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也吃飽了,睡也睡足了,你們可以去把那五個混帳王八蛋愛管閒事的傢伙裝麻袋,拖出去埋掉了,咱們這兒不能有死人。”
這女人的聲音令了無大師吃驚。
了無大師急忙停下來再聆聽,陶克五人也發愣。
這時又傳來一聲女人叫。
“關二嫂帶她們四人前去,你們一人裝一個,手腳要快,出去的時候得看清楚,四下無人再挖坑。”
這是吩咐埋人了,緊接着就傳來走路聲。
陶克示意,快把背的人放下來,準備前面去抓人。
了無大師似乎糊塗了,他老人家連清蓮師太也放在地道上了。
六個人後退五丈外,暗中看過去,冬瓜唐與常在山兩人也把火摺子吹熄了。
於是,地道的另一端閃現出燈光了,從燈光中,只見幾道黑影往這面走過來了。
幾個人走得很快,轉眼便到了章捕頭前面,兩盞燈往地上照,五個人全叫起來了。
“不好了!”
“這不是那五個管閒事的傢伙,他們是來辦案的捕快呀!”
“不對,我數過是五個,怎麼變成六個了。”
“哎呀,這不是師父放出去的老尼姑嗎?她是怎麼進來的,她不知道這兒有地道呀。”
那個年紀稍大的,立刻拾起燈籠照向黑暗遠處,她好像又低聲地對另外的四個女子説了兩句,五個人立刻把燈籠一吹,回頭就往來路逃。
五個人的動作真快,地道中剎時伸手不見五指。
陶克大吼一聲:“點火,快追!”
等到他們把火把再點上,前面已不見幾個女人的身影。
了無大師更吃驚了。
他聽了幾個女人的話以後,便知道這中間有誤會,而且是極大的誤會。
了無大師在想着過去,他明明面對着師妹清蓮,難道那個師妹是假的?
六人追到地牢那兩間地室中,只見室中的佈置與常在山看到的差不多,只不過如今已不見人了。
三個人再往前面追,不遠處又出現兩間這樣的地室,裏面依舊相同佈置。
正在驚異中,忽聽傳來一聲厲叱:“都死吧!”
只見不遠處一堆火焰燃燒起,火苗子帶濃煙已往這裏飄送過來了。
了無大師一聲驚呼:“硫磺毒焰,快退!”
大夥一聽了無大師的呼叫,便立刻又往回頭跑。
地道中燃起硫磺毒煙,根本就無處可躲。
幾個人跑到清蓮師太與章飛捕頭幾人附近,了無大師已抓起清蓮師太背起來了。
陶克幾人也紛紛把章捕頭五人扛起來,匆匆忙忙地又往回走。
直待身後面的硫磺煙漸漸少了,也看不見了,他們這才停下來。
了無大師憤怒地道:“如果是他們再現江湖,三江之地不太平了。”
陶克道:“大師説的是誰?”
了無大師道:“20年前,江湖上出現一對夫妻,男的叫包太乙,人稱‘巧手郎君’,此人善易容之術,也擅佈置機關,黑道不少人吃過他的虧;那女的名叫段巧鳳,黑道上的花毒娘子就是她。這一對夫妻因為坑人太多,早就隱退不出山了,怎麼也想不到,如今又出現在江湖上,而且與‘四山八怪’這人物混在一起,他們……以我看來,必然有大陰謀。”
陶克道:“如果這包太乙把他老婆易容之後變成清蓮師太的模樣,大師就上當了。”
了無大師道:“不錯,如此一來,別人就會把罪過推在我師妹的身上了。”
陶克道:“這種事情,難道清蓮師太會不知道?”
了無大師嘆口氣道:“當年江湖上出了幾件無頭大案,後來才知道,那‘花毒娘子’段巧鳳煉有一種毒藥,可以叫人迷失心志,忘了自己是誰,然後她就在暗中下手坑人,然後嫁禍別人,但她終還是失手一次,才被黑道追殺,想不到她夫妻又暗中出山了。”
陶克道:“這就對了,這毒女人把清蓮師太幾人迷失本性,關在一處地方,然後她自己扮成清蓮師太,如此一來,清蓮庵便面目全非了。”
了無大師道:“正是我所擔心的。”
他叫幾個人先把迷倒的人揹出去,怕救晚了會死人。
陶克幾人各背一人,匆匆地走出土地廟的停屍小屋,好不容易才把六個被迷倒的人拖拉上去。
了無大師忙叫常在山與成石二人去找來一桶涼水,分別把幾個人弄醒過來。
清蓮師太第一個彈身而起,她發現師兄與陶克幾人站在她四周,又見地上五個公差在蠕動,想着剛才自己在地道中的情形,不由怒問:“這是怎麼回事?”
