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雲淡,秋風送爽。雨過天晴之後,湛湛藍天如洗,紅日西斜,山風拂去了殘存的暑氣。
白馬山並不算高,卻巍峨秀麗,遠遠看去,疊翠流碧。花滿樓坐在山腰裡一株古松下的巨石上,兩眼痴痴地望著山下已近個許時辰;鄭化成見他走神,也不來打擾,跌坐在不遠處的草坪上,默默習練花滿樓口授他的內功心法。
離開牡丹宮已半個多月了,但那時的情景仍歷歷在目:“牡丹宮”在江湖上一筆勾銷了——昔日氣勢宏偉的牡丹宮已成了一片瓦礫。
牡丹宮弟子除死傷逃亡者外均被紅衣幫俘去……
紅衣幫徒確也詭秘,摧毀牡丹宮後即刻化整為零,就象肆虐了一番人間萬物後的狂風暴雨一樣,倏忽間便失去了蹤跡。於是,花滿樓才得以從容地埋葬李桂英母女。
李桂英是自戕在花滿樓身邊的。她被楊玉華一劍刺傷右肺,雖經花滿樓精心照料、救治,卻怎奈萬念俱灰、心力焦悴,已雷同廢人,武林中人到此境界確實生不如死,更何況,她一家人都已經命喪黃泉——
她真切地知道花滿樓會替自己報仇!
就在李桂英自戕之前,花滿樓驚異從她口裡知道了自己不是花嘯天的親生兒子!母親在被迫嫁進牡丹宮以前就已經懷了花滿樓!他的親生父親竟是當時教授他習文的西席教師邱兆楠!母親並沒死,而是和他的生身之父隱居在腳下的這座白馬山莊裡!……
花滿樓完全相信了她的話,儘管並不情願。
母親嫁進牡丹宮後和李桂英漸漸結為閨房知己,李桂英是唯一可能知道這種深閨隱私的人選;更何況,李桂英亦絕無憑白杜撰這些往事的必要。
師父早已答應告訴自己母親的下落,但,直到他圓寂,事情仍存在他的肚子裡:所謂難言之隱也正是因為……
這件事在花滿樓的腦海裡激起了萬丈波瀾,世界上只有母子的感情最純樸、最真實,是任何其他感情所不能取代的。
一個人在某些時候、某種事情上或許可以懷疑自己的父親;但是,無論在任何情況下,絕沒有人懷疑自己的母親。母愛是博大的,摻雜不進任何其他成份。
花滿樓乍聽到這件事,恰如晴天陡聞霹靂,他目瞪口呆了一瞬,眼睛即刻就模糊了,淚水不由自主地流落下來,他也忘了去揩……
無論如何,母親並沒有錯,一個弱女子根本沒有能力掌握自己的命運,她只能任由命運的擺佈,命運把她逼上了那條路,她又有什麼辦法?
唯一擺脫的辦法是自戕,而自戕絕不是強者所推崇的。
“難道父親……”花滿樓心想:“哦,他、他是我的父親!……
即使我還不知道這些,而當年在牡丹宮裡,他(邱兆楠)對我的關懷不也比他(花嘯天——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才好)多得多嗎?
他沒有錯,他和母親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以至於……他有什麼錯呢?譬如說,我和盛素娥,一旦……
可是,我終究姓花……”
離開曹州後,他幾經斟酌,終於踏上了奔赴白馬山莊之路;儘管在此之前,他雖然猶豫未決,而腳底下躑躅著的卻已是這條路——他要見到母親!
