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入六月,温度再攀高。
對於要參加指考的高三學生來説,神經也已拉到最緊繃的最後衝刺階段。
“啊——為什麼又錯!”
“粗心大意。”一枝鉛筆不留情地在某道算數題上圈了一處,“公式錯誤。”又在另一題上打了個大叉。
“老大,你就不能再教得更簡單點嗎?”某人哭喪着臉。
“我講得還不夠清楚?”
有人挑眉。
“當——當然清楚!是小的我資質駑鈍,是我對不起你……”是他笨,他該死,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
哭喪着臉,吼一吼後,司秉安又乖乖埋回去解題了。
室內空調無聲涼爽,一早就來到尉遲靖家裏的邢貝貝完全無視一旁的慘叫哀號,早躺在大理石地板上,嘴巴開開夢周公去了。
沒辦法,她家沒冷氣吹,又熱得要死,來到這高級住宅,不只涼爽舒服,她的僱主忙着對某個快被佛腳踢開的傢伙進行特訓,沒她的事,她晾在一旁,自然而然就找了塊空地躺下,感受奢侈的冰冷,也理所當然的睡着了。
“可惡……為什麼我在這受苦受難,她卻在那裏睡大覺……”即便在做計算,司秉安嘴巴還是不得閒。
尉遲靖聞言瞟了一旁在地上躺成大字的傢伙一眼。
真是豪邁的睡姿。
假日不再穿着制服的邢貝貝改套了件條紋T恤和五分褲,頭髮還是一樣亂,身上沒半點飾品,只有長期經陽光洗禮的膚色發出健康的自然光澤。
她這樣子走在街上,説她是小學生他都相信。
“因為你要考的是K大,她不是。”
“為什麼你不去唸別間……”
“嗯?”
“沒事沒事!我在算!我在算!”
某人揚揚眉,滿意地窩回沙發,繼續未看完的書。
A高中也算得上頗有名氣的“貴”族學校,現下已接近畢業,學校已全面開放高三學生可選擇在家自修,或是到校集中衝刺。
司秉安現下每日都到尉遲靖家裏接受一對一的荼毒,兩人都沒去學校,自然地,邢貝貝每天下課也直接到這兒來報到。
因為老闆要照顧那傢伙的成績,她自然也得幫老闆分憂,打理起兩人的吃食,別讓他念書唸到血糖過低給餓昏餓死了。
中午時間一到,不用人叫的邢貝貝自動醒來,問候兩位大爺想吃什麼。
尉遲靖瞟了那彷彿有體內鬧鐘的傢伙一眼,緩緩説出“不辣的”三字。
雖然是淺顯易懂,但邢貝貝對於老闆對吃的東西到底是挑還是不挑一事,始終抓不着邊際。
“我要吃辣的,越辣越好!”另一個苦命的傢伙幽怨開口。
“吃辣上火,心浮氣躁不利讀書。”魔頭道。
“……可以吃的就好。”
“呃……我知道了,我、我馬上去買!”實在是怕了那道哀怨目光,邢貝貝立即逃離現場。
好可憐哦,同為嗜辣一族,她完全能體會司秉安的感受!
待邢貝貝買完午餐,已是半小時後的事了。
終於獲得特赦可暫時放下筆桿,司秉安差點沒歡呼。
“貝貝,你打算考哪間學校?”用餐時,司秉安閒聊地問。“還是你已經有學校唸了?”
“我還不知道耶。”
“快考試了,你還不知道?”
“我還在考慮要不要升學耶。”她邊扒飯邊道。
“我對唸書沒多大興趣,本來想找保全那類的工作,可是我身高太矮了。要升學的話,學費也很麻煩……還是老闆,你要再繼續僱用我?”
果然,抓到機會,她立即又毛遂自薦。
司秉安心驚膽戰地偷覷向一旁悶不吭聲的人。見尉遲靖只是緩緩抬眸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應地收回視線,繼續吃他的飯。
“嘿嘿……”這下換邢貝貝乾笑,只是她臉皮比司秉安厚得多。“老闆,你不覺得我很好用嗎?耐勞耐操耶!”