了無大師道:“師妹,你被惡人用毒迷倒了。”
陶克也和氣地道:“師太,怕是真的誤會師太了。”
清蓮師太臉現怒容地道:“什麼怕是,根本冤枉我了,我怎麼會。”
她突然改變口吻,厲吼道:“你們抓住惡人了,在哪兒?”
了無大師道:“師妹,過去一段時間,我問你,你在什麼地方?”
清蓮師太道:“我在清蓮庵中每日唸經讀課。”
了無大師道:“真的一些也不記得了?”
清蓮師太怔怔地在出神,了無大師突然暴吼如雷:“快説!”
這一聲,了無大師暗含內功,宛如在清蓮師太頭上響起一聲雷轟,只見清蓮全身一震,立刻雙目失神般地緩緩往地上坐下去了。
她口中喃喃地道:“師兄!”
了無大師嘆口氣,道:“師妹,嚇着你了。”
清蓮師太本已醒過來了,但她的思維仍然不繼,了無大師這才以“峨嵋心法”、“五雷轟頂”,把清蓮師太的本性震醒過來。
清蓮跌坐地上,雙目緊閉,想是在運內功了。
便在這時候,章飛以手撐地直起上身,他那雙失神的大眼睛,迷惘地看看四周的人,道:“這……是什麼地方呀……你……”
當他看到他最不想見的陶克的時候,立刻站起來,又道:“兄弟,我們怎麼了?”
陶克道:“你們被人迷倒了,是我們把你們救上來的。”
章飛一看自己帶來的弟兄,正自一個個在搖頭晃腦地瞪眼睛,立刻拉着陶克,道:“快説,是誰如此大膽,敢把官家的人坑在地牢裏?”
他忽然發現正自閉目的清蓮師太,便一聲怒吼:“把這妖尼鎖上。”
兩個剛站起來的捕快自腰間要取鏈子了,卻被了無大師喝退。
“不要動她,她也是受害人。”
章飛道:“那麼,惡人呢?”
陶克道:“惡人仍然在裏面,章捕頭,如今你們醒來了,要不要再進去抓人?”
他拍拍章捕頭的肩,又道:“下面的惡人會用毒,你們如果再下去,最好學我們,先把鼻孔用濕棉花堵上,還有,下面的惡人會放毒煙火,也要多加小心了。”
章飛的濃眉緊緊地皺起來了。
他已經吃過一次虧了,再下去,他就是豬。
他自己就暗自下決心,再下去是王八蛋。
“老弟,聽你這麼一説,我得派你個差事了。”
陶克道:“你説!”
章捕頭道:“你為官家辦事,少不了你的功勞,兄弟,你守在此地,我這就回桐城去調兵遣將,不出大半天的,我就趕來了。”
陶克道:“功勞不敢要,章捕頭可得快些回來,這地方陰森森的叫人不自在。”
章飛道:“當然會來,你放心吧。”
他把四個捕快叫過來,叱道:“平日裏叫你們多機靈,勤練功,你們偏不聽,可好,差一點把命丟在地道里,死了還沒人知道,可惡!”
四個捕快低下頭,然後……
然後跟着章飛匆匆地走了。
陶克冷笑着對了無大師道:“他會來嗎?”
了無大師道:“他有理由不會再來。”
陶克道:“他的理由便是這兒並不屬於桐城縣管轄,這兒是襄陽府。”
於是幾個人便哈哈地笑了。
了無大師對清蓮師太道:“師妹,怕是你真的中了段巧鳳的手段了。”
清蓮師太道:“那個歹毒的女人,再若遇上,我饒不了她。”
了無大師道:“師妹,你還是先回清蓮庵吧,我以為你的處境也很危險。”
清蓮師太道:“師兄的意思是……”
了無大師道:“我以為段巧鳳那幫人必然就在你住的清蓮庵附近,也許那裏有秘道,只不過你不知道罷了。”
清蓮師太道:“我回去以後會加以注意。”
陶克對了無大師道:“大師,你老人家也一同回清蓮庵去吧,這裏由我兄弟五人再進去,我就不相信找不到鐵石心幾個人。”
了無大師道:“你們已堵住鼻孔,但那毒女人尚有硫磺火藥,你們如何防範?”