如今,白馬山莊已在腳下,他卻坐在這兒遲疑著。
“花大俠,咱們該走了。”鄭化成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輕輕道——
鄭化成確乎善解人意,雖然花滿樓一路行來從沒有說過什麼,但,他彷彿已經揣摩出了對方的心思。
“是啊,該走了……”花滿樓心裡這麼想著,緩緩站了起來。
白馬山莊並不很大,卻清幽脫俗:莊外栽著許多高大的喬木,楊柳松柏,綠樹成蔭;莊內只有一條整潔的街道,兩旁的房屋雖然簡樸,卻同樣的整潔。
男子漢或許都下地去了,莊裡只偶爾見一兩個婦孺老人,是一張張淳善的面孔。
臨近莊心可見一道圍牆,牆裡面的房屋較之外面稍顯高大,院門外有三級石階——是一副大戶人家氣派。
鄭化成見花滿樓在門前停下腳步,心思一轉,便前去叩門。“吱”的聲響,院門打開,走出一個老者。
那老者見花滿樓二人勁裝佩刀,似極害怕,戰兢兢地問道:“二位相公有事嗎?”
花滿樓接過話頭,抱拳一拱,道:“在下乃過路人,錯過了宿頭,欲在貴府叨擾一夜,尚望老丈方便。”
那老人是個閽者,把花、鄭二人上下打量兩眼,遲遲道:“出門人哪個是揹著房子走路的,這等事其實無妨,只是,敝主人不在家,小老兒更不敢做主,需桌明家總管爺知道。請二位相公稍候。”
花滿樓一怔,遲遲問:“你、你家夫人?……”
“夫人和老爺一起……”閽者遲疑了一下,道:“相公和我家夫人認識?……”
花滿樓遲疑著搖了搖頭。
那閽者淡淡一笑,遲疑了一下,輕輕把院門關了。
花瞞樓見他那副小心謹慎的樣子,心裡不禁一陣好笑。
須臾,那老者轉身回來,向花、鄭二人拱了拱手,道:“我家總管爺有請。”
花、鄭二人隨那老者轉過影壁,見院子寬敞,明三暗五,一排高大瓦房,兩側廂房數間,倒也齊整,中堂屋門前站了一位年逾四旬的漢子,中等身材,面目清癯,披一件鶴氅。
他滿臉堆笑,道:“今日陽光普照,果然有貴客臨門,白馬山莊實感幸甚。”
花滿樓緊行幾步,抱拳作揖,道:“管家請了,晚輩借宿來投,多有叨擾。”
客廳內,分賓主落坐,僕人沏了茶送來。
花滿樓呷了口茶,含笑問道,“敢問管家貴姓?”
“在下姓邱名成。”
那管家微微一笑,道:“二位貴客這是去哪兒?”
花滿樓信口道:“在下二人原欲去宜昌府,只因貪趕路程,不意錯過了宿頭,無奈來寶莊投宿。”
他頓了頓,問道:“請問貴莊莊主?……”
“貴客可認識我家莊主?”
“白馬俠隱在江湖武林中聲名赫赫,在下有幸為武林中人,實是聞名而已。”
“哦,原來如此。”
邱成淡淡一笑,道:“敝莊主應香溪‘陵峽隱士’屠一峰前輩之約去飲酒小聚,原說好是今天趕回來的,或許是昨日陰雨,在哪兒耽擱下了。料最遲到明日午時勢當歸來。”
花滿樓心中暗喜——
誠然,他絕不知道“陵峽隱士”屠一峰為何人,但聽自己的生身之父需明日才能歸來,正好有一夕之機斟酌見面後如何說話,心裡尤覺高興。
莊戶人家,非同城鎮客店相比——極其肅靜。
尤其那位邱管家又極好客,晚飯時竟送來兩壺酒、四盤菜,雖然酒是村繆。菜亦非佳餚,花滿樓卻吃得愜意。
鄭化成人稱“黑妖狐”,為人極其精明,第二壺酒剛剛喝了一口,便覺有些異味,登時發覺酒中有毒,然而,他終究還是晚了一瞬,就在他一驚而起的瞬間,話還沒有說出口,便覺頭重腳輕,“咕咚”跌倒在地上。
花瞞樓更甚他一籌——已先他一步昏倒……
翌晨,兩輛烏篷車駛出了白馬山莊。
駕車的馭手是兩個身材、相貌極其相象的高瘦漢子,他兩人雖然駕馭馬車得心應手,卻顯然不是泛泛車伕;因為,他們非但目光炯炯、顧盼生輝,而且,身旁裝著草料的麻袋下面都放著應手兵刃:前面的一個是根烏光鉛亮的鐵棒——哭喪棒;後面的那面鐵牌同樣的閃著烏光——索命牌!
