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克道:“大師,我們的武功均是你老人家傳授,我們四人不期相遇,也是發現對方的刀法相似才認識的,這都是大師的成全。”
老者當然是了無大師,他看看陶克四人,把快要流下的眼淚以袖拭去。
“我在土牢快一年了,人老了,坐得久了便雙腿也好像不聽使喚了。”
陶克道:“大師,你有什麼話,也等着把身子養好了再説,先為你老人家醫病要緊。”
冬瓜唐道:“對,我背大師,咱們去找丁大夫。”
陶克先把了無大師的雙腿,以氣功捏拿一陣,大家又齊動手,為了無全身按摩一番。
了無大師似乎已可以站起來了。
便在這時候,後面小屋中突然發出“轟嗵”之聲,宛如打雷一般。
土地廟內,幾個人聞聲齊瞪眼。
陶克當先站起來了。
了無大師急忙低聲道:“快用棉花把鼻孔塞起來。”
陶克聞説,立刻把手巾撕碎,幾個人連忙把鼻孔堵住,了無大師也把鼻子塞住了。
廟後面不只閃現出一個人……仔細看,一共來了五個人,這五人手上各自拿着不同的兵刃,為首的一人竟然是個六旬不到的老尼姑。
另外四人都是男子,兩個毛臉大漢身子又粗又黑,髮辮盤在頭頂上,另外兩個中年大漢,穿的衣衫是綢緞的,閃耀着光亮,還在手指上套着金指環,有一個腰帶上掛了個鼻煙壺,正是最時髦的玩意兒,這二人如果不是手中各拿着一把刀劍,還真像商店的大老闆。
這四個猛漢不開口,但臉上卻煞氣騰騰地準備宰人了。
四個人站在老尼姑身邊,那尼姑已戟指了無大師,冷冷地道:“師兄,你怎麼一直想不開,我這做師妹的,還能怎麼樣?一定要把你殺了才順你的心?”
陶克四人一聽,一齊吃驚地看向了無大師。
了無大師已嘆口氣,道:“真是冤孽,這幾年我發覺你變了,把個淨門之地變成骯髒所在,我幾次勸你你不聽,咱們之間還談什麼師兄妹?你的眼中,早就沒有我這個師兄了。”
老尼姑冷冷道:“唯成大業者不拘小節,師兄,憑你的武功,自當是將軍之材,如果你加入,我們絕不會虧待你,可是,你就知道阿彌陀佛四大皆空,要知道我也有打算,等到事成之後,我把清蓮山大加改造,大興土木,為佛門奠下萬年基業,這有什麼不好?”
了無大師道:“如果建廟,苦行化緣也一樣可行。”
老尼嗤之以鼻地道:“那要何年何月,怎比得現成的銀子搬回家。”
了無道:“又是這幾句話,你已走火入魔了。”
老尼姑突然戟指陶克四人,叱道:“好大的狗膽,竟然偷進地道救人,你們還想活嗎?”
陶克四人仔細地聽,很想聽出些什麼,但老尼姑這麼一罵,他便也嘿嘿地道:“出家人六根不淨,還大言不慚地要殺人?”
老尼姑雙目一瞪,看着陶克手上的木棒,道:“小子,你手中木棒,可是當年……”
陶克把木棒一掄,道:“怎麼,你瞧不起?”
老尼道:“相反的,38年前我就認識,那時候此棒曾在江湖風光過。”
姓鐵的罵了:“清蓮師太,殺吧!”
老尼姑冷冷地看了黑漢一眼,道:“放鬆心火,庵裏有你樂的,偏要去會你的老情人,好了,把這幾個愛管閒事的惹來了,鐵石心,你怎麼説?”
原來這傢伙就是夜裏去會情人的鐵石心。
在這豫鄂陝三省正中央,江湖上出了八怪,人稱“四山八怪”,姓鐵的便是八怪之一。
姓鐵的殺人不眨眼,這八人平時很難聚在一起,這半年,他們安分不出面,其實他們在準備大幹一場了。
此刻,另一黑漢也走出來了。
鐵石心冷冷地對老尼姑道:“我早就説過,你把個老傢伙留在洞中,早晚會出漏子,你偏不相信,這下可好,引得這幾個雜碎找來了。”
老尼姑狠狠地怒視着了無大師,鐵石心對另一黑漢,道:“寇遠大,你挑一個吧!”
