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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一戰而決

    華夫人臉色一陣蒼白,身子晃了一晃,轉朝玄靈子撲去。

    玄靈子大為震駭,寶劍一掄,緊緊護住門户,腳步連移,不由自主地向後閃退。

    華夫人峻聲喝道:“翟兄,這老道交給我了。”

    翟天浩自知不是玄靈子的對手,當下提起一口真氣,逼住體內的寒毒,轉向左方撲去。

    他雖不敵玄靈子,轉戰旁人,卻似虎入羊羣,寒犀刀所到之處,慘呼之聲隨之而起,轉眼工夫,風雲會的常傑,連同五名金刀親衞,相繼喪命在刀下。

    忽聽那丙靈子厲叱一聲,寶劍一挺,劍尖刺入了一心和尚的胸上,一心和尚猛然閃退,身子擺脱了寶劍。

    這一劍深達四寸,傷及肺腑,一心和尚雖未立時斃命,卻已受了致命之傷。

    同時間,羣俠方面又有一人喪命,秦玉龍捱了通天教的五音道人一劍,差一點卸掉了右臂。

    這是一場極為慘烈、火辣辣的混戰,陣中打得驚天動地,鬼哭神號,留在場外之人的心情,卻又是各各不一。

    那批鬼怪一般的人物,冷眼觀戰,毫不動容;通天教的天乙子斷了雙腿,這一戰縱然大獲全勝,他也是高興不起來;任玄的心情最為沮喪,眼看着風雲會的人越戰越少,大有傷亡殆盡之勢,不由得心灰意懶,豪氣全消,只想這混戰早早結束,有一個水落石出。

    白嘯天最為得意,他實力最為雄厚,策劃得最為周密,運道偏又是最好,到此時為止,各方都已傷亡慘重,只有他神旗幫尚無損失,眼看這一仗下來,整個天下,將要歸於神旗幫的旗下了。

    羣俠棚下,留着向東來、苗嶺三仙和秦碗鳳五人,秦碗風武功大差,華夫人不准她出陣,那九毒仙姬與中原武林素無恩怨,未到必要之時,華夫人不好意思將她師徒捲入漩渦之內,因而命苗嶺三仙暫時不要上陣,向東來是有心無力,想出戰也不可能。

    秦碗鳳心思細密,眼看華夫人掌斃敵人,向東來非但不喜,反而臉露憂色,芳心之內,暗暗生疑,忍了半晌,終於問道:“向老前輩,華夫人的掌力那麼厲害,幹嘛不多傷幾個敵人?”

    向東來輕輕嘆息一聲,道:“夫人所練的掌力,乃是一種絕強的‘天雷掌,,和一種絕毒的‘黑煞掌’,這兩種掌力混合在一起,就好似甕中之油,用一滴,少一滴,一旦用盡,就成為油盡燈枯,自身的性命也難保住。”

    “秦吭風大驚失色,道:“那掌力多久才會用盡?”

    向東來道:“這個難説,像剛才對付青靈賊道那樣,大概再有一兩次,功力也就告磐了。”

    秦碗鳳與苗嶺三仙一聽,同都心神一凜,秦碗鳳怔了一怔,忽然朝着蘭花仙子道:“大師姐,你快想個主意,別讓夫人將功力耗盡了。”

    蘭花仙子黛眉一整,道:“我也想替夫人分勞,但那兩個老道士武功太高,我們近不了身。”

    忽聽秦白川的怒吼之聲,傳了過來,打斷了未完之言。

    移目望去,原來那毒諸葛姚策忽然插入陣內,截住了秦白川激攻不已,秦白川哪裏是他的敵手,加上通天教的弟子四面圍攻,頓時手忙腳亂,陷入了危險。

    秦碗鳳父女關心,急聲叫道:“大師姐。”

    蘭花仙子王手一揮,道:“梨花、紫薇隨我來。”飄身向陣中撲去。

    梨花仙子與紫薇仙子緊隨在後,三人直撲神旗幫的後路。

    苗嶺三仙雖然闖過江湖,卻從未見過如此大的陣仗,身臨其境,都有點感到心慌,不知如何措手。

    但聽白嘯天遙遙喝道:“當心苗女放毒!”

