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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棲鳳谷小色徒弄花

    窗外的金小山看得真切,他幾乎狂呼而出的全身在哆嗦着,因為他絕對不相信屋子裏的人會是她。

    她怎麼會在這大雪天的來到這荒山中的?

    不錯,屋中被捆的女子正是老金礦村錢家飯鋪的錢鳳姑娘。

    宏色移好錢鳳,他已迫不及待的一把扯下身上那唯一的一件寬而又松的睡袍,猶似一頭餓狼般“哦”的一聲已壓向大牀上去。

    不,應該説兩個大男人壓在大牀上,因為這時候外面的金小山也厲叫一聲,同時橫肩一撞,人也自大窗外衝進了大牀上。

    一張大棉被下面,早已赤裸裸的苗菁菁,原本是“格格”的笑,中途卻突然“啊唷”一聲一雙粉臂已掀開大棉被來,不由得大驚,她長身而起,忙抓住一件衣衫往身上披。

    不錯,金小山在怒火攻心,忍無可忍下,一頭撞進這間暖洋洋舒坦已極的小瓦屋子裏。

    開始的感覺,當真像是洞天福地,與外面那種醋寒的銀色世界,成了截然不同光景,奶奶的,大山裏有這麼一處妙地,天下誰會想得出來的!

    金小山扣身砸在大牀上,他砸痛了苗菁菁,也撞上了叫宏色的爛眼年青人,當然更令被捆在椅子上的錢鳳驚喜之餘而哭叫起來:

    “小山哥!”

    一看大牀上多了個大個子男人,獅目在眯,準鼻在抽動,雙手十指抖動,那叫宏色的攔眼年青人暴退而落在牀下面,邊撫摸着額頭,戟指金小山破口罵道:

    “你奶奶的,哪裏冒出你這麼個冒失鬼來,就算你闖閻王寶殿也該看看門牌號碼呀!”

    金小山雙手又插在兩脅下,聞言冷笑道:

    “爛眼癟三,在我未收拾你以前,我想給你一個建議,你可願意接受?”

    他一頓,又道:

    “當然這建議完全是為你而着想的,不過願不願接受,我就不做勉強了。”

    叫宏色的爛眼漢子眨着一雙快要流淚的爛眼,道:

    “什麼建議?”

    金小山指指外面,道:

    “你該看到吧,外面大雪紛飛,我想你一定急需穿上一件衣衫吧,就算屋裏不冷,至少也該把你那件難登大雅之堂的玩意兒遮一遮吧!”

    他此言一出,立刻就見一旁的苗菁菁拋了一件大棉袍交在爛眼漢的手中。

    狠狠的穿了長袍又登上褲子穿上靴,爛眼漢已見金小山在他穿衣的時候也解下了錢鳳,且把錢鳳扶在屋子一邊幫着穿衣裳!

    “嗖”的一聲,爛眼的宏色早暗中拔刀向金小山劈來。

    騰身躍上牀,金小山一腳撩起棉被向宏色蓋去,不料另一邊的苗菁菁也雙手握着兩把短刃,和身向大牀上卷殺過來,兩個人似是根本不欲多言,光景是殺完了事。

    冷哼一聲,金小山旋身貼着苗菁菁的背躍下牀,一掌拍在宏色的薄刃鋼刀背上,順勢一腳向宏色腰間踹去。

    苗菁菁雙臂一伸,雙刀如巨鷹利爪般向下撲來。

    屋子裏空間有限,金小山見頂上冷焰連閃不斷,反手拔出腰間的“閻王梭”,而披在他身上的防雪大麾也被他解去,於是,叮噹兩聲脆響,仍然包在綠絨包中的“閻王梭”,已撲擋住苗菁菁的雙刀,下面一腳雖未踢中宏色,但也把宏色逼退五尺。

    現在,金小山手中多了一個綠絨布包,但他仍未打開來,人卻閃展在宏色與苗菁菁二人的刀鋒之下,猶似怒濤中的一條大魚。

    又是一陣搏鬥,爛眼的宏色突然一個倒躍,人已躥在一張桌子後面,只見他沉聲喝道:

    “菁菁。”

    不料苗菁菁早叫道:

    “等什麼,兩個打一個,時間一久,勝在我方,還不施把勁做了這小子,別耽誤我們辦正事呀!”