寇遠大手上拿着大杵,杵頭上根根尖刺閃閃發着光。
姓寇的已往冬瓜唐逼過去了。
另一個拿鬼頭刀的叫尹洪,咬着牙直奔常在山。
還有個手拿烏皮鞭的團面漢子,冷冷地看着成石,因為成石看上去只不過少年人一個。
便在這時候,只見了無大師一副顫巍巍的樣子站起來了,他用那雙掌按着兩膝蓋,顯得很吃力的樣子。
老尼姑卻冷冷地直視着了無和尚,她準備隨時對了無下手了。
那姓鐵的一步步地走向陶克,他的那把砍刀斜指在左上方,這種出招起手勢,實在少見。
老尼姑已沉聲道:“鐵石心,你要小心他手中的那根棒子,那不是普通棒子,我不想你事沒成就死掉!”
鐵石心齜牙咧嘴地道:“老子要他第一個躺下!”
吼聲裏,只見刀芒閃電一般,直往陶克的身上切過去了。
陶克閉口不言,見敵人刀快極身,忽然木棒斜滑,隨着身子的轉動中,棒尾忽又上點,便聞得“嘭”的一聲。
“啊!”
姓鐵的左手捂住下巴退出一丈外,他察視之下不見有血,立刻放心不少,但那股子痛卻也令他吃不消。
陶克不下殺手,姓鐵的當然不知道。
姓鐵的刀把雙手抱,立刻不要命似的又殺過來了。
陶克出棒如風毫不退閃,二人殺在一起了。
寇遠大的巨杵也不閒,與冬瓜唐殺得真兇殘,冬瓜唐的傷已愈,這一仗他便也用盡力氣的幹,只因哥兒四個都是出自了無大師的調教,如今大師就在眼前,當然要露露臉叫大師瞧瞧。
冬瓜唐用上勁,寇遠大就很難占上便宜,兩個人有攻有守,那冬瓜唐一邊殺,一邊還在罵:“他奶奶的,清蓮庵內有男人,你們以為爺們不知道呀,尼姑養漢子,好個不要臉的老尼姑!”
他這麼一罵,老尼姑的臉色也變了。
老尼姑的手上抓了一把東西,但她卻對寇遠大尖聲道:“寇遠大,你這些天養膘養肥了,快把小矮冬瓜砸碎,我不要他活!”
寇遠大一聽大吼着就是11次狂砸,不料冬瓜唐不聽他詐唬,也雙手握刀橫着砍,光景就是誰含糊你。
“四山八怪”之一的尹洪撲向常在山,這人少油嘴,找上目標就幹起來了。
常在山也是個猛漢,兩個人對上,便是對準敵人兜頭蓋面的一陣狂殺,此刻,兩個人已殺得紅了眼,挺胸撐腿在廟牆邊上了。
只不過一時間二人似乎還有得拼的。
成石有些悽慘,因為他雖年輕氣盛,但對敵的經驗不夠,交上手便被“四山八怪”之一的王二天抽了兩皮鞭,打得他左臉皮上一道血痕。
王二天的武功一流的,他豈會把成石放在眼裏,當他出手就有收穫的時候,他更不把成石放在心上了。
雙方交上手,便殺得慘烈,那老尼姑卻憤怒地一步一步逼向了無大師,只見她右手緊握,左手一把尖尖泛紫光的刀,抽動着鼻子,道:“師兄,你好可惡,咱們同門之誼完了,如今結交外人,好,我為師門先殺了你!”
了無大師道:“休提師門,你結交這些惡人,師妹,你回頭吧,回頭是岸呢。”
老尼姑舉刀便殺過去了。
這光景陶克看得清楚,他暴掠着,木棒正打在老尼姑的尖刀上。
突聞鐵石心大吼:“哪裏走!”揮刀隨後追到,正遇上老尼姑往一邊躲。
老尼姑似乎對陶克手上的木棒十分忌諱,她閃在兩丈外,鐵石心便乘機殺過去了。
只不過三招之間,陶克立刻大叫:“兄弟們,保護大師呀。”
其實,陶克這麼一吼,冬瓜唐三人立刻明白大哥的意思了。
常在山第一個退到了了無大師身前,跟着便是捱了五皮鞭的成石。
這哥兒四個聯手把了無大師圍在廟牆下,就在刀光棒影中,把“四山八怪”四大惡人阻在三丈外,難越雷池一步。
老尼姑嘿嘿一聲冷笑:“你們已是江湖成名立業人物,竟然沒辦法對付這四個無名小輩,傳揚出去,還想幹下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業,看我收拾他們。”
她的叫聲尖利,身形拔空,先見四怪往後疾閃,那老尼姑一把灰色毒粉撒出來,隨之又是一聲厲叫:“還不給我躺下!”
