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明與包文通二人停止了劈砍廝殺,但二人卻仍然彼此怒視着。
包文通戟指諸葛明,喝罵道:
“王八蛋!手底下還真有兩手,找機會非再好生較量一番不可。”
諸葛明冷笑,道:
“諸葛大爺隨時候教!”
也就在二人對罵中,“玉羅剎”王來鳳卻一閃而到了諸葛明的身邊,急問道:
“你沒事吧?”
諸葛明冷哼一聲,道:
“就憑他!”
包文通只氣的哇哇大叫,看樣子又要揮刀砍來的樣子。
張博天叫道:
“大頭目,辦正事要緊!”
於是,包文通抱刀走到張博天的身前。
張博天嘿嘿一陣笑,指着一眾人等,説:
“動刀動槍,難免死傷,王大莊主你可看到了吧!大刀寨的好漢們,可沒有殺死一個大王莊的人,就這麼一件事,你就該相信張某人。”
“劈雷刀”王大壽哼一聲,當即叫道:
“王總管,帶他們去金庫瞧瞧,看看有沒有他們的失寶。”
張博天立刻道:
“二寨主!”
高磊當即過來,道:
“寨主你吩咐。”
“帶四個人,跟我去查看大王莊的地窖藏金庫。”
一面高聲對一眾嘍兵,道:
“好生給我看牢,誰動一動,只管把他腦袋砍下來!”
於是,大王莊的總管王元霸,心不甘情不願地領着張博天與高磊等人,一逕走入大王莊的莊門內。
大王莊的藏金地窖相當隱秘,就在幾人走人後面正廳的時候,總管王元霸當先自左面牆邊的一道假牆中,走向地道,高磊叫跟來的四人守在假牆外面,自己跟在張博天身後,也進了密室。
然而,地窖中卻全是一些日常用物,以及放了許多刀劍之類的兵器。
這時候總管王元霸就在牆上一陣摸索,又在一堆雜物中連拉了幾次,這才在地窖中又自動敞開另一個地窖門出來,顯然這是地窖中的密室。
王元霸側身一讓,道:
“姓張的,這就是大王莊的金庫,你可以進去仔細查驗,大王莊是不是有你們失竊的寶物!”
張博天木然走入那間大王莊的金庫。
王元霸跟着進去,高磊也隨後進去。
可真夠嚇人的。
張博天等人在一進到那間五丈方圓的地窖藏金庫時候,只見有個大的曬麥籮筐,周圍用旋席圍了兩圈,籮筐裏的銀錠尖尖的堆了有一人那麼高。
另一面整整放了十隻大木箱,也全都是五兩一個的銀錠,還有兩隻鐵皮包的小箱子,裏面放的全是金光閃閃、讓人陶醉的金子珠寶翠玉之類。
看了這些金銀珠寶,張博天冷哼一聲,道:
“他孃的當年張大爺殺人的時候,怎麼就不知道這大王莊有這麼一個所在?”
言下之意,王元霸自然明白,可能人家真的是在尋找失寶,也説不定。
突然間,張博天一舉手中大馬砍刀,就着金庫的石壁上,暗運內力,貫注刀尖,“沙沙沙”的一陣響聲。
總管王元霸吃驚地問道:
“姓張的,你這是……”
冷冷一笑,張博天一指他刻在牆上的字,道:
“難道你不識字?”
“可是你不是隻查看你的失寶嗎?”
“但是寶物未尋到以前,大刀寨的人拿什麼填肚子?”
王元霸一怔,立即道:
“那是你們的事,管我們大王莊何事?”
張博天大怒,戟指王元霸罵道:
“龜兒子你可要識相,別逼老子再下海為強盜,惹得老子性起,一個金庫,老子全都搬走。”
一個脖子被捏住的人,還有什麼可以討價還價的?
再説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這幫王八蛋能挖走這麼個數目,算是客氣的了。
王元霸一指牆上張博天刻的字,沉聲問道:
“大刀寨借銀五萬兩,尋回寶物,原數奉還,希望你能把那句話擺在心上。”
冷哼一聲,張博天對高磊道:
“叫人來裝銀子,不能少拿一兩,也不可多拿一錠!”
