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天虹驚疑不止,左思右想,想不出秦白川怎會來到此地,而且黑紗覆面,一副行蹤詭秘、任務特殊的樣子。
他看得到人,聽不着語聲,不禁大感焦急,轉面望去,華雲雙目微眯,眉端緊皺,神情之間,一臉迷惑之色。
華天虹按捺不住,悄聲間道:“那位老丈是靖州秦白川,你認識麼?”
華雲點了點頭,表示認識。
華天虹道:“他們講些什麼?”
華雲低聲説道:“秦老兒似是投靠了神旗幫的毒諸葛姚策,奉他之命到此,姚策似乎在勾結外援,什麼‘出其不意’、‘取而代之,,但不知是相約合擊風雲會,抑或是陰謀顛覆神旗幫。”
華天虹暗暗想道:目下的江湖,真是波橘雲詭;秦白川怎會投靠姚策,風雲會與神旗幫相約共滅通天教,卻又同牀異夢,各自懷着鬼胎,通天教反而從中作祟,收起漁人之利來。
忽見秦白川重又覆好蒙面黑紗,與夭辰子對答了幾句,起身退出,那形態狠瑣的瘦小男子隨在身後,兩名紅衣道懂依;日在前領路。
華雲老成持重,不願華天虹涉險,等到秦白川走過之後,立即附耳説道:“小官人,這觀內高手如雲,咱們的目的在找那位玉鼎夫人,犯不着四處亂闖,冒那被擒受辱的危險。”
華天虹想到自己一身所繫,覺得也該力求慎重,當下説道:“咱們先查秦白川的事,明日再打聽玉鼎夫人的居處。”
華雲大喜過望,循着來路,當先朝觀外退去。
兩人由側面溜出觀外,轉向院內奔去,跑到圍牆的轉角處,探首一望,見秦白川與那形態狠瑣的男子業已上馬,朝臨安方面絕塵而去。
華天虹暗暗想道:此刻就追,只怕泄露了形蹤。
華雲也是一般心意,兩人捺定心神,待得蹄聲去遠,那兩名紅衣道憧回進了觀門,始才動身追趕。
兩人的腳程何等快捷,縱是千里良駒,短短的距離,依舊能夠趕上。
迫了一程,耳中聞得前面的馬蹄聲響,華天虹精神一振,雙足貫勁,迸力追去。
忽聽華雲道:“咱們是搶奪書信,或是連人一齊擒下?”
華天虹沉吟半晌,道:“待我先問幾句,試探一下他的心意。”
華雲微微一笑,道:“小官人與他那閨女很要好麼?”
華天虹臉色一紅,道:“碗鳳姐姐對我很好,秦大哥也是好人,秦白川原是一條鐵掙掙的漢子,不知怎麼弄的,竟然成了姚策的私黨。”
華雲道:“此一時,彼一時,眼下是黑道人物的天下,趨炎附勢,也是人之常情。”
他是歷盡滄桑之人,言語之間,盡是感慨之詞。
但聽華天虹道:“事情尚未弄清楚,咱們不可驟下斷言。”
華雲暗想:小官人必是愛那姑娘,否則何必偏袒她的老子。
轉念下,一本正經道:“秦老兒果真變了節,小官人就別與他那女兒來往了,也不要理會白嘯天的女兒。”
華天虹微微一笑。忽見城牆在望,急忙煞住腳步,道:“等一忽,瞧他們是否進城?”
但見秦白川與那形態狠瑣的男子馬頭一轉,兩騎馬並轡飛馳,投北而去。
華天虹正欲動身,忽見城上飛下三條人影,朝秦白川馬後追去!
等了一忽,華天虹主僕二人正要拔步追趕,城牆腳下倏地竄出一條人影,快如一縷飛煙,尾隨在那三人之後追下。
華天虹搖了搖頭,待那最後一人奔出百餘丈遠,始才施展輕功,悄無聲息的追躡在後。
但聽華雲口中嘮叨道:“年頭當真變了,隨處都是茫無頭緒、莫名其妙的事。”
華天虹道:“黑道人物分成三派,加上咱們這批散兵遊勇,陣線已不明朗,再加心懷異志,吃裏扒外之人,頭緒當然更紛亂了。”
華雲道:“如果咱們抓住了姚策的把柄,是否加以揭發?”
華天虹想了一想,笑道:“倘若當真抓住了什麼把柄,姚策就不該叫‘毒諸葛,了/忽然嘆息一聲,道:“你沒有耐性,我的心思不夠細密,往後都得改正,否則成不了大事。”
忽聽前面的蹄聲一亂,隨即響起怒馬長嘶之聲!