冬瓜唐頭上個大罵:“躺你孃的老蛋,殺!”
他抱刀直往老尼姑砍去。
“當!”
“啊!”
老尼姑的尖刀被砸落地上,她暴退不迭,但冬瓜唐不放鬆,刀刀不離老尼姑的背後一尺遠。
一陣江風吹散了那一把灰濛濛的毒粉,鐵石心四個人立刻又殺過來了。
這一回,陶克有了經驗,他把四人集中,以攻堅方法交替出手,四個人形成刀滾一般,成石正巧碰上耍皮鞭的王二天。
王二天剛閃過陶克的敲頂一棒,成石的鋼刀已沾上身,成石早就火大了,拼着再挨一鞭,也要把這小子砍倒。
“啪!”
“嗖!”
“唔!”
只見成石的背上爛衣飛飄,鞭痕又現,但王二天卻以右腿支地往後跳躍,他的左腿上一刀見腿骨,腿肉也被刀削去半斤多。
王二天痛得哇哇叫,陶克的木棒已到了鐵石心的頭頂上了。
“哎呀!”
陶克一棒,打得鐵石心暈頭轉向不知東南西北方。
只不過姓鐵的頭殼真結實,竟然沒流血。
鐵石心晃着肩膀直搖頭,另一邊,冬瓜唐一刀砍在寇遠大的腳脖子上,帶起一股鮮血,也撩起寇遠大的一聲嗥叫,所幸尹洪的鬼頭刀拼命地殺,才把冬瓜唐的開膛一刀擋下。
“四山八怪”來了四個人,四個人傷了三個,這個仗不打也就算了,再打下去非死不可。
尹洪大聲吼:“撤,撤,奶奶的,今天遇上鬼了!”
他再一看,老尼姑早就不見了。
鐵石心似乎又可以看清人了,他戟指陶克吼罵:“操,咱們往後有得瞧!”
冬瓜唐回罵:“孃的,有種別撒鴨子,就在此地拼個你死我活。”
“別跑哇!”成石也叫起來了。
怎麼不跑?尹洪四個人翻牆往外跑了,他四人沒有從地道走,顯然不打算再回尼姑庵了。
陶克四人圍上了無和尚,只見了無和尚涕淚滂沱地直點頭。
“好……你們已知道如何運用我傳你們的刀法了,唉,如果毛汾水也在一起,你們聯手,便更能配合得天衣無縫。”
陶克幾人一聽,俱都驚喜。
冬瓜唐道:“大師,毛汾水是誰?”
了無大師道:“是個打漁漢子,也是個可憐的人呢。”
陶克急問:“大師,這位毛兄弟在什麼地方?”
了無大師道:“他乃孤兒,一條破小船是他父母留下來的,毛汾水就住在小船上。”
了無大師又嘆口氣:“已經五年了,我沒有再見到他了,不知他現在何處。”
陶克幾個黯然地搖搖頭,冬瓜唐道:“大哥,我們快走吧,找丁大夫去。”
陶克對常在山道:“二弟,你背上大師,咱們進城去。”
常在山個兒大勁也足,背起了無大師就往襄陽城內走,幾個人陪着了無大師一口氣進入“仁愛藥鋪”,丁大夫一見便笑了。
“我説你們幾位,敢情又受傷了?”
他發覺成石的臉上有血跡,但當他發現常在山揹着一位白髮老人,便怔了一下:“他是……”
陶克道:“大夫,你盡心盡力,一定把大師治好,最好能讓大師住你這兒,銀子多少你放心。”
丁大夫知道陶克是個正直的人,想了一下,交代店裏夥計,替了無大師安頓在後廂房住下。
了無大師只是被囚在地下土牢一年,身子久不動,便帶着幾分萎靡與虛弱,只需加以調養就會復元。
了無大師十分安慰地對陶克幾人道:“我知道你們一定有很重要的事要辦,休為我操心,快去吧。”
陶克見了無大師已在藥鋪安頓好,他與三個兄弟辭別大師,四個人來了前面,丁大夫的藥已配好了。
陶克對成石道:“咱們身邊還有多少銀子?”