高磊立刻走出地窖,交待外面的四人。
還真夠快的,過沒多久,不知由什麼地方,一衝而進來十個拿麻袋的大漢。
沒有人説話,也沒有人交談,更沒有對這堆滿金銀的寶庫多看一眼,只顧得數着把銀錠往麻袋裝。
每人裝了五千兩,像扛個大石頭般,一個個哼呀咳的走出地窖來。
大王莊內,燒去一座馬廄,馬匹都被放火的趕出馬廄外面。
當然那是這十個扛銀錠人的傑作,如今他們早已把馬匹集中在一起。
於是,五萬兩銀子合着放在五匹馬背上,一人牽馬,一人護着,“踢踢踹踹”地走出那個高高的莊門樓。
張博天一到戲台前面,一直走到“劈雷刀”王大壽的前面。
不等張博天開口,王大壽戟指張博天,道:
“王八蛋,你還是搬了我的金庫。”
張博天冷冷地道:
“姓王的,你最好弄清楚,張某已經在你的金庫中,留下了借條,對我大刀寨來説,那是救急之用,只等失寶尋到,必定如數奉還。”
環視一下月光下大王莊各人那種忿怒的眼光,張博天沉聲又道:
“張某既沒有動你的金,也沒有動你的寶,只是借了你銀子五萬兩。這在你王大莊主來説,應該是如同拔了你身上一根毛,只痛那麼一下子,過後還是會長出來的。”
突然,他低聲對“劈雷刀”王大壽詭秘地一笑,道:
“王大莊主,像你那個金庫,塞了那麼多的寶貝,雖説比我張某失竊的還少一大截子,可是也算夠多的了,往後可得多加小心!要知道,‘藝多不壓身,財多會要命’。”
王大壽既驚且怒,道:
“目的已達,你們還在這兒囉嗦個鳥?”
張博天一聲招呼,高磊立刻高聲叫道:
“大刀寨的兄弟們,回山寨了!”
還真的井然有序,只見兩個一併肩,十雙成一排,一波一波的共分三波,全隨在馬匹後面,小跑步疾快地離開了大王莊。
包文通肩上扛着他的那把魚鱗紫金刀,敞着個毛森森的大胸膛,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到諸葛明身前,哇哇叫着戟指着諸葛明的鼻尖,道:
“大刀寨沒有把漢江上三堡一莊看在眼裏,就如同包二爺我沒把你這小子放在心上一個樣子。早晚你讓包二爺撞上,包準要你這身瘦骨變成零碎。”
冷冷的一哼,諸葛明道:
“姓包的!不要以為你像個瘟神就拿人命當螞蟻捏,下次碰上不定誰要誰的命呢!”
於是,張博天的人,全上了五里外系在老柳林下的那艘大木船上。
張博天與四武士,卻騎着馬直奔朝陽峯的大刀寨。
包文通與高磊二人,率領着一眾嘍兵,押着“借”來的五萬兩銀子,由水路返回朝陽峯。
就在大刀寨的一眾嘍兵相繼消失以後,石泉鎮大王莊上,立刻一陣慌亂……
老莊主“劈雷刀”王大壽立刻走回宅子裏,他來到地窖的藏金庫中。在王元霸的指明下,王大壽雙手扶着繞在籮筐上的竹蓆,籮筐中原本堆得快要溢出的銀錠,如今幾乎已看到了底。
王大壽有着錐心的痛苦表情,只是他的金塊珠寶玉器未有分毫損失,多少還是值得安慰的。
猛回頭,他看到牆上的刀刻字跡,心中也不得不佩服這姓張的頭兒,還真的不愧是“閻羅刀聲”,自己是比他差了一截。
王大壽無可奈何地又走到正堂屋裏,總管立刻走到前廳上,他要立刻查明各處的損失。
於是,各路的報告全送到前面大廳上。
共計損失,馬五匹,燒燬馬廄一座,有十一人受刀傷,但卻沒有性命之危,不過有幾位婦女都嚇出病來,還是由人抬回屋裏的。
後屋裏,“玉羅剎”王來鳳把諸葛明救她一命的事,説了一遍。
當然,在張博天撤走的時候,人們把包文通對諸葛明的那付欲拼個你死我活的樣子,也看了個真切。
如今一聽女兒的話,當即着人把諸葛明找到這後宅堂屋裏面。
“劈雷刀”王大壽就着燈光,把諸葛明看了個仔細,微點着頭,道:
“好,好!天庭飽滿,鳳目生輝,這是公侯相,可惜生在亂世,不易出頭罷了。”
一面叫諸葛明坐下,滿面含笑,道:
“來鳳説你救了她一命,老夫自當有賞!”