不應。
“而且上大學後雜事很多,這時有個人跑腿多好呀,對不對?”她還拼命跟司秉安打Pass,要他幫她講幾句好話。後者尷尬一笑,愛莫能助。
還是不應。
好吧,老闆不打算回應這問題。邢貝貝摸摸鼻子回去吃飯。
“反正我先搬出家裏比較實在。”她自語咕噥。
要不就去扛磚頭、水泥。她力氣大,勞力活的薪資也不差咧!
幾天後,到了畢業典禮。J高中和A高中隔了一個禮拜,相繼舉行。
早一個禮拜畢業的邢貝貝儼然家長代表,全程在旁參與觀看。
中途,她見到幾張熟面孔,微笑招呼,其中幾位卻像見着貓的老鼠,慌忙逃命。攀了個把月的牆,就連A高中的教官都認得她了,還過來跟她聊了兩句,順道感嘆沒在畢業前見到她追男成功真是可惜,鼓勵她再接再厲。
她和教官向來投緣,尤其還是個挺她的教官,很快就和對方成了麻吉。
坐在禮堂樓上觀看典禮進行,除了深深感嘆明明兩間學校那麼近,J校畢業典禮像火炎煉獄,A校卻有高級禮堂和冷氣吹,未免也差太多之外,質感好像也有差那麼一點。
A校的制服本就好看,今日竟還有人穿西裝或小禮服出席,果然有錢人就是不一樣!
典禮流暢進行,她見到老闆大人多次上台領獎。今日的他還是老樣子,那套制服,只不過多加了外套,同樣的銀框眼鏡,同樣的髮型,同樣那副看起來會被強風吹走的模樣,臉上掛着淡淡笑意。
呃,説實話,相處的這兩個多月來,她發現老闆私底下其實不太笑,不想理人時也能完全不搭理人,和他對其他同學的和善客氣有點不同。
大概是因為她得仰賴他鼻息過活,看他對司秉安也是這態度,而司秉安同樣也得仰賴他的幫助。
嘖嘖,想不到老闆竟是這種欺壓下人的惡員外!不過……他給了她工作和薪資,又將自己的私人時間拿去教司秉安唸書……
呃……老闆是善人、是大善人呀!
有奶便是娘。他給了她一條生路,他就是她的天、就是她的奶媽了!
實在是太無聊了,邢貝貝獨自一人在看台上到處亂瞄,心思百轉,心中自語自言、自問自答好不樂乎!
眼神又一個流轉,突然,她視線落鎖在某個目標上。
再尋着那目標的視線,她看到正在台上受獎的老闆。而台下這號人物,盯着老闆狀似思索的表情讓她感覺不對。就是一股直覺,只稍一眼,她的目光便緊鎖住站在禮堂門邊那名穿着西服的中年人,眉心倏地皺起。
她清楚看到當尉遲靖下台後,那人的目光還跟了他好一陣子才移開。可一直到典禮結束,那傢伙始終站在那,靜靜觀賞,禮畢的那刻,只見他上前和不遠處的一位畢業生説了幾句話,便退出禮堂離去,乍看似乎與其他觀禮來賓無異。
眉心又皺了皺,她還沒釐清是否自己多心,但也不得不收回自己的目光,趕緊下樓準備迎接老闆去。
“尉遲靖同學,我替你拿東西!”見到老闆朝自己走來,手上滿滿的獎狀、獎品,邢貝貝立即上前代勞。“餓了嗎?要不先吃點東西,還是累了要先回家休息?”她一貼上立即又聒噪起來。
在學校,尉遲靖唇邊始終保持淡淡的笑意。
“先等秉安,老師抓他去訓話。”
“嗄?都畢業了還要訓話?”