華天虹暗暗一驚,凝目望去,前面那條人影如風馳電掣,閃得一閃,霎時失了蹤影。
華雲聳然動容,道:“咱們遇到了一流高手。”
華夭虹低聲道:“瞧一瞧再講。”
兩人繞向左側,暗暗潛行過去,隱藏在一株矮樹之後,只見秦白川與那形態狠瑣之人俱已下馬,對面立着三個黑衣老者,同是勁裝疾服,身攜兵刃。
華天虹遊目四顧,尋找另外一人的藏身之處,望了半晌未曾找到,忽聽秦白川怒聲道:
“你們迫趕老朽有何貴幹,光棍眼中不揉沙子,有事劃出道來。”
只聽居中那個黑衣老者冷冷一哼,道:“蒙面走道,犯江湖大忌,你家老爺要替你相一相面,開一開光。”
秦白川哈哈一笑,道:“你自稱老爺,該是神旗幫的賊胚了!”
那黑衣老者嘿嘿一陣冷笑,道:“老匹夫,你倒是個行家,三位老爺都是神旗幫的上座護法,你是自己動手,還是要你家老爺代勞?”
只聽秦白川曬然不屑的道:“老夫多年未屠狗了,你若嫌命太長,不妨過來試試。”
但聽一聲暴喝,左側那黑衣老者欺身上步,猛一探臂,直向秦白川臉上抓去!
秦白川鼻中一哼,左足微退半步,舉掌一掄,霍地砸了過去!
先頭答話那老者道:“原來練的金沙掌,功力倒還不錯。”
説話中,場中二人已對拆了四招,掌風獵獵,兩人都是練的外門硬功夫。
華天虹暗暗忖道:“秦白川奉毒諸葛姚策的密令辦事,又與神旗幫的人動手,那未辦的該是姚策的私事了?”
忽聽華雲低聲道:“秦白川的功夫也精進了。”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人壽幾何,誰能虛度。”
説話中,只見秦白川欺身進搏,一連攻出八九招,那黑衣老者招架不及,迫得揮手一”
掌,硬擋過去。
啪的一聲脆響,秦白川的金沙掌練得登峯造極,無可再進,黑衣老者哪裏承受得起,兩人都是硬功夫,雙掌一接,黑衣老者頓時悶哼一聲,身子被震出一丈多遠,右臂的骨節全已錯裂,半身麻木,不知疼痛!
但聽先頭講話的黑衣老者怒喝一聲,左手一揚,一個金光閃亮,疾轉如電的輪子,陡向秦白川當面飛去!
秦白川久歷陣戰,一聽風聲疾勁,頓知不易硬搶,猛一挫步,斜斜竄了出去。
但見金光耀眼,前後左右,俱有金輪飛來!
秦白川沉聲一哼,雙肩一晃,霍地脱出了四個金輪的合擊,掄手一掌,猛然向那發出金輪的老者拍去!
華天虹暗暗喝采,忖道:離開靖州之後,他一定得過高人的傳授。
只聽華雲悄聲道:“秦白川缺少一套上乘掌法,否則的話,早已脱穎而出,列名武林高手了。”
華天虹心有同感,點了點頭,但見那使五行金輪的老者右手一揮,掌中倏地多了一柄精芒閃閃的軟劍,兩隻手使六件兵器,與秦白川的金沙掌激戰起來!
華雲説道:“這老頭名叫鍾朝嶽,乃是武林一絕,據説他左手的輪子是無師自通,自己苦練而成。”
華天虹雙眉一聳道:“在曹州時,我見過他拼鬥玉鼎夫人的雪狸,未得名師指點之人,武功練到這等境界,也就不容易了。”
華雲道:“秦白川——”
華天虹截口道:“北濱會上,是他帶出爹爹的遺體,他是咱們華家的恩人,你別對他失了禮數。”
華雲聞言一怔,道:“我是恨他志行不堅。”
華天虹道:“事情猶未明白,僅憑三言兩語,豈可驟下論斷。”
忽聽那鍾朝嶽沉聲一喝,左手電掣,五隻金輪星旋電轉,朝向秦白川前胸後背襲去,右手軟劍一挺,奴然一劍刺去!