諸葛明當即搖手製止,道:
“莊主千萬不要放在心上,身為護莊武師,乾的可是份內之事。”
邊嘆口氣,道:
“慚愧的是,賊人得逞而去,諸葛明已沒有臉在此大王莊混下去了。”
一旁的“玉羅剎”王來鳳急問道:
“你想離開大王莊?”
諸葛明苦笑,道:
“也許是我諸葛明的運氣不佳,才三天,大王莊就出事,哪還有臉再混下去?”
一頓之後,又道:
“諸葛明得設法找到賊人老巢,看一看這幫人到底是個啥子來頭?”
突聽王來鳳道:
“我不准你走,再説一個人去找,等於是去送死,大王莊如今還是好端端的,往後正需要像你這種人來協助呢。”
“對!來鳳説的不錯,再説你救下來鳳,已經盡了責任,如果大夥全像你諸葛老弟,這批賊人,必難得逞而去。”
王大壽一説,諸葛明立即道:
“可是……可是……”
“玉羅剎”王來鳳一攔,道:
“不要三心兩意了,我們看得出你是個忠厚而又勇於負責的人,大王莊正需要你這種人。”
就聽“劈雷刀”王大壽道:
“諸葛老弟,你就留下來吧!往後大王莊還得借重你的才華呢。”
於是,諸葛明一變而成了大王莊上最吃香的武師。大王莊上原本已有八名武師,只因四名武師陪同少莊主“追雲太保”王克飛去了西鄉飛雲堡而不在莊上。
就在王克飛陪着新娘子回來的時候,諸葛明在大王莊的地位,已日漸鞏固,看樣子誰也撼不動他了。
一夕之間,損失五萬兩銀子,王大壽不能不心痛,然而不幸中的大幸,是大王莊並不因損失五萬兩銀子而傷了元氣。
於是,就在兒子媳婦自西鄉飛雲堡回來的時候,王大壽就在宅子裏大擺筵席。
那不是慶什麼功而擺的酒筵,也不是為兒子媳婦所設,認真説來,只能算是慰勞或壓驚罷了。
總管王元霸對諸葛明真的改變了看法,因為,諸葛明真的露了他的才華。
酒筵上,王大壽一正臉色,道:
“由這次大刀寨捲進咱們這大王莊來看,莊上的這點武力,太脆弱了,人家才來了七八十人,咱們就被殺得落花流水,這要是衝來個三五百人,那還得了!”
沒有人説話,因為就憑莊上的這點武力,防個十幾二十個賊盜,還綽綽有餘,但若要碰上硬點子,或大羣強盜壓境,似乎連個招架的力量都不足。
只聽老莊主王大壽又道:
“就拿這次大刀寨這姓張的來説,咱們早也防,晚也防的,可是人家從後山坡跳到咱們後宅院,還沒有人發覺,也不知那般鬼東西怎麼摸過去的?”
總管王元霸道:
“一定是這幫強盜混在看戲裏面,偷摸進莊子的。”
諸葛明與一眾武師立刻點頭同意。
於是,諸葛明站起來,抱拳一禮,道:
“回稟莊主,有句話諸葛明要在此一提。”
王大壽一擺手,道:
“坐下來説吧。”
一面對在座的各位又道:
“我總得聽聽你們各位的。”
於是,諸葛明淡然道:
“諸葛明是個流浪漢,能在這大王莊落腳,自感非常幸運,不過自諸葛明在這川陝道上走了幾年之後,發覺這些山城市鎮,缺乏武力,土匪強盜一來,只有逃命一途。”
略頓一下,又道:
“大王莊附近,也住了不少人家,咱們何不把這些人家全組織起來,一有動靜,足可湊個一兩百人,甚至女的也不妨在平時練練武,到時候也可自保。”
諸葛明盡出主意,王大壽不停地點頭,只覺得諸葛明的確是個人才。
微微一笑,王大壽道:
“對!大王莊是該把地方武力組織起來。”
於是,諸葛明把握機會,又道:
“大刀寨的人口口聲聲在尋找失寶,看來他們必非打家劫舍的盜匪,否則,咱們大王莊等於落入他們手中,姓張的儘可以把金庫搬空。但他甚至連一塊金磚也不取,這正説明他們不是來搶劫的。”
四周的眼睛全集中在他一人身上,諸葛明有些飄飄然地心想,真是叫人樂哈……
諸葛明又輕咳一聲,道:
“照這種情形看來,諸葛明覺得,那大刀寨姓張的,根本連那五萬兩銀子也不需要,他是另有目的。”
王大壽與一眾武師一驚,只聽王大壽問道:
“他姓張的不需要,為何還費那麼大力氣,來把我這大王莊,好一陣攪和?”