    蘭花仙子暗道:這話不錯,當下嬌聲喝道:“怕死的閃開,不怕死的過來!”雙手一揮,一片無色無味的迷魂暗器,撒了出去。

    神旗幫的人一瞧是三個苗裝女子,心頭已有戒備;這時紛紛閉住呼吸,揮掌朝外猛劈。

    強猛的掌力連成一片,迎着苗嶺三仙擊到,迫得三人漸漸躍退,竟是無法入陣。

    秦白川四面受敵,實在支持不住,心頭患怒,將那金劍朝着通天教的五音真人猛然擲去,口中喝道:“送給你!”

    毒諸葛姚策微微一笑,僕身探臂,疾向金劍抓去。

    他反應機敏,身法快捷,探手之際,業已抓住了劍柄。

    五音道人眼看金劍飛來,卻被毒諸葛姚策半途中奪去,心中怒火暗熾,奇形劍猛地揮出,朝那金劍的劍身一劍劈去。

    毒諸葛姚策冷冷一哼,暗道:不給點顏色你看,諒你們這批雜毛不知姚爺的厲害。”

    心念電轉,直等到五音道人的奇形劍將要斬到金劍上時,始才五指微掄,將那金劍的鋒刃迎了過去。:

    只聽“嗆!”的一聲輕響,五音道人那獨門兵刃,擅上了金:劍的鋒刃,反被削去了一截。

    五音道人勃然大怒,斷劍一挺,那劍上鳴咽一聲,一劍刺了過去。

    毒諸葛姚策怒喝道:“找死!”金劍一揮,嗆的一聲,又將五音道人的奇形劍削下了五六寸長。

    五音道人怒發如狂,殘劍一擲,脱手向姚策面門射去,人也隨劍跟進,揮掌擊了過去,近處的通天教弟子,一見五音道人與姚策動手,頓時劍勢一改,紛紛攻襲過去。

    毒諸葛姚策冷笑一聲,身子一旋,一招“橫掃千軍”,揮劍迎擊。

    識聽一陣金鐵交嗚之聲,通天教弟子的長劍,頓時被削斷了四柄,毒諸葛姚策卻是暗暗付道:這小劍雖然鋒利,但也不過如一般的寶刀,使用起來,仍舊有吃力之感,並不如傳言中那麼神奇,這劍上的光華,也不怎樣起眼……。

    忽覺勁風震耳,一陣狂猛的潛力暗勁,自身後襲來。

    旋身望去,秦白川悄無聲息地欺到了身後,霍地一掌擊到。

    顯然,通天教的弟子見秦白川襲擊姚策,無人加以阻攔。

    毒諸葛姚策暗暗罵道:老匹夫!金劍一揮,還擊了一招。

    在這一羣人中,毒諸葛姚策的武功高出甚多,這時揮動金劍,力拒身外的敵人,一面遊目四顧,打量周圍的情勢,發覺右方一丈外,一個黑衣老者正與風雲會的人惡鬥,使的是一柄寶劍。

    他對手中的金劍既已生疑,頓時想加以測驗,當下移動身形,朝那黑衣老者移近。

    忽聽噹的一聲巨響,一心和尚的神杖與丙靈子的寶劍一交,頓時被削成了兩截。

    丙靈子趁機搏進,寶劍振起萬點銀星,朝一心和尚連連攻襲,瞬眼之間,一心和尚連中五劍,胸上血流如注。

    這混戰之中,敵我雙方,擠得相當稠密,沒有多少閃展騰挪,一心和尚已負重傷、兵器一斷,更無還攻之力,眼看就要喪命在丙靈子劍下。

    翟天浩正在左近,睹狀之下,頓時大喝一聲,呼的一掌,擊得一箇中年道士五臟俱碎,屍體直向丙靈子撞去。

    丙靈子左手一揮,將那中年道士的屍體撥向一旁,隨即又是一劍,攔腰向一心和尚斬去。

    但聽翟天浩厲聲道:“看刀!”

