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萬山卻淡然而又堅定地道:“大小姐,你包涵,我這裏,不見兔子不撒鷹,不見銀子不放人!”
錢丹鳳尖聲道:“你好狂妄。”
屠萬山道:“也是被逼的。”
只見古姨娘自懷中抽出一個小錢袋,她自袋中取出一張銀票往地上一拋,道:“拿去,50兩銀子在這裏,只不過我要提醒你,好好地保住這銀票,不久之後,它仍然是我的。”
屠萬山也回上一句:“那要憑藉些什麼。”
他示意夥計,撿起地上銀票,帳房接在手上仔細看,從官印到行印,再由花印到字號,八顆紅印全都有,這才對屠萬山點點頭。
屠萬山的左手自戈乾的肩窩處移開了。
戈幹仍然不能動,蔡斗六伸手扶起戈幹就往店外走。
戈幹不甘心地在門口又回頭道:“他媽的,若非那小子偷襲,咱們之間有得殺!”
他的聲音大,彷彿要所有的人都聽見,他戈幹不是技不如人,是中了暗算。
於是,三水幫與分舵的人撤走了。
走得還真快,霎時出了桐城,直奔江邊而去。
“快活居”的大門關上了。
當然,看熱鬧的人也散去了,天色已黑,行人稀少,桐城的大街上只有幾家掛起燈籠。
“快活居”內,屠萬山拉着陶克的手直髮笑。
兩個夥計與帳房也湊過來了。
今天不開門了,便是想進來抽大煙的也不接待。
屠萬山只打算招待陶克一個人。
陶克卻淡淡地笑了。
後院內,受傷的紅紅走進陶克的屋中來,只見她盈盈地往下拜:“謝謝救命之恩。”
陶克忙拉住紅紅道:“我沒有出什麼力呀!”
紅紅道:“有,若非陶爺守在二門,我怕早被那錢大小姐殺死了。”
陶克搖搖頭,道:“紅紅姑娘,我也是有目的的。”
屠萬山笑笑道:“莫非你也看上我的紅紅了。”
陶克道:“屠掌櫃,你如此想嗎?”
屠萬山道:“我知道你已是個單身漢,英雄救美理所當然,別不好意思。”
紅紅接着道:“陶爺,我看見你在二門戰他們,你殺退四個想進來殺我的人,我……心存感激。”
陶克道:“紅紅姑娘,我説過,我是有目的的。”
屠萬山笑道:“兄弟,你不論什麼目的,我都會滿足你,你説。”
陶克道:“這件事還真難啓齒。”
他頓了一下,又道:“大夥都餓了。”
便在這時候,夥計已把酒菜送過來了。
如今店中沒人,夥計與姑娘們也都坐下來了。
大夥對陶克真客氣,兩個夥計更開心。
陶克想着頭一回來住店,夥計叫他住前面,前面的大炕臭蟲多,蚊子咬得他睡不着。
此刻再看看兩夥計,只差沒對他叫爺爺。
兩個夥計也敬酒,姑娘們更是殷勤地勸,陶克喝得真不少。
他就是要多喝幾杯酒,他要借酒壯膽子。
為什麼這樣?因為他要看紅紅的傷。
紅紅姑娘的傷在兩個xx頭上,他不好要求紅紅姑娘解衣裳。
陶克這時候有膽量了。
然而,桌上人多,他還是不好開腔。
這一頓直吃到二更天,陶克九分半醉了。
屠萬山笑問陶克道:“兄弟,今夜你可要樂一樂?”
陶克道:“怎麼説?”
屠萬山道:“你看她們,你喜歡……”
他指着翠翠姑娘,又問:“他叫翠翠,怎麼樣?”
陶克道:“開……玩笑。”
屠萬山又指着身邊的姑娘:“她叫明明,怎麼樣?”