“他要考K大,老師很擔心他的成績。”他勾唇微笑。
“K大?哇,看不出來他成績有那麼好!”或者該説那麼有挑戰精神,那傢伙臉上擺明就寫了“我很混”呀。
尉遲靖但笑不語。
等待時,幾個同屆的同學甚至學妹陸續上前找他攀談,還有人大膽開口跟他要了釦子,還不只一個。
他皆客氣應對,幾乎有求必應,完全就是個和善的好好先生。
但待他外套鈕釦消失了三顆後,他便低語朝她道:“我們到別的地方等。”
邢貝貝好像有點感覺得出來,老闆應是有些不耐煩了。她頗訝異自己好像開始能解讀出一些些他言行之下的態度。
兩人往人煙較少的後庭移動。
“老闆,沒想到你女人緣還挺不錯的嘛。”看起來瘦弱歸瘦弱,還是有少女欣賞他。她睇了他一眼。
“那是因為我年紀比較大,新鮮特別罷了。”他淡道。
“你那時病得很嚴重嗎?”聽秉安提過,老闆因為小時身體不好曾休學一年,因此年紀比同屆的同學還大上一、兩歲。
“還好,只是我從小身體就不好,那時又剛好爆發SARS,家裏擔心,就乾脆安排我休學靜養。”
“所以你那時是得什麼病呀?”
“死不了人的病。”
……好吧,老闆大人不想聊這話題了。
來到接近後庭的迴廊,因這已經遠離人羣,算隱蔽,兩人就此停下腳步。
邢貝貝手上抱着僱主的獎狀、禮物,繼續東扯西聊。
“這麼説來,你家人很寶貝你哦。”
“我是獨子。”
邢貝貝不太懂得獨子是怎麼一回事,從她出生那刻起,上頭就已經有了四個哥哥,更別説那一籮筐的堂表兄弟姐妹。
“不然我哥哥分送一半給你好了。”她開開玩笑話。“我有四個哥哥哦,堂兄弟也有七個,我家男丁旺盛得不得了。”
尉遲靖睨了她一眼,若有似無的勾唇,丟出一句,“難怪那麼野。”
今日,他算難得有興致的回了她不少話,還看似玩笑調侃她。
畢業後,相處的時日也剩不多了。
“唉,也不是我願意的呀,誰教他們……”
講起她那永遠只能玩官兵抓強盜的悲慘童年,她是説得聲淚俱下,小時候的她就像鬥牛用的那塊紅幔,後頭總有一羣猛牛追着跑,很嚇人的呀!
聒噪到了一半,邢貝貝發現有人過來了。
竟然是剛才禮堂中,站在門邊的那個中年男子。
她略皺眉,瞬間分心了下。尉遲靖察覺她的目光,也轉頭過去看了眼。
今日畢業典禮,畢業生的家長親友們很多,這兒又是通往後門的通道之一,有人經過不足為奇。只稍一眼,他便又返身,沒再留意。
但才回頭,身後突然加速的步伐聲敲響了腦內警鈴。
身前的小傢伙倏地一聲大吼,在他還來不及做反應前,已將手上東西全往他後方砸去。
他被猛力推開,狠狠撞上一旁樑柱,待視線再看清楚時,只見白花花的光,一閃一閃……
對方手上有刀。
“貝貝!”
嘶——狠狠一聲抽氣!
“媽啦——痛死我了!”
“貝貝,你説什麼?”
“呃……我是説我有點痛……”痛到齜牙咧嘴的某人,咬咬牙,硬是把髒話全忍下來。
“小小年紀就逞兇鬥狠。”
“啊,我是救人耶?”她抗議!
“那麼愛救,怎麼不去把報考簡章填一填?”
“……”
“啞巴啦?”
“大哥……”饒了她吧。
“叫什麼大哥,老子筆錄還沒做完,叫我邢警官!”
“……是,邢警官。”她家到底有多少個邢警官?
沉默了一會兒。
“這件事我不會告訴爸,你有什麼要告訴我的?”
