧?”
諸葛明在江上帆影交錯中,看到一艘巨舟。看樣子,恐怕要在五里之外的江面上。
諸葛明一皺眉,道:
“真是出人意料,竟然只隔一日他就來了。”
一面又自言自語地道:
“這可以證明一件事,通江堡前晚出事,這條大船上面的人絕對不知道,否則,他還會來嗎?”
方老丈問道:
“咱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諸葛明道:
“這樣吧,你稍等一下,我去去就來。咱們再搖過去看看這條船是個什麼光景。”
諸葛明説完,立刻跳下岸,很快又回到了廣來大飯店裏。他找來了掌櫃的,問道:
“半個時辰內,做出兩桌上等的酒席,酒要陳年老酒,要快一點,我在此候着。”
廣來大飯店的掌櫃,立刻吩咐廚上,全體動員起來。
諸葛明要了一張大紅帖,自己就在上面大筆一揮。
於是,諸葛明不由得哈哈笑了。
只聽他自言自語道:
“應該是可以吧。”
相當的緊湊,半個時辰剛到,一連的五個小二,一個挑酒,四個挑菜,跟在諸葛明的身後,來到江邊。
四擔佳饌,一擔酒,全上了船。諸葛明只留兩個小二陪在小船上,其餘三人又折回飯店。
於是,方老丈搖着小船,朝着五六里外的那艘豪華大船上搖去……
漢江的水才由紅轉清,如今似乎又要變色了,變成似有着嗚咽的紅色。而紅色是血啊!
方老丈把諸葛明與兩個小二,自江上的來往大船中間,搖向了那艘越來越覺巨大、愈近愈看它華麗的江上巨舟,諸葛明不由得不驚歎有聲……
看不見紅牆與綠瓦,然而,沿着大船的兩舷,看上去足有兩層樓房高的30丈長的艙面上,硃紅漆依舊把個四周粉飾得色彩奪目,就在一方方的玻璃大窗四邊,金黃色彩陪襯中,各種雕刻圖案,叫人倍感眼花繚亂而又目不暇接。
就在這長方形的平頂四周,還有五尺寬的廊椽,三尺寬的玻璃珠穗彩色宮燈,每一根橫樑柱頭上,各懸掛了一盞,更顯得氣象萬千。
大船正中的搖櫓洞,一邊足有12個,兩邊自然也有24個,加上前後兩根巨型帆桅,不難看出這艘船在行駛中,速度一定相當得快。
方老丈的小船尚未接近大船邊,就見船上有個穿紅色背心的大漢,高聲喝道:
“你們是幹什麼的?”
諸葛明回道:
“我是通江堡的,有事特來轉報。”
於是,就在小船即將駛近的時候,就見大船上面,突然伸出一根頭上帶鈎的長竹竿,牢牢地把小船拉靠在船的一邊。一個小二,把船上的繩索拋向大船。
於是,就見自大船的艙中,走出一個相貌威猛的大漢,大敞步走到了船邊上。
諸葛明攀上了大船,抱拳對那大漢一禮,道:
“請通報一聲,通江堡的信使,有要事求見!”
只聽大漢道:
“我們也才剛由漢口趕到,正準備吃飯。有事且在此候着,等我們主人吃完飯再説。”
微微一笑,諸葛明道:
“那敢情好。我們堡主在臨行時,特別訂了兩桌酒席,説是謝罪的,眼下我已帶來了。”
諸葛明一説完,立刻叫兩個小二把小船上的酒菜,全搬到大船上來。
卻聽那大漢一摸嘴巴,微笑道:
“那好!我就去替你轉報一聲。”
大漢正要轉身,諸葛明急着又道:
“兄台慢走!”
大漢一愣,扭頭問道:
“還有事?”