陶克打個噎,道:“開……玩笑。”
屠萬山又笑笑,道:“兄弟如今已經是一家人了,你也別客氣,你看,她叫小小。”
陶克斜着醉眼,又道:“別開玩笑。”
屠萬山道:“那麼,今夜就叫乖乖姑娘陪你吧,兄弟,你千萬別推辭。”
陶克猛搖頭,道:“不可以,不……可以。”
屠萬山怔住了。
他心中想,天下還有貓兒不吃腥的……
而陶克,卻把眼睛看着身邊的紅紅姑娘。
他不開口,臉上一片紅光。
這在別人一眼看出,他的心裏只有紅紅了。
屠萬山一皺眉,因為紅紅的身上帶有傷。
屠萬山正猶豫,紅紅姑娘開口了。
“陶爺若是不嫌棄,理應由我侍候你。”
陶克不搖頭,可也不點頭。
他把手指指紅紅,道:“姑娘,我不會欺侮你的,你盡放寬心。”
紅紅笑了,道:“陶爺……”她低下了頭,一副不勝嬌羞的樣子。
這光景看得屠萬山哈哈大笑了。
另外四位姑娘也跟着笑。
於是,酒席也撤了,屠萬山低聲對紅紅道:“問問陶克兄弟,他如果喜歡抽一口,你就侍候他抽。”
紅紅很高興,那模樣就好像八九月的牡丹花,含苞待放的樣子。
陶克見人都走了,房中只有紅紅一個人,他的眼睛泛赤紅,神志有些不太清。
那紅紅姑娘忙把房門拉開來,她在陶克的耳邊細聲細氣地道:“陶爺,我們走吧。”
陶克糊里糊塗道:“去……哪裏?”
紅紅笑着,還在陶克的臉上吻了一下,道:“陶爺,我們去睡覺呀!”
陶克道:“去,睡……覺……”
紅紅道:“是呀!”
陶克道:“去,哪裏……睡覺?”
紅紅笑哧哧地道:“陶爺,當然是去我的房裏了,我那兒比你這兒舒服呀!”
陶克道:“好……好……去你那裏……”
紅紅的胸前受了傷,但她仍然吃力地扶住陶克。
陶克的雙目眯着,看上去就要睜不開的樣子,如果這時候洪大川他們來一個人,一指頭就能把陶克戳倒在地上。
幾乎是跌跌撞撞地,紅紅把陶克扶進自己的房中,她把陶克扶睡在她的大牀上。
紅紅姑娘就把煙盤子擺上了。
她打算侍候陶克抽幾口,提提精神再交手。
煙調好了,只不過她把煙嘴遞過去,卻發現陶克在打鼾,他老兄在這節骨眼上睡着了。
紅紅一看淺淺一笑,她自己抽了幾口,便把煙收起來了。
隨手拉過一張薄被,她蓋住自己,當然也蓋住陶克,兩個人睡在一起,只是紅紅以背挨着陶克。
她能睡得着嗎?
陶克真糊塗,夜裏在幹什麼,他是一點也不知道。他不知道懷中很温柔,好像睡了一隻貓。當然不是貓,什麼貓也不會飄出那股子香味的。
陶克睜開眼睛看。他吃一驚地開口了。
“紅紅姑娘,我們……”
紅紅在陶克的懷中扭了一下,笑道:“我們很好哇!”
“我……冒犯你了?”
“沒有呀,我們很好呀!”
“真的沒有冒犯你?”
“已經不重要了。”
陶克一驚而起,急急忙忙地穿衣裳。
“姑娘,我是無心的。”
紅紅哧哧笑道:“應該是我冒犯你呀。”
陶克在桌上抓起杯子猛灌一杯涼茶,這才坐到牀邊上,道:“紅紅姑娘。”
紅紅笑笑,道:“陶爺,你別緊張,要不要先抽上一口大煙穩穩神,提提勁,我會侍候你的。”
陶克道:“不,你已經報答我了。”
紅紅笑着坐起來了。
她雖然胸上纏着帶子,雙肩細皮白肉很誘人,她把手伸在被子外面,輕輕地去撫摩陶克的臉。
陶克抓住紅紅的手,低聲懇求地道:“紅紅姑娘!”
“嗯!”
“我求你一件事!”
“我一定會答應你的!”
“讓我看看你的xx子!”
紅紅哧哧笑道:“等傷好了,你想咬也行呀。”
陶克道:“不,我現在要看,傷好了我就不會再向你要求看了。”
這倒叫紅紅姑娘發疑怔住了。
“陶爺,受傷的xx子不好看,又不能去摸。”
陶克道:“我求你!”
紅紅把上身全都露出來了。
陶克伸手去幫着把長長的白布帶子解開來,又把xx子上敷的藥也撥弄掉。
陶克雙目發直,仔細地觀察着紅紅姑娘xx子上面的刀傷,兩處刀口是一樣的。
他的雙目在憤怒地流露出冷芒。
但,旋即一聲嘆息:“不可能,不可能!”