諸葛明微微一笑,道:
“這事情似乎明敞着,姓張的搬去莊主五萬兩銀子,最大的目的,還是逼使莊上出馬,幫他尋找失去的寶藏,如果莊主心痛五萬兩銀子,就必然戮力協助,等他姓張的失寶復得,姓張的自然要歸還莊主的五萬兩銀子,甚至姓張的一高興,説不準還會加倍奉還呢!”
諸葛明此言一出,當即引起一眾人等的議論。
就聽王大壽一拍大腿,道:
“對呀!姓張的這一手可真絕,我怎麼沒有想到?”
總管王元霸也道:
“可能就是這麼回事,要不然,咱們怎麼連一個人也沒有被砍死?”
就在眾人議論的時候,由內屋裏,“玉羅剎”王來鳳款步走到桌前,她手裏舉着酒杯,朝着諸葛明道:
“這杯酒謝你救命之恩!”
諸葛明當即離座,道:
“大小姐,這杯酒諸葛明不能受,否則諸葛明立即離開大王莊!”
王大壽一怔,問道:
“你這是為什麼?”
諸葛明一抱拳道:
“人處世上,以道義為重,是非更應分明,如果這檔子事,是被諸葛明撞上,大小姐的這杯酒,諸葛明受之欣然。如今諸葛明吃着大王莊的飯,幹得是護莊武師,事情砸了,已經夠難堪了,何敢再受大小姐的這杯酒?”
“玉羅剎”王來鳳一聽,人家這是明事理,知進退,可不能叫人難堪。
心念間,微微一笑,道:
“咱們不提那檔子事,算是敬你一杯如何?”
諸葛明不便再推辭,當即雙手捧酒,先乾為敬。
“玉羅剎”王來鳳對於諸葛明更增加了愛慕之心,她似乎有了個決心,當然也只有她自己心裏知道。
也就在酒筵將終,熱茶上桌的時候,諸葛明起身對王大壽抱拳,道:
“諸葛明告假,要離開大王莊一陣子。”
王大壽一怔,道:
“你有事?”
諸葛明搖搖頭,道:
“我沒有事,倒是漢江沿岸的三堡一莊有事。”
他露齒一笑,又接道:
“如今咱們這大王莊算是暫時平靜下來了,但是另外三堡,卻有了危機。”
王大壽與總管王元霸等俱都是一驚。
王大壽急問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
諸葛明一笑,道:
“莊主可曾記得?那個兇狠如猛張飛的大個子,他在臨去的時候無意間露出口風,就是漢江沿岸的三堡一莊,也沒有看在那毛小子的眼裏。從這些話中,我們不難想到,大刀寨必然也會對另外三堡下手。”
王壽道:
“不錯!那個兇漢是説過這話。”
諸葛明一笑,尚未開口,就聽總管王元霸道:
“難道他們還要對西鄉飛雲堡下手不成?”
坐在王大壽正對面的“追雲太保”王克飛道:
“如果真是這樣,我得連夜趕去西鄉,去通知一下我的岳家了。”
哈哈一笑,諸葛明道:
“這種事情怎能再勞動少莊主去説?需知少莊主尚在新婚期中,怎可隨便離開!”
一頓之後,諸葛明又道:
“西鄉我熟悉,我只要給他們打聲招呼,一半天我就趕往安康白家堡,也叫他們防着點。另外還有個老河口附近的通江堡,全得要趕着去通知他們。”
諸葛明望着王大壽麪無表情的樣子,一目瞭然地看出王大壽的心思來,心中還真想笑。
很顯然,王大壽的表情,諸葛明豈有不知的?也就是你諸葛明吃大王莊的飯,去替別人辦事,大王莊自然不是滋味。
諸葛明淡然一笑,接道:
“去通知他們,表面上是為了他們,但實際上是為了咱們大王莊。”
王大壽一怔,道:
“你這話怎麼説?”
“莊主你想,諸葛明一路沿漢江走下去,明敞着必須要打探大刀寨的失寶,萬幸被我打聽到消息,拿這消息與大刀寨談條件,到時候咱們失去的五萬兩銀子,不但還可以再收回來,甚至還可以大大的撈上一筆。這種生意,應該值得一試吧?”