這五隻金輪合圍,金光刺目,鋭嘯震耳,聲勢奪人,右手軟劍後發先到,鋒鋭狠辣,出敵意表,其威力之強猛,實非等閒身手之人所能對付。
秦白川臨危不亂,眼看前後左右皆是耀眼精芒,雙肩一晃,霍地又遁了出來,百忙中掄手一掌,猛擊鐘朝嶽的腰際!
華天虹見他二度施展這種身法,心頭恍然頓悟,忖道:難怪他藝業大進,原來果有奇遇,得高人的傳授。
轉念之下,朝華雲低聲問道:“他這身法頗為玄奧,你可知道來歷?”
華雲搖頭道:“馳名武林的身法步法中,沒有這種搖肩晃臂的模樣。”
華天虹目凝神光,朝那形態狠瑣的男子望去,道:“那瘦小的蒙面人樣子倒很古怪——”
言猶未了,神旗幫另外那個黑衣老者見鍾朝嶽久戰不勝,倏地一撩衣襟,抽出一根藍光閃閃的喂毒短鍁,一聲不響,猛地朝秦白川身後撲去。
但聽噹的一響,那黑衣老者剛剛撲近秦白川背後,身形陡地一頓,手中的喂毒短撅忽然掉在地上。
秦白川身形一旋,大喝一聲,一掌兜胸擊去!這乃是瞬眼間的事,鍾朝嶽未及轉念,左手電掣,五行金輪疾向秦白川襲去!
他這奇門兵器較暗器猶為快捷,秦白川一掌猶未擊實,金芒閃掣,嘯聲震耳,五隻金輪已到,迫得撤招收勢,急急往一側閃去。
展眼間,秦白川與鍾朝嶽重又激鬥起來,那黑衣老者拾起喂毒短撅,瞧瞧那形態狠瑣的男子,轉眼東張西望,滿臉迷恫於棲
華天虹與華雲面面相覷,兩人的目光何等犀利,未見那形態狠瑣的男子有任何動作,但見四丈之內別無他人,因之斷定黑衣老者兵器脱手,必是那形態狠瑣之人弄鬼,只是未曾看出他使的什麼手法。
鍾朝嶽亦是老江湖,一瞧勢頭不對,頓時萌出退志,緬鐵軟劍護住周身要害,道:“好朋友!鍾某今日見到了高人,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改日繼續領教。”五行金輪一緊,即待撤招遁走。
但聽秦白川震聲一陣狂笑,道:“相好的,有緣千里來相會,你就別走啦!”
説話中,身法突然一變,只見他飄忽如電,在縱橫飛舞的五行金輪中穿梭來去,兩隻金沙掌如狂風暴雨,向鍾朝嶽猛襲不已!
剎時,鍾朝嶽迫落下風,五行金輪施展不開,反成累贅,全憑右手緬鐵軟劍擋住秦白川的攻勢!
另外那個黑衣老者一瞧鍾朝嶽落敗在即,呵不得滿腹疑慮,短撅一揮,二度撲了上去,先前受傷的老者左手挺住一塊鐵牌,亦隨同撲了過去!
但聽那形態狠瑣的男子尖聲罵道:“好不要臉的魔息子!”説話中,挺身撞了過去!
霎時,呼喊哼喝之聲迭起,秦白川一掌擊在鍾朝嶽左肩頭上,打得鍾朝嶽連人帶兵刃摔出了一丈開外,他這金沙掌碎石開碑,鍾朝嶽捱了一記,肩骨已是應手而碎,另外那兩黑衣老者卻怪,兵器尚在手內,人卻躺在地上,滿頭冒汗,口中呻吟不絕!