陶克道:“大師放心,火焰只是一陣,我們只要躲過,立刻撲殺上去,就不信這毒女人能攔住我等。”
了無大師道:“多加小心呢。”
陶克又對清蓮師太施一禮,道:“如今事情明朗,師太果然冤枉,在下等失禮了。”
清蓮師太這才問了無大師,道:“師兄,你怎麼會認識他們幾人的?”
了無大師哈哈一笑道:“自從託缽江湖,老衲便決心把一身所學,傳授給需要習武的有緣之人,於是,十多年來,我分別遇到他們五個,便也把武功傳授他五人,真是巧合,他們五人竟然會不期然地遇在一起了。”
清蓮師太重重地看了陶克五人幾眼,她點着頭道:“有善因得善果,師兄,這五位習了本門武功,江湖上是一支不容別人忽視的力量。”
了無大師道:“是他五人救我脱離地牢,真乃造化弄人呢,哈……”
於是,了無大師陪着清蓮師太,二人緩緩走出土地廟,這師兄妹二人往清蓮庵去了。
陶克五人一陣商量,五個人決心往地道中殺過去,因為,既然清蓮庵內無出口,那也只好從地道中衝殺了。
陶克想了個方法,他命成石快去買來幾張大草蓆。
冬瓜唐不明白,要這東西幹什麼。
常在山也迷惑不解,但陶克也不説,只叫成石快去辦。
那成石跑到城外,一口氣買了十張大草蓆子扛回土地廟來了。
陶克立刻命成石四人把草蓆捲成圓筒狀,從那具空棺材底部放進下面,然後又把另幾張草蓆捲成圓筒,一張套上一張,連到後牆外面。
陶克伸手試試風向,果然陣陣涼風吹進圓筒捲起的草蓆中直往地道下面吹送。
冬瓜唐大笑,道:“大哥,這點子真不錯,那毒女人如果放火焰,奶奶的,先燒死她自己。”
陶克道:“距離太遠,大概只能自保。”
常在山道:“大哥,我們快進去,晚了也許那毒女人會跑掉。”
毛汾水把卷起的席子又找來繩子捆住,伸出牆外的通風口又用石頭抵住,大夥這才又跳入地道中。
冬瓜唐與常在山二人帶着火把走在前面,這五個人一路往清蓮庵方向急走着。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他們又到了那兩間地室外,發現好像又變了。
只見室中除了粗重傢俱之外,被子牀單箱子全不見了。
陶克立刻道:“逃了!”
冬瓜唐道:“大哥,快找出口呀!”
前面一道暗階,台階只有半尺高,登上台階,只見相對門的是兩個石室,再往前走不過五六丈遠處,又是兩間地室,其中一間擺設着佛堂,供的是觀音菩薩。
這一段的通道比之剛進來的長地道又窄多了。
陶克五人奔到地道末端,只見一道窄石梯上端有微弱光線照射,陶克不開口,他以木棒前指,一口氣奔到轉彎處,便也看清楚原來是個石洞。
這時候冬瓜唐四人也相繼走上來了。
陶克對冬瓜唐低聲道:“怕是被你説中了,毒女人那一夥逃了。”
説完,陶克往洞口奔去,只見洞口堆了許多枯枝石頭,想是偽裝用的。
於是,五個人在洞口四下看,這兒正是清蓮庵的另一邊,紫竹遮蓋大部分山坡,遠處江水似帶,彎轉的流動着,而這裏應是清蓮庵山坡最荒涼的一面。
陶克頓足道:“果然逃掉了。”
冬瓜唐道:“大哥,咱們還是接走了無大師,大夥一齊回劉家莊再作定奪。”
陶克道:“也只有如此了。”
幾個人一路往清蓮庵走着,不料山道上來了個打柴的老者,這老人扁擔扛在肩頭上,一端掛着斧頭和乾糧袋,草鞋一雙套在布鞋上,一路走一路還哼着小曲。
陶克一見,立刻迎上去,道:“請問老丈,可曾看到男女數人往山坡下走去?”
打柴的老人撫髯一笑,道:“有哇!”
五個人一聽大喜,道:“走多久了?往哪個方向?”