    “哦呸!”,金小山冷厲的沉聲道:

    “大白天就幹那種豬狗遊戲也叫辦正事呀,我操,簡直是馬不知臉長,屎殼郎鑽糞坑——真的要臭不要臉了。”

    尖尖的嗓音,只聽叫宏色的戟指金小山道:

    “你奶奶的,先報個名字來。”

    金小山怒道:

    “有必要嗎?奮牲!”

    又是一聲尖叫,宏色道:

    “王八操的,在這大山裏誰不知道五月花關大爺,瞎了你的狗眼,你竟敢這般斗膽的撞你家關爺的好事。”

    苗菁菁早尖叫道:

    “宏色呀,你一向不羅嗦的,怎的同這小子閒扯一通,且讓我二人合力把他扯橫,完了你再去嘗新鮮的,如今動上刀子,我已失去那股子火辣辣的興頭了。”

    金小山心中琢磨,這下子可好,怎麼又是個姓關的,只不知五月花關家與老金礦村北山凹的關家,除了五百年前是一家之外,會不會是一根枝上發的芽兒本家人。

    心念間,他冷冷一笑,道:

    “五月花莊,這會是什麼地方?”

    邊回頭去看蜷縮在屋子一角的錢鳳,那意思是想聽聽錢鳳的,但他見錢鳳已嚇的成了個可憐蟲,心中在想,我可憐的小女人呀!就這個場面已把你嚇變了形,走了樣!

    其實錢鳳不只是嚇的,多一半還是凍的,雖然屋子裏有那麼一盆炭火,但外面卻在下大雪,這時候她衣服被剝光,豈有不受寒之理,再説那爛眼宏色幾杯酒一喝,自是不怕受凍了。

    這時錢鳳衝着金小山直搖頭,顯然她也未曾聽説過什麼叫五月花的地方。

    突然聽得苗菁菁道:

    “喲!你們在大山裏走動的人,怎麼連那五月花也沒聽説過呀,這可倒是新鮮。”

    金小山一咬牙,道:

    “新鮮不新鮮,難免手下見真章,二位何不省省口,專心一致的動手吧!”

    爛眼宏色怒道:

    “你跑不了的,不過我問你小子,可是從墨雲谷過來的吧?”

    金小山一怔,旋即呵呵一笑,道:

    “別提什麼墨雲谷,先説説這五月花莊是什麼地方,那兒都是些什麼樣的牛鬼蛇神。”

    爛眼宏色未開口,苗菁菁早尖聲道:

    “小鱉娃,順手你往屋外看,八里地有個桃花坳,五月花莊就在那兒,莊主姓關名浩,江湖上的小角色,自然是少見識淺的未曾見過了。”

    聳肩一笑,金小山道:

    “我道是什麼樣的啃天吃地大人物呢,卻原來是那惡名遠播,臭名在外的‘人面狼’關浩呀!”

    爛眼的關宏色一愣,怒道:

    “我爹最忌諱別人叫他‘人面狼’,你小子真該死!”

    苗菁菁也尖聲罵道:

    “好個大膽潑皮,你今得罪關少爺,也就是得罪五月花莊的關二大爺,當然連墨雲谷你也得罪了,小子,你等着挨宰吧!”

    爛眼一眯,關宏色道:

    “菁菁,等收拾了這小子以後,我們也該回莊去了,已經快半月未回去了吧!”

    苗菁菁點頭道:

    “你還等什麼呢,要動手那就快呀!”

    “噝”的一聲,關宏色腰間抽出一塊粉白絲帕,就在右手薄鋼刀掄動中,緩緩自桌子另一面向金小山逼去。

    金小山絕想不到關宏色手中那塊絲帕的用途,還以為是要用來拭擦鋼刀呢。

    不料身後的錢鳳早尖聲大叫道:

    “小山哥,小心他手中絲帕呀!有毒!”

    金小山一聽,自然的先憋住一口氣,“嗖”的一聲他抽出“閻王梭”來,剎時間一屋子極光刺目,而使得關宏色與苗菁菁二人一驚又喜的彼此對望一眼。

    苗菁菁早叫道:

    “好啊,二大爺一再提起的‘閻王梭’,竟然會在這兒出現了呢!”