那鍾朝嶽倒很硬朗,腰幹一挺,忍痛穩住身形,收起緬鐵軟劍,也不去拾散落地上的金輪,舉腳走到兩個倒地未起的同伴身旁,察看二人的情形,對一旁的秦白川和瘦小男子視若未睹,望也不望一眼。
秦白川冷冷哼了一聲,目光一轉,朝那形態狼瑣的男子望去,那人似是低聲講了兩句,秦白微微一愕,隨即轉過身來,縱身叫道:“是哪幾位朋友,再不露面,休怪老朽失陪了。”
華天虹暗道:這人好厲害,未見他掉頭回顧,就知身後追躡的人數。
只見斜對面數十丈外,一株老樹之後轉出一人。那人走中數步,忽然移目朝這面望來。
華雲脱口咒罵道:“王八羔子!都比咱們精明。”
華天虹微微一笑,知道隱藏不住,索性現出身形,舉步走了過去。
華雲突然趕上一步,低聲道:“小官人留神,那老傢伙。撇燕山一怪,是風雲會四大靠山之一。”
華天虹濃眉一聳,轉眼望去,見那燕山一怪是個雙目深陷,五嶽朝天,臉色焦黃,貌相奇醜的老者,那燕山一怪包着雙眼,也是一邊行走,一面打量華天虹主僕兩人。
三人走到場中,秦白川與那形態狠瑣的男子瞥見華天虹腰問的鐵劍,目光之內,頓時露出異色,鍾朝嶽見華天虹忽然在此出現,神情也是一怔,一時間,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華天虹臉上。
適在此時,一陣衣袂飄風之聲隱隱傳來,眾人齊感一驚,紛紛轉眼望去。
只見人影幢幢,齊向此地奔來,展眼之下,場中多了十二人,其中半數道裝背劍,當先一人,正是通天教的天辰子,另外一半俗家打扮,年紀全在四旬以上,兩夥人並肩馳來,到得場中,卻又徑渭分明,站成了兩起。
鍾朝嶽一望來人,頓時精神大振,疾步走到一個黃袍老者身前,抱拳躬身道:“堂主來得正好。”
但見那黃袍老者將手一擺,道:“我知道了。”打了一個手勢,立即奔出二人,將那倒地未起的兩人抱出了場外。
華雲以練氣成絲,傳音入密之法朝天虹道:“這老兒姓侯名稼軒,綽號‘翻天手’,是神旗幫‘天靈堂’的堂主,江湖聲望不在毒諸葛姚策之下。”
華天虹移目望去,見那翻天手侯稼軒挺胸凸肚,長髯過腹,粗眉巨目,雙眼神光煙煙,威稜懾人,心中暗暗忖道:此人氣概不凡,既是“天靈堂”的堂主,武功涼必了得!
只見那翻天手侯稼軒目光一閃,橫掃眾人一眼,倏地邁出兩步,冷冷説道:“是哪一位仁兄,兄弟們備蒙愛護,侯稼軒這廂道謝了。”
秦白川嘿嘿一笑,道:“老朽一時性起,傷了這幾位老爺,侯堂主多多包涵。”
翻天手侯稼軒雙目一翻,朝秦白川上下打量一眼,冷冰冰一吼道:“閣下蒙面見人,侯某大概不必請教了。”
秦白川漠然説道:“老朽是無名小淬,你請教也是多餘。”只聽鍾朝嶽怒聲道:“老匹夫使的金沙掌,瞧那樣兒,該是靖州姓秦的。”
翻天手侯稼軒雙眉一挑道:“秦白川能有多大的氣候,你三人都不是他的敵手?”
要知秦白川交遊廣闊,豪俠尚義,是個頗為出名的人物,但他武功平平,也是人盡皆知的事。
華天虹靜立一旁,耳聽三人對答,心頭愈來愈是糊塗,那天辰子剛剛與秦白川見過面,並且交給秦白川一封書,如今和翻天手侯稼軒同路趕來,又裝作與秦白川素未謀面的樣子,那燕山一怪是當世幾個絕頂高手之一,身份武功應在侯稼軒與天辰子之上,三人該是舊識,卻又不打招呼,燕山一怪也沒有要發作的樣子。
只聽鍾朝嶽道:“稟堂主,正點子周灣腰駝背的瘦傢伙,這老兒僅是一個幌子。”
翻天手侯稼軒猛一轉面,雙目中暴射出兩道寒電,盯住那形態狼瑣、黑紗蒙面之人,冷笑道:“原來都是真人不露相,姓侯的倒是看走眼了。
那形態狠瑣之人輕輕嗤了一聲,道:“廢話!”
翻天手筷稼軒勃然大怒,欺身一掌,道:“侯某掂一掂你的斤兩再説。”
品瑣的男子毫無所懼,足下不丁不八,右掌一豎,就勢推了過去。
但聽“噗”的一響,兩人的身子同是一震,長袍似波浪起伏,猛地一陣鼓動?
忽聽那迄未開口的天辰子敞聲道:“老侯,今日遇上扎手貨,倒要看看你的翻天手了。”
翻天手侯稼軒冷冷一笑,道:“老侯不是初出茅廬的小夥子,你別枉費心機了。”
天辰子哈哈一笑,道:“老侯好涵養,請過一邊啦!”
翻天手侯稼軒沉聲一哼,朝那形態狠瑣的男子冷冷説道:“兄弟們栽得不冤,這筆賬稍停就算。”退後兩步,雙眼望天,閉口不語。
但見天辰子身形一轉,豎掌當胸,道:“老施主不在燕山納福,遠下江南,不知有何事故?”