諸葛明一笑,隨手在懷裏一摸,拿出那張紅帖,一面雙手往大漢手中一遞,一面道:
“這是我們堡主的親筆字條,煩兄台代呈你們主人。”
大漢面無表情地接過紅帖,轉身進艙內。
諸葛明這時候才把這艘巨舟看了個仔細。心想,這哪會是條船,簡直就是誰家把廳堂搬在這大船上一般,也許一些人去吃飯了吧,所以艙面的廊下看不到太多的人在,也只是船頭與船尾各有五名持刀大漢來回地梭巡而已。
沒多久,傳報的大漢微笑着走出來。
諸葛明迎上前去,大漢道:
“酒席我們收下,你隨我進去。”
一面手指着兩個小二道:
“你們在小船上候着去吧。”
於是,沿着右舷長廊走到船尾,諸葛明這才把入口地方看了個清楚……
只見有兩根盤龍巨柱,柱中間分上下兩層,如果要登上層,就得順着兩邊登上五層梯子,如果是下層,又由正面向下走五層梯子。
只是這下層的隔間已隔得相當明顯,那是住的地方,而上層,卻被收拾得像個大客廳。
諸葛明被帶到上層來,繞過一個擋門屏風。諸葛明不由一驚,只見足有四丈寬十丈長的這一層裏面,靠兩邊擺放着湘瀟座墊紫檀木羅圈大椅,正中靠裏面,擺着的全是綠玉面大桌子,廳上原本鋪着厚氈,但卻又在中央,鋪了一張大虎皮,大虎皮的後面,更鋪着兩張小虎皮,每個虎皮的頭,正昂首向外,眥牙咧嘴。
這時候,正是午時,但這間大廳頂上,卻在一閃一閃的,不知是什麼東西在發光。
大廳兩邊,正各有五名彪形大漢,一個個臂粗腰圓,雙目如電,死死地盯着走進來的諸葛明。
諸葛明才一進入這上層大廳,就聽一個濃重的聲音。不知發自何處,但卻十分清楚地道:
“你們堡主也太沒有耐心了,老夫不過晚到一日,他就西去安康。”
諸葛明朝空一抱拳,笑道:
“我家堡主確有要事,所以特命小的在此恭候大駕。堡主的意思,漢江風光奇佳,請你們移駕白河江面,兩日後的晚上,通江堡的‘江上廬’大船,就會在白河停留的。”
諸葛明一頓,似是有些訕訕地又道:
“我們堡主已備下十萬兩黃金,希望大家出自誠意。”
冷然哼了一聲,那聲音又傳出來,道:
“老子若無誠意,豈會老遠地由漢口趕來?”
諸葛明道:
“話不是這麼説,上一回我們堡主花一萬兩黃金買的‘十寶綵帶’,上面就少了一個金片。”
哈哈一笑,只聽那粗重的聲音又道:
“天底下誰都知道,買寶買真,只要褚倫買的是真品,就算少一個金片,又有什麼關係?”
“瑕疵一有,價值就會大不相同了。”
“好吧!等這次在生意成交以後,俺就再設法補償他。”
諸葛明一抱拳,道:
“那就多謝了!”
也就在這時候,只見那個通報的大漢當門一站,向內稟道:
“啓稟大爺,酒席已擺好。”
又聽那粗重的聲音道:
“你回去吧。吃過飯我們就把船開往白河江面去。”
一頓之後,又道:
“賞他20兩銀子,送他下船。”
諸葛明當即又高聲道:
“在下謝賞!”説完當即隨那大漢,走下船去。
小船在方老丈的搖櫓下,離開了大船,諸葛明深長地透了一口大氣。
“你看到那人了?”方老丈問。
諸葛明搖着頭道:
“沒有,我也只聽到聲音,如果從聲音上判斷,那人應該有五十多歲年齡。”
小船把諸葛明與兩個小二送到岸上,諸葛明隨手掏出十兩銀子,每個小二一錠,一面道:
“你們這兩張嘴巴可要閉緊。”
兩個小二大喜過望,一面笑道:
“客官爺,就算有人伸手在我二人喉管裏掏,也掏不出一個字來!”
“那就好,快回去替我備好馬,五斤醬牛肉,再加一袋酒,我要馬上離開一陣子。”
兩個小二立即朝着廣來大飯店走去。
諸葛明這才笑道:
“時間緊迫,我得連夜往西趕,順當的話,咱們再過個幾天,就會碰面,諸葛明希望到時候能天下太平。”
方老丈一笑,問道:
“可是要去找上午時候的那位姑娘?”