    關宏色也厲喝道:

    “小子,你究竟是誰,我爹説用這‘閻王梭’的人是姓水的老頭子,怎麼會是你?那姓水的老頭兒可是已經死了嗎?”

    冷冷一哼,金小山道:

    “姓關的,你有必要知道嗎?對於你這種既將死的人,世上再多輪轉,已全不值一提,你又何必多此一問。”

    望着金小山右掌上託着的“閻王梭”急速的旋動,苗菁菁突然移身關宏色身後低聲道:

    “宏色,必需一擊而中,否則你我皆難逃一死!”

    關宏色點點頭,已開始向金小山立身之處游去。

    金小山以眼的餘光看着面前地上火盆,他在冷笑中,不斷的琢磨,敢情好,姓關的手中絲帕,只怕見不得炭火一燒吧!

    他心念及此,正見關宏色鋼刀在前,絲帕在後,騰身而起的向他撲殺過來,就在他那狂嘯的勁氣呼旋中,刃鋒“噝噝”,挾着劈山砍嶽之力,迎頭劈來。

    身形倏然向左又閃向右,一片刃芒下,突然一團如爆裂開來的火山一般,直往空中下擊的關宏色灑去——

    是的,金小山的“閻王梭”並未出手,他只是扭動身形中,右腳一躍而撩起那隻大銅火盆來,那麼一堆焰炭火,直往關宏色的全身罩去。

    關宏色一驚之下,破口大罵着,圈刀旋於前面,擋去大部分的炭火,但仍有幾塊上身,左手絲帕閃避中,也被燒着,卻被他忍痛先在身上一陣揉搓,把火揉熄。

    倒回原地,關宏色戟指金小山破口就罵,道:

    “你孃的老皮,今天老子要是放你走,就不叫關宏色。”

    金小山冷冷一笑,道:

    “你最好是這樣,因為你心中十分明白,我絕對不會就此不顧而去的,多少得拎些零碎,當然,那是指二位身上的皮肉。”

    一旁的苗菁菁嘻嘻尖笑,道:

    “光景是你很為這女子擔心,敢情你們早就認識了吧,剛才她好像還叫你什麼山的來着。”

    金小山咬咬牙道:

    “不錯,我們是老鄰居,不過今日這檔子事,就算她不認識我金小山,我姓金的也管定了。”

    苗菁菁在俏目轉動,身子也慢慢向錢鳳移動着——

    就在她的眼神閃動中,關宏色大喝一聲,騰身舉刀再次劈向卓立當地的金小山。

    另一面,幾乎是二人彼此心照不宣的苗菁菁躍起身形,舞動雙刀撲向牆角哆嗦的錢風。

    “閻王梭”奔騰流逝在空間,空中卻發出二聲為一聲的“嘭”!

    半空中,關宏色的左掌似已洞穿,鮮血就在他落地的剎那間,被他漫無目的向四下亂甩,口中厲裂的狂叫着!

    那撲向錢鳳的苗菁菁,她絕想不到“閻王梭”會在擊中關宏色之後,更神速無比的擊中她的肩頭,差一寸未擊中她的粉頭。

    一聲狂叫,苗菁菁連多想一下都沒有,回身穿窗而去,她不得不逃,因為關宏色比她更快的人已落在破窗外了。

    金小山冷森的喝道:

    “你們逃得掉麼?”

    就在這話聲中,金小山有如幽靈飄空般已到了破窗口,那光景活脱似出柵猛虎!

    錢鳳一聲驚叫,而使得大半身已在窗外的金小山,生生剎住欲飛撲而去的身子。

    金小山絕對能追上關宏色與苗菁菁二人,當年北斗峯下跟着水大叔學藝,水大叔的話他可沒有忘記,練腿勁,學輕功可不是為了要逃命,因為手持“閻王梭”的人是不着興撒腿逃命,除此,當然就是追趕敵人。

    如今金小山還要追上呢,錢鳳這麼一叫,他只得停下身子來。

    錢鳳靦腆的望了一下緩緩回頭的金小山,道:

    “小山哥!”

    金小山收起“閻王梭”,輕聲一笑,以安慰的語氣道:

    “阿鳳,你怎的落在這姓關的手裏了呢?”

