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樓再度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已經不是在馬車上,而是躺在一張柔軟的牀上,或許是牀並不很軟,而是他身子下面墊了兩牀被。
他猜不透這是哪兒,卻可以肯定絕對不是少林寺。
因為隔了房門可以聽到喝五吆六的猜拳行令聲;少林寺是絕對不允許外客們酗酒的,想喝的人也只能偷偷地喝。
他待的這兒是個套間;門外是間大廳,裏面起碼有十幾個人在吃喝,亂哄哄的令人心煩。
一個人的語音很大,話也粗俗;花滿樓萬沒想到華子遠會這麼説話:
“媽的,這些天可把我憋死了,這玩意兒險些要張破!”
另一個聲音插嘴道:“那有什麼辦法,宮主定下的規矩誰敢違犯,依我説,哥兒幾個出外辦事,逛逛花樓有什麼大不……”
他聲音越來越低,話沒説完,便嘎然停下。
另一個人哈哈大笑道:“老三,怎麼不説了?你可得小心點兒,別鬧得那玩意兒沒派上用場,舌尖卻被割了去。”
活音剛落,響起一片鬨然大笑。
隔了一會兒,華子遠又道:“咱們這趟事兒辦得漂亮,俺也不圖宮主別的賞賜;只盼宮主恩准,讓俺把憋了這麼多天的勁兒都一股腦兒使在‘紫鳳’那娘兒們身上……”
一個聲音截口道:“大師兄,我勸你還是別做這個夢的好。咱們牡丹宮裏誰都怕宮主,唯獨那個娘兒們不怕;就是宮主肯捨得賞你一天、半天的,人家自己不幹,你又有什麼辦法?”
“我,我……給她個霸王硬上……”
耶人又插嘴道:“算下吧,大師兄的鐵爪、銀鈎雖然厲害,只怕在人家的手底下也討不了多少便宜去。”
“我……”
華子遠憤憤然説了一個字,便沒有了下文。
花滿樓聽到這兒,心中不禁一凜:
“嵩陽派主事兒的自然應該是掌門人,而他們説的是宮主;顯然,這兒已是牡丹宮的轄地了。
“那個‘紫鳳’又是個什麼人物,聽他們説來,想必有傾國傾城之貌;然而,她……”
“看起來,我確實應該設法及早清醒子,免得中了人家的圈套……”
就在這瞬間,他忽地又感覺到一陣昏眩,即刻意識別是人家在自己半昏半睡之間、吃下去的東西里做了手腳;他連忙伸手入懷——
卻沒能再抽出來,只驚的目瞪口呆:——
弼昆長老送給他的解藥不見了。
花滿樓覺得自己的臉上有些癢。
癢得很厲害、也很古怪,就象是有幾條小蟲在爬,又有件很柔軟的東西在把那些小蟲趕開。
他覺得自己全身無力,骨頭就象是散了架,似乎連眼睛也懶得睜開……”
他恍惚覺得“小娥”也和他一樣,都長大了,然而,他們卻又彷彿象當年那樣,手拉着手在後山上玩耍。
雪後初晴,山坡上厚厚的積雪。
一個不留神,兩個人一起摔倒了,順着山坡翻滾、翻滾,終於停了下來。
雖然摔了個不亦樂平,花滿樓卻知道自己並沒受傷,尤其使他慶幸的是:身下的懷裏便是小娥那柔軟、温馨的身體。
他只顧温柔地擁抱着她,默默地享受着……
四周靜極了,只有微風掠過的田野輕響——
此刻無聲勝有聲。
花滿樓美孜孜地擁玉那柔軟、温馨,感受到她的身體在輕輕地抖動,心裏不由得盪漾起一陣陣滿足的愜意;他更捨不得鬆開手了,只希望……
他感覺到她在扭動着身子,顯然是想從他的懷裏脱身出去,卻沒能夠;他又聽到她羞答答道:
“樓哥,快放開我……”
沒有得到回答。
她的聲音又提高了一倍:“樓哥,我……你怎麼啦?”
她羞澀的聲音裏摻進了一絲莫名的驚慌,在她又一次得到絲毫沒有反應的回答,而對方竟緊緊閉着眼睛的的時候,她心中不禁一凜——
那羞澀陂更多的驚慌取代了,她的聲音已經開始顫抖:
“樓、樓哥,你,你摔傷了嗎?”