諸葛明一笑,道:
“大王莊的大小姐,我怕高攀不上。”
看了一眼方圓圓,只見她正低下了頭,那是一種相當惹人憐的表情。女人若具備那種表情,男人是很難不被溶化了的。
於是,諸葛明無奈地一笑,道:
“賢父女保重,我這就上路了。”
方圓圓的妙目,突然精光連閃,嘴巴微啓……
那是想説話的樣子,但對諸葛明而言,方圓圓的表情比之她開口説話,還叫他心動。他不由深深地看了方圓圓一眼,這才一咬牙走向鎮上而去。
諸葛明來到老河口的廣來大飯店,收拾妥當,立刻騎馬沿着漢江沿岸,連夜縱馬疾馳。
這時候在他的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如何去説動安康的白家堡,讓他們能多少出點力。因為諸葛明看得出來,那艘神秘豪華大船上,自守衞到神秘人物,全都是具有一身武功的人。
要應付這些一身武功的人,那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像江海的浪湧,更像是一陣風,諸葛明連夜順漢江往西趕,彎彎曲曲何止四百里,直到第二天天將正午的時候,總算是趕到了安康的白家堡地面上。
諸葛明有些劉備過江戰戰兢兢的味道,然而,如果他不冒死前往遊説,那麼,未來一戰,勝負實難決定誰屬。
當火毒的太陽,自頭頂照下來的時候,諸葛明已來到通往白家堡的那個長斜坡上,坡西面宏偉的城堡,就矗立在那兒。那灰黑色的堡牆,高高地傲視着五六里外的漢江,那條通往漢江的河,依舊是悠悠地遊過白家堡而朝着漢江流去……
穿過像山溝般的寬馬路,登上了山坡,諸葛明來到了白家堡的青石牌坊下面。四座石獅子,雄峙地蹲在牌坊下面,拱托着牌坊上的“白家堡”三個金字。
抬頭看,四五丈高的堡門樓子,就在寬道盡頭。
諸葛明不由露齒一笑,一挾馬腹,立刻朝堡門馳去。
正午剛到,但堡門樓地方風大涼快,又見那幾個老人在閒嗑牙,除了説古論今之外,還提及兩月前白家堡遭受的那次無妄之災。
當諸葛明來到白家堡的門樓下的時候,他已能順着那條小街,看到白慕堂的那所深宅巨院。
此時,自門樓下來一個堡丁,就中一站,攔住諸葛明的去路。但他再仔細一看,不由大吃一驚,立刻叫道:
“你不就是那批山寇嗎?怎麼又來我們白家堡?”
那堡丁一説,幾個納涼的老人,扭着屁股,一頭闖進城堡,一個個臉全嚇白了。
微微一笑,諸葛明欠身道:
“煩勞通稟一聲,大刀寨諸葛明有要事求見白堡主。”
那堡丁似是並不怕諸葛明,只見他戟指諸葛明,冷冷道:
“朋友,回頭吧!你這是黃鼠狼向雞拜年,沒安好心。”
諸葛明一笑,道:
“回頭可以,如果將來白家堡出了翻天大事,可就不能怪我沒有提醒你們啊!”
諸葛明一面緩緩地在調轉馬頭,一面自言自語地道:
“好人難做啊。”
諸葛明尚未走出兩丈遠,突聽那堡丁高聲道:
“你等等!”
諸葛明一笑,馬身不轉,只扭回頭道:
“你可是想通了?”
“好吧!你就在這兒等着,我找人去替你通報一聲。至於我們堡主見不見你,我可就不清楚了。”
諸葛明邊把馬身調轉邊又道:
“最好快一點,我還有要事待辦呢。”
也就在這時候,早由小街裏面走出四五個手持長矛的壯漢,一下子把諸葛明圍了起來。
其中一個戟指諸葛明罵道:
“龜兒子!上回就是你假扮算命,摸進我們白家堡來。如今竟敢一個人直闖而來,真沒有把我們白家堡放在眼裏不成?”
諸葛明面帶微笑,雙手扶在鞍橋上,筆直地坐在馬鞍上,一面看着這幾人道:
“各位還是省省勁吧!大刀寨並非山寇,更非土匪,否則上次那場搏鬥,白家堡早完了,你們各位,也早就不在這個花花世界上了!”