    錢鳳嘟着小嘴,道:

    “還不都是為了你!”

    金小山一怔,道:

    “為我?”

    錢鳳這才直起身子,走到桌前,提起個小包袱,道:

    “你走了,一走就是大半個月不見你回老金礦村,人家不放心你同水大叔二人,這才一路找上墨雲谷的呀!”

    金小山搖頭一嘆,道:

    “要找也叫小五子來找,你一個女孩子姑娘家,怎好在這大荒山裏亂跑的,不説遇上土匪,就算野狼也會把你吃掉的。”

    錢鳳道:

    “土匪沒遇到,倒是遇上了狼。”

    金小山未會過意來,忙問:

    “你還遇上野狼?”

    錢鳳苦笑,道:

    “我遇上這頭色狼了!”

    金小山一笑,走出屋外望望,見關宏色二人已逃的無影無蹤,這才又走回屋子裏,道:

    “這屋子還真不賴,你我且在此地弄頓吃的,然後我再送你回家去。”

    錢鳳已恢復過來,忙着叨拾些吃的,又在屋中升起火來,二人就坐在銅火盆邊吃着——

    錢鳳不時的紅着面孔看金小山一眼,半晌,她放下手中小酒碗,道:

    “小山哥,你這是要去哪兒?”

    金小山道:

    “大叔要我去先把水二兄弟接回墨雲谷來的。”

    錢鳳一高興,笑道:

    “墨雲谷已經沒事了,那個二孃呢?”

    金小山道:

    “眼前是沒事了,但那個陰謀我大叔的正主兒,卻正是剛才逃走的那個關宏色老爹,如果不是你叫住我,我還打算追上五月花莊去呢!”

    錢鳳一聽,忙道:

    “找上五月花莊,應該多去些有本事的,你一個人人單影孤的隻身前去,萬一危險怎麼辦?”

    金小山冷笑道:

    “普天之下,誰會是‘閻王梭’的對手?阿鳳你還沒見過我一舉手之間,身子四周倒下一地人,不信你等着瞧。”

    錢鳳道:

    “別説的這般嚇人,快吃完了我們走吧。”

    金小山喝着老黃酒,邊笑道:

    “也真虧得姓關的小子,他會帶着個女的在此在享受,誰也想不到。”

    他一頓又道:

    “倒是你該説説看,你是怎麼會被他們抓住的,多久了?”

    錢鳳有些想哭的道:

    “昨晚上我連着走了一天的山路,再向人打聽墨雲谷方向所在,可是就是沒有碰見一個人,不過我知道這地方是屬於熊耳伏牛嶺三大山系交會處,荒山絕嶺,加以天又在漫漫下大雪,我正急呢,突然發現了這處小瓦屋,當時我真的好高興……”

    ◎◎◎

    冰天雪地的光滑山道上,怪石嶙峋,修竹參差,這時候風號雪舞,令人雙目迷離。

    背得動小包袱的錢鳳,正感覺有些走失方向,今夜只怕要糟,怒號的西北風中,卻發現遠處山坳裏有着星星般的燈亮,在這冰天雪地的荒山中,突然出現明燈,這對錢鳳而言,可真夠興奮的。

    輕輕的登上台階,錢鳳伸手拍門。

    “呀然”間,兩扇厚實的大門打開來。

    “喲,是個姑娘家呀,這大雪的天往哪兒去呀,快進來暖暖身子,可別凍壞了。”

    錢鳳但覺屋裏同外面是兩個世界,外面是一片冷酷,屋裏可熱的舒坦,要不這開門的女子臉蛋都是熱呼呼的發着紅色。

    “我叫錢鳳,是路過這兒的,想在這兒借一宿。”

    不料另一間房中門簾掀起處,早哈哈笑着走出個細高爛眼的男子來,邊説道:

    “沒問題,我這‘香墅’有的是大牀,足夠你睡的。”

    錢鳳見這人不過二十三四歲,一副膏樑子弟,養尊處優模樣,只是他那雙目卻是四邊潰爛,不時會流着眼淚。

    雖是如此,但那女的對之十分順從體貼,見這爛眼年青人出來,早雙手一伸拖住男的一臂,道:

    “快來見過關公子。”

    不料這爛眼年青人伸手就向錢鳳拉,笑得十分怕人的道:

    “快坐下來吃杯酒,暖暖身子。”

    錢鳳見這屋子裏鋪張揚厲,槳酒霍肉,佈置的金碧輝煌,已知是有錢人家子弟的外室小屋,藏嬌之所,想不到竟是與錢鳳家北山凹的關家是本家。

    這時既然外面天已黑,她也有些睏乏飢餓,這才接受他們一頓吃的,不料一陣之後,姓關的竟人面獸心的露出本來面目,一心要錢鳳與他們同牀,錢鳳死不答應……

    説到這裏,錢鳳見金小山緊張的望着自己,心中怦然一跳,忙又低聲接道:

    “姓關的二人真不要臉,他們見我不依,就把我捆在椅子上,兩人就在牀上……”

    金小山咬着牙,道:

    “畜牲!”

    錢鳳道:

    “我就是閉着眼睛,直到他們不知何時睡着,直到天快亮,我正在想法逃走的,不料姓關的又醒了,他這時本要向我用強,因為他忽然拿出一個手帕在我面上一撫,我立刻就昏了過去,心中直想,這次直怕難逃大劫了,不料那女的也醒來了,她勸男的要以柔和手段來取得我心,是她用雪把我冰醒過來的,姓關的就用女的方法,要我看看他們,天可憐見,想不到你……小山哥……”

    錢鳳在流淚,委屈的人全是這個樣子,因為當她的委屈一吐為快給心上人以後,跟着來的就是一陣哭泣!

    ◎◎◎

    這裏沒有坐騎,錢鳳只得騎在金小山棗紅大馬上,但她卻一直叫怕怕,因為錢鳳根本沒騎過大馬,她甚至連小叫驢也未曾騎過。

    “小山哥,你也騎上來嘛!”

    金小山抬頭望,邊笑道:

    “我的腳程快,你一人騎在上面舒坦。”

    錢鳳道:

    “我怕呀!”

    金小山一笑,道:

    “你一路找上墨雲谷,我才替你擔心呢,這時候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錢鳳無奈的道:

    “我沒有騎過性口,怕跌下去呀!”

    金小山一聽,笑道:

    “總不能我騎馬你走路吧!”

    錢鳳抿嘴一笑,赧然的道:

    “你抱着我騎嘛!”

    金小山搖搖頭,道:

    “萬一碰見你爹,我怎麼辦?”

    錢鳳道:

    “碰見我爹?天下會有這般的巧事?”

    金小山道:

    “怎麼不會,我不是巧極的碰見你了。”

    錢鳳漸漸有些急了,才一歪身道:

    “既然你怕遇上我爹,我也不騎了,我們一齊走路吧!”

    沒等錢鳳從馬背上滑下來,金小山擰腰上躍,人已跨坐在馬背上,他左手一摟錢鳳,笑在錢鳳耳邊道:

    “你不會從馬上摔下去的。”

    錢鳳身子往後一貼,猶似靠在一張虎皮椅子裏似的,她漸漸的閉上眼睛,囈語着:

    “昨晚我驚嚇了一夜,這時候正該睡一覺的,小山哥,辛苦你了。”

    緩緩的抖着繮繩,棗紅馬似善體人意的盡走些平坦地,連馬屁股也儘量的扭動得小些……

    金小山笑道:

    “阿鳳啊,你只管睡吧,小山哥這就送你回家去了。”

    錢鳳是睡了,但她還是發着囈語:

    “小山哥,你們回到墨雲谷以後,還去老金礦村看阿鳳嗎?”

    金小山道:

    “當然會去看你呀!”

    錢鳳又道:

    “水大叔不給你對房媳婦?”

    “討什麼媳婦?我有啦!”

    錢鳳突然仰身偏頭望向金小山,道:

    “小山哥,你説什麼?”

    金小山道:

    “我説我已經有媳婦了呀!”

    錢鳳吃驚的道:

    “你已經有了媳婦了?她可長的比我好看?……唉,一定比我好看……”

    金小山道:

    “我有媳婦,也有兒子,這些你不早就知道的嘛!”