仍沒有得到回答。
小娥顯然是嚇壞了,她拼力從花滿樓的懷裏抽出雙手,扳着他的肩頭,大聲叫道;
“樓哥,你、你怎麼了?!”
她的眼裏沁出了淚花。
花滿樓沒有看到,卻感覺到了——她的身體和聲音同樣在顫抖——他滿意了,倏地睜開眼,“呵呵”笑道:
“小娥,你怎麼了;我……”
“你壞!故意嚇唬我,我……”
突然,她接觸到了他的目光,猛地停住了口——
他的眼睛定定的望着她,又緊緊握住她的胳膊,再也肯不放開,只痴痴地望着……
忽然間,他強有力的手臂緊緊地擁抱了她,她不由自主偎進他的懷裏……
就在這瞬間,他和她彷彿都長大了——
他兩手捧着她的頭,清晰地看到她烏亮的眼睛裏閃爍着一抹喜悦的光,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猛地吻在她的臉上、滑動着;額角——眼睛——鼻子……
驀然,他驚異地感覺到她的手勇敢地伸到了他小腹下面,在那兒輕輕撫摸着。
剎那間,他覺得身體那一部分登時發生了變化,幾乎同時,全身一陣燥熱;而她的唇亦已尋了上來,剛一接觸便貪婪地吮了起來,吮得地透不過氣……”
她的手並沒有閒着,轉眼間便把他剝了個半裸,隨即,熱烘烘的胴體緊緊貼了上來。
花滿樓實在不想欺負她,要命的是她的胴體光潔而柔軟,兩人的肌膚之間已經不隔一絲布片。
他打了個冷戰,再也抑制不住生理的衝動,呼地翻了個身,把他顫抖的胴體擁壓在下面。
她的兩乳豐滿、高聳,隨着喘息在輕柔地起伏着。
她居然適時地發出一陣小綿羊般的叫聲。
花滿樓一怔,驀然大睜開眼睛;倏地坐了起來,失聲叫道:“你、你不是……你是什麼人?”
斜陽透過窗格射進屋裏,光線柔和得有些神秘。
牀上仰身躺了個半裸的女人。
豐滿、嬌豔,膚色又白又嫩,整個人就象一隻熟透了的水蜜桃兒,是那種任何男人只要看一眼就會即刻想到牀的女人。
然而,也會有例外。
起碼花滿樓就是個例外。
此刻,她躺在那兒,嫵媚地笑着,宛如羊脂般的肌膚和胴體的氣息充滿了誘惑。
但花滿樓已經站在地上,而且離得很遠。
那女人“格格”一笑,道:“怎麼了;我是個女人,足以使你快活、儘性的女人——
你為什麼急着下牀,我就這麼使你倒胃口嗎?”
花滿樓冷冷道:“我不認識你,你為什麼要……”
女人截口道:“待我服侍你消魂之後你就認識我了;快上牀來吧,別白費時間……”
花滿樓在性慾衝動的時候能離開她,此刻,心火已經退了,自然不會再上去——
他搖了搖頭。
女人媚然一笑,又道;“你不敢嗎?放心吧,天底下沒有任何人管得着我。”
花滿樓不再搖頭,也沒有點頭;只是把頭扭了過去。
女人嬌笑道,“別人想碰碰我都不行;你……”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很輕、也很快。
那個女人的動作更快——只幾下便穿上了衣服,推開後窗,“嗖”地掠了出去。
門被推開,房內豁然一亮。
晚霞斜照進來,一個少女站在門外的霞輝裏,
粉衫綠裙,整個人便似一株牡丹花——
芍藥仙子盛索娥。
如果説在那家客店外見到她的時候,她象一株含苞欲放的牡丹花,現在卻已是花蕾初綻了。
花滿樓在聽到腳步聲時已經料到是她來了——他對她的腳步聲並不熟悉,而是憑了直覺。
因此,在那個女人從後窗溜走之後,他已經坐回牀上,並且側過了頭,在那兒一動不動,似乎不知道門已被推開,更沒看門外的人一眼。
盛素娥在門外站了一會兒,見對方不理睬自己,赧顏一笑,走進房來,痴痴道:“你這是在跟誰嘔氣啊?”
花滿樓沒有應聲,就好象不知道房裏多了個人,而且正在和他説話。
盛素娥膘了一眼牀上凌亂的被褥,又看了看沒來得及關上的後窗,暗暗一哂,道:
“花大俠不會是在生我的氣吧?”