諸葛明説得一點不假,三月底的那場仗,白家堡確實沒有死人,大刀寨更沒有洗劫白家堡。
幾個圍住諸葛明的壯漢,彼此望了一眼,其中一個問道:
“上次你們硬借我們堡主兩萬兩銀子,看樣子是不是花光了,你們又要來打主意了?”
諸葛明哈哈一笑道:
“擰了!這回不但不是來借銀,相反的,是來償還兩萬兩銀子的!”
幾個壯漢一聽,還真的面面相覷。
就在這時候,堡丁已由裏面跑出來,道:
“你請進吧!堡主在候教呢!”
諸葛明一笑,幾個圍的人也讓出路來……
諸葛明放馬緩緩朝着對面那棟巨宅馳去。小街道兩旁邊,早有許多人在廊前站着,看來至少有一百多人,男女老幼全有。他們一個個丟下剛剛端起的飯碗,全擠到外面看這個大刀寨的人。
只是誰也不會相信,諸葛明這副模樣,會是個殺人放火的大山賊。
諸葛明不由暗忖,自己究竟是什麼角色?如果兩邊的人這時候鼓鼓掌,面帶笑容,那該是個什麼場面?可惜這些人既不鼓掌,也沒有笑,就算自己想對他們笑一笑,也無從笑得出來,更何況他們並不真的知道自己是誰?
除了馬蹄聲外,就只有偶爾的一下咳嗽聲。諸葛明緩緩到了紅牆前,青石階邊,就見白中天站在大紅木門口,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
諸葛明這才翻身下馬,白中天當頭就問道:
“請問貴姓?”諸葛明把馬繮挽在樁上,道:
“在下諸葛明。”
哈哈一笑,白中天道:
“大刀寨的軍師,快請進!”
諸葛明對於白中天的這種轉變,大惑不解,就連跟來的幾名持矛揮刀壯漢,也覺着奇怪。
就在白中天的禮讓下,諸葛明來到白慕堂的大廳上。那座氣派萬千、莊嚴而寧靜的大廳上,白慕堂夫婦二人和女兒白如玉及兒子全在大廳上。
一跨進白家堡的這所大廳門檻,諸葛明就高舉雙手,抱拳一恭到地,道:
“諸葛明拜見白老前輩金安!”
冷冷一笑,白慕堂一捋白髯,道:
“不會是又來借銀子吧?”
諸葛明打個哈哈,道:
“老前輩這麼説,在下汗顏。”
白中天一笑,道:
“諸葛明請坐!”
諸葛明就邊的一張檀木椅子上坐了下來,笑對白中天道:
“白大公子不念舊惡,在下十分感佩!”
哈哈一笑,白中天道:
“一個喜愛岐黃的人,本就是仁民愛物。但如果對於大刀寨給我白家堡所製造的痛苦,沒有耿耿於懷,那是騙人的話,只是對你諸葛兄,白中天還是透着感激。”
諸葛明迷惘地道:
“大公子此話何意?”
白中天道:
“自從大刀寨把我們白家堡折騰以後,白中天又曾去景陽鎮,悦來客店的王掌櫃對我説得很仔細……”
諸葛明一怔,道:
“王掌櫃是個好人,該不會説我的壞話吧?”
白中天哈哈一笑,道:
“大刀寨之王,‘閻羅刀聲’張博天,原來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他本來在失寶之後,已失人性,準備又要大發獸性,殺盡漢江沿岸三堡一莊的人。但他在你諸葛兄的投效下,接納了你的高明策略,也改變了他的殺人作風。也因此,白家堡才未有被殺之人。”
諸葛明一笑,道:
“刀快只殺該殺之人。”
白慕堂哈哈一笑,道:
“你年紀看來不大,竟能是非分明,倒是出乎老夫想象之外。
看來你還未吃飯,我們也正要動筷,來吧,大夥邊吃邊談。”
諸葛明當即站起身,道:
“諸葛明先謝過老前輩抬愛,只是時間不多,有幾句話,諸葛明説完,得馬上趕路。”
一看諸葛明的表情,可知事情嚴重,當即問道:
“有什麼要説的,就快説吧!”