    刀隨聲到,一片耀眼寒光,欲然襲到。

    丙靈子急忙回劍招架,一心和尚搶了一個道士的長劍,在一側夾攻,與翟天浩雙戰丙靈子。

    突聞一陣暴喝,混雜着嗆嗆嗆一陣脆響,啪啪啪一陣巨響!

    司馬長青久戰不勝,激發了那九命俠客的狠勁,寶劍一陣狂揮,左掌一陣猛擊,迫得燕山一怪無從化解,只有以拳接掌,以環接劍,記記都是硬擋。

    一連狠拼了二十餘招,兩人都手足痠軟,氣喘如牛,但司馬長青毫無歇手之意,右手突然一劍,左手猛力一掌,擁身擊了過去。

    燕山一怪欲罷不能,左拳一挺,烏光寶鐲迎着敵劍就撞,右拳一揮,通擊司馬長青的胸部。

    他的原意,本想司馬長青化解這一拳,自己就可趁機變招,擺脱這狠人的糾纏,詛料,這同歸於盡的打法,正合司馬長青的心意,簡直是求之不得的事。

    環劍交擊,兩人的身子同時震得一側,那拳掌的去勢驟然行疾,司馬長青砰的一掌,擊在燕山一怪胸上,燕止一怪卻是蓬的一掌,擊在司馬長青的腋下。

    兩人的內腑,同被震成重傷,一樣的口噴鮮血,仰面摔倒,司馬長青腋下中拳,肋骨斷了五根,比夢起來,受傷重得多了。

    燕山一怪朝後摔倒,將要撞到逍遙仙朱侗身上,朱侗不加理會,雙足一挫,轉向大煞刑堅左側閃去。

    大煞刑堅與朱侗武功相坪,兩人力搏了三百餘招入誰也無法取勝,大煞刑堅忽見燕山一怪摜倒過來,未及思索,立時揮袖一佛,在他背上一託,使他穩住了身子。

    逍遙仙朱侗睹伏,頓時把握這瞬息間的先機,掌指齊揮,狂風暴雨般地擊了過去。

    馬司長青向後摜倒,卻是撞在一名親衞身上,將那人撞得一頭栽去,摔在向東來的一句弟子腳邊。

    向東來那弟子揮手一劍,那金刀親衞頓時身首異處,橫屍就地。

    司馬長青踉蹌兩步,穩住了身子,腋下奇痛,口齒一張,重又噴出一股紫血。

    但他性子激烈,一發不可收拾,略一定神,頓時大吼一聲,猛然朝燕山一怪撲去。

    燕山一怪受傷較輕,無奈氣勢已餒,眼看司馬長青凶神惡煞般地撲了過來,不禁心膽一寒,縱身朝一旁避去。

    司馬長青厲聲喝道:“賊子哪裏逃!”寶劍一揮,一片耀眼難睜的精芒,矇頭蓋臉,疾罩而下。

    只聽一陣淒厲懾人的慘曝,司馬長青寶劍一陣攪動,燕山一怪已是頭蓋剝落,面目全非,左臂齊肘而斷,右手五指削落,血肉模糊,狀若鬼怪。

    可馬長青雙眼血紅,摹地舌綻春雷,暴喝一聲,寶劍一揮,照頂劈去。

    燕山一怪被那霹靂般的喝聲一震,身子一顫,神智頓時迷糊,但見寒光一閃,已被劈成了兩半。

    這是一陣驚心動魄、慘烈已極的血戰,附近的人全被震動,通天教的弟子和風雲會殘餘的人個個心寒膽怯,不由自主地向四外移動,唯恐靠近司馬長青,惹上這凶神惡煞般的人物。

    然而,通天教與風雲會的人逐漸少去,神旗幫的威力卻逐漸發揮出來。