她説着話,走了過來,已經幾乎站到了花滿樓的身邊。
花滿樓再想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也實在説不過去了,“哼”了一聲,淡淡道:“我在生自己的氣。”
盛累娥訝道:“什麼,你在生自己的氣?”
“不錯。”
“為什麼?”
“我早就發覺自己有輕信的毛病,也時常告誡自己:不能輕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女人,否則,吃虧的是我自己。然而,一旦遇上了什麼事兒,我卻仍輕信別人。”
“你究竟輕信了什麼人?”
花滿樓捏着喉嚨、壓尖嗓子,道:“如果花大俠信得過我,不妨自封穴道、坐在那輛車裏,咱們雙方放心……”
花滿樓的話投説完,盛素娥已經忍俊不住,“格格”嬌笑起來,只笑得花枝亂顫。
花滿樓冷冷道;“即使是計謀真成功了,也不必笑得太早。”
盛素娥止住了笑,道:“花大俠,我是在笑你學得象,你別誤會了,我……”
花滿樓截口道;“我沒誤會,事兒明擺着的。”
“不,”盛素娥正色道:“我承認是欺騙了你;然而,你是絕對不會吃虧的。”
“願聽賜教。”
盛素娥搬了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緩緩道:“花大俠,據我所知,你在江湖道上孓然一身,既無同門、又無歸屬,你來到這兒,也算是個歸宿——牡丹宮絕不會虧待你。”
花滿樓淡淡一笑,道:“可是,請小姐切莫忘了,在下是個人,凜凜七尺之軀的男子漢,寧願四海為家、浪跡江湖,也不願被人家關在籠子裏。”
“怎麼,你説這兒是個籠子?”
花滿樓淡淡道:“只不過比籠子大了些,是間房子,但性質卻沒什麼兩樣。”
盛素娥暗暗吁了口氣,遲遲道:“原來如此。花大俠若嫌悶得慌,可以出去走走,不過,在沒有得到家父的允許之前,最好不要亂跑。”
花滿樓苦笑道;“就我這副樣子,敢出去嗎,只怕是碰上條狗也能把我吃了。”
盛索娥微微一笑,道:“很可惜,我們這兒沒有狗。”
她説着話,從懷裏掏出兩枚藥丸,大小差不多,其中一枚是褐色,另一枚黑黝黝的。
花滿樓認出那丸褐色的正是師父送他的解藥,心裏不禁一陣歡喜,卻裝作無動於衷的樣子。
但見盛素娥板起臉,道:“我説你怎麼放心大膽的喝下兑了牡丹露的酒,原來你身上藏了個半真不假的這玩意兒;聽着,牡丹露是牡丹宮秘製的毒藥,只有牡丹宮的獨門解藥才管用。這種事兒,來不得半點濫竽充數——假藥是會害死人的。”
花滿樓心裏驚疑不定,眼睛圓瞪着。
但見盛衰娥頓了頓,又道,“能不能告訴我,你這玩意兒是哪兒來的?”
“是……我偷來的。”
盛索娥淡淡一笑,道:“平白給自己栽罪名的人雖然不多,總還能見到一兩個,可不善説謊的人説句謊,也確實不容易。’
花滿樓被人當面揭穿謊言,羞得面紅耳赤。
盛素娥也只是點到為止,把兩枚解藥一併遞給他,道:“你可以懷疑我送你這枚解藥也是假的,究竟吃哪個,等我走後,你自己斟酌吧。”
但,她語音未落,花滿樓已從那枚黑色藥丸上掰下一塊、吞了下去,她開心地笑了,笑得比花還美、比蜜還甜,媚眼含波,痴痴地望着他,道:
“你就不怕我用毒藥害你?”
“姑娘沒有那個必要,”
盛素娥笑着點了點頭,忽地梨腮一紅,道:“牡丹宮裏的人視這解藥比生命還重要,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給你送來,而且是盡我所有?”
花滿樓心頭一震,稍一遲疑,忙岔開話頭,道;“盛姑娘,你能不能告訴我,這牡丹宮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完全和少林、武當一樣,也是江湖上的一派勢力,不過……”
盛素娥話音一頓,遲疑道:“花大俠,有些事還不好説,等日後有機會我再告訴你好不好?”
她得聲音又輕又柔,有些象是在哀求。
花滿樓微微一笑,道:“姑娘既有難言之隱,不説就是了。我只關心自己,令尊興師動眾把在下弄到這兒來,總不會是讓我在這兒歇息、小住吧?”