諸葛明緩緩坐下來,把通江堡的事,稍稍一提,更説明朝陽峯上的失寶,就在一艘豪華大船上,只得明晚在白河附近的江面上,大家合力把盜寶人揪出來,白家堡的兩萬兩白銀,不但馬上歸還,論功行賞,白家堡也會分到一些寶物的。
白慕堂一聽,不由心動,心想,自己也只是旁邊搖旗吶喊,拼命是他們大刀寨的事,自己只要召集白家堡附近江面上的幾艘大船,到時候往大豪華船四周一圍,應該不會有難處的。
心念間,當即哈哈一笑,道:
“既然你諸葛老弟這麼説,白慕堂再相信你一次。明晚天黑時分,白家堡的大船,一定會出現在白河附近的江面上,替你們大刀寨助助威。”
諸葛明一聽,不由感動地道:
“白老前輩,諸葛明這事幹完了以後,一定要寨主親押借銀,送上白家堡。”
於是,諸葛明在白中天與白中虹的相送下,出了白家堡的大堡門。
就在諸葛明離開的時候,一直偎在白老夫人身邊的白如玉細聲對老父道:
“這人不像個強盜,倒像個書生。”
白慕堂一嘆,道:
“亂世分忠奸!這姓諸葛的是處在亂世過來的人,仍保持着一個善良的心,也算不容易了。”
白夫人道:
“可惜他仍與山盜為伍。”
且説諸葛明一出白家堡,立刻縱馬疾馳,直奔石泉,然後經石泉,直馳西鄉飛雲堡……
諸葛明的這種忘我精神,馬不停蹄地奔波,也可説是“為山寨跑斷了他的坐下馬”。
餓了,也只是隨手撕幾塊醬牛肉,疲累了,喝幾口老酒提提神。張博天山寨有知,豈不感動落淚?
就在三更剛到的時候,諸葛明已趕到了飛雲堡。
諸葛明累得直喘大氣,而他的坐下騎,卻口涎直流,渾身濕透,順着毛一撥,全是水漬。
大半夜的,諸葛明一到飛雲堡,就對着堡門口高聲大叫道:
“快開門!”
高大的堡樓上,有人伸出頭來,問道:
“幹啥的?”
“石泉鎮大王莊來的。”
聽説是大王莊來的,那可是大小姐婆家人,自不能慢待,立刻道:
“請等一等!”
不久,堡門打開了。卻見一個武師模樣的人,一溜走出門來。
諸葛明一笑,道:
“杜師父,巴總管在堡中吧?”
一看是諸葛明,大夥全認識。立刻間,堡門大開,讓諸葛明進入飛雲堡。
“大半夜的,誰會來我們飛雲堡?”是巴長春的聲音。
諸葛明當即道:
“真不好意思,驚醒巴總管的好夢。”
一面對杜師父道:
“我這匹馬可得替我換上一匹,我把話説完就上路。”
巴長春道:
“什麼事那麼急?”
杜師父道:
“不會大王莊出什麼事了吧?”當然,他暗示的是巴金花是否出了什麼事了。
諸葛明道:
“這件事非得我親對堡主解説不可!”
三人推開靠右面的大廳門,早有堡丁把燈點上。
巴長春立刻把堡主巴耀東請出來。
跟在巴耀東身後的,還有他的兩個兒子巴雄飛與巴振飛二人。
一看來了諸葛明,巴雄飛的弔喪眉一挑,酸溜溜地道:
“你們家小姐來了沒有?”
諸葛明一笑,道:
“自從上回在下陪小姐回去以後,到現在連我也未再見她的面。”
巴振飛立刻若有所失地道:
“你是説她沒有來?”
諸葛明點點頭。
巴耀東當即問道:
“諸葛老弟深夜趕來,必有要事,那就快説吧!”