燕山一怪雙眼一翻,笑:“老雜毛,你是找死,江南又不是通天教的私產,老夫要來就來,要去就去,你管老夫幹嘛?”
天辰子淡淡一笑,道:“眼下是多事之秋,‘江湖三大,尚未分出敵友,今日老施主落了單,説個好可來可去,説得不好。”
燕山一怪瞪眼道:“你敢怎樣?”
天辰子呵呵一笑,道:“這個麼,説得不好,貧道就與老侯合一次夥,將老施主留在此處,嘿嘿!風雲會少了老施主一人,那可好辦多了。”
燕山一怪哈哈大笑,道:“老雜毛,老夫懶得多費手腳,你滾到一邊,待老夫與華元晉的兒子講話。”
天辰子一聽他的目的在華天虹身上,頓時退後半步,不再講話。
華天虹暗暗咒道:這批老邪精,講斤論兩,欺軟怕硬,沒有一個像是練武之人。
要知一幫一會一教之間,彼此間可敵可友,毫無道義可言,只要能夠消滅旁人的力量,任何狗屁倒灶的事都做得出來,因之非到迫不得已,誰也不願首先上陣,耗費實力,華天虹是少年英雄,當然看不慣這種作風。
只聽燕山一怪揚聲道:“華天虹,你可認識老夫?”
華天虹淡然説道:“尊駕該是燕山一怪吧,如何稱呼,在下卻不得而知。”
燕山一怪捻鬚一笑,道:“就是燕山一怪,再無旁的稱呼了。”面龐一轉,道:“你叫華雲?”
華雲雙眼一翻,道:“虧你還識得我。”
燕山一怪道:“老傢伙,你倒硬朗得很。”回顧華天虹道:“眼前大局緊急,到處殺機密佈,任玄見你不辭而行,放心不下,請託老夫找你回去。”
華天虹道:“多謝了,瞧罷熱鬧就走。”
燕山一怪未曾料到他如此爽快,呵呵一笑,道:“孺子可教。”轉面叫道:“手癢的趕緊下場,瞧罷熱鬧,老夫也要走了。”
翻天手侯稼軒目光一轉,打眾人臉上橫掃而過,倏地將手一指,喝道:“拿了!”
只聽齊聲暴喝,風聲嗅唆,翻天手侯稼軒身後奔出八人,齊向秦白川及那形態狠瑣之人撲去!
瞬眼間,場中展開了一場火辣辣的混戰!
此時一戰,場面之激烈,遠非先頭可比,神旗幫上場的八人,全是“天機堂”中的“上座護法”,這八人的武功,個個都在鍾朝嶽之上,雖是兵刃徒手不一,進攻退守卻極有法度,以長補短,此遮彼架,一眼就能看出,這八人相處頗久,羣毆有素,聯起手來,威力倍增。
但見那形態狠瑣之人大展神威,雙掌翻飛,力敵四面八方潮湧而到、連環不息的攻勢,雙掌展動之間,勁風虎虎,雖在各種混亂嘈雜的聲響中,他那掌風始終清晰不亂,一招一陣風響,立在場外觀戰之人,俱都聽得清清楚楚,秦白川隨同應敵,幾乎沒有插手餘地。
華天虹看了一忽,心頭恍然大悟,忖道:原來秦白川新練的武功,都是此人的傳授。
這局面十分微妙,神旗幫的人先上,翻天手侯稼軒在一旁督戰,燕山一怪及通天教的道人窺伺在旁,意向皆難猜測,那形態狠瑣之人縱然神勇,伺機逃遁或有希望?力戰到底,實難討得好處,何況尚有秦白川一個累贅,如果戰到力竭精疲之時,那就只有束手待斃了。
秦白川是華家的恩人,又是秦碗鳳的父親,雖然出了“一元觀”所見的疑竇,華天虹亦不能眼看他身陷危境而不顧,但知眼前之人背景複雜,若不抓住要領,勢必成為眾矢之的,受到三方面的圍攻。
他心念一轉,忽然轉面叫道:“天辰道長,如果東西落到侯堂主手內,一切大計就成泡影了!”
天辰子聞言一怔,未及答話,燕山一怪已自雙眉一聳,道:“華天虹,什麼東西,關係這般重大?”
華天虹故作神秘,道:“在下不敢多言,以免招致殺身之禍,你問天辰道長便了。”
燕山一怪大聲叫道:“老雜毛!快快講,是什麼寶貝?”