盛素娥輕輕吁了口氣,道:“你説的不錯,家父把你請來,一則是為了你身上的那兩部少林武功秘藉……”
花滿樓截口道:“我已經説過,在下身上並沒有姑娘要的東西;若是有,姑娘既有機會,為什麼不搜了去?”
盛素娥兩腮一紅,道;“家父有令,盡一切可能留住你這個人,故而,誰也不敢對你無禮。”
花滿樓沉吟了一下,道:“姑娘給在下吃過解藥,倘在下功力恢復,自己溜走了,姑娘怎麼向令尊交待?”
盛素娥苦笑着搖了搖頭,道:“誠然,給你解藥是我自作主張,不過,牡丹宮不比別的地方,無論任何人,只要進來就休想再出去。”
燕語輕輕,份量卻重,全然不象是危言聳聽。
花滿樓怔了片刻,道:“象華子遠他們也出不去嗎?”
“他們自然能出去,可是,他們是絕不會走的。”
“為什麼?”
“他們要留在這兒,每隔三個月領一次解藥。”
花滿樓又是一怔,道:“可是姑娘給我的那種?”
盛素娥的嘴巴已經張開,卻沒説出話來;隔了好大一會兒才緩緩道:
“你亦不必知道得太多,在這兒,知道得太多的人是要吃虧的,只希望你從現在開始就把這兒當成自己的家,能不出去就不出去,就是出去,也只能在近處走走;而且,要特別注意,絕不準女人到你這房裏來……”
花滿樓截口笑道:“姑娘自己就好象是個女人。”
盛素娥“撲哧”一笑,道:“我説的自然是別的女人,尤其是剛才那個……”
花滿樓臉一紅,道:“她究竟是誰?”
“你還不知道嗎?”
花滿樓點了點頭。
“這就好。”
盛素娥暗暗吁了口氣,道:“她叫林珊,綽號‘華山紫鳳’,她是條地道的母狗,吃人的母狗,她會把你生吞活剝的!”
花滿樓“呵呵”一笑。
盛素娥叫道;“怎麼,你不相信嗎?”
花滿樓笑道:“相信,只要是姑娘的話我就……”
他沒有再説下去。
並不是他不想説,而是盛素娥已封住了他的嘴——是用她自己的唇封住丁他的嘴。
她的唇很甜、也很柔軟。
花滿樓沒能躲開,或許是他根本不想躲開。
兩個人的唇只是輕輕的一碰,盛素娥已脱地向後躍開,説了聲,“你最好相信,”便“格格”笑着、跑了出去,
銀鈴般的笑聲去遠了,花滿樓還站在那兒發呆。
“篤、篤、篤,”
敲門聲很輕,卻很固執。
花滿樓緩緩將真氣納回丹田,沉聲道,“什麼人?”
一個男人的聲音:“是我,‘黑妖狐’鄭化成。”
花滿樓知道對方便是自己被圍在那家客店門外時、跟在華子遠身後的那個着黑色勁裝的少年。
他連忙下地開門,表現得很殷勤。
因為對方不是女人,因為他很想交朋友。
他剛住到這兒,交朋友就顯得更加重要;他對那黑衣少年的印象還不錯,想交朋友就不能在初次見面時失禮。
果然是那個黑衣少年。
花滿樓抱拳一拱,道:“原來是鄭兄,請屋裏坐。”
鄭化成一怔,他弄不清對方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客氣,連忙抱拳作揖,道:“不必了。在下奉總管龐爺之命,來請花大俠過去吃晚飯。”
花滿樓道,“龐總管是誰?在下不認識他,不便叨擾。”
鄭化成道:“總管是銅首天王龐爺。宮主不在時,咱們這兒一切都歸他轄制;花大俠初來乍到……”
花滿樓截口道:“鄭兄且莫忘了,在下並不是牡丹宮的人,與他毫無關係。”
鄭化成淡淡一笑,道:“花大俠,請恕在下直言:只要是進了牡丹宮,任何人都不用想再出去了。”
“難道就沒有例外?”
“有。”
“誰?”
“死了的人。”
花滿樓仰天打了個哈哈,道:“在下還不想死,卻無時無刻都想離開這兒。”
鄭化成嘆了口氣,道:“這一點,在下與花大俠頗有相似之處,無奈,想歸想,終究不能成為事實。”
“只怕未必。”
花滿樓搖頭道:“便是鄭兄,上次既然能到外面去.也難得有人盯得住你,抽空一走了之,豈不完事大吉?’