諸葛明當即一連喝了三杯水,這才一抹濕嘴巴,道:
“回稟堡主,諸葛明趕來送信,也是因為飛雲堡與俺大王莊的親家關係,捱餓受累也是應該的。”
他喘了口氣,又道:
“聽説大刀寨的人借走飛雲堡一萬兩黃金,那可是個大數目。”。
冷哼一聲,巴耀東道:
“借?那是肉包子砸狗,有去無回的‘借’。”
微微一笑,諸葛明道:
“堡主,誰説有借無回,馬上就要還了。”
巴耀東一怔,當即搖頭道:
“茅塞不開,難以相信。”
諸葛明欠身道:
“大刀寨如今就要找到他們的那批失寶了。堡主,你想他們在找到以後,飛雲堡的借金,豈有不馬上歸還之理?”
巴耀東一聽,當即問道:
“那‘十寶綵帶’可真是大刀寨的失物?”
“一點不假,我在老河口打聽得十分清楚,那是一條皇上當初賞給魏忠賢的寶帶,魏老閹是常挽在腰上的。”
巴耀東道:
“原來真有這麼回事。”
諸葛明及時遊説道:
“如今大刀寨的人已打聽到他們的那批失寶,就要在白河鎮的江面上出現了。大王莊為了把借出的五萬兩銀子,順利地從大刀寨那批人手中取回來,已決定派出武功好的人,趕往白河鎮,乘機會協助大刀寨一把,聽説連白家堡也派了船去協助。”
他微微一頓,又道:
“飛雲堡被借了多少銀子?”諸葛明故意問。
巴耀東抖着雙手,道:
“什麼多少銀子,是一萬兩黃金呀!”
諸葛明一拍大腿,道:
“如此説來,事不宜遲,為了借出的一萬兩黃金,飛雲堡得馬上派出得力人手,趕到白河鎮去!”
巴耀東猶豫地道:
“就算我姓巴的助他大刀寨尋回失寶,我不信他們會把我的黃金再吐出來還我!”
哈哈一笑,諸葛明道:
“堡主,你真是與我們王莊主的想法一樣。但是,如今形勢大不相同,大王莊與飛雲堡只要派出高手,再加上白家堡的人,三股力量扭在二起,只要稍加用點力,必然能助大刀寨輕易地奪回寶物。但同樣的,如果大刀寨不當場把借金歸還,甚至不分些寶物給咱們三方面的人,到時候只要咱們三方面施把力,大刀寨再了得,也不是咱們三方面的對手吧?”
巴耀東一聽,不由哈哈大笑,道:
“有道理!有道理!”
諸葛明一聽,當即説道:
“如果巴堡主同意,就請立刻派人,馬上跟我連夜趕往白河鎮。”
巴耀東一怔,急問道:
“為何馬上就走?”
諸葛明道:
“時不待我。明日天黑前就要動手了!”
巴耀東一想,道:
“還在數百里外,是要馬上起程。”
於是,立刻對總管巴長春道:
“快把五名武師召來,並趕快備好馬,我要親自帶他們趕往白河鎮去。”
巴長春一聽,急忙道:
“堡主,咱們這是去幫幫腔,助助威,用不着堡主親自出馬,由我率領他們五人前去,應該可以了。”
諸葛明當即説道:
“韓信用兵,多多益善,我們大王莊發去不少人呢。”
巴耀東問道:
“這麼説來,我那親家翁‘劈雷刀’王大壽也去嗎?”
諸葛明道:
“聽説是要親自出馬。”
一頓之後,又道:
“這一去,卻是隻有好處,因為只等對方出面,大刀寨迎頭一兜,免不了一陣砍殺,結果不論怎樣,對咱們都很重要,除了收回借的,主要的還能分一杯羹,聽説任何一件寶物,都是價值連城啊!”
巴耀東一聽,當即起身:
“你等着,我去收拾一下,咱們這就起程!”