“大哥!我最愛你了!”某人飛撲了過去,外加奉送一個臉頰熱吻。
彷彿已經過了半天,外面仍是豔陽高照。
尉遲靖躺在醫院的單人病房牀上,窗外刺目的反光令他眯了眯眼。
此刻傳來敲門聲,他轉過頭。
“尉遲先生,警局和醫院這裏都沒問題了,接下來的我會再處理。”一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進入病房。
“謝謝你,段律師。”尉遲靖朝對方道謝。
“這是我分內事,應該的。”對方回以一笑。“對了,稍早在你身旁的那小女生又回到醫院來了,現在被攔在外頭。”
尉遲靖沉默了會兒。“跟她説我睡了,請她後天直接過去我那。”
“尉遲先生打算後天出院?”
“今晚。”
段律師看來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沒説出口。上頭的家務事,自己不好插嘴。
“還有,替我叫秉安回來。”他又冒出一句。
“董事長那邊……”
“説我堅持。”
“是。”
聽見回答,尉遲靖視線望向天花板,緩緩閉上眼。段律師見狀,知道自己該離開了。
“尉遲先生,沒事的話……”
“段叔。”牀上的人突然喚。
“少爺?”
牀上的人閉着眼,幽幽開口,“病牀我躺膩了。”
只有一句話,看着牀上已閉眼假寐的男子,段律師默然。
躺在病牀上的尉遲靖也不再開口。
爸那圈子腥風血雨,外公這邊的商界也不是天下太平。但他知道,外公的安排不見得最為安全,卻是相對風險較低的方法。只有外公這邊的背景及人脈才能在發生今日這種事時,將案子搓掉,讓他繼續當個路人甲。
今時今日,低調才是他的保命最佳良藥。
“少——”段律師想説些什麼。
“算了,剛才我什麼也沒説。”他擺擺手,收回自己一時的情緒發言。
現在,還由不得他任性。
一日沒工作,薪水便領得不安心。
當邢貝貝隔了兩日再見到尉遲靖時,整個人愧疚的撲上前去。
“老闆!”
尉遲靖當場被她撞退兩步。
“……下來。”掛在他身上成何體統。
“對不起,我把你的禮物摔壞好幾個,我有去領錢了,三千塊夠不夠賠呀?”邢貝貝立即跳開,從口袋裏挖了三張千元大鈔,戰戰兢兢地呈上。
尉遲靖斜瞄了她一眼,確認她還是那副活蹦亂跳的模樣,直接掉頭走掉。
“關門。”
“是——”
關門落鎖後,她捧着錢繼續跟上。
“老闆,是不夠嗎?不夠的話我再去——咦?司秉安,你的臉怎麼了?!”進到客廳,見到桌旁那位低頭看書的仁兄,邢貝貝驚叫。
司秉安左臉頰整個腫了起來,紫紫紅紅,肯定是瘀血了。
“我爸打的。”臉顯得有些狼狽的司秉安抬起頭,勉強扯了個笑。
“他家暴?”哇靠,很嚴重耶!
“因為我成績太差。”
邢貝貝皺眉。“你爸想要你上麻省理工學院嗎?”能讀A高中,基本上成績肯定已經有一定水準了,怎麼可能太差。
“沒差啦,再幾天就會消了。”司秉安苦笑,打哈哈帶過。“別糗我了。”
好吧,人家都不想提了,邢貝貝只好也當作沒看見他腫得像豬頭的模樣。
“老闆,錢——”
“不用。”
“可是——”
“反正那些東西我原本就用不到,拿回來也是丟掉。”他再度打斷她。
“呃,那我不就省了一筆?”她手上還抓着一張千元大鈔。
視線原本已在書上的尉遲靖,聞言瞟了她一眼,似乎眼神就代表了回答。
好吧,能省則省。邢貝貝將錢塞回口袋去。
“你的傷口好點了沒?”見她手臂上一條細細紅褐色的痂,尉遲靖問。
“這個呀?兩天就收得差不多了。”
“手指呢?”他再往下眯,瞟向她的手指。
她甩甩十根手指。“手指怎麼可能會有問題,完全不痛!”