    羣俠與神旗幫甫一接觸,立即感到極大的壓力,不過片刻工夫,戰況急轉直下,羣俠首先出陣的二十二人死了四個,重傷了五人,這時,華夫人獨鬥玄靈子,霍天浩與一心和尚俱已負傷,兩人雙戰丙靈子,朱侗與大煞刑堅惡鬥,慈雲大師與二煞刑紂打在一起,其餘的人卻在通天教徒和風雲會的殘餘分子圍攻之下,情勢殆危,發發不保,若非向東來的六名弟子竭力支援,這批人早已傷亡盡淨,苗嶺三仙被神旗幫的高手發出陣陣怒潮般的掌力,擋拒在陣外,始終攻不近身。

    神旗幫這近百名黃旗護法,人數眾多,武功高強而整齊,又是生力軍,此時一擁而上,接戰羣俠這少數疲憊之師,大有排山倒海、摧枯拉朽之勢。

    白嘯天聳立在高高的木案之上,打量戰況,知道時機業已成熟,暗道:風雲會業已覆亡,通天教不足為慮,那批鬼物的來路雖然可疑,諒也不會強到那裏,此後的神州,該是本幫的天下了。

    轉念中,臉上不禁露出一抹冷酷而又得意的微笑,環顧左右一眼,風雷令一舉,刷地一震。

    左右八名黑衣大漢,突然吹起手中的胡前,一陣淒涼而單調的前聲,悠悠地響了起來。

    這胡前之聲一響,陣中頓時暴起一陣喊殺之聲,神旗幫那近百名黃旗護法突似着魔一般,人人奮勇,人個爭先,直向陣心迫去。

    另一面,翻天手侯稼軒等六堂堂主,各率所屬,將谷口堵得水泄不通,看那樣子,未得白嘯天的應允;任何人也別想出這子午谷了。

    此時,陣中鼎沸,羣俠方面危如累卵,眼看是難逃覆滅之厄了。

    蘭花仙子心急如焚,暗道:我們雖是為了照顧小師妹而來,但既已到此,總該相助一臂之力,終不能眼看着大夥兒死去

    心念電轉,立即縱聲喝道:“梨花、紫薇,隨我來。”雙足一蹬,沖天拔起,凌空向陣中射去。

    梨花仙子和紫薇仙子一見,頓時隨同縱起,越過敵人頭頂,朝陣中躍去。

    若論真實武功,這許多黃旗護法中,勝得過苗嶺三仙的不在少數,苗嶺三仙也有自知之明,如此強行入陣,實是冒着殺身的危險。

    但苗嶺毒技威鎮江湖,神旗幫的人對這三個女子,卻也十分忌憚,三人所過之處,神旗幫的人都是緊緊閉住氣息,移動身形,揮掌朝空中劈來。

    蘭花仙子躍起空中,眼看下面全是神旗幫的人,簡直找不到落足之處,無奈之下,只得大喝道:“要命的趕緊閃開。”

    九毒仙姬門下的毒技,確有驚神位鬼之能,苗嶺三仙已得師門真傳,舉手投足,俱有殺人之力。三人猶未落地,地面業已昏倒了七八個,展眼之間,有的口吐白沫,有的臉色烏黑,有的呻吟滾動,有的混身抽搐,嚇得神旗幫的人心驚膽戰,走避不迭。

    但眾人退到丈外,立即揮掌遙擊,強猛的掌力由四面八方擊到,追得苗嶺三仙存身不住,重向空中躍去。

    這一場慘烈的血戰,直殺得日月無光,天愁地慘。交戰的雙方,都已傷亡過半。風雲會殘存的人已寥寥無幾,通天教的弟子荒淫逸樂,沉溺日久、武功大都疏淺,戰到此時,也已喪亡大半,玄靈子、丙靈子、龍門雙煞、這幾人鬥擊漸消,但華夫人等緊迫不放,使幾個武功較高的敵人,陷於欲罷不能之境。