一面走,又扭回頭對巴長春道:
“你也去。”
諸葛明一聽,心中自然高興,飛雲堡一次出動七名大將,算是不錯的了。
於是,就在一陣忙碌中,飛雲堡主巴耀東,親率總管巴長春,以及武師五名,其中姓杜的與另一張姓武師受傷才好不過幾天,如今又要遠征白河鎮而去。且説包文通在老河口受了諸葛明的指示,立刻馬上不停蹄朝着景陽鎮趕去。包二爺也夠窩囊的,老河口廣來大飯店那麼一桌上好酒席,才吃了一半,就受命上道,這可是想都想不到的事,但正事要緊,不辦還真不行。
於是,包二爺一跨到馬背上,就開始騰雲駕霧,耳邊風聲呼呼響,頂上太陽熱烘烘,一邊流汗一邊吹風,成了文火燉牛筋,熟在裏頭了。
這一路要朝着終南山的方向趕,如論腳程,只怕自己非得追到朝陽峯才能趕得上。
包文通邊想邊疾馳,他知胯下的烏騅馬腳程奇佳,只是即算是千里良駒,也不能不喘氣喝口水吧。只是自景陽鎮往叫天嶺走,中間要翻那三道土地嶺,又不能騎馬,如果撒開大步,那四十多里路可就耽誤不少時辰。
包文通心急,烏騅馬就倒了黴,因為包文通不時還會在它那黑屁股上狠狠地加上一巴掌。
包文通連夜急趕,直到四更天,他才在景陽鎮的悦來客店門前停下馬來。
順着濕漉漉的馬背爬下來,包文通先輕輕拍拍馬脖子,算是給予一些小小的安慰。
立刻跨步走上台階,他這裏尚未敲門呢,店門竟然“呀”的一聲被打開了。只見一個愣頭青,提着褲子朝外跑,那人似乎還閉着雙目,跌跌撞撞地到了牆角,掏出那玩意兒,頂着牆就尿,一邊哈着大氣,看樣子他是被尿憋醒的,已經快尿牀了。
才尿了一半,就聽那人“噫”了一聲,道:
“他孃的,真有鬼?”
包文通一看是個嘍兵樣的人,不由罵道:
“王八蛋!原來你們在這兒灌馬尿呀?”
挽着褲子,那人由暗影裏穿過來,喝問:
“你是誰?”
包文通大怒,罵道:
“連你包二爺的聲音也聽不出來?”
“包頭目,是包大頭目回來了。”
包文通問道:
“人呢?”
只聽那嘍兵道:
“寨主正在後室歇着,我去替大頭目稟報。”
包文通跨步走進屋裏。店堂上沒有燈亮,藉着外面的一點月光,包文通發現店裏的地上桌上椅子上全睡着人,二門後幾間客房,大概也全都睡滿了人。
看了這情形,包文通笑了,因為他可以免去四十多里往山裏跑的路程。
包文通敲開張博天的房門,把個正睡得舒坦的“閻王刀聲”張博天,硬叫了起來。
一看到包文通,原本不願睜眼的張博天,卻一下子睡意全消,精神抖擻。只見他一把抓住包文通道:
“你回來了,諸葛先生呢?”
“諸葛先生,可是唱三國的那個諸葛亮啊?”
張博天一笑,道:
“説誰全行,他人呢?”
包文通道:
“我走的時候,他人還在老河口。”
張博天問道:
“他派你回來,可是那話兒來了?”
包文通道:
“是來了!只是時間太急了,要咱們的人在明天日落時分,務必要趕到白河鎮的江面上!”
張博天不由罵道:
“他孃的!怎麼會弄出意料之外,大夥昨晚才趕回這景陽鎮,天一亮就要回朝陽峯呢!”
一面沉吟着又道:
“咱們正在合計着招兵買馬呢!”
包文通道:
“來不及了,不過……咱們那位可愛的諸葛先生,他似乎胸有成竹,一副篤定的樣子!”
張博天虎目一亮,兩隻肥耳向後一動,笑道:
“那就好!全看他的神機妙算了。”
於是,立刻打雷一般,把大刀寨所有的人,全都呼喝起來,甚至連幾個傷的,也全叫起來。
後屋裏住的左不同、高磊、四武士,立刻把前店住的人集中在院子裏。
張博天還來個破曉訓話:
“孩子們!你們給我聽仔細了!盜咱們寶物的人,明晚就會在白河鎮的江面上出現,你們跟了我半年,就快要吃香喝辣過好日子了!只是這最後一把勁,大家全得把‘屁門打開——屎(施)出來!’走,上路了!”
於是,大刀寨的六七十人,又開始了他們另一次的遠征,另一次的搏鬥。
刀口舔血的日子,也是另一種希望的象徵,否則誰還願意冒險?
瀟湘書院圖檔,7day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