拜託,她實戰經驗那麼豐富,小時候有段時間還老是和哥哥們跑去蓋房子的工地玩劈磚比賽——當然東窗事發後會被扁。總之她的十指勇健得很。
尉遲靖緩緩收回目光,繼續看他的書。“我倒是很痛。”
聞言,邢貝貝乾笑了幾聲。
兇手就是她……
話説當天,她想也沒想的衝上去和人搏鬥,對方雖然拿刀,但根本就不是練家子,沒兩下就被打昏了。只是一開始聽到老闆喊她時分心了下,不小心被刀鋒劃過,但傷口也很淺,反倒是尉遲靖被她那大力一推撞上樑柱,成了無辜受害者。
她本人則不痛不癢的離開現場,是後來大哥故意在她傷口上多按了一下,才真的痛到她哀哀叫。
“呃,老闆,你的身體還好吧?”現在關心會不會太晚?
“看起來像不好的樣子嗎?”
“前天我有問醫生,醫生説沒事……只是以防萬一檢查一下。”
“那就沒事。”
好佳在、好佳在。“那——”
“秉安在唸書,安靜。”
聒噪的小猴子立即消音。
室內再度安靜,偶爾才傳出尉遲靖和司秉安討論習題的聲音。
至於沒事做的邢貝貝,老樣子躺在大理石地板上睡着了。直至中午,才再度出門買午餐。
在某隻小猴子踏出門後,室內響起對話。
“老大,貝貝沒穿鞋子,她的腳底是黑的。”
“……”
“她可能是從家裏溜出來。”
“……嗯。”難怪他感覺她今天更邋遢了點。
那小猴子家裏全是執法人員,就算他們來查他,以外公的本事,加上多年刻意留下的證據,他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對方只當他是“尉遲靖”,而非另一個名字。
可就算是“尉遲靖”,這身份也不是很安全,沒有正常的家庭會接受家裏唯一的小女兒去從事這種危險工作。
依邢家的情況,就算要涉險,應也是為了國家、正義,而不是去當私人保鑣。
尤其只是個企業家後代的私人保鑣。
“貝貝的個性很……執着。”司秉安想了想,挑了這句形容詞。“是朋友的話我會欣賞她。”不過現在的情況,他們並不適合當朋友。“老大,你打算什麼時候跟她結束合約?”他問。畢業典禮那日,邢貝貝算幫了他一個大忙,他至少該在分道揚鑣前送份禮物。
記得老大當初跟她籤的紙約,只寫了到畢業,但邢貝貝今天還是跑來了,依她的工作情況,她根本就是把工作融入生活中,一直在“超時”工作。
尉遲靖是最清楚她花了多少時間在自己身上的人。他沉默了會兒,緩聲回應,“我再想想。”
不待他想,在半個多小時後的用餐過程中,邢貝貝主動提及。
“老闆,我們都畢業了耶。”
另外兩人都心知肚明,這小猴子要主動出擊了。
“嗯。”尉遲靖遲了幾秒,才應。
“我這三個月的表現您還滿意嗎?”笑咪咪,笑咪咪,某個小傢伙亮出一排白牙,笑容十足誠懇。
這小猴子竟也玩迂迴戰術這招。
“太招搖了。”繼續吃飯,待將口中東西吞下肚後,尉遲靖才吐出這句。
啊咧?邢貝貝一臉訝異,不敢相信聽到的會是這句話。
啊,好歹……好歹她大前天那麼神勇,雖然差點把他嬌弱的身子骨撞散,不過也阻止了兇手行兇,沒小功也有支嘉獎吧?
“呃……老闆,我每天都幫你準備便當?”
“我不吃辣,你煮了一個月的宮保雞丁和麻婆豆腐。”
“我一開始不知道呀。”
“菜有時太鹹,有時太甜。”
“……”好吧,老闆嘴很挑。“我每天接你放學。”
“這不是應該的嗎?”