他二人正是紅衣幫高手——西川江湖道上聲名赫赫的黑、白無常陳永良。陳少良兩兄弟。
車後面的兩匹高頭大馬上乘著一男一女。那男的是管家邱成。然而此刻,他卻沒有一絲管家的氣派,已全然象個奴僕,一副卑躬屈膝的樣子。
邱成在紅衣幫中的身份並不低,是位外堂香主,他號稱“鐵算子”,臨敵交手使一柄綱框、銅挺鐵算盤,在川西江湖道上名聲響亮。
無奈,他現在侍候的是紅衣幫禮堂的一位堂主——這位堂主是個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綠蜘蛛夏雲燕,一副趾高氣揚、頤指氣使的神態;此刻,她正得意地冷笑著,道:“邱香主,你總算長些見識了吧。當初,我說來白馬山莊走一道,咱那幾個頭兒卻前怕狼,後怕虎的,說什麼惟恐偷雞不著蝕把米。嘿嘿,如今怎樣?誠然,他白馬俠隱不在家,我亦不能把他怎麼樣,可是,我不但毀了他的窩——即使他明天回來,今天晚上白馬山莊的這把火……”
邱成陪笑道;“這還不算,夫人白揀的這四個雛兒,哪個都是上等貨色;尤其是那個花滿樓,在牡丹宮,他傷了右護法的老相好,等回到瀘山,非把他點天燈不可。”
“我帶他回去可不是要送給鬼見愁。”
夏雲燕淡淡一笑,道:“你當時也見著了,咱紅衣幫裡除了兩位長老和鬼見愁他們倆之外,其他的和他相比恐怕武功遠遜非止一籌;咱們臨出來的時候,幫主一再吩咐:紅衣幫正值用人之際,非到萬不得已,但凡武功高手都儘可能不殺,把他們帶回總舵去,軟硬兼施,總要他為幫主所用。”
邱成苦笑著搖了搖頭,道:“若說那個姓耿的,我敢說不費吹灰之力就讓他上道兒,可是這個花滿樓,卻沒那麼容易了,在牡丹宮裡,他舉手投足間就殺了楊玉華和孟燁,雖說是廝殺交手須心狠手辣,可他也未免忒過份了點兒,說實話,就是鬼見愁和笑面閻君,我也沒見他們這麼狠過……”
“你是說他或許和我們紅衣幫有什麼刻骨仇恨?”
邱成默默點了點頭。
“不,紅衣幫和他無干,只是,他顯然受了東霸天夫婦的恩惠,見他們一死、一傷才痛施殺手的。”
“而牡丹宮正是毀在咱們手裡,這道樑子恐怕……”
“你別忘了,天下無論什麼事都有個轉機,至於仇恨,便可能用一個‘情’字來化解。”
夏雲燕望著疑惑不解的邱成詭秘地笑了笑,又接著道:“撲天雕已經投靠咱們紅衣幫,毫無疑問,車裡的那個嬌娃便當是幫主手下的一員媚將;我已經給她安排好了,就在她臨進總舵之前便立勳功一件。”
“我還是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蠢材。你沒見嗎,我把他們一對少男少女放在一輛車裡,而且還給他們服了點兒‘酥骨斷魂散’,過一會兒,我再把他們弄醒了。嘿嘿,慘綠少年對懷春少女,還怕他們不纏在一塊兒。花滿樓是個重情義納年輕人,等他們一對推鴛鴦成了雙,難道還怕他不當撲天雕的乘龍快婿嗎?”