打柴的道:“往江邊,大約半個時辰了。”
冬瓜唐大叫:“對,他們要過江,大哥,追呀!”
陶克看看江邊,遠處只有柳林。
陶克點點頭,道:“走,追到江邊去,這幾個傢伙一定有問題。”
毛汾水與成石已往山坡下面跑了,陶克也跟着往下走,冬瓜唐對常在山道:“二哥,走哇!”
常在山見打柴的已轉往山坡走去,立刻大叫道:“老丈,你請等一等。”
打柴的回過身來,道:“小哥,你還想知道什麼?”
常在山道:“請問老丈,你一天能打多少柴?”
“不一定,五六十斤的柴總是有。”
常在山道:“看樣子老丈常在這兒打柴了?”
老者雙目一亮,道:“是呀!”
常在山道:“老丈,你不是打柴的。”
老者哈哈笑道:“小哥,你以為我是幹什麼的?”
冬瓜唐已把陶克叫住,前面的毛汾水與成石也站住了。
常在山道:“你老的這身裝扮像打柴人,但你絕不是個打柴的,我是……”
老者的眉一揚,道:“你是打柴的?穿的新衣衫,吃得臉上冒油,你是打柴的?”
常在山道:“我曾是打柴的,但我不會在這清蓮坡打柴,這兒只有紫竹,沒有枯柴可砍,還有,老丈的手足很會保養,細皮白肉不帶繭,你應該是個老太爺,老丈,當上老太爺的人,是不會上山打柴的。”
老者哈哈笑了。
“好小子,真有你的,見微知著,一語道破,年紀不大吧,江湖閲歷倒不少,不錯,老夫不是打柴的。”
冬瓜唐一聽,道:“你是幹什麼的?”
“老夫的行業多,但只一句話,也只有兩個字。”
陶克過來了,他立刻問:“哪兩字?”
老者哈哈道:“殺人!”
這時候毛汾水與成石二人又走回頭,兩個人帶着十分不解的樣子。
常在山這才對陶克道:“大哥,我並不是只憑剛才的發現,大哥,了無大師曾提過一個人。”
陶克道:“‘巧手郎君’包太乙。”
常在山點頭道:“不錯,兄弟就是想起包太乙善於易容,才攔住他的。”
老者臉上驚訝之色,溢於言表。
陶克正有幾件事無法解答,這時候他冷笑了。
那老者暴閃一步,道:“了無和尚?”
陶克道:“不錯!”
老者道:“原來老禿驢是被你們自地牢中救走的。”
陶克道:“不錯。”
老者道:“你們猜對了,老夫正是包太乙,令老夫想不通的,乃是這地道中為什麼突然間變了風向,一股江風竟會自停屍間吹過來。”
陶克淡淡地道:“也沒什麼啦,我們不想被硫磺火焰燒死在地道中。”
包太乙道:“有了那股怪風,令我們不得不撤走,不過你們仍逃不了。”
陶克道:“難道你指給我們的去路上也有什麼惡毒的埋伏?”
包太乙道:“我們恨你們,為了消滅你們,我已另有計劃,只不過如今的清蓮庵,嘿!”
陶克一怔,道:“姓包的,你們為什麼找上清蓮庵?”
包太乙道:“方便。”
陶克道:“什麼方便?”
包太乙道:“事尚未成,怎好出口?”
陶克道:“難道你們這一雙陰損的夫妻,真的已與‘四山八怪’八個人聯手了,你們的目的是什麼?”
包太乙道:“你的廢話真多。”
陶克道:“那麼,你打算怎麼對付我兄弟五人。”
包太乙道:“我要你們死,而且死得很慘。”
陶克道:“那得勞駕你老人家了。”
包太乙已經面含殺機了。
他的雙肩好像未動,人已騰空振臂飛起,常在山大吼一聲便追上去了。
包太乙只往竹林中衝,只見他半空中身子猛一偏,他的左臂已勾住一枝紫竹,嗨,事情就有那麼巧,常在山剛巧快追到他身後不到兩丈了,不料常在山人在空中,一根很細的繩子套過來,正套在常在山的右足上。
包太乙手一鬆,常在山被竹子彈在空中。
常在山頭下足上直旋轉,包太乙又落在地上了。
冬瓜唐一見大吼一聲揮刀就殺,包太乙的身子往左閃,右面是一片草地。
冬瓜唐一頭撞過去,便也帶起一溜刀芒,包太乙的扁擔猛一揮,冬瓜唐的身子稍右閃,就在冬瓜唐尚未站定的時候,包太乙縱入一片竹林中,嘩啦一聲響,冬瓜唐的雙足便被一條暗埋在草下面的繩子拴住,一根竹子在三丈處往空中彈,便也把冬瓜唐倒吊空中了。
真令人不敢相信,包太乙果然名不虛傳,“巧手郎君”的妙招令人大吃一驚。
陶克正要去救人,包太乙冷笑道:“小子,你好像是這幾個人的老大,那麼,下一個輪到了。”
一邊的毛汾水與成石火大了。
毛汾水大叫:“大哥,我來!”