    錢鳳一聽,立刻轉憂為喜的道:

    “你好壞呀,你騙我!”

    金小山道:

    “自從殺了‘坐山虎’張耀,我金小山尚未去小小墳前一祭呢,還有我那可憐的兒子……”

    錢鳳一嘆,道:

    “是我不好,勾起你的辛酸往事了?”

    金小山也嘆,道:

    “轉眼又是一年了,時間總是會把事情沖淡的,不論是什麼事情。”

    錢鳳當即安慰的道:

    “人總是要活下去的,與其活在痛苦中,何如拋開煩惱優戚,再接受新的生活,這對死去的無損,對活着的有益,小山哥,你説呢?”

    話聲中,錢鳳的身子更向金小山懷中緊蹭着……

    金小山喟然一嘆,道:

    “阿鳳,我不正在試圖接受新的生活嗎?”

    於是,二人摟得更緊了!

    金小山的那件大氅原是水行雲給他的,這時候可真管用,只一兜,兩個人全被兜在大氅裏。

    外面的雪在下,但卻只一落在二人身上,立被抖落下去,因為大氅在抖動不已……

    棗紅馬走的更有力了!

    ◎◎◎

    漫天風雪走的慢,尤其是行馳在荒山道上,在那積雪盈尺的山洞,轉眼天就黑了。

    “不遠處有間山神廟,晚上可以在那兒歇一宿的。”

    金小山道:

    “你也在那兒住過?”

    錢鳳搖頭道:

    “沒有,我是打那兒經過的,因為過了山神廟,二十幾裏處會有個小村子,第一晚我是住在那個村子的。”

    二人正説着,只見四棵虯髯老松下面果然有一間山神廟,金小山見這山神廟同過去所住過的山神廟一樣的沒有前面一堵牆,甚至連個廟門也沒有。

    棗紅馬牽在樹下面,毛毯披在馬背上,金小山不忘從布袋裏取出一把黃豆餵馬,然後四處折了許多樹枝枯木,堆在山神廟中,利時把火升了起來。

    最高興的還是錢鳳,忙着把金小山帶的乾糧烤熱,二人分吃着,她就偎在金小山的身旁,而令金小山一身火辣辣的心口怦怦響!

    錢鳳並未吃多少,突然仰起臉來望着金小山——

    獅目着實倦怠,隆鼻有清水在滴,短粗的鬍子黑呼呼的顯出一身活力模樣,錢鳳不由以袖拭去金小山的鼻水,笑道:

    “小山哥,你受涼了呢!”

    金小山低頭一笑,道:

    “我倒不覺得,倒是……”

    錢鳳睜着一雙美目道:

    “你説呀!”

    金小山半晌,才期期艾艾的道:

    “阿鳳,自從上回你同我一齊上關家莊以後,我就已經知道你的心意了,只是那時候我金小山是個落難漢,我就算心裏知道,也不敢有所奢望的表示出來,你沒聽人家説嗎,有錢的大爺中間坐,落魄鳳凰不如雞,那時候我怎敢有所表示呢!”

    錢鳳一笑,輕柔的撫摸着金小山的下巴鬍子,道:

    “現在,你的大仇已報,墨雲谷也替水大叔奪回來了,那我們的事……”

    金小山搖搖頭,道:

    “我的大仇是報了,但墨雲谷的事還才開端呢,預期總會有幾場大戰吧!”

    錢鳳一驚,道:

    “當真嗎?同誰打?”

    金小山冷冷一笑,道:

    “約摸着該是姓關的吧。”

    金小山未把詳情對錢鳳説,因為他還真怕錢鳳為他擔心事。

    兩個人擠蹭在火堆旁,半晌,錢鳳問道:

    “我可不可以跟小山哥一起回墨雲谷呢?”

    金小山道:

    “那得等墨雲谷天下太平了才行。”

    錢鳳又道:

    “墨雲谷天下太平了,你會不會又把老金礦村的錢鳳給忘的一乾二淨呀?”