    此時,子午谷內血流成渠,屍橫遍地,交戰之人,踏着屍體搏鬥,那殘肢斷骸,被足踢掌掃,激得四處飛揚,每個人都是汗流泱背,血染重衫,神情猙獰,泅非常態。

    戰況急轉直下,俠義道殘存的人,僅只華夫人、趙三姑、慈雲大師、秦白川、黃山翟天浩、逍遙仙朱侗這六個人了,另外則是苗嶺三仙,向東來的弟於尚存三人,其餘的人皆已倒卧、血泊中,有的重傷垂危,有的早已喪命。

    激戰時,那胡前之聲忽又響起,毒諸葛姚策等聞得暗號,頓時齊齊吶喊,兵刃狂揮,不分通天教、風雲會和俠義道,猛然一陣瘋狂的攻擊。

    這變故來得如此突然,除神旗幫的人外,無下大驚失色,俠義道的人倒還罷了,通天教和風雲會的人卻是驚怒交迸,惶然不知所措。

    天乙子目毗欲裂,激怒如狂牛,一聲令下,留在陣外的一批末代弟子悉數衝入了陣內,但這批年輕道士根本不堪那黃旗護法的一擊,全部出陣,不過徒添一批新鬼而已。

    任玄氣極,厲聲咒罵了半句,突然真氣一岔,阻塞胸臆,張口發不出聲來。

    那薔目仙婆雙目已盲,內腑重傷,無法痊癒,早已心灰意冷,雖然知道風雲會大勢已去,卻是呆坐椅上,瞑然不動,任玄新斷左臂,流血過多,已無再戰之力,這時真氣岔道,形同走火入魔,連個援救之人也沒有。

    就在這情勢混亂中,華夫人拼力一掌,擊得玄靈子五臟盡碎,應手而亡。

    同時間,毒諸葛姚策一掌擊在大煞刑堅背上,慈雲大師手起一鏟,洞穿了刑堅的胸膛。

    適在此際,右面崖壁之上,響起了一個冷峻的女子聲音,喝道:“少達,速即下令住手。”

    白嘯天聞言,心頭猛然一震,想那“少達”乃是自己的別號,當世之內,只有一個人如此稱呼自己,這個人即是自己反目已久、卻又夢寐難忘的妻子。

    只聽白素儀哭聲叫道:“娘……”

    白嘯天聞得女兒叫娘,情懷激盪,脱口叫道:“紅玫……”

    聲甫落,半空中業已冉冉飄下一位體態玲戲、豔麗絕塵的道姑,那道姑右手執着一柄拂塵,左手抓着一個美豔少女,正是白嘯天的次女白君儀。

    白素儀驚喜欲狂,飛奔過去,抱住白君儀,叫道:“妹妹,我們都以為你死了。”

    白君儀玉容消瘦,神情落寞,美眸之內,含藴着兩滴朝露般的淚珠,朱唇啓動,欲言又止。

    這美豔道姑,正是白嘯天反目分居的妻子許紅玫。白嘯天、縱橫天下,不可一世,此時面對着十餘年未曾見面,但卻美豔如昔的嬌妻,也不禁心情激動,不克自己,恨不得撲了過去,抱頭痛哭,效那小女兒之態。

    但聽許紅玫肅然道:“少達,你速即下令收兵,我有話與你商議。”

    白嘯天微微一怔,道:“什麼事……”但覺百感交集,心亂如麻,倏然住口,一展手中的風雷令,喝道:“傳令收兵,”

    只聽一陣嗚咽的胡前之聲響起,那近百名黃旗護法,聞得收兵號令,頓時撤下陣來,去勢如潮,回來也是神速之極,顯見得神旗幫組織有序,號令森嚴,絕非一般烏合之眾的幫會可比。