四個在口袋裏面掏,掏了半天也只有陶克與成石二人袋子裏還有幾兩。
陶克把乾糧錢留了一兩多銀子,餘下的全部擱在丁大夫面前。
“大夫,你先收着,咱們不會賴你的帳。”
丁大夫淡淡地一笑,道:“我見各位是好漢,我不計較,那位老人家的身子,三天之後會走出門的。”
陶克點頭,道:“這我便放心了。”
於是,陶克率領着常在山三人匆匆又走出襄陽城,幾個人不知不覺地又往那間土地廟走,但當常在山提到清蓮庵的時候,巧的是成石也提及那座山莊之事。
陶克一想,這兩個地方不能去,至少現在不宜去。
“兄弟們,咱們什麼地方也不去,現在去找那劉家莊,我等不及了。”
大夥一聽,沒有人反對,陶克走到一户人家,站在門口問道:“打擾一聲,劉家莊在什麼地方?”
有個老人家託着煙袋往西北方指:“扁擔大路走五里,就會看見劉家莊了。”
“勞駕了。”
陶克四人真能將就,一人一個槓子頭,大蒜一棵不花錢,一邊走一邊啃,五里路不多久便到了。
四人站在斜坡上,成石雙眉已皺起來。
他為什麼皺眉?
“好像……好像就是我來過的山莊嘛。”
成石本是自言自語,陶克立刻問道:“小弟呀,你什麼時候來過這兒?”
成石道:“前夜呀,我暗中尾隨姓鐵的,就是進了這座山莊。”
冬瓜唐哈哈笑道:“妙,劉家莊有內奸了。”
常在山道:“咱們進莊去,告訴姓劉的,就説他莊上有奸細!”
陶克搖搖頭,道:“不可以!”
冬瓜唐道:“為什麼?”
陶克道:“那得有證據,我們貿然去説,姓劉的絕對不會相信,説不定還會把咱們轟出莊外。”
成石道:“我可以作證呀。”
陶克道:“你是我們同路人,姓劉的如何相信?”
冬瓜唐道:“大哥,你説怎麼辦?”
陶克道:“咱們不提這事,由我向姓劉的詢問他女兒被害之事,如有機會,我自當提醒姓劉的暗中注意。”
四人這麼一商量,立刻便往劉家莊上走去。
只不過三里多一點,陶克四人已穿過柳林道來到劉家莊前的曬穀場上了。
這時候有幾個夥計要下田,其中過來一位掌鞭漢子,他迎着陶克四人先是看了幾眼:“各位,前來劉家莊,你們這是……”
陶克向那漢子一抱拳,道:“我們從桐城過來,有要事求教貴莊主。”
那漢子眉一揚,道:“要事?莫非……”
陶克道:“老兄,我的女兒也被淫賊姦殺,一些情況我還不太明白,所以前來在劉家莊主面前請教。”
那人深深嘆了一口氣,道:“小姐被害,襄陽府下緝捕文書,附近各州縣也貼了賞格,這些天了,一點兒消息也沒有。”
他把手一讓,又道:“各位,跟我來!”
陶克很注意這兒,尤其是進了莊院迎面那座二層樓房,他抬頭往上看了幾眼。
成石也抬頭看,那天夜裏他在樓外看熱鬧,那情景實在叫他臉熱。
那人已走到正廳台階下了,他這才對陶克道:“在下是劉家莊大掌鞭,桂三元就是在下。”
陶克立刻又是一禮道:“在下陶克,後面是我三兄弟,請多指教。”
姓桂的一笑,道:“請稍等!”
陶克道:“勞駕你了,桂兄。”
桂三元大步走進正廳,正遇上莊主與二姨太對面坐着吃茶。
姓劉的還不到五十歲,白淨面皮四方臉,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子,那張吃四方的大嘴巴上不留鬍子,看上去他更不像快五十的人,是個有福氣的有錢人。
“老桂,有什麼事?”
姓桂的忙近前:“莊主,外面來了四個人,他們有事要面見莊主。”
那位二姨太妙目一瞪,俏嘴微翹地叱道:“不認識的人別帶進莊內來,這幾日莊主的心情稍稍好一些了,別把不三不四的人帶來,除非官家有消息。”
姓桂的道:“二奶奶,那人説,他的女兒也被害了,他帶着二位兄弟前來,想問一問當時咱們這兒的情形,大家也好共商大計,抓那淫賊。”
二姨太道:“他們有本事抓淫賊?何必前來……”
劉莊主道:“不用説了,我應該見見這人。”
他對二姨太又道:“你上樓去吧。”
二姨太很不高興地扭着腰肢從屏風後面登上樓,她好像還在叨唸着什麼。
桂三元把陶克四人領進正廳,陶克緊走幾步,對劉莊主深施一禮。
“在下陶克,與我這三位兄弟冒昧前來貴莊打擾,尚祈見諒。”
劉莊主指指一邊椅子,道:“四位請坐。”
陶克四人並肩坐下,劉莊主道:“聽説你的女兒也被那淫賊姦殺了?”