天辰子暗暗付道:這小子!如此機密,怎麼有他的份?
轉念下,哈哈乾笑一聲,道:“華天虹,你乳臭未乾,竟敢裝神弄鬼,興風作浪,難道是欺天下無人麼?”
華天虹目光閃動,笑道:“通天教才欺天下無人,你道任玄與白嘯夭都是傻瓜麼?”
燕山一怪雙眼一翻,道:“好雜毛,回頭與你算賬!”身形一閃,倏地朝秦白川撲了過去,叫道:“老頭兒,若是那柄金劍,趕緊交還老夫!”
語聲甫出,手指已快觸及秦白川的身子!
但聽那形態狠瑣之人陰沉沉一哼,數然一掌,猛朝燕山一怪脅下拍去!
這一掌玄奧無匹,強猛之極,出手便到,凌厲懾人!
只見燕山一怪身形一斜,霍地飄開數尺,五指如鈎,摹地向秦白川攫去!
積世老怪果然精明,雖見那形態狼瑣之人武功高強,卻是堅信東西在秦白川身上,一意先將他抓到手內。
忽聽鋭嘯刺耳,一股凌厲的勁風由身後襲到!
燕山一怪聽風聲,指不像指,掌不像掌,頓知是翻天手侯稼軒偷襲過來!
身軀一側,暴閃一步,旋身一掌,反擊過去!
翻天手侯稼軒一言不發,變招換式,一招“仙索縛龍”,欺身襲了過去!
他一攻向燕山一怪,原來圍攻秦白川和那形態狠瑣男子的人,未待令下,立時撤出了三個,轉身即向燕山一怪攻去!
秦白川這面壓力大減,轉眼之間,攻守易勢,秦白川如瘋虎出押,暴喝連聲,猛攻不已!
華天虹暗暗想道:如此混戰,吉凶難卜,但若先了結燕山一怪,咱們這面就進可以戰,退可以守了。
心念一轉,移目朝天辰子望去,四目相接,兩人不禁相視一笑,彼此會心,打了同樣的主意。
天辰子老好巨滑,眼珠一轉,敞聲笑道:
“華天虹你好無志氣,殺父仇人就在眼前,你還待著不動,華元肯泉下有知,要罵你這懦弱不孝之人了!”
華天虹聞言一震,明知天辰子含有挑激之意,卻不能眼看着殺父仇人不理,當下抽出鐵劍,厲聲道:“燕山一怪!天辰子的話你可曾聽到?”
燕山一怪暗暗心驚,他雖不懼華天虹,卻知華雲的武功較之自己並不多遜,只是眾目昭彰之下,不好意思賴賬,念頭一轉,頓時雙掌迸發,迴環劈擊,接連揮出六掌!
蓋世魔頭,果有超人的絕藝,幾掌揮出,翻天手侯稼軒等全都立足不住,一個個腳步連移,退後了一丈開外。
華天虹手橫鐵劍,冷然卓立,道:“你不用慌張,我主僕二人殺不了你燕山一怪,我殺父之仇就暫且放下了。”
説話中,秦白川等全都停下手來,神旗幫的人俱都退立在侯稼軒身側,一個個目光的的,齊齊盯在華天虹與燕山一怪身上。
燕山一怪震聲一陣狂笑,道:“北濱會上,六大高手圍攻華元餚一人,老夫正是其中之一,你主僕二人齊上,那是絕對公道的事。”
但聽華雲嘶聲道:“小官人,老奴要獨自撲殺此撩!”
華天虹臉色一沉,冷冷説道:“是報仇雪恨,不是比武爭強,你沉下氣來。”
他年紀雖輕,卻有一股凜然難犯的威儀,臉色一沉,華雲焉敢違拗?當下紮起衣襟,提起一口真氣在周身運行一匝,飄身向前,立在燕山一怪正面六七尺處,寧神蓄勢,靜以待敵!
但見華天虹緩緩走上幾步,右手握定劍柄,左手三指挾住劍尖,凝立如山,靜靜説道:
“燕山一怪,今日一戰,你自料勝負如何?”
此時星月無光,萬籟俱寂,陣陣晚風拂過,吹得眾人的衣袂獵獵作響,平原之上,但見暗影幢幢,時當炎夏,卻有一股深秋的肅殺之意。
通天教與神旗幫的上下人等,誰不是出生入死,久經陣戰之人,此時為華天虹那莊嚴肅穆,沉重抑鬱的氣概感染,全都肅容靜立,大氣也不敢出!——
文學殿堂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