    展眼間,子午谷內,顯出戰後沙場那淒涼慘側的景象,騰騰殺氣逐漸消散,代之而起的是死一般的寂靜和那肅殺沉悶、撼人心絃的氣氛。

    血泊中,屍體狼藉,殘肢斷骸,遍地皆是。夜色迷濛,星月黯淡,只有那散落一地的兵刃,發出一陣陣慘淡的光芒。

    夜風習習,血腥撲鼻,血泊遺屍中,尚有一陣陣低弱的呻吟,那呻吟之聲此起彼落,斷斷續續,充滿了痛苦之意。

    昏黯中,只見人影移動,翻動屍體,找尋那重傷倒地、猶未死去之人。

    華夫人功力耗竭,好似一個病人膏盲、油盡燈枯之人,小在血泊中,搖搖欲墜,秦頤鳳奔了過來,攙扶着她,慢慢走入棚內。

    秦白川首先找到了兒子,秦玉龍身中五刀一劍,居然未死,秦白川老淚縱橫,臉上卻是佈滿了得意驕傲的顏色。

    苗嶺三仙在血泊中找着了宗氏三虎,亡命虎宗遼尚還活着,宗遼的老妻無牙虎宗老婆子、兒子不嘯虎宗浪,卻己傷重身亡,回天乏術了。

    慈雲大師找到了一心和尚的屍體,翟天浩抱起了司馬長青,九命劍客果然命長,肋骨斷了五根,內腑幾乎粉碎,人卻未曾斷氣,但霍天浩抱着他行出數步,忽然一跤摔倒,自己也支持不住。

    逍遙仙朱侗尋到了彭拜,這烈性少年血戰到底,直到最後,始才被毒諸葛姚策一掌擊倒,混戰之下,姚策的一掌未盡全力。

    彭拜卻是承受不起,氣息奄奄,眼看是難已救活了。

    蒼髯客、向東來的三名弟子,以及青髯劍客葉舒馱等十多個人,俱已死於混亂之中,只有趙三姑安然無恙,她先後迎敵通天教的天辰子、青虛子、五音道人,和天辰子的兩個師弟天淨、天因激戰竟日,殺人無數,除了力盡筋疲之外,居然毫髮無傷,雖然她驍勇善戰,其實也是僥倖,在羣俠中,可謂福將。

    眾人救護傷患,搬運死者的遺體,往復來去,盡皆默默,昏黯之下,但見身影移動,不聞人語吝聲。

    通天教除了教主天乙子,活着的人,只有丙靈子和十六名小道。這十六個年輕道士搬運着教中的傷患和死屍,往復奔走,氣喘如牛,來回上十趟,猶未搬運完畢,這許多下代弟子大半是死在神旗幫那秋風掃落葉似的一輪狂攻之下。

    但風雲會下,除了未曾出陣的替目仙婆和任玄,就只有二煞刑紂了,任玄和刑紂在遍地屍體中,找出了九個未曾斷氣之人,搬入棚下,眼看那餘下的屍體,盡是本會中人,心灰意冷之下,兩人也懶得理會了。

    在如此龐大的傷亡中,沒有一個神旗幫的人。叱吒風雲、擾攘天下的通天教的風雲會,就此煙消雲散,由江湖中除名,維持了數十年的三分之局,從此打破,餘下神旗幫一技獨秀,碩果僅存,整個的天下,似是在等待神旗幫來獨霸。到了此時,不屈不撓、不死不休的俠義道,也是無可為力、徒喚奈何了。

    忽聽白嘯天峻聲喝道:“亮火!”