紅紅吃驚地問:“陶爺,你説什麼?”
陶克淡然一笑,道:“沒什麼,沒什麼,紅紅姑娘,我幫你再把傷包紮起來。”
陶克很小心地在為紅紅把傷處包紮着,紅紅不停地撫摩陶克的臉頰……
她也露出一副十分愉快的樣子,也許她正想着昨夜的光景,令她有一種特殊的意味與樂趣。
但陶克卻站起來了。
他拾起棒子,笑對紅紅道:“餓了,我去吃東西,你睡吧。”
他不等紅紅説什麼,拉開門就走了。
陶克並不打算吃什麼,因為他心中有個結。
他邊走邊想,為什麼刀印是一樣的?不可能如此巧合,但紅紅的刀傷卻又是那麼明顯,左右兩xx子上,刀痕都是一樣,天下有那麼巧合的事情?
然而,這下刀的人並非是淫賊,錢丹鳳不可能是淫賊,因為她也是女人。
陶克暗自呼喚:“小娟,小娟,我可愛的女兒,你為什麼不託夢叫爹知道是誰對你下的手哪。”
陶克臉上十分痛苦,他低頭到了前面。
前面的屠萬山仍然不開店,見陶克走出來,哈哈一笑走上來:“陶老弟,昨夜可好?”
“昨夜醉了。”
“醉了便飄飄欲仙呢,哈……”
陶克道:“不知道冒犯紅紅姑娘沒有,我心裏很忐忑。”
屠萬山拍拍陶克,笑道:“老實説,你若要紅紅,我捨得送你。”
陶克急搖手,道:“哎不,我還在找那淫賊,成家之事暫不提。”
屠萬山笑笑,道:“紅紅隨時等着你呀。”
陶克乾乾一笑,道:“屠兄,你不開門?”
屠萬山道:“惹不起三水幫,我關起門來韜光養晦。”
陶克道:“難道永遠也不開門?”
屠萬山道:“老弟放心,天底下賺銀子的方法有許多種,老實説,我也不是池中物,我在尋機會。”
陶克不想知道什麼機會,他要走了,但屠萬山卻拉住他非吃過飯才放人。
陶克坐下來了。
屠萬山為陶克斟酒,一面低聲笑道:“兄弟,你的武功着實令我佩服,如果朝中有人拉你一把,至少已幹上都統,甚至更高位了。”
陶克淡淡一笑,道:“我不是幹吃糧的料子。”
屠萬山道:“那麼,咱們扭在一起吧。”
陶克一怔,道:“扭在一起?”
他頓了一下,又道:“去當響馬?”
屠萬山道:“上山下海一條心,十萬大山我有家。”
陶克道:“仍然是響馬。”
屠萬山道:“兄弟,我便老實對你説,三水幫的招牌太大了,三水幫這二十多年來,可也弄了不少銀子,銀子多了,便會有人動腦筋了。”
陶克道:“你在動三水幫的腦筋?”
屠萬山道:“不只我們兄弟……”
陶克道:“還有誰?”
屠萬山低聲道:“我告訴你,兄弟,你千萬擱在心裏頭,不能外漏。”
陶克道:“我知道。”
屠萬山道:“三水幫自己的人呢。”
“你怎麼知道?”
“三水幫內也有我的人。”
陶克愕然道:“你的人在三水幫中卧底?”
屠萬山道:“已經有三年了。”
陶克道:“你怎麼不採取行動?”
屠萬山道:“前年就有打算了,但當我們發現三水幫內有人弄陰謀,我的計劃停下來了。”
“為什麼?”
“很簡單,我等他們自相殘殺,等他們窩裏反,然後,哈……”
陶克道:“這樣你更有把握,是嗎?”
“不錯!”