王大壽一聽,直叫:“妙着,硬是要得!”
就連一眾武師,也覺甚有道理。
諸葛明接受了王大壽的敬酒,再接受了總管與一眾武師的敬酒,心中有了落石般的踏實感。
於是,就見他緩緩放下酒杯,道:
“除了打聽大刀寨失寶的虛實與下落之外,咱們也沒有白白的替另外三堡做事。”
諸葛明神秘地一笑,接着道:
“有句話,叫做‘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咱們栽過跟頭,就是其餘三堡的借鑑,告訴他們,是不希望他們再上大刀寨的陰謀,三堡在得到通知以後,自然就對我們這大王莊起了尊敬與好感。
江湖上像這種作為的人,就有着領袖武林的胸懷,往後三堡的人,自然就傾向咱們大王莊,如果莊主有領袖武林之心,這種機會豈能錯過?”
“劈雷刀”王大壽不由哈哈大笑,道:
“諸葛老弟,自從我一看到你,一看到你的那個高高額頭的腦袋,我就覺着順眼,好!你只管在我大王莊好好幹,王大壽絕不會虧待你就是。”
諸葛明道:
“但求出力以勤補拙,為這次莊上的損失,求得適當的補償,以報莊主知遇之恩,大小姐的抬舉。”
於是,就在第二天一大早,諸葛明騎着那匹川馬離了石泉鎮的大王莊。
當他來到石泉鎮的“鴻運客店”時,特意的走進店裏面。
鴻運客店的掌櫃,一看到諸葛明,不由趨前問道:
“客官,你打哪兒來?”
“大王莊。”
“我的老天爺,聽説大王莊前夜鬧土匪呀!究竟殺了多少人?”
諸葛明眼一瞪,道:
“這話是誰説的?”
“石泉鎮上人人皆知。”
“胡説八道!”
諸葛明朝着屋裏走,掌櫃的一邊緊跟着。
“難道沒有這回事?”
“本來就沒有這回事,我可是大王莊的武師,有沒有這回事,我比誰都清楚。”
掌櫃的一捋山羊鬍,又道:
“傳言似乎鑿鑿,但聽你這麼一説,似乎又傳之者妄,令人迷惑。”
諸葛明坐在桌子上,時辰上不前不後,因而店堂上寥寥無幾人。
只聽諸葛明道:
“前晚大王莊是出了點事,那只是有人不小心,燒了一座馬廄,大王莊甚至連匹馬也沒有損失。再説,如果真的鬧土匪,至少也有死傷。掌櫃的,你看到大王莊誰翹了?”
鴻運客店的掌櫃一聽,不由破口罵道:
“龜兒子真不是東西,大王莊請他們吃喝,還請他們看大戲,他孃的竟然來個‘吃孫喝孫不謝孫’,臨了還要咒人家大王莊鬧土匪,以我看這是遭眼紅,心裏還真希望大王莊完蛋操!”
小二送上一壺茶,諸葛明邊喝邊道:
“掌櫃的,把剛出鍋的醬牛肉,給我包個三五斤,再裝上一壺酒,約莫有個三斤,我得儘快上路呢。”
掌櫃的一高興,道:
“客官,你等着,東西馬上替你包裝好。”
就在諸葛明即將走出店門的時候,掌櫃突然冒了一句使諸葛明吃驚的話:
“你不是還有幾個同夥嗎?怎麼沒有看到?”
諸葛明呵呵一笑,當即道:
“你是説同我一起來住店的那五個人?”
“是呀。那天他們走了以後,就沒有再看到他們了。”
“他們本來跟我不是一道的,也只是路上碰的面,説不上識不識,大家全是在外面闖的嘛。”
“原來是這麼回事!”
於是,諸葛明離開了石泉鎮,朝着西鄉飛雲堡馳去。
他並不急着趕路,因為,由石泉鎮到西鄉,縱馬疾馳,兩天都能見到太陽,慢點走,也可以瀏覽沿途山道的美妙風光。
大約馳了一半路程,諸葛明心裏在笑,因為他早在離開石泉鎮的時候,他已經發覺身後有人跟蹤。
那是一個披着天藍披鳳的騎馬者,大風帽擋在頭頂上,頭低着只顧往前跟。
於是,諸葛明望着前面不遠的山道,嘿嘿地笑了……
笑聲裏,突然間聽他沉喝一聲,就見胯下的小川馬,翻開四蹄,朝着山路疾馳而上。
就在他一連繞過兩個山彎之後,諸葛明立即收繮下馬,連人帶馬,隱入一個大岩石後面。
就見跟蹤的那人,也疾馳而來。
諸葛明這次可看了個真切,不由一驚,心想:
“怎麼會是她?”