    用力一摟懷中錢鳳,金小山道:

    “怎麼會呢,到時候我一定一馬趕到老金礦村,如果你爹反對,我不定還會用強呢!哈……”

    金小山只哈哈了一半,嘴巴已經笑不出來了,因為錢鳳嬌臉一仰,鼻子嘴巴的全堵住了金小山的那張啃吃四方的四方大嘴,而令金小山“嗚嗚”一陣後,也就順乎自然的啃咬起來……

    於是,山神廟供桌上的二郎神似乎也笑了……

    ◎◎◎

    時光的溜走永遠是一項不變的定律,但在人們的感覺上卻有其一定的分野。

    現在,這種分野在荒山裏的山神廟中證實了,時光的流逝,宛如有個無情巨人在它的後面加速度推動似的,錢鳳只覺才合上眼,天就亮了。

    金小山望望外面,低聲對偎靠在自己懷裏的錢鳳,道:

    “阿鳳,起來吧,我們也該早些上路了。”

    錢鳳根本不把頭抬起來,只是目挑心招的稍稍移動身子,輕聲道:

    “外面天還未亮呢,那是白雪映的呀,再睡一回嘛!”

    金小山望望外面,又低聲道:

    “大雪似乎要停了呢,早些上路吧!”

    從大氅裏伸了個賴腰,錢鳳一把摟住金小山脖子,淺淺一笑,道:

    “小山哥,這輩子我跟定你了。”

    金小山呵呵一笑,道:

    “供桌上坐的可是二郎神,你這話不會是誑我吧?”

    錢鳳把臉貼在金小山的短胡茬子大嘴巴上,道:

    “三生石上舊精魂,賞月吟風不要論,慚愧情人還相訪,此身雖異性長存,如今你我心心相印,山神爺前算得是山盟海誓吧,小山哥!”

    金小山一笑,道:

    “原來你還會説詩詞呀,真叫人不敢相信。”

    錢鳳道:

    “娘死的早,是爹教我的,學的也不多。”

    天終於大亮了。

    金小山忙着把棗紅馬上鞍牽到廟旁,先把東西捆好,把錢鳳又扶上馬背,自已也躍上馬背,一馬雙鞍的往老金礦村馳去。

    天氣快要放晴,今年第一場大雪終於過去了,因為金小山二人馳出不過十幾裏地,天空已不再飄雪,甚至冷冽的西北風也小多了。

    馬背上,錢鳳看來相當滿足,她面露微笑,不時的還會以變換姿勢而緊緊的拖抱住金小山的蜂腰。

    由於馬跑的快,過了不久,他們已遠遠的看到了老金礦村的那片矮屋子。

    馬上的錢鳳不由得歡叫道:

    “爹看到你把我送回來,不知有多高興呢!”

    錢鳳一句話提醒金小山,不由得令他一愣,忙翻身下馬,走在前面牽着繮繩。

    要知金小山心中十分明白,這時候他可並未同錢鳳有什麼婚約之類的,要是仍在馬上摟着阿鳳進入老金礦村去,自己倒沒什麼,錢鳳就得受到非議。

    姑娘的名節事大,別惹上閒言一堆,不定錢掌櫃真的會指着自己鼻子罵活人呢!

    錢鳳見金小山在馬下走,知道是為自己好,淺淺一笑,道:

    “小山哥!”

    金小山回頭一笑,道:

    “阿鳳,你就別再説什麼了,如今你的心我金小山全明白了,你放心,只等着墨雲谷的事情一了,我會請我大叔向你爹提親的。”

    錢鳳點頭,道:

    “小山哥,我爹一定會答應的。”

    雪地裏,突然飛過一羣黃嘴黑毛的烏鴉,呱呱叫着飛過二人的頭上,直往老金礦村飛去。

    不旋踵間,早見老金礦村的村頭上,一個老人拄着一根竹杖往村中走去,聽得身後的馬蹄聲,回頭見是金小山與錢風二人,不由得停下腳步來,點頭道:

    “也許老金礦村的人又有救了吧!”

    金小山一怔,他聽的清楚,心想,難道這村子裏又鬧土匪不成?

    兩千兩銀子趕辦糧食,今年老金礦村應該過的是太平年呀!

    牽着馬,匆匆到了錢家飯鋪外面,小五子早從店裏跳出來,看到二人,忘了拉馬,人就叫着往店裏跑:

    “回來了,回來了,掌櫃的……”

    錢掌櫃似在發愁呢,聞言怒道:

    “誰回來了,你倒是説清楚呀!”