他伸手按住陶克,又道:“兄弟,你的意思如何?咱們奪的是三水幫,咱們不是奪官家,江湖搏命,官家有時候是不會插手管的。”
陶克道:“屠兄,再説吧。”
屠萬山仍不放鬆,道:“兄弟,我是誠心的,而你……你並未拖家帶眷的。”
陶克道:“屠兄,我的心中不是那回事,我的妻女之仇不能不報。”
屠萬山道:“你放心,在未發動之前,你找你的仇家,也許我會在一邊幫你。”
陶克道:“屠大哥,容我考慮。”
屠萬山道:“應該的。”
於是,陶克走了。
他心中在想,三江之地,卧虎藏龍,不可小覷。
陶克想不通一件事,他又來到妻女的墳前面,那兩堆新墳好淒涼,不到一寸長的青草難掩住黃土的飛揚,他不得不又把樹上掛的鋤頭取下來,再挖些土堆上去。
陶克靜靜地坐在墳上,孤獨地看着妻女的墳,如果妻女二人還活着,他們一家三口住到雞公山裏,男耕女織,日子一定很愉快。
在那種年月,能平安過這種日子,也算不錯的了。
陶克辭官從西北軍中返回,打算就是過這樣平靜的、與世無爭的日子。
然而,上天的安排,造化的弄人,他的這小小願望也成了泡影。
他有時抬頭,無話問蒼天,然後一拳搗在地上,沉聲道:“為什麼?”
他身邊的地上一個坑,是他用拳頭搗的,他恨呢。
陶克沒有忘記劉家莊,因為冬瓜唐四人與了無大師,他們還在劉家莊上等着他。
他抬頭望望天空,有幾朵白雲飄着,日頭偏西了。
懶懶地站起身來,陶克往黃土坡走下去。
只不過這一個多月,江湖上發生的事情就令陶克吃驚,從土地廟後救出了無大師,再查出清蓮庵發生的怪異事情,總算洗了清蓮師太的冤情。
只此一案,如果由縣衙門審理,清蓮師太等人非得含冤屈死不可。
陶克以為想抓淫賊,依靠官府是難了,便劉一龍也把希望轉而託在他的身上。
然而,一波未平,風雲又起,三水幫還有人在動他們的主意,江湖之險惡,令人難以捉摸了。
陶克只有一件事令他心情十分愉快,那就是遇上冬瓜唐四個好兄弟,哥兒五人攜手在一起,如果能為江湖做些有意義的事情,豈不正是了無大師當初傳授武功的最好期望?
陶克只要想到五個人在一起的情況,便露出一副很快樂的笑意。
前面一道山崖,一片茂密的山林,這條山道通江邊,這條山道也往劉家莊。
陶克走着,忽聞一聲尖厲的大叫。
這叫聲引得陶克拔身起,一口氣躍進一片林子裏。
於是,他看到一副殘忍的畫面,林子的小道上,一頂小轎邊,地上躺着一箇中年婦人,已經不會動了,因為這女人的下巴在流血,血洞有半個拳頭大,五六步的草叢裏,仰面死了兩個人,兩個男人的頭爛了。
有個姑娘在林子裏左右閃,這姑娘身穿大紅衣裙,雖然雙足似纏過,但仍然跳躍得十分利落。
她手上握着一把劍,臉上既驚且怒。
再看看林子附近,四個方向分別站了四個大漢,四個大漢嘿嘿笑,每人的手上握着不同的傢伙。
陶克一看就火大了,他慢慢地走向前,他看得更清楚了。
有個短髭黑漢,手上端着一支槍,那種沒有紅纓穗的銀槍,一看便知道可以旋成兩節使用。
不遠處站着一個瘦子,這人的臉皮白又光,手上的刀鞘稍有些彎,發出的光芒很嚇人,這人不笑,年紀好像30歲,如果笑,便滿臉皺紋全部擠出來了,他現在就衝着姑娘在哈哈笑。鍔澩┐蠛煲氯梗淙凰闥撇勻惶鏡檬擲洹?BR>她手上握着一把劍,臉上既驚且怒。
再看看林子附近,四個方向分別站了四個大漢,四個大漢嘿嘿笑,每人的手上握着不同的傢伙。
陶克一看就火大了,他慢慢地走向前,他看得更清楚了。
有個短髭黑漢,手上端着一支槍,那種沒有紅纓穗的銀槍,一看便知道可以旋成兩節使用。
不遠處站着一個瘦子,這人的臉皮白又光,手上的刀鞘稍有些彎,發出的光芒很嚇人,這人不笑,年紀好像30歲,如果笑,便滿臉皺紋全部擠出來了,他現在就衝着姑娘在哈哈笑。
側面一個粗壯漢子,雙節棍舞得“嗚嗚”叫,長辮子盤了兩圈在脖子。
還有一個拿鬼頭刀的,這個人一對鯉魚眼,正一步步地逼向大姑娘。
那姑娘被這四個惡漢包圍了,只見她咬牙切齒地不知如何出手。
這光景陶克是無法忍受的。
他一見男的欺女的,便立刻想到自己的妻和女,他真的恨透這種男人了。
陶克的足音加重了。
他的聲音便也出口了:“嗨,各位可把咱們男人的臉丟盡了!”