邱鹹恍然大悟,詭譎地笑了笑,道;“難怪夫人沒讓那姓耿的得手。”
“哼,他那種貨,便是翠霞在我也不給他用!”
夏雲燕陰邪地笑了笑,道:“時候差不多了,該讓他們倆……”她話音未落,身軀一擰,嗖地掠進篷車裡。
就在鄭化成打開第二瓶酒的瞬間,花滿樓偶然見窗外人影一閃即逝,雖然是白馬過隙,但他確已斷定其人是宮下莊招徠客店的那位老闆娘——綠蜘蛛夏雲燕!
僅此一眼,進入白馬山莊之後,因所見到的種種不近人情處而引起的狐疑都有了答案——
白馬山莊已經落在紅衣幫的手裡!
然而,自己的父母又到哪兒去了?
“聽曹國夫人說,我父母隱居白馬山莊多年,潛修武學,又得高人指點,如今已是江湖武林一個屈指可數的人物,斷然不會栽在紅衣幫的手裡;何況,紅衣幫剛剛離開曹州我便躡蹤跟下,他們沒有摧毀白馬山莊的時機。
然而,白馬山莊畢竟到了他們的手裡!
眼下這情勢只有一個解釋:我父母外出了,儘管他們去了哪兒仍不得而知。
“夏雲燕他們是由此路過,偶爾僥倖……
“既然如此,我亦不妨給他來個將計就計,由他們幫著混進紅衣幫總舵去!”
便在此刻,鄭化成發現了酒裡有毒,花滿樓幾乎一瞬也沒遲疑,便即倒在地上。
花滿樓原是偽裝中毒——且莫說他還沒飲下許多毒酒,即使飲了,他任督兩脈既通,又何愁不能輕易把毒排出體外?
然而,他既已偽裝中毒,便只有“昏迷”下去,任由對方安排;於是乎,當晨時夏雲燕往他嘴裡灌“酥骨斷魂散’時,他也只有捏著鼻子嚥下。
他萬萬沒有料到對方竟會把他和一個姑娘放在一輛篷車裡。
那姑娘仍在沉沉的昏迷中,嬌軀就倒在自己的身邊——那股溫馨的、脂粉和著異性胴體的氣味彷彿故意往他的鼻孔裡鑽。
初時,他只以為對方是招徠客店裡,自己懵懵懂懂中把她當成盛素娥而和她邀遊巫山的那位翠霞姑娘;當夜,由於鄭化成趕來,自己竟沒來得及……心裡就象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齊湧而至。
然而,及待仔細看時,才發覺此人實在比那位翠霞姑娘更加嬌好,尤其是……
他剛想到這兒,心裡的愧意不禁油然而生,就彷彿曾經被自己“傷害”過的便是眼前這位美好的姑娘。
他為那股愧意窘得幾乎無地自容,直覺得有些不知所措,儘管車板上鋪著厚厚的錦被,他卻如臥針氈。
幸好時間不大車就動了。
他失神地坐著,他的腦海裡一片茫然,心裡沒有一絲慾望,感覺到彷彿是一輛馬車在池頭頂上方“軲轆轆”地駛過。
車篷遮得很嚴,便是兩旁的小窗也放下了簾,陽光透過塵埃從車篷的縫隙裡照射進來,迅速地轉換著,波動著,顯得光怪陸離,又彷彿在形成一個又一個旋渦。
花滿樓只覺得自己好象是置身於巨大的夢境裡,種種幻覺恍若隔世。
他終於穩下心來,默默地運功調息,雖仍側臥著身體——他以為“昏迷”中的自己暫時還不宜移動身體——卻如老憎入定。
忽然,車子輕輕一顫,隨之幔簾掀起,夏雲燕溜了進來。
花滿樓連忙閉上了眼睛,他以為是其人要坐這輛車子,惟恐他發現什麼破綻,更加不敢移動。
豈知,那個夏雲燕竟即刻開始一層層地解脫開他和那個姑娘的衣服,隨後,把他們兩個已經半棵的身體移放在一起!