陶克道:“我在桐城縣撕去官家告示,上面被害的姑娘,便是我的女兒小娟。”
劉莊主道:“這件事我已聽那桐城縣捕頭章飛對我提過了。”
陶克冷然一哂,道:“那個貌似張飛,卻是個大飯桶的傢伙,哼!”
劉莊主愣了一下,道:“章捕頭同我拍過幾次胸脯,短期內他一定會破案。”
陶克道:“他是這麼説的?”
“是呀,為了對他的熱心致以真心感謝,每次他來對我安慰,我總會封些銀子,唔,看他帶人在四鄉奔波勞累,令人起敬。”
陶克一聽直搖頭。
冬瓜唐氣不過,道:“你上當了。”
劉莊主麪皮一緊,道:“怎麼説?”
冬瓜唐道:“姓章的到你這兒騙銀子,他那點本事呀,我們四人中,任何一人他也打不過。”
劉莊主笑笑,道:“我怎麼知道你們四位不是前來唬我呀。”
冬瓜唐道:“我們為什麼唬你,又不打算在你身上弄幾個,哼,真可憐!”
劉莊主怔了一下,道:“各位想知道什麼?”
陶克道:“請劉莊主説出事情發生的經過。”
劉莊主道:“這種事情又怎麼知道會發生在我劉一龍的身上?而我也請了兩位護莊武師,當這件事情發生之後,兩位武師無顏再幹下去,便辭退了。”
他似是有些痛苦的樣子,又道:“我女小鳳今年15歲了,她下面尚有個小弟11歲,日子本來平靜,然而那晚卻發生了這件令我一生錐心刺骨的慘事,屍體仰面躺着,胸前雙峯被尖刀刺爛,誰如此兇殘啊!”
陶克道:“與我女兒死狀是一樣的,果然是一個人之手乾的!”
劉莊主道:“桐城出銀子一百兩緝兇,我另加四百兩,可是至今一些消息也沒有。”
陶克道:“你把護莊武師辭了?”
劉莊主道:“是他二人要走的。”
陶克道:“如今莊上的安全如何?”
劉莊主道:“發生這麼悽慘的事,難道還會有歹徒再找來嗎?”
陶克笑笑,道:“莊主可聽過趁火打劫這句話嗎?”
劉莊主一把拉住陶克道:“老弟,你在外面聽到什麼風聲了?”
陶克道:“劉莊主,還是多加小心為妙。”
劉莊主道:“我已派人去洛陽,請一位過去幹過保鏢的朋友前來,劉家莊不能沒有護莊武師。”
陶克道:“大約何時可到?”
劉莊主道:“應該不出半個月了。”
陶克道:“這樣吧,我們在你這兒暫時住上半月,不收你的工錢,等請的人一到,我們立刻便走。”
劉莊主在猶豫了。
他如何相信面前這四個人?
陶克當然也看出來了。
“劉莊主,我們不必住在你的莊內,附近有小房子住就可以了。”
劉莊主道:“豈不虧待各位?”
陶克笑笑,道:“也是我們同病相憐,甘心情願的,劉莊主,我有一個要求。”
“你請説!”
“千萬別説我們住在附近,任何人也不能説。”
“這是為什麼?”
“劉莊主,我在抓那東西,走漏風聲,那東西兒就不會上鈎了。”
陶克的話,聽得劉莊主心頭一緊。
“好,我誰也不告訴,真能拿住那惡人,兄弟們,四百兩銀子是你們的了。”
冬瓜唐道:“一言為定!”
那劉莊主把大掌鞭叫進來:“咱們莊前的菜園子邊上有兩間屋,帶他四位去暫住,吃的喝的送過去,這件事誰也不許告訴。”
姓桂的忙點頭,帶領着陶克四人便走出劉家莊。
姓桂的也奇怪,為什麼不把客人留在客房住,偏偏領到小草屋去住?
莊前面有一大片菜園子,那兩間草屋是為了看菜人夜間住,如今卻由陶克四人住在裏面了。
姓桂的把一應吃喝用的全部都送過來,劉家莊上就是沒有人知道會有四個人住在那兩間茅草屋內。
陶克四個人也算暫時有了吃的,再不用幹啃槓子頭了,那常在山對草屋外面看了一下,道:“大哥,咱們在這兒能等到淫賊?”