只這麼一聲淡淡的話,男女五人齊看過來了。
陶克撥開擋在前面的一片矮樹,那麼冷峻地走出來了。
“這真是個男欺女的好地方呀。”
不料他的話音落,四個男的便圍上來了。
這四人圍緊了陶克,那提着雙節棍的漢子哈哈笑了。
“奶奶的,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呀!”
提槍的也笑道:“不是五個嗎,這小子……會不會是咱們要找的呀?”
臉皮白的漢子把彎刀往肩頭一放,道:“我看這小子一定是,你們看他的棒子嘛。”
看兵器認人,這是不會錯的,因為陶克的兵刃十分特殊,大概江湖上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端着鬼頭刀的漢子,把一雙快要憋出眼眶的眼珠子猛翻,厲吼道:“小子,你姓陶?”
陶克從來見過這四個人,為什麼人家開口就説對了他的姓?
他臉皮一緊,道:“不錯!”
雙節棍耍得嗚嗚響,那長辮子在脖子上緊了緊,便直逼陶克,道:“小子,聽説你的棒子專往人的腦袋上招呼,這與你家老爺的雙節棍有異曲同工之妙,來來來,咱二人先過三招,看誰的頭殼先裂掉!”
陶克道:“四位,我與四位好像還是初次會面吧?四位如果放了這位姑娘,咱們各自走路多太平。”
那姑娘靠在樹上直喘氣,想是力氣使盡了。
姑娘邊看着陶克,她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只不過這時候陶克可沒工夫去注意她。
如果陶克注意女的,他就會為女的擔心了,因為女的身上在流血。
好像老天捉弄人,陶克不知道這女子也是要他命的人。
這時候,手提雙節棍的人在移動身子了。
“各位,可否報上大名,就算你們宰了我,也好使我知道是死在何人之手,否則,閻王殿上打官司,我這原告不知被告的名呀!”
忽地站起身子,手提着雙節棍,這人指着自己的鼻尖道:“也好,叫你做個明白鬼,爺們四人非是無名小輩,‘四山八怪’你該知道吧。”
提到“四山八怪”陶克心中一驚,他當然知道“四山八怪”
“四山八怪”已與“巧手郎君”包太乙,“花毒娘子”段巧鳳連成一氣,好像有什麼大陰謀了。
陶克的雙眉一挑,道:“唉,原來四位是‘四山八怪’中的四怪呀,難怪你們知道在下的姓了。”
他頓了一下,又道:“這一定是姓鐵的告訴各位了。”
提雙節棍的叱聲道:“無名小輩,插手是非,你是活膩了!”
陶克一笑,道:“請問你的大名。”
“老子李抱仁!”
陶克道:“那麼他們幾位的大名是……”
李抱仁指着白臉漢道:“他乃白玉郎,另一位任老九,那一位喝過人血的齊向前,小子,你都認識了吧?”
陶克道:“均是黑道成名人物呀。”
李抱仁的雙節棍耍得“嗖嗖”響,這就要出手了,齊向前伸手一攔,道:“等等!”
李抱仁道:“齊兄,等什麼,看我三招之內送他上路吧。”
齊向前道:“也不急在一時,得問問這小子,他們另外幾個小子哪裏去了,等把他解決掉,咱們再去找他們,不就方便多了?”
李抱仁點頭道:“也對。”
他沉聲問陶克,又道:“小子,你不是還有四個兄弟嗎?他們人呢?”
陶克道:“你們很想知道?”
李抱仁道:“快説!”
陶克淡淡地道:“別急呀,先過一過我這一關,你若是過得了,我再告訴你也不遲!”
李抱仁冷哼一聲道:“只一交上手,怕是你再也沒有機會張嘴説話了。”
陶克道:“你放心,我至少會留一口氣,把你想知道的告訴你。”
他的棒子鴨蛋那麼粗,在手上旋了幾圈,又道:“姓李的,你還等什麼?”