不料包太乙沉聲道:“你兩人快出來,先殺了那兩個,孃的,死一個少一個。”
就在他的話聲裏,從矮草叢中一道石崖後,飛一般地轉出兩個女人。
其中一個女人,看上去就是清蓮師太模樣。
陶克知道她不是,她乃“花毒娘子”段巧鳳。
段巧鳳被包太乙扮成清蓮師太,在這清蓮庵興風作浪,如今身份已暴露,便把恨記在陶克五人身上了。
此刻,那段巧鳳提刀與另一個30歲左右的女子分別往冬瓜唐與常在山兩人奔去。
她兩人奔得快,因為冬瓜唐與常在山兩人正用力地削繩子,等到他兩人抱紫竹子削斷繩子,兩個人就解危了。
段巧鳳直奔冬瓜唐,那30歲的女子找上常在山。
常在山低頭看,那天在清蓮庵的女人就是她。
這二女就要舉刀了,陶克一聲叫:“快去支援你二哥他們去!”
於是,成石大吼一聲往段巧鳳殺去。
毛汾水則奔向那個30歲的女人。
陶克發覺段巧鳳又在懷中摸毒物了,急忙大叫:“成石呀,搶站上風頭!”
他此話出口,對面的包太乙沉聲道:“小子啊,年紀不大,經驗不少嘛!”
陶克道:“足夠對付你們這些牛鬼蛇神、邪魔歪道了。”
包太乙冷哼一聲,道:“好器張,接招!”
只見他雙袖一抖,兩柄尖刀露出長袖來了。
尖刀發出“嗖”聲,直往陶克身上罩來。
陶克厲吼如虎,旋動手上棒子疾撥,側身之間,便聞得“嘭”的一聲響。
“啊!”
包太乙捱了一記直搖頭,旋即雙刀上下交擊,半彎腰又殺上去。
陶克冷哼一聲,反手又是一棒,“砰!”
這一棒原打算往包太乙後頸上打,卻被他一彎腰,只打在包太乙的背上,卻也打得包太乙一個踉蹌。
包太乙借勢往山道上奔,轉個彎不見了,逃得真快,但當陶克發覺兄弟四個合擊段巧鳳與那女子兩人的時候,他便疾閃身去追包太乙。
穿過一道竹林,又轉了個彎,陶克沒看見包太乙,但有個包頭老婆婆正在石縫處挖草藥。
陶克奔上前,急問:“老媽媽,可曾看見一個老頭兒打此經過?”
老太婆滿口無牙,雙目陰暗地指指坡下面,老太婆就是沒開口説話。
陶克立刻一聲謝謝,拔腿就往山坡下追。
他太急了,他剛剛跑了三大步,耳後的風聲突然響起來了。
陶克不回頭,忽地一聲往前面倒。
他的速度快,後面的鋭風就在他的後頭皮上擦過,帶起一溜頭髮隨一把尖刀飄去。
陶克的身子往左翻轉,便也看到那老太婆的一把尖刀指過來了。
“殺!”
這聲音很蒼老,不是女人聲。
陶克一聽就知道是包太乙,太神妙了,如此短時間,他依然巧裝改扮得如此之快,不是親眼看到,實難令人相信,他是如何變的。
到了這節骨眼上,陶克才明白“巧手郎君”果然不是吹的。
陶克的閃滾動作是連續性的,他曾經在西北與七個叛匪搏鬥,七把彎刀圍殺他一人,他還能全身而退,一個玩刀的人,不但會用刀殺敵人,更要緊的是會躲,有時候躲比殺更重要。
陶克一連躲過“老太婆”19刀連環殺,他才算爭取到還手的機會。
“砰!”他一棒掃打在“老太婆”的右膝蓋上,雖然不重,卻也痛得“老太婆”把右腿收回來伸手去揉。
陶克便在這一剎間彈身而起11棒疾快地送上去了。
那“老太婆”尖刀拼命地上下左右挑,幾乎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叮叮咚咚”之聲又起,“老太婆”頭上捱了三記狠的,打得他一旋身,便又露出本來面目,藍布頭巾被打落了,短衫又變成藍長衫,他果然又變成包太乙。
陶克一邊打一邊冷笑:“老子今天敲爛你的老狗頭!”