於是,又急急地翻身上馬,隨後趕去……
一連又繞了三個山彎,官道似乎平坦了些,再向前望去,只見大王莊的大小姐“玉羅剎”王來鳳,立馬在一棵巨柏下面,回頭痴望呢!
諸葛明當即笑問道:
“大小姐這是要上西鄉嗎?”
“玉羅剎”王來鳳道:
“你早就知道我在你後面了?”
諸葛明點着頭,道:
“大小姐,出了石泉鎮我就覺着有人在盯我。”
王來鳳一笑,道:
“一大早聽説你就離開大王莊,也不告訴我一聲。”
諸葛明道:
“在下這是出來辦事,三五天就會折回大王莊的,何敢驚動大小姐?”
王來鳳抿嘴道:
“別再小姐小姐的好不好,叫我來鳳。”
諸葛明笑道:
“大小姐對我好,諸葛明心裏很感激,只是做屬下的禮不可失,大小姐你多包涵。”
“玉羅剎”王來鳳冷哼一聲,道:
“既然你是屬下,那麼我現在命令你,往後叫我來鳳,知道嗎?”
諸葛明透着無奈,道:
“屬下遵命就是!”
“那麼叫我一聲。”
諸葛明的一雙丹鳳眼一眨,露出一種懾人的,但卻也令女人陶醉的眸芒,低聲叫道:
“來鳳!”
王來鳳嘻嘻一笑,道:
“聽起來親切多了。”
於是,諸葛明與王來鳳二人,並騎成雙,緩行在官道的入山窄道上。
太陽似乎已在頭頂上,曬得大地直冒熱氣,望着路面,有着一種看不見的熱浪,自地面升起來,而使得遠處的視物有跳動的感覺。
二人來到一個泉水往上冒的巨大岩石旁,一棵巨大的柿子樹,正由這巨巖旁雄偉地展延到四面八方,而使得五丈多長的一段山道,處在樹蔭下面。
王來鳳輕聲道:
“諸葛兄,咱們在這兒歇歇,我知道這兒的泉水特別甜,你下馬喝一喝就知道。”
諸葛明仰頭望去,滿樹的青柿子,着實令人心怡。只是柿子尚未成熟,否則坐在樹下面,摘幾個柿子,該是另有一番情調。
二人就在那個往外冒泉水的大岩石旁,坐了下來。
諸葛明立刻自鞍袋裏,掏出酒與醬牛肉,遞了一塊給王來鳳。
“你還買了吃的?我就沒有想到。”
諸葛明一笑,道:
“趕路不帶乾糧,有時會耽誤大事的。”
望着諸葛明就着一個袋子喝着酒,王來鳳一笑,道:
“你不請我喝?”
諸葛明一怔,雙手把酒袋遞在王來鳳的手上。
輕輕的抿了一口,王來鳳笑道:
“好辣啊!”
諸葛明微笑着雙手去接,但他卻把兩隻大手捂住王來鳳那柔荑般的嬌嫩粉手,沒有立刻放下。
臉有些紅,王來鳳只是面帶桃花地凝望着諸葛明,她甚至連自己被握的手,也沒有抽回來。而在她的內心中,正在吶喊着,那袋酒為什麼不燃燒起來?因為酒的燃燒,應可以把他們彼此溶化在一起的!
諸葛明胸有成竹,他知道把握時機,因為,他就是個善於製造時機的人。
當然,一個善於製造時機的人,必然也會把握時機。
突然間,諸葛明接過酒袋,笑道:
“來鳳,這酒很烈,你一定喝不習慣的,還是少喝一點的好。”
淺淺一笑,“玉羅剎”變成了“玉小貓”,只聽她低聲略帶着羞澀道:
“好嘛!我就聽你的。”
諸葛明這時的心情,特別愉快。他心想,這下子更好,只要有王來鳳陪着前往西鄉飛雲堡,自然更能取信於飛雲堡的人,當然,行起事來,也就更順當了。
心念間,諸葛明關懷地問王來鳳:
“來鳳,你吃飽了沒有?要不要再吃點醬牛肉?”