……是沒錯。
“我大前天救了你耶。”
“你確定?”他挑眉,抬眸掃過去一眼。
“呃……就……功過相抵,應該還是有嘉獎呀……”不知為何,被他睇了那眼後,自己突然心虛。
“貝貝,關於這件事我的確該感謝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會被刺中一刀,也可能不會,但實際狀況是我沒被刺中,卻被你推去撞柱子。”雖説狀況緊急,但撞牆也會撞死人的,他不確定被瑞士小刀刺一刀和當場撞死哪個比較慘。
好吧……功過相抵,連支嘉獎也沒有,扯平。邢貝貝整張臉垮了下來。
“那……”她絞盡腦汁,努力回想自己這三個月來還做了什麼可以拿出來邀功的事蹟。“那……啊!有有有,我扮成追求你的角色,這就很成功了對吧!連你們學校教官都知道我在追你。”
啊哈,讓她找到一項完美的事蹟了吧!
這下尉遲靖終於沒立即反駁了。邢貝貝抓住機會,更加卯起來自吹自擂。
“你看嘛,就是因為我扮演得太成功,所以我天天黏着你也沒人懷疑我是你的保鑣,像這次的事情雖然説是誤認,不過你家若是開公司的,這種被解僱後挾怨報復的事絕對有可能發生,到時候那些人也會像大前天那樣,等你落單或身邊只剩我這種弱女子時才會下手,這時有沒有我就差很多了對吧!”
尉遲靖放下筷子,看着她這位“弱女子”,狀似沉思。
許久,他輕嘆口氣。
“貝貝,説實話,我真的不需要保鑣。”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嘛!”重點是她需要收入呀!邢貝貝在心中吶喊。
尉遲靖臉露為難,又嘆。
“這次的事真的是意外,如果只有我一個人時,我不會隨便落單,遇上類似情況,也會先跑往人多的地方。”言下之意,就是若不是和她在一起,他不會走到那種偏僻角落去讓人有機可乘。
某個傢伙快落淚了。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老闆真的很機車,很難伺候耶!惡員外!
“況且……你説你扮演的角色,在我上大學後就不適用了。若你不讀大學,又當我的保鑣,豈不是整天跟着我?就算你沒整天跟着我,但又沒其他工作,只要有心人隨口一問,很容易就會被發現有問題了。”
邢貝貝一愣。
“呃……”這麼説也有道理。“那要怎麼辦?”
對方一臉愛莫能助地聳肩,之後繼續吃飯,獨留她一人急得快跳腳。
“那我……我……”怎麼辦怎麼辦?“我……啊!我和你考同一間學校!”
此話一出,空間內另外兩人動作同時頓住。
至於話主本人,則越想越有道理,逕自一個頭猛點。
“對呀,我和你讀同一間學校的話就沒問題了,從高中追到同一所大學……嗯,這麼一來我的角色就更無懈可擊了!啊,老闆,我説的沒錯吧?”
她説得滔滔不絕,一旁的司秉安是聽得心驚膽戰。他低頭扒飯,偷偷往老大那覷了一眼。
尉遲靖似乎相當意外她的説法,蹙眉,再度陷入沉思。
他思考良久,久到邢貝貝覺得天色和自己的心情都快黑一半了,才緩慢回應。
“其實,你説的這方法可行。”
某隻小猴雙眼瞬間發亮。
“不過,那也要你考得上K大。”他看着她,輕輕嘆息。“貝貝,我知道你缺錢,可是我也不該沒原由就拿錢幫你,這樣是不對的。”
“我知道、我知道。”
“這樣吧,如果你考得上K大,我就再僱用你,至於學費,因為你是為了我工作才去念大學,學費部分我可以幫忙負擔,薪水也會依情況再調整。”
“老闆……”嗚,對不起,我錯怪您了……您真是大好人!“那我們先簽合約吧?”
他搖頭,淺淺一笑。“等你考上再説吧,我説了就不會賴帳。”
“沒問題!我一定會考上!”離考試剩不到兩個禮拜也沒差,她跟它拼了!
看她登時燃起熊熊火焰,鬥志旺盛的模樣,尉遲靖笑了笑,回頭,卻看到另一張臉,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他挑眉,似乎在詢問對方有什麼意見?
司秉安立即垂下頭,當作什麼都沒看到、沒聽見。
唔……這肯定是誤會、誤會……絕對不是他心裏想的那樣……某個傢伙努力在口中塞滿食物,強迫洗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