李抱仁忽地哈哈笑了。
陶克有些不耐煩地正要開口,不料姓李的雙肩未動,人已到了他面前,雙節棍耍到他的頭頂上方了。
陶克的棒子豎起來,上端左右撥,下端忽然猛一滑,便也滑到李抱仁的嘴唇上。
“當”的一聲響,半空中的雙節棍還未落下,陶克的棒端撞得敵人吐出一顆大牙來。
李抱仁不叫喊,雙節棍交叉狂擊,陶克閃過兩次,手中棒子猛一掃,左手隨之搗出一拳,“轟”的一聲打中敵人的鼻中央。
李抱仁挨的兩下子夠他瞧的了,不料陶克在敵人伸手捂鼻子的時候,着實一棒敲在敵人的頭頂上。
“啊!”
李抱仁還是忍不住地叫出聲來了。
他叫着,“噌噌噌噌”一連退出七八步。
陶克正在冷笑,“嗖”,好凌厲的一刀砍過來了。
陶克疾閃中,沉聲道:“我以為你們還是一齊上吧,何必愣稱英雄!”
齊向前一刀落空,陶克的棒子未攻來,他大吼:“任老九,拿槍朝他的腿上戳!”
這是要倆打一個了,任老九摸了一下短鬍子,道:“正有此意!”
便在這時候,齊向前的鬼頭刀已往陶克的脖子上砍來了,刀聲窒人,冷電激閃,光景便是一棵大樹也會被他一刀砍斷。
另一面,任老九的銀槍變化成三朵梅花直向陶克的下盤刺,從現場看,二人的配合天衣無縫。
陶克怎敢掉以輕心,棒子隨身轉,先照顧下盤求安全,他縮着腦袋大旋身,一棒子擊滅三朵槍花,他已旋到任老九的左側來。
就在任老九以槍身阻他的棒子的時候,陶克的機會來了,他出手是神鬼莫測的。
他的棒子兩端都可以打人,果然,當任老九的槍身橫過的時候,陶克的棒端撞在任老九的下巴上,另一端又撞上任老九的小肚子下,然後……
然後陶克塌彎着上身一棒敲在撲過來的齊向前膝蓋上。
“啊!”
齊向前幾乎坐在地上了,那真的令他痛徹心肺。
他大罵:“操你奶奶!”
“嗖!”
陶克才剛轉身,好凌厲的一刀削過來,那位似是不打算出手的白玉郎突然出手了。
白玉郎一刀削向陶克的頭,正逢陶克急轉身,於是那一刀削在陶克的肩頭上,便也連衣帶肉地被削落一片鮮肉飛落地上。
陶克吸着冷氣,真痛,白森森的骨頭可見。
傷口有巴掌大小,他想用手去按住,但他不能按在森森白骨上,那會更疼。
陶克發現白玉郎閃在一邊哈哈笑,真得意。
“姓白的,你偷襲!”
白玉郎道:“不是偷襲,是殺你!”
他又一聲笑,道:“一開始我們就是四個人,我們是君子,我們不以四對一,當你勝過他們三人,餘下的便是我了。”
陶克怒道:“你為何不連續搏殺?”
白玉郎道:“我喜歡欣賞我的成果,看着被我殺的敵人流血,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你以殺人為樂?”
“我乾的就是殺人工作,而殺人也是一種藝術。”
陶克憤怒地道:“你把殺人當藝術?”
白玉郎道:“當你躺在地上不動了,那就是我的傑作,也會令我多日難忘死人的模樣。”
陶克道:“好,那麼,勞駕你為我塑造一個比較不太難看的死樣吧!”