陶克躺在鋪草的木板上,道:“至少可以碰上姓鐵的,如果姓鐵的再來。”
成石道:“姓鐵的一定會再來,因為那天半夜,姓鐵的同那個女人打得火熱,我幾乎被他們的動作嚇呆。”
冬瓜唐道:“換是我,上前一刀一個,殺了再説。”
陶克道:“有時候殺人反而誤事,我要的是真兇,姓鐵的只是通姦。”
成石道:“大哥,我們這是為姓劉的捉姦呀。”
陶克道:“姓鐵的對劉家莊必有陰謀,我也以為,或許與那淫賊也有連帶關係。”
冬瓜唐道:“大哥,我們也得先合計一下,要如何下手抓人呢?”
陶克道:“咱們白天睡大覺,夜裏再出面,打從今夜起,二更天大夥輪班,五更天回來休息,如果發現什麼風吹草動,千萬別出聲,把握機會再下手拿人。”
事情就這麼説定了,哥兒四個吃飽了東西全躺下了。
江風拂面帶着那麼一點冷颼颼的味道,冬瓜唐無聊地坐在一堆草稈子上看天空,他那胖嘟嘟的臉龐上無表情,只因為他想着桐城縣城裏的“快活居飯館”。
飯館的掌櫃很會賺銀子,前面開的是飯館,後院開的是煙館,五位美女也會侍候,想一想人家,再看一看自己,如今淪落在劉家莊外吹涼風。
冬瓜唐越想越窩囊,江湖一把刀,看誰耍得開,哥兒四個的本事不輸人,為什麼偏就光倒黴。
冬瓜唐一拳打在手心上,正要站起來,嗬,遠處一條人影兒出現了。
冬瓜唐什麼也不想了。
只人影一出現,他的精神便又來了。
他的身子幾乎是趴在草稈上,然後便用草稈往身上覆蓋着,他為什麼要這樣?只因為這場邊除了一堆草稈子之外,四下裏空無一物,如果有人走過來,很容易會發現草堆上有人。
冬瓜唐用草稈子把全身遮住,一對眼睛看外面。
果然,那人鬼影子似的閃到草堆附近來了。
冬瓜唐真緊張,因為這傢伙的背上插着刀。
黑灰灰的大個子,他本來走出三丈遠了,不料這人突然又回過身來。
他走到草稈子堆邊,嗨,也真絕,他竟然撒起尿來了。
冬瓜唐火大了,他本要跳起來給那傢伙一刀,但他一想,便又忍下了。
“尿吧,老子今夜認了。”
冬瓜唐只把雙手蒙着頭,他的背上便挨尿澆起來,唔,這傢伙想是酒喝多了,尿出來的尿水特別騷。
這人肚皮一鬆散,立刻把褲子挽好,轉身便往牆邊奔去了。
冬瓜唐一見,心中咒罵:“操你奶奶的,你等着挨刀宰吧。”
説着,冬瓜唐也跟上去了。
直到那人擰身攀上二樓,冬瓜唐這才冷笑了。
“老大,老大!快呀!”
冬瓜唐奔進菜園邊的小草屋中,低聲急急地叫陶克,當然,另外常在山與成石兩人也跳起來了。
那陶克抓着木棒,道:“看清楚了?”
冬瓜唐道:“已經攀上二樓了。”
陶克道:“真奇怪,怎麼來得這麼快。”
常在山道:“怎麼説?”
陶克道:“這姓鐵的捱了我一記狠的,他少説也要躺上三幾天,怎麼如此快就趕來幽會了?”
冬瓜唐道:“什麼幽會,是通姦!”
陶克道:“都一樣,快走!”
他一邊走,一邊對冬瓜唐三人吩咐:“我去找劉莊主,你們三個把大廳圍緊,千萬別把人放了。”
四人不從莊門下走進去,四個翻了牆又上了房。
陶克果然往正廳的後面飛去,不多久,他到了後大廳的廳門口,快半夜了,這時候子時剛過。
陶克似乎聽到敲缽聲,他伸過頭看進去,只見一個女人正跪在一尊佛前唸經——半夜唸的什麼經?
陶克用手指輕叩門,唸經的女人回頭:“誰呀!”
“是我,夫人,有急事找莊主!”
“你找莊主?”
“不錯,那個淫賊又來了!”
陶克的話甫落,斜刺裏閃過一個人:“誰?”
