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半夜至凌晨
景:夜總會、秀孃家、車裏
人:王山、郭秀娘、老唐、黑虎、酒保阿廣、舞客、樂隊、歌女、洋水兵(王山從賭場下夜總會)
(郭秀娘在唱歌,歌聲幽怨,有十里洋場風味,也有一種悲涼風味)
(郭秀娘唱歌神容,冷豔堅清)
(王山靜靜的一個人喝酒,抽煙)
(郭一歌唱完,下來坐在王山身邊,喝他喝着的酒,抽他抽過的煙)
郭秀娘:(噴煙)剛才你沒有拍掌。
王山:我沒有。
郭秀娘:為什麼?
王山:今晚你根本不用心唱。
郭秀娘:你對我説一次假話好不好?譬如説,你對我,是真的,好不好?
王山:我對你的友情,是真的。
郭秀娘:(諷笑)友情?
王山:(伸手摟她的肩)秀娘。(忽覺得應保持距離,手又縮回)告訴我,今晚為什麼沒心情唱歌。
郭秀娘:(冷靜地)我找到殺父仇人了。
王山:哦?
郭秀娘:(幽幽地)昨晚,有個有權有勢的人約我去宵夜,忽遭人襲擊,他的手下,把來人都幹掉了,他向一個重傷垂死的人下殺手,一連開了三槍,射在同一傷口上。(微激動)就是他了。
(王山温柔地望着她,並不答腔)
郭秀娘:你不問我他是誰?
王山:我該聽的,你會説的。
郭秀娘:(激動地)不,我不該説的,我不會説的。你們,天天這樣殺人,每個人有兒女,有父母,有親人,我是其中一個,你,小飛,這樣殺下去,總有一天,也會有人找你報仇的……(掩面)我不想報仇。(慢慢恢復)我也不想任何人為我報仇,更不想小飛去報仇。
(王山靜靜地望着郭秀娘,飲酒)
郭秀娘:(恢復平靜)你不要告訴小飛知道。
王山:你放心。(掏出懷錶,凝視,一口乾盡了杯中酒)
郭秀娘:又在想她了?
(王山不應她)
郭秀娘:(嘆了一口氣)做她真幸福。(酒杯的汽泡在消散中)
(一個洋人喝醉了用煙蒂灼汽球)
(波,汽球破裂)
(郭一口也幹了酒)
王山:(目光稍為閃動,放回懷錶)你知道嗎?上海出名難纏的楊月波、甚至土肥原,對你都異常傾心,(安慰地)秀娘,聽我説,找到好門户,也該有個歸宿了。
郭秀娘:我找到了。但又有什麼用?
王山:(沉默)
郭秀娘:──怎麼?不出聲了?我注重的是誰,你心裏明白。這兒,從一樓到八樓都是高尚的,只有這裏是墮落的、往下沉的。
王山:秀娘,你不高興,可以不做……
郭秀娘:王大哥,你告訴我,你也厭倦了火拼血洗勾心鬥角的江湖歲月,可是,你也不是一樣呆在青坊裏做老大?一入江湖,就一輩子都是江湖人。除非……(眼中閃爍着熾熱的光芒)我們互相依傍着,一起出去──(忽乒乓一聲,酒保阿廣被洋人撞掉了捧着的盤子)
(洋水兵怒罵,揮拳揍他)
(阿廣巍巍顫顫,被人拳打腳踢,狀甚可憐)
(王山起身,過去,用英文應付着,扶走阿廣)
(一洋水兵拉脱王山之懷錶)
(王山俯身拾護,怕給人踩着)
(洋水兵們訕笑)
(王山驀起,一拳揮擊,洋水兵倒下)
(另二名洋水兵猝襲,王山只用了一拳三腳,就把兩人打倒。)
(其他洋人被嚇呆住,不敢妄動)
王山:(氣稍平)黑虎。
(黑虎在旁應)
王山:用車子載他們回船,給些湯藥費他們。
黑虎:是。
(王山小心翼翼,檢查袋子裏的懷錶有無破損,見阿廣還在那兒十分難過,過去扶攬他的肩)
王山:阿廣,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
(阿廣仍在難過)
王山:你不是在二爺手下做事嗎,怎會來了這裏?
阿廣:二爺嫌我笨手笨腳,把我辭了。
王山:(安慰地)放心,這兒不會辭你的,不如到我身邊來做事吧。
阿廣:不過,我的手抖,而且,我……恐怕幫不上您什麼忙……
王山:那有什麼!你負責的是內裏的工作,不要你動刀動槍的。
(阿廣默然)
(王山向旁的老唐)
王山:替廣叔安排一個好的位置。
老唐:(不大願意)這人……
王山:去。
老唐:是。
(王山回到郭秀娘座椅那兒)
(一面走着一面還看着懷錶,發現郭已喝得很醉)
王山:秀娘。
郭秀娘:我不擔心,我一點都不擔心的。呢。你……一定打贏的……(痴笑)你……為懷錶而打,哪會贏不了?我真希望做你的……做你的……表……
王山:我送你回去。
(王山扶秀娘出夜總會,駕房車回去)
(郭坐王身邊,仍喃喃自語)
秀娘:別人催我,要我嫁,我都沒有答應……王大哥,你要我等、等到什麼時候……
(秀娘用手撫王山的臉)
(王山仍鎮定地駕着車,在秀娘額上親了一親)
王山:(柔聲)秀娘。
(秀娘緊擁住王山,怕失掉他)
(王山停車,扶秀娘上樓)
(開門開燈,王山讓郭睡沙發上)
(郭之腿露出一截,粉雕玉琢)
王山:(用熱巾敷其額)秀娘,你一向是很堅強的……
秀娘:(哭泣,輕捶王山胸膛)我怕,我怕,這些日子裏,我怕……我也是人,我是女人,我再等下去……我覺得我在人海里自生自滅,很孤寂……我最怕就是……(聲音微弱下去)王山,(嫵媚地)你來……
(秀娘枕在扶椅上,秀髮散披在椅靠,露出玉頸,衣襟微敞,很是美豔誘人)
(王山在她玉頸輕吻了一吻,用手撫她的額)
王山:(輕柔地)不要怕,不要多想,安靜的睡……(看着她,眼睛再移上壁鐘……,壁鐘已近凌晨三時四十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