    小五子指着門外,道:

    “小姐回來了,還有……”

    錢掌櫃一喜,早跑向門口,正遇見女兒往店中走來,不由得一陣埋怨的道:

    “孩子呀,你究竟到什麼地方去了,也不同爹説一聲,還有你……”

    錢掌櫃愣住了,因為他這時又發現了金小山,金小山正提着被包走進店來。

    “你……你怎麼會同阿鳳一起回來的?”

    金小山忙笑道:

    “山裏遇上的,順便我就把她送回來了。”

    錢掌櫃又道:

    “你們什麼時候遇上的?”

    金小山忙又應道:

    “昨日遇到的,那時候……”

    金小山未再説下去,因為關宏色擺設的那種場面,這時侯如何説得出口。

    回頭望望錢鳳,不知什麼時候她已走入內室去了。

    小五子拴好馬走進來,笑問金小山道:

    “餓了吧,我叫灶上弄吃的去。”

    金小山笑笑,拉過一張凳子坐下來,間錢掌櫃,道:

    “我那位水二兄弟呢?這回來是專門接他回墨雲谷去的。”

    錢掌櫃點頭道:

    “你來了,我就知道是為了接水二兄弟回去的,不過你能不能告訴我,墨雲谷那面的事情如何了,水老哥已把事情擺平了?”

    金小山搖搖頭,道:

    “全是我無能,那晚沒有把水大叔的事情辦得圓滿,看來還是免不了一場大廝殺的。”

    錢掌櫃道:

    “你是説坑害你大叔的惡徒逃了?”

    點點頭,金小山道:

    “不錯,是被他們逃了。”

    深長的一聲嘆息,錢掌櫃道:

    “既然是這樣,金兄弟呀,你就早些領着水二兄弟回墨雲谷吧,你水大叔需要你幫他呢!”

    金小山似乎聽出錢掌櫃話中含有太多無奈,但他卻並不多想。

    就在這時候,水二已拄着枴杖向他走來:

    “小山哥,你來接我嗎?”

    金小山忙起身迎上去,他雙手扶住水二,道:

    “兄弟,今晚在此歇一宿,明日一早咱們上路回墨雲谷去,你也好久未回去了吧!”

    水二忙問道:

    “二孃呢?”

    “受了傷,被她逃了。”

    水二精神一振,道:

    “是我爹打傷她的?”

    搖搖頭,金小山道:

    “不,是我。”

    水二一嘆,道:

    “這麼説來,我爹還是怕她三分嘛!”

    金小山拍着水二肩頭,道:

    “不,你錯了,兄弟,大叔不是怕她,他是不屑於見她,因為她的行為使她喪失了做人的尊嚴,兄弟啊,你知道那種人是既失大節又愧良心,簡直的成了可憐蟲了。”

    水二道:

    “可是我爹他——”

    這時早見錢鳳端出幾道她親手叨拾的菜餚,金小山一見,不由得笑道:

    “我也餓了,我們邊吃邊聊吧!”

    坐在一旁的錢掌櫃,卻是一直長吁短嘆,而令金小山不只一次的想問,但他卻以為錢掌櫃在嘆他女兒同自己相處一起犯了疑心病呢,所以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

    不料站在一邊的小五子,早低頭對金小山道:

    “小山哥,有件事情我不説你一定不知道的。”

    金小山獅目一眯,笑道:

    “小五子,你盡説些大實話,你有事不説明,我自然是不知道了。”

    小五子看看錢鳳與錢掌櫃,見二人低着頭,這才一咬牙,緩緩的道:

    “來年開春,老金礦村的人全得遷走了。”

    金小山一聽,驚訝的道:

    “為什麼?”

    小五子道:

    “地方是姓關的,他們來通知我們,過了這個冬,老金礦村的人全得搬走,到時候他們就來燒屋子呢。”

    金小山望望錢鳳,道:

    “我明白了,你找上墨雲谷去,一定就是對我説這件事情吧?”

    錢鳳點點頭,道:

    “我在想,只有你才能救我們呀!”

    金小山一咬牙,道:

    “姓關的是什麼東西,墨雲谷正要找上他們關家大門,孃的,好戲還在後頭呢,他們竟先向你們使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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