陶克暗中看過去,原來是大掌鞭桂三元從暗角處閃掠出來,看樣子他好像是躲在暗中,因為手上拿着刀。
桂三元見是陶克,面無表情地道:“什麼淫賊?”
這表明,劉家莊的這位桂三元並不放心陶克四人,所以他加強這後院的守衞。
陶克道:“劉莊主呢?我帶莊主前去。”
“帶路!”是劉莊主的聲音,在另一轉角處響起,接着,他那高大的身形出現了,而且一把青鋼劍握在手上,明晃晃的顯然早就有備了。
劉莊主直視陶克,道:“真的有淫賊?”
陶克道:“快,劉莊主,你快到前院二樓上,淫賊怕已登上牀了。”
劉莊主吃驚地道:“牡丹!”
他提劍便往前院奔,桂三元隨後追去,陶克聽到身後傳來一句“阿彌陀佛”。
劉莊主仗劍登上前面正廳二樓口,立刻伸手去拍門:“開門!”
嗨,二樓上的人正在大牀上熱鬧呢,聞得這一聲吼,大牀上那男的一咬牙,只穿了褲子就去握刀,卻被女的按住他的刀,示意他快快從屋頂逃。
女的也發出慵懶的聲音,“誰呀?”
“是我,開門!”
“人家已經睡着了,卻被你吵醒,有事明天吧。”
“轟!”
劉莊主仗劍一腿踢,樓門被他踢開,高大的身形猛一衝,人已到了二樓內,二樓還有卧房門,劉莊主正要再踢門,門內閃出一個人,這人的刀真凌厲,“嗖”的一聲罩過來,劉莊主橫劍上架,“當!”
劉莊主幾乎挨刀,他忙着往外躍,喲,又是三刀罩上去了。
劉莊主大吼:“哪裏來的淫賊,你今夜休想逃出我劉家莊。”
他的話引起那黑漢的冷笑聲:“殺了你,老子大搖大擺地走出莊。”
劉莊主躲過兩刀,第三刀他才躲一半,桂三元的刀送上去了。
桂三元擋過黑漢第三刀,正要同劉莊主説什麼,卻突然一聲哎呀。
他手上的刀落地了,手腕上中了一支金錢鏢。
這一鏢打得桂三元驚怒交加,這一鏢不是黑漢發的。
只這麼一怔間,黑漢已往窗外竄去。
黑漢的身法夠快,也夠技巧,但他還未站定身子,黑暗中突然冒出一句:“回去!”
緊接着“咚”的一聲響,黑漢的頭殼上又捱了一棒,這一棒真又把他打進二樓內了。
劉莊主一見黑漢又退回來,仗劍又殺,黑漢雖然頭痛欲裂,他仍然不把劉莊主放眼裏。
桂三元急得大聲叫:“喂,快進來幫忙呀,朋友!”
於是,陶克進來了。
陶克見桂三元右腕流血,他冷笑:“姓鐵的,別耍狠了,你今夜還想活?”
不錯,黑漢正是鐵石心,自從出現陶克幾人之後,他雖受了傷,仍需要前來對他的相好提醒,卻不料今夜被陶克幾人堵住,三年的陰謀一旦化為泡影,立刻引起姓鐵的兇性大發。
鐵石心咬牙切齒地吼罵:“操,你同老子泡上了,人在江湖行,不擋人財路,小子啊,黑白兩道你不沾,你純是個王八蛋!”
陶克沉聲道:“淫人妻室,人人得而誅之。”
鐵石心咬牙略咯響,道:“王八蛋,你説牡丹是姓劉的妻室?好,這曲戲別演了,我親愛的牡丹花,你在這傢伙面前現原形吧。”
就在鐵石心的話聲中,睡房中扭腰擺肢地走出個滿面紅光的浪女人,這女人手上一把尖尖的刀,肩上掛着個小包袱,當然,包袱裏面是細軟,那身緊身衣小蠻靴,一看就知道她不簡單。
劉莊主一看,大吼一聲,道:“牡丹,你!”
女的閃在鐵石心身邊,她的面孔上一片殺氣,沉聲道:“姓劉的,算你走運,咱們打開天窗説亮話,你把我從洛陽藝館娶回來,這三年我陪你睡覺,我帶走我應得的東西,你不會小氣吧?”
劉莊主髮辮一甩,叱道:“你果然偷漢子。”
“什麼叫偷漢子?”
她拍拍鐵石心,又道:“姓劉的,江湖上誰不知道我洛陽花魁狐與伏牛虎兩人多年來打得火熱。”
劉莊主道:“他是‘伏牛虎’鐵石心,而你又是一頭狐?”