包太乙好像也要拼命了,他右手旋刀猛古丁便往陶克的身上撞去,口中厲吼:“老夫宰了你這狂妄小兒!”
“叮咚!”
“砰!啊!”
只見陶克的手背上在冒血,那包太乙雙手抱頭一邊捂着一邊逃。
便在這時候,只見兩個女人也往這兒逃過來了,兩個女人披頭散髮,仔細看,正是段巧鳳與另一女人。
這兩人跑得真快,就好像她們爹孃多給她們生了兩條腿似的,一陣風過來了。
陶克正自用口舐着手背的鮮血,忽見這兩個女人奔來,還未及出棒,兩個女人已自身邊掠過。
陶克看清楚了,段巧鳳的背上大腿在冒血,她好像落着眼淚,當然那不是傷心落淚,是痛出來的淚。
另一女人的脖子連在肩上一道血口子,她好像頭快掉了似的,她的刀不見了。
兩個女人走運,如果不是陶克在轉角地方,或早被陶克看到,她兩人就不會那麼容易逃走。
陶克並未追殺。
他未追殺包太乙,也不會追殺這兩個惡女人。
不旋踵間,冬瓜唐與常在山並肩追過來,又從另一個方向撲過來成石與毛汾水兩人,四個人這是採取包抄追殺兩個女人了。
冬瓜唐一見陶克,急問:“那兩個臭女人呢?”
陶克道:“比兔子還快,逃下去了。”
常在山直叫可惜。
成石道:“如果不是想活捉,她兩人早就死了。”
冬瓜唐咬牙,道:“原是想殺死算了,可是總得弄個明白,他們到底有什麼陰謀呀,還有那‘四山八怪’與一個女人,那女人叫牡丹,他們在什麼地方啊?”
陶克道:“為兄預感,三江地方就會有血雨腥風的事情發生了。”
冬瓜唐道:“咱們不管這些事,大夥只想着大哥,儘快抓到那淫賊!”
陶克雙目一黯,是的,這些天好像辦些不相干的事情,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為妻女報仇。
陶克四個兄弟沒有受到什麼傷,便也淡淡地道:“咱們快去清蓮庵,了無大師還在等我們呢。”
成石道:“大哥,我幫你把手背傷口包紮好。”
陶克伸出流血手背,冬瓜唐道:“可惡,姓包的還傷了大哥。”
陶克道:“姓包的也捱得不輕,同你們一樣,我沒有打算要他的老命!”
是的,雖是惡人,對他們而言,並無深仇大恨,又何必一定要殺人?
陶克五人轉回清蓮庵,了無大師與清蓮師太剛回尼庵不久,見陶克五人回來,清蓮師太便命小尼把一應素齋重整治一桌擺起來。
最高興的當然是了無大師,因為過去他以為師妹變了,變得既抽鴉片,又會用毒,與惡人為伍,令他痛苦難堪,如今方才明白,這完全是被“巧手郎君”包太乙與“花毒娘子”段巧鳳夫妻兩人坑陷的。
了無大師心情愉快,對陶克五人便更加喜歡了。
陶克便把後山坡竹林崖下,有地道出口之事,從頭至尾對清蓮師太説了一遍。
清蓮師太對了無大師道:“過幾日僱工把洞口堵起來,免得那地方被惡人利用。”
這頓飯直吃到天將黑,陶克便對了無大師道:“大師與四位兄弟回到劉家莊去,劉家莊去聘請武師,尚未回來,劉莊主請我們在他莊上暫住十天半月,這也是我們答應的。”
冬瓜唐道:“大哥,你去哪兒?”