白玉郎仰天一聲笑,便在這笑聲裏,只見他舞起一片刀海,直往陶克罩過來了。
陶克只一看,便知道姓白的真下狠招了。
他不能多思考,他的肩頭在流血。
便在一圈刀影往下落的剎那間,陶克的棒子就像個螺旋槳似的迎着一片刀海上去了。
“劈里啪啦”之聲響起來了。
一片刀芒瞬間消失,陶克暴退一丈,他的右肘也淌血了,但白玉郎卻仍不放鬆,一聲尖叱騰空而來,半空中他似行雲流水一般插向陶克。
陶克一見也火了,真想要他的命,那得幾個墊底的。
他的棒子似彩虹般往空劃出個半圓弧,便聞得好一聲的長嗥。
“啊……”
這嗥聲既尖又長,聽起來嚇人,只見白玉郎的身子像墮落的隕石一般,“咚”的一聲跌落在地上,好像彈了一下,那鮮血從他的右肘下方連上右胸,再從右胸裂向左肩,衣破血流,一片血光。
陶克錯身往一邊閃,他的棒子發出“咔”的一聲響,光現光沒,就沒有人看見他棒端怎麼會發光。
白玉郎知道,自己挨的一刀真不輕。
“你……王八蛋呀,原來你棒子裏面藏有刀呀,我……我……上當了!”
陶克道:“你不是上當,你缺乏警覺,這是因為你以為贏定了,便得意忘形。”
白玉郎怒叱:“可惡啊!”
他只吼了這麼一句,便以刀拄地,身子左右擺着往林子裏逸去。
他當然要溜,因為李抱仁正扶着膝蓋受傷的齊向前,已往林中轉去,那任老九雙腿拉岔着已走遠了。
白玉郎邊走邊往下淌血,如果陶克再殺,白玉朗就沒有生還的機會了。
陶克不打算殺人,沒仇沒冤何必要人家的命。
他轉而看着依靠在樹上的姑娘。
陶克也在流血,肩頭上的鮮血已把他的上衣左面染紅一大片,還有他的肘上痛得他咬緊了牙。
那姑娘重重地看着他,卻把雙目瞪大了。
好美好美的姑娘,那身段,皮色、眉目、巧鼻、俏嘴,應該説她是嬌中帶柔,柔中帶嬌,韻味十足的姑娘。
陶克以為,她應該是大家閨秀。
“你……為什麼不殺了他們?”
“他們都該死嗎?”
“他們一心想殺死你呀!”
“他們殺不死我。”
“可是你受了傷。”
陶克笑笑,他站在姑娘前,道:“來,我看看你的傷怎麼樣了。”
姑娘道:“我……”
陶克自懷中取出一包傷藥,道:“我先替姑娘的傷敷藥,我也需要姑娘幫我把傷處包紮一下。”
姑娘左右看看,指着左面對陶克道:“那面有個破茅屋,我們去那兒吧。”
陶克點點頭,當先往茅屋就走。
“朋友!”
陶克回過頭,姑娘伸手了,這是要陶克扶她的意思。
“唉,姑娘傷得很重嗎?”
姑娘點着頭,滿臉痛苦狀。
陶克上前伸手扶,姑娘身子一橫。便緊緊地靠在陶克的右肩下了。
她只能靠右面,因為陶克的左邊在流血,而且也染污了一片上衣。
陶克沿着小路走下去,那間茅屋的門沒有了,裏面結了不少蜘蛛網,倒是地上鋪了一堆稻草。
陶克扶着姑娘坐着,還得歪着上身坐,然後,陶克這才發覺了。
姑娘的腰間也破了,膝上還有個刀口子,左大腿內側有個血洞,後腦勺還起了個大肉包。
這幾處加起來,敢情就是“四山八怪”中李抱仁四個人的傑作!
姑娘先是臉一紅……真奇怪,流了那麼多的血,竟然還有血往臉上衝。
她把頭稍低,自己把上衣脱下了,陶克的心猛一沉,這姑娘的身子好均勻,活像玉石雕的大美人,只可惜腰上一刀兩寸長,差一點就傷及內臟了。
姑娘也把腰帶拉開來,褲子褪到右胯上,把那半尺長的傷口也露出來了。
陶克急忙用布巾把血擦掉,傷藥匆匆糊上去,於是,姑娘的痛苦減輕多了。
她再把褲子脱一半,沒關係,姑娘還穿了一件緊又緊的小褻褲,有個血洞就在小褲邊沿處,真危險,差一點就是要緊的地方了。
陶克心口怦怦跳,急急忙忙把傷藥塞上去,再扯開布條把三處傷也紮起來。
這時候才發現,他帶在身邊的傷藥只剩一小半了。
他把傷藥交在姑娘手上,道:“姑娘,你快把衣裳穿起來,替我把傷口敷上藥,然後我送你回去。”
姑娘接過陶克手上的傷藥,她把傷藥放在地上,站起來先是試着走幾步,然後來到陶克身邊。
她伸手摸摸陶克的棒,雙目有異樣的光芒。
陶克已在解釦脱衣裳了。
只不過陶克邊解衣裳回頭來,他想先給姑娘道聲“抱歉”,因為他覺得在姑娘面前脱衣有些失禮,然而……
然而一道冷芒突然出現。
“呀!”