最要命的是,夏雲燕把兩個人的穴道解開以後——誠然,花滿樓的穴道根本沒被封住,但他已可以因之活動身子——竟津津有味地撫摸、揉搓他們身上那些性感的部位!!——
這瞬間,花滿樓恍惚意識到了夏雲燕的目的。
情勢已經相當明顯,如果想擺脫這種窘境,花滿樓就只有奮然而起,擊斃面前這個邪惡之徒——僅只當年因沈秀紅那件事,以及她殘害自己的母親,她已是死有餘辜——然後,拼力解教鄭化成和跟前這位姑娘脫身,然而,這樣一來,他勢必前功盡棄。
否則,他只有任由對方擺佈,憑自己的定力控制局面。
花滿樓遲疑了一下,終於選擇了後者。
只是,情勢的發展卻出乎他的預料——剎那間,花滿樓已忍不住心蕩神迷,只覺整個身體彷彿騰地燃燒起來,他再也無能抑制自己。
他知道這是晨時對方給他喂下的那丸藥在起作用,卻又表現著充分的無可奈何。
更使他招架不住的是,那個姑娘在甦醒過來以後,竟千般溫柔、萬種嫵媚地和他親熱起來……
花滿樓只覺得心裡就象是打翻了五味瓶,登時產生了亢奮、羞澀、緊張、噁心、衝動……
他被籠罩在一片煙雲之中,雲山霧罩,他感到自己已經迷失了,沒有一點抑制力,而他內心渴望的彷彿就是這一刻。
就在這時,他發覺夏雲燕從車篷裡消失了。
幾乎同時,花滿樓呼地離開了那溫馨的胴體……
秦麗蓉驚異了一瞬之後,心思:“他說的也有道理——紅衣幫行跡詭秘,我去找父母又談何容易,如果就坐他們這輛車去,無疑方便了許多;只是……”
她想到這兒,又不禁羞紅了臉,偷偷瞟了花滿樓一眼,接著想下去:“如果適才他……我顯然沒有御辱之力,只怕我已……看他一臉正氣,卻又顯然是在為適才的事感到羞赧,他實不愧為俠義道中人;這樣的人信得過,倘能得他幫助驅出體內之毒,嗣後或許得他保護,豈不勝似那個耿兆惠……”
想到這兒,秦麗蓉遲疑了一下,喃喃道;“花大俠,你說你能幫我驅出體內之毒?”
花滿樓點了點頭,道;“只是……適才在下已對姑娘不敬,如今再……”
秦麗蓉的臉又一紅,遲遲道:“花大俠亦不必過於自疚,你我於難中邂逅,又是中了人家的毒,實在……我信得過你,只盼你及早把我身上的毒解了,即使為了迷惑他們,我……”
她說到這兒,臉已羞得象塊紅布。
花滿樓登時喜上眉稍,抱拳深深一揖,正色道;“多謝姑娘原宥、體諒,花某欽服之至:日後姑娘但有用得著花滿樓處,在下一定竭力而為。”
花滿樓右掌抵了秦麗蓉的後心,緩緩把內力輸入她體內。
秦麗蓉頓覺一股暖烘烘的氣流由督脈進入軀體,無比舒適、受用。片刻之後,那熱力逐漸加強,開始衝擊體內務條穴道,逾時不久,她竟覺體內似有無數小蟲向腋下集來,沿胳臂向雙手爬去——滲涼麻癢、感受頗異,心中不禁一凜。
但見花滿樓長長吁了口氣,道:“姑娘,你用件利物把自己手指尖刺破,好讓毒質排出體外。”
秦麗蓉從頭上拔下一支銀簪,遞給花滿樓,微微笑道:“花大俠,一事不煩二主,就請閣下代勞吧。”