    嘹亮的語聲,震盪全谷,威風凜凜,盛氣凌雲,宛如夭神宣聖,而非發自白嘯天口內。

    只聽一陣腳步奔走之聲,轉眼間,火光閃耀,照徹了全谷。

    所有的燈燭全已點亮,另外加了百餘根火炬,爍爍閃耀的火光,照得子午谷內亮如白晝,將那劫後戰場淒涼慘淡的氣氛一掃而盡,顯出一片熱鬧繁榮的景象。

    神旗幫數百名幫眾,悉數排列在谷口一面,行列分明,陣容嚴整,通天教、風雲全、俠義道,以及那批形若鬼怪之人,乃舊停留在涼棚下原來的座置,但整個的子午谷內寂然無聲:落針可聞,所有的目光,全數集中在白嘯天身上,要看他如何來收拾這殘局。

    夜風颯颯,充滿了撲鼻的血腥氣味,燃燒着的大把,發出陣陣“畢剝”之聲,擾亂着谷中窒人的沉悶。

    白嘯天紅光滿面,右手持須,左手抱着那金光閃閃的風雷令,兩道炯炯眼神,緩緩移動過去,看過風雲會的殘兵敗將,再看那批形若鬼怪之人,心中暗暗忖道:這批人想必是潛隱已久,新近才出江湖,看他們鎮定如山,對今日這場血戰視若無睹,毫不動容,其為首之人定是個極為高明的角色。

    他暗暗忖道:但武功之成,須得實事求是,不可能從天而降,這批人總共不過百餘名,算他半數高手,半數是平庸之輩,那也不過數十人而已,想那武林奇人,絕世高手。乃是百年難見,非代代可有者,縱有所出,也不過一二人而已,想這一批怪物,來勢雖然突兀,總不能勝過神旗幫二十個年蒐羅的高手。

    心念電轉,想來想去,覺得這批人實不足慮。

    目光移動,再向羣俠方面望了過去。

    華夫人在這兩日中,先後力斃了無量神君、玄靈子和青靈子三人。這三個絕頂高手,功力都在一甲子以上,武學造詣,各有專長,但卻都是超絕一時,每個人的武功,都到了沒有破綻的境界,若想以招術獲勝,縱然打上三天三夜,也別想擊倒三人,華夫人之所以力夠擊斃三人;用的乃是“一力降十會,,的硬功,以那至剛至毒,強猛得無法抵敵的真力,硬生生地震斃三人。這三人已死,但華夫人在那古洞中苦練成的功力也全部耗盡,剩下一副軀殼,武功盡散,內傷復發,身子比常人還要虛弱,再也談不到與人動手了。

    除了華夫人,白嘯天更無所懼。當下目光一轉,再向左側望去,突然記起,自己那美豔塵衰、卻已出家修道的妻子,尚冷肅地站在身前,擋住了自己的視線。

    白嘯天輕輕咳嗽一陣,定一定神,抱拳含笑道:“夫人請在一旁小息,我略作處置,立刻過來陪話。”

    許紅玫淡然道:“今日你大獲全勝,也該心滿意足了。但不知尚有何事,須你親自處置?”

    她雖是中年婦人,但因所習的內功頗有駐顏之效,一身粗布道袍,難掩絕世風姿,昔日武林二美中以豔麗名世的許紅玫,至今看去,依舊有傾國傾城,顛倒眾生的魅力。

    白嘯天怔了一怔,抱拳道:“夫人久離紅塵,想必不耐煩囂,依少達的愚見,還是不理這江湖鎖事的好。”

    許紅玫黛眉微蹙,兩道清冷的目光凝注丈夫一眼,冷然説道:“你我十餘豐未曾晤面,今日相見,你禮數有加,想是因在屬下之前,希望我多留情面,免傷你幫主的尊嚴了。”

    自嘯天臉色一變,但只一瞬,重又平靜如故,含笑道:“少達雖是草莽中人,夫人卻知書識禮,結漓以來,縱然偶有誤會,卻能相敬如賓,少達幾時失禮了?”

    許紅玫淡然道:“既然如此,我就要向你請教了。”

    白嘯天惑然道:“夫人有何事不明,定要少達説明的?”

    許紅玫緩緩説道:“這神旗幫是何人所創立的?”

    白嘯天瑩爾一笑,道:“是你我夫妻二人,同心合力所創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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