陶克竟然沒躲過,姑娘在他脱衣一半,手中劍直往陶克的背上刺去。
真是恩將仇報哇。
但,如果知道這姑娘是誰就不以為怪了。
陶克的身子隨劍往前撲,這樣,敵人的劍勢就會被卸去大半。
就在他往地上爬下的剎那間,右手的棒子從右肘下方刺出去了。
他出手總是令人難以防範的。
他的棒子刺在姑娘的右膝上,因為姑娘追擊,右腿正在前面。
“當!”
“啊!”
姑娘暴退,以手揉膝,陶克便痛苦地站起來了。
他很慘,背上右下方挨一劍,深入一寸那麼深,如果不是反應快,他必死無疑。
這也是久經搏殺磨練出來的,也可以説他會挨刀,否則這人的命就活不長,有人説,會玩刀的人死於刀,會游水的人死於水,這話就不盡然,至少,陶克就逃過一劫。
他站起來以後,急了,抓起地上的傷藥便按在後背下的傷口處了。
他不能再流血了,一個人的身上只有三升八合鮮血,他已流了一升多了。
憤怒地逼視着姑娘,陶克道:“你好狠,我是救你命的人,你竟然要我死!”
姑娘俏嘴一翹,道:“因為你的棒子!”
“怎麼説?”
“我們有許多人被你打過!”
“你們?”
“不錯,包括我哥!”
“你哥是誰?”
“三水幫少主封流雲。”
陶克當然知道封流雲,他還記得他一共敲了封流雲七棒之多,打得封流雲騰空而逃。
他也氣結了,怎麼偏偏遇上三水幫的姑娘。
“你……是封流雲的大妹子?”
“親妹子,小子,當我哥受傷回到總舵,我就想找你,我要殺了你!”
“就因為我打傷你哥?”
“還有我們大護法,便是漢江方面也有人要殺你!”
陶克道:“錢丹鳳?”
“不錯!”
陶克道:“你這是……”
“丹鳳妹子又被你這小子傷了,我這是去看她的。”
陶克道:“原來你是封大年的女兒呀?”
他在暗自咬牙,又道:“難道你真不念我救你的恩情?你一點也不記恩?你還脱了褲子叫我為你……”
姑娘反而得意地笑笑,道:“至於你看到我的身子,也是在不得已之時,權宜之計,又何必放在心上,何況我已好多了,而你,又即將死在這屋子裏,想想,你死了,誰還知道你曾看過我的身子?”
陶克嘆口氣,道:“這是什麼世界呀。”
姑娘道:“這是個十分美好的世界。”
“姑娘,你哥名叫封流雲可也真風流,請問你是不是叫封毒雲?你太毒了!”
姑娘哧哧冷笑,道:“姑娘我不叫毒雲,封彩雲,才是我的芳名,你剛才也看到了我的身子,難道你不以為我美得像一朵彩雲?”
“你像,像極了一朵彩雲,當你滿身鮮血的時候,更像彩雲。”
“説吧,痛快地説吧,等你覺累了,血流盡了,我便砍下你的人頭,提回三水幫總舵。”
陶克道:“你剛才就該死在‘四山八怪’之手,只有你慘死他們之手,才符合天理昭彰。”
封彩雲哧哧一笑,道:“是我中了幾個老怪的埋伏,不過他們也活不長,三水幫不會饒過他們,倒是你,小子,你還能撐持多久?”
陶克道:“你以為我會流光身上血而亡?”
封彩雲膝上似乎好多了,她直起身子,右手握劍,那把劍尖上還帶着血與肉。
她冷笑着不出手,慢慢地移動着身子。
看起來,她像是要攻擊了,實際上她是在試着走動,因為她的腿捱了一棒,還不知閃跳是否方便。
封彩雲笑了。
她格格地笑着,而陶克卻得把一手反按在背後的傷口上,只是勉強地用力按住,雙目的憤怒,溢於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