陶克嘆了一口氣道:“為兄到那可憐的妻女墓上看看,唉,這幾日很唸叨她們。”
他此言一出,幾個人均一陣唏噓。
了無大師起身,道:“也好,我們先去劉家莊,陶克,你去墓上看看,我們在劉家莊上等你。”
尼姑庵不能留男人,了無大師與陶克等便當夜下了清蓮庵山坡,眾人在坡下分手,陶克一路往桐城而去。
了無大師率領着冬瓜唐眾兄弟,匆匆地奔回劉家莊去了。
夜風凜凜,月光迷濛,黃土坡前站着人,這人的手上提着一應供品,香燭冥紙鮮果之外,還有全只雞鴨各一隻,這算是豐盛的祭品,只差沒有找個道士來唸經了。
陶克很悲傷,當他剛站定的時候,他便臉皮緊緊地,雙目兇悍地直視着兩堆新墓。
也許江南水旺,新墳好像已冒出小草來了。
陶克把祭品擺上,點燃冥紙,單膝點地,一邊燒着一邊叨唸。
“桂花,我好想念你呀,上蒼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們?難道我們做了什麼壞事了!我們沒有呀。”
他抽了一下鼻子,生生把淚擠壓回去。
陶克不流淚,因為他要抓那淫徒,如果抓不到,他就不流淚。
他下定決心了。
燒着冥紙,他又對另一墳叨唸:“我的女兒,你知道爹的心嗎?像刀在割呀,你一定恨爹不該拋下你母女兩人遠去塞外,可是咱們在大山能過什麼好日子?爹是為了想叫你母女過好日子呀,可是……爹知道錯了,爹應該守在你母女身邊的。”
陶克燒完冥紙,又在兩座墳上撫摩着,只是隔着墳土,令他幾乎拍土大哭。
坐在墳前望着夜空,他的心中在想,這兒不是雞公山,等到抓到那淫賊,報了仇,再把桂花與女兒的屍體移回雞公山陶家村掩埋,這一生再也不在江湖上混了。
當然,陶克也想着冬瓜唐幾人,真是自己的好兄弟,這些天如果不是有他們四人赤膽想助,很難想像如今是個什麼局面。
累了,陶克便也歪在墳上閉起眼睛。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有聲音傳來。
陶克吃一驚,他身子不動,只把耳朵豎起來聽。
“真氣人,又往那地方去了。”
“大小姐,他是個風流種子,屬下以為他不配。”
“不要再説了,不嫌煩,同樣的話,你已經説了幾百遍了。”
“大小姐,如果你點頭,天下男人排隊等你選,又何必一定……”
“你回去吧,我不要你跟着我,你走呀。”
遠處的小道上,只見一個頎長身影往江岸移去,那是個男子,走得不快,偶爾還回過頭來。
陶克聽出這一男一女的聲音,他不知道是什麼人,但從雙方對話,他已知道這是牽涉到男女之間的關係。
陶克才懶得去管這種閒事,他抬頭看天色,快四更天了吧,他正要再往地上歪,突然發現那女的行走如飛。
“好快的身法!”
陶克自語着不由得挺起身來了。
他極目遙望,朦朧的霧中,那女子直往桐城奔去,眨眼工夫便半里遠了。
如此身法,使得陶克也產生了好奇之心,他本打算天亮了進城去的,如今他改變主意了。
陶克立刻飛一般地追上去了。
遙望前方,那女子已到城牆下,桐城縣的四門緊閉,不到五更不開城門。
陶克把身子隱在一棵大樹下,仔細看,只見那女子在城牆下面來回踱了幾步,忽然拔身而上,雙手只在城牆上交互抓了三五下,人已攀上城牆了。
陶克幾乎要叫一聲“好”!