花滿樓從她手裡接過銀簪……
就在這瞬間,他驀然注意到了秦麗蓉的手——天哪,這又是怎樣的一隻手啊!五指嫩如剝蔥,膚色宛如凝脂,分明是既適合於愛撫,又足以控制任何男人的手——稍顯柔弱無力,更加楚楚可憐。
花滿樓不禁心神一蕩,倏地窘紅了臉,忙從對方手裡接過銀簪,在她十指端各刺了一下;隨即又把右掌抵在她背心上。
秦麗蓉並不覺疼痛,只見殷紅的血滴沁出。
霎時間,那血色變暗,味顯腥臭,亦覺滲涼麻癢的感覺捅向指尖,逐漸消失;幾乎同時,血亦漸漸變為紅色。她頓覺體內氣血通暢,精力充沛。
花滿樓緩緩撤回掌力,吁了口氣,道:“姑娘體內之毒已盡數驅逐了。”
秦麗蓉見他額角隱隱汗津、頭頂蒸蒸白氣,心中感慨萬千,向花滿樓斂身一福,道;“多謝花大俠救我。”
“區區小事,小姐何必多禮。”花滿樓道:“還沒有請教姑娘的芳名……”
秦麗蓉微微笑道;“我叫秦麗蓉,江東臥虎山莊莊主‘撲天雕’秦懷德便是家父。”
花滿樓出道江湖未久,儘管聽西安威遠鏢局的總鏢頭鎮關西張健雲提到過臥虎山莊,但不知道在哪兒,更不知道撲天雕秦懷德究竟何許人也;卻做出一副恭維的樣子,道:
“原來是秦大小姐,在下失敬了。”
秦麗蓉諳然一笑,道:“家父為逃紅衣幫的糾纏,和太湖十三塢、天目山的人糾合在一起,去曹州投靠牡丹宮;豈知……”
她剛說到這兒,眼前突地一亮,夏雲燕掀起車簾……
就在這瞬間,秦麗蓉呼地撲進花滿樓的懷裡,花滿樓遲疑了一下,登時暖玉溫香擁了個滿懷。
夏雲燕見他們情意繾綣的樣子,詭譎地笑了笑,道:“女的有情,男的有義,梁山伯與祝英臺也不過如此,老身我總算辦了件好事。沒說的,你們可得請老身喝杯女兒紅啊。”
秦麗蓉羞得滿臉通紅,狠狠瞥了夏雲燕一眼,又扭過頭來,偎進花滿樓的懷裡,痴痴道:“哥哥,別聽她胡說八道。”
她說這話時,臉上的的笑容竟是那麼甜蜜,那麼可愛,夏雲燕的心裡沒來由得泛上一股酸意,乾笑了笑,道:“我的話或許不中聽,可事兒辦得卻十分漂亮,說實在話,你的確不該怨我,而應感激我才是。”
“我憑什麼感激你!?”
“若不是我,你到了紅衣幫總舵最多也就是個父女、母女相見,如今,撲天雕卻平白揀了個乘龍快婿。”
夏雲燕又得意地笑了笑,道:“時候不早了,你們再睡一會兒吧,老身可沒那麼大的精神勁兒陪你們。”
她說著活,從懷裡掏出個手帕,衝著花、秦二人一揮,一股異香即刻瀰漫開來;花滿樓、秦麗蓉二人先後打了個噴嚏,便即昏迷過去。
花滿樓的昏迷自然是做樣子給夏雲燕看的,他本打算等夏雲燕走了以後即刻把她中的毒再逼出體外,無奈,夏雲燕竟在門邊的座位上款款坐了下來,他只好裝作昏迷的樣子,一動不動。
當然,懷裡的秦麗蓉更不能推開,只得暖玉溫香繼續擁在懷裡,他既無法運功,時間不大,也就昏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