“你總算知道了!”
劉莊主道:“為何騙我從良?”
“叫你上當呀!”
劉莊主臉也氣白了,大吼一聲,道:“你們要找劉一龍上的什麼當?”
鐵石心一邊嘿嘿笑,牡丹十分平靜地道:“劉家莊的寶庫呀,三年了,我暗中找,前找後找,左找右找,就是不見你的藏寶,好不容易你的女兒被人姦殺,才見你從大娘房中取出一對金釵當陪葬,正要下手,不料……”
鐵石心沉聲道:“夠了,別説溜了嘴,誤了咱們的大事情。”
劉一龍氣得全身在哆嗦,陶克開口了。
“別再打算去坑人了,今夜你兩位上路吧!”
牡丹尖聲叫道:“他是誰?”
鐵石心道:“咱們絆腳的人!”
“絆腳?殺了他!”
鐵石心道:“牡丹狐,小心他的棒子,我招呼他上三路,你在下面砍他的腿,暗青子往他要害地方送!”
他這是在分配工作,而且也十分惡毒。
陶克嘿然一聲笑,他撮唇吹了一下口哨。
牡丹正要出手,喲,三面出口站了人。
是的,冬瓜唐、常在山、成石三個人站出來了。
這三人一出現,鐵石心驚怒地吼道:“他孃的,你們四個都來了!”
冬瓜唐立刻接着:“來送你兩人見閻王!”
鐵石心大怒:“放你孃的屁,別以為你們人多,老子就含糊你們。”
冬瓜唐跳進樓內,道:“那麼,咱們過幾招吧,兒!”
冬瓜唐的刀平削過去,矮壯的身子隨刀滾,鐵石心抬右腿,狠狠一刀削下來。
“當”的一聲冷焰迸濺,鐵石心的雙臂有些麻。
冬瓜唐半旋身,大吼一聲:“再接這一刀!”
鐵石心正要中途攔,成石已撲過來了。
他不開口只出刀,一刀削在鐵石心的肩頭上。
“咔!”
“啊!”
鐵石心叫聲中,人已沒命地往樓外飛出,冬瓜唐大吼:“我看你往哪裏逃!”
他銜尾就追,成石也追。
常在山舞刀正同牡丹照上面,三隻金錢鏢對着他的面門打來了。
常在山忙往一邊閃,尚未同陶克廝殺的牡丹,便藉着這機會往窗口穿去。
劉莊主大叫:“攔住她!”
陶克便在這時出手了。
他知道要追已不及,手上的木棒脱手擲去。
窗外傳來“嘭”的一聲,緊接着便聽得牡丹一聲叫:“噢!”
黑暗中,只見牡丹的身子在屋脊上搖了一下,她一手按住脖子,一路直往莊外跑了。
陶克飛撲出去,屋頂上撿起木棒,只見前面三條人影幹上了。
三條人影不是鐵石心。
鐵石心逃得比追得快,牡丹倒黴,她遇上跑回來的冬瓜唐與成石兩人。
牡丹似發了瘋的母老虎一般,尖刀出手就拼命的殺,卻被冬瓜唐在她的肩背上切了一刀。
她也算幸運,因為冬瓜唐的一刀切在牡丹的包袱上,“嘩啦”
一聲響,包袱掉下了,她的肩頭一痛,還真流起血來了。
這時候什麼財寶也不顧了,逃命是真。
牡丹拔腿往莊外逃,真的恨爹孃少給她生兩條腿。
成石又要追,冬瓜唐卻撿起那個小包袱,道:“別追了,這娘們的腿走得快,咱們別費力氣了。”
他提着包袱笑笑,道:“喲,這裏面一定不少哇!”
成石道:“什麼不少?”
“傻兄弟,當然是這娘們的細軟呀。”
成石也不知道什麼叫細軟,便隨着冬瓜唐又回到二樓上來了。
劉家莊莊主二樓上叮咚響,劉莊主的夥計們已抄傢伙圍過來了。
劉莊主的人也有三十多個壯漢,刀槍棍棒全出來了。
這些人只一圍到前廳,只見莊主氣呼呼地當先走下樓梯來。
別看他氣得慌,但對陶克四個可就客氣得不得了。
劉莊主跌坐在椅子上喘大氣,邊對桂三元吩咐:“大掌鞭,快叫灶上備一桌酒席,人家真的為咱們莊子出了大力氣了。”
人家,當然是指陶克四人。
桂三元立刻奔出去,他的手還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