他見女子上了城牆,自也不怠慢,幾個箭步便也來到城牆下,抬頭看,城牆只不過四丈三,這自然也難不住陶克的。
只見他,棒子插在腰帶上,雙臂分張,吸一口真氣,拔空而起,他的身子只在中途稍緩,便彈身站在城牆上了。
陶克從牆上往下看,桐城縣城內一片沉寂,便一點燈火也沒有,正是雞不叫狗不咬的四更天。
於是,他放眼觀看那女子,不料卻已失去那女子的影子了。
陶克奇怪,這女子的身法真快呀。
他又仔細地看了一陣,想這女子已由暗巷中溜走了,或者,女子已經回到自己的家中了。
陶克想到此,便搖搖頭落在城內了。
他只在巷中分辨一下方向,便徑往“快活居”飯館那面走去。
陶克只知道“快活居”,因為“快活居”的後院有大煙館。
“快活居”的後院更有女子美得很,也陪客人燒煙侍候,只要有銀子,“快活居”就會令你快活得留連忘返。
陶克已經轉到這條街頭了,忽然間,他又發現那個女的在他前面,而且,女的也似是往“快活居”走去的。
陶克一怔,暗中便跟上去了。
那女的騰身上了房,然後往後面躍去,身法真輕,一點聲音也沒有。
陶克對於“快活居”飯館十分熟悉,他上了房脊,便把身形隱在屋脊後面,只見那女的身子突然一縮,使了一招倒捲簾便把頭頂在窗户上方。
陶克看得清楚,女子落地,兩把尖刀已分握左右手上,那架式立刻令陶克想起一個人。
那人就是“漢水一隻鳳”錢丹鳳。
陶克想起那天夜裏就是因為錢丹鳳與“丹江雙義”洪大川、白水青兩人被冬瓜唐暗中盯上,方才與冬瓜唐相識,如今這兒又出現女的,但不知她潛來這“快活居”幹什麼,她難道有情人在此?
剛才陶克曾在黃土坡聽到過那人的話,這錢丹鳳一定是找她的心上人來了。
錢丹鳳心上人又是誰?
陶克對這一點並不感興趣,如果這時候錢丹鳳離去,他絕對不會出面攔她。
他只想在這時候找個舒適的房間睡一覺。
錢丹鳳只一離開,他就會下去叫夥計。
陶克正在房上窺看,只見錢丹鳳伸手推窗,忽地便穿窗而入。
夜,真靜,這時候的人們正好睡……天亮之前人們總是睡意濃,這裏的人們也不例外。
陶克正在胡思亂想,忽然間,那個轉彎的房中傳出一聲尖叫:“啊!”
“當!”
緊接着傳來尖叱:“你是誰?”
就在這連串的響動與尖叫聲裏,只見幾處房門開啓,其中有兩個女子手提鋼刀跳在院子裏。
緊接着,高大稍瘦的掌櫃也露面了。
掌櫃的還在扎腰帶,有個姑娘指着轉角房間,道:“好像是紅紅的叫聲。”
掌櫃的把長衫前擺扎入腰帶裏,大步便往紅紅的房間門走去。
不料就在此時,紅紅的房門被撞開來了,三把兵刃交上了,那錢丹鳳的尖刀上下翻飛,一個勁地往另一女的身上招呼。
那另一女的正是紅紅,她的前胸在淌血,上衣濕了一大片,但還是舞刀拼命的幹。
這時候大掌櫃撲上前去,只見他左手疾拍,一股掌風起處,錢丹鳳的身子猛一偏,她側着身子刺出一刀,卻被掌櫃的以二指扣緊刀身。
錢丹鳳臉現驚恐之色,道:“屠掌櫃,原來你是會家子,深藏不露呀!”
屠掌櫃手一鬆,閃退一步,道:“原來是錢小姐,但不知紅紅姑娘有什麼得罪之處,惹得錢小姐要殺她?”
錢丹鳳尖刀倒閃,冷芒閃動間,露出一片孤傲之氣,道:“為什麼不問這賤婢!”
紅紅已被另外二個姑娘扶住,有一姑娘正在為她的傷處查看,還有個姑娘去取藥。
這時聽得錢丹鳳的話,紅紅尖聲叫道:“我知道什麼?你説!”
屠掌櫃面對錢丹鳳,道:“錢小姐,請解釋。”
錢丹鳳臉色一寒,叱道:“你這是什麼口氣?”
屠掌櫃冷冷道:“錢小姐,屠某人知道你乃三水幫漢江分舵舵主千金,你們財大氣粗,勢大壓人,但屠某在這桐城縣做的是合法生意,下本錢,出力氣,飯店也好,煙局也罷,總也是官府點頭的。我們一不欺人,二不坑人,自己行得端正,從不與人結冤,如今錢小姐四更天從房頂上下來殺人,這是為了什麼?天理何在?王法何在?今夜如果不給屠某一個交代,我説錢小姐,你得同我去衙門走一趟了。”
屠掌櫃的話,幾乎是字字擲地有聲。
他的出手,更叫人大吃一驚。
躲在屋脊背面的陶克就驚訝,他絕對想不到,“快活居”的大掌櫃還是高手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