王來鳳一笑,道:
“我吃飽了。”
諸葛明也一笑,道:
“你是這就回頭呢?還是要……”
“我跟着你走。”
“這樣不太方便吧?”
王來鳳俏眉一揚,道:
“有什麼不方便?”
諸葛明道:
“就怕閒言一句而壞了你的名節。”
王來鳳道:
“別説得那麼嚴重,反正我跟定了。”
諸葛明表現出一付無可奈何的樣子,道:
“來鳳,你對我好,我心裏知道,只是咱們身份不同,認真的説,你是主,諸葛明是僕,兩不相稱。”
王來鳳嘴一撇,道:
“你心裏是這麼想,可是我卻沒有。人總不能把自己看得太低,你説是吧?”
於是,諸葛明在一陣沉思之後,道:
“來鳳,你要不要聽諸葛大哥的話?”
王來鳳一喜,笑道:
“你説吧,我會聽你的。”
諸葛明也許酒膽衝頭,伸手拉起王來鳳的右手,温柔地在自己手掌上揉蹭着。他望着王來鳳的一雙美眸,低聲道:
“來鳳,老實説,自從鴻運客店中細看你以後,諸葛明就覺着咱二人有緣份。可是我卻不敢高攀,又擋不住對你的愛慕,才毅然決然地投奔大王莊。”
王來鳳一喜,道:
“是真的?”
“到了現在我還會騙你嗎?”
橫着身子,王來鳳“感恩投報”般橫貼在諸葛明的身上,細聲細氣地道:
“我好高興!”
諸葛明順手一攔,摟住王來鳳的柳腰,説道:
“咱們這就去飛雲堡,把咱們大王莊的遭遇,細説給他們飛雲堡知道,也叫他們防着點。”
一邊稍加用力地一摟,道:
“這趟飛雲堡之行,以你為主,我是你的保鏢人。向他們説完以後,趕明兒一早,咱們上路,但是……”
王來鳳輕啓櫻唇,道:
“但是什麼,你説嘛。”
諸葛明道:
“咱們折回石泉鎮的時候,你得先回大王莊,長途跋涉,我心痛啊!”
王來鳳搖着上身,卻搖不脱諸葛明有力的膀臂。
只聽王來鳳道:
“我要跟着你,直到咱們一起迴轉大王莊。”
諸葛明道:
“你這是不信任我,怕我跑走?”
“我沒有説你會跑走。”
“那就聽我的話,回大王莊等我。”
一頓之後,諸葛明又道:
“有兩件事,是我叫你回大王莊的主要原因。”
王來鳳仰起粉臉,翻着大眼,俏模樣充滿了誘惑,問道:
“説説看,是哪兩個原因,要你趕我回大王莊。”
諸葛明緩緩鬆開摟住王來鳳腰上的手臂,一面長身而起,仰天朝着山上望,一面低聲道:
“回去,你好靜下心來,自己理智地多想想,覺得我諸葛明這個飄零的浮萍,值不值得你的關愛。要知道江湖上的風浪何其險惡,像我這種漂浮在浪頭上一般的人,今晚脱鞋上牀,明早就不一定會穿上。生與死對我諸葛明來説,早已是麻木的了,所以我要你迴轉大王莊,好生多想想,有一天你有了決定,那必然是一個十全十美的決定,也是會使你幸福的決定。”
把手伸向岩石上向外冒着的泉水,諸葛明又道:
“另外就是你必須折回大王莊,設法試探老莊主的意思。如果老莊主能摒棄門户之見,你我算是真的有緣份,否則,即將有不堪想象的後果。”
於是,王來鳳緩步走到諸葛明的身邊,低聲道:
“諸葛兄説的這兩個原因,我全明白,那是為我好。”
一面又道:
“咱們走吧!”
並肩騎着馬,王來鳳望着諸葛明的那個寬額頭,又道:
“第一個原因,已經不存在了,因為我早已決定了,否則我怎麼會冒然的追來?”
一面含笑一攏馬繮,又道:
“至於第二個原因,我看得出,爹對你印象不錯,不過我還是聽你的。等過石泉鎮的時候,我回大王莊去。”
哈哈一笑,諸葛明心裏有説不出的興奮。
於是,二人拍馬直奔西鄉附近的飛雲堡而去。
而諸葛明在奔馳中,卻也正在計算着如何折騰這西鄉的飛雲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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