鄭化成苦笑道:“花大俠尚且不知,肚子裏面有牡丹花露的毒,只怕你走到天崖海角也要回牡丹宮來討解藥。”
花滿樓心中一凜,脱口道:“原來如此,”
但他心裏又不禁竊笑,頓了頓,道:“這麼説,龐總管的這頓晚飯在下是非吃不可了?”
鄭化成點頭道:“在下認為花大俠還是去的好。”
花滿樓仰頭看了看天色,道:“時間還早,鄭兄先到屋裏坐一會兒,咱們再走不遲。”
鄭化成搖了搖頭,道,“不,這兒離龐總管的住處少説也有十幾里路,該動身了。”
“也好,”
花滿樓反帶了房門,和鄭化成並肩走去。
滿目荒涼。
坎坷不平的黃土路,幾乎每一步下去都會濺起灰塵。
但路旁的牡丹花卻是奼紫嫣紅,嬌豔欲滴。
在這季節,別處的牡丹即使侍弄的好,至多也只是初見蕾,然而,這兒卻已是百花竟開了。
一片花的海洋,令人眼花繚亂。
夕陽下,花海的上方雲煙氤氲。
走了好大一會兒,花滿樓打破了沉默:“鄭兄,這牡丹宮佔地很大嗎?”
沒有回答。
但見鄭化成忽地停下,兩眼着前方,道;“花太俠,在下想求大俠一件事;無奈,交淺言深,實在……”
一個七尺漢子,説着話,居然臉紅到了耳根。
花滿樓微徽一笑,道,“鄭兄若有吩咐,便請賜教,何需用這個‘求’字。”
鄭化成又遲疑了片刻,道:“花大俠,在下看得出,宮主小姐對大俠青睞有加,大俠天生傲骨,或不屑一顧,其實盛小姐秀外惠中,天生麗質……”
花滿樓淡淡一笑,截口遭:“鄭兄是來作説客嗎?“
鄭化成苦笑着搖了搖頭,道:“花大俠誤會了。在下草莽之人,哪裏配給盛小姐作伐,在下只以為花大俠得以接近盛小姐,實在是個千金難買的好機會……”
花滿樓又截口道:“鄭兄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鄭化成喃喃道:“簡而言之,尋常時,牡丹露的解藥都是龐總管由宮主那兒討來,分發給大家,但有大批人手出外時,因無法預定時日,便由宮主小姐親押解藥,每每有些剩餘——””
花滿樓“哦”了聲,道:“鄭兄莫非是欲令在下巴結盛小姐、討些解藥?”
鄭化成赧顏道:“花大俠,‘巴結’二字雖有些強人所難;但花大俠若是有過一次毒發時生不如死的經歷……”
他話沒盡言,花滿樓卻已明瞭;他沉吟片刻,道:
“鄭兄,需用幾丸解藥方可根除一人體內之毒?”
鄭化成苦笑道;“花大俠玩笑了,那解藥貴逾千金,焉能動輒幾丸。據在下所知,便是尋常三四十人出外,宮主也只令盛小姐攜帶一丸。”
花滿樓訝道:“這麼説,一丸解藥便夠三十幾人延緩毒力發作了?”
“足可支持三個月。”
花滿樓心思一動,陷入了遐想。
鄭化成見了,也不再説什麼。
兩人默默地走路。
稍頃,花滿樓正色道:“鄭兄,幸蒙指點,在下茅塞頓開。鄭兄放心,但有機緣,在下定當設法騙得一丸解藥來,屆時、便與鄭兄分享。”
鄭比成忽又停下,滿臉詫異神色,道,“花大俠不是在開玩笑吧?”
“在下從無誑語。”
“花大俠輕易許諾,究竟為什麼?”
花滿樓微微笑道:“就因為在下是新來乍到;因為閣下能和我坦誠地説活;因為我喜歡交朋友。”
鄭比成訝道:“花大俠肯於降尊與我交朋友?”
花滿樓沒説話,只微笑着點了點頭。
鄭化成大喜過望,居然打拱作揖,道;“在下這裏先行謝過,花大俠既然這麼瞧得起在下;日後,牡丹宮裏在下誓以花大俠馬首是瞻。”
花滿樓“呵呵”笑道;“既然大家是朋友,鄭兄便不可這麼客氣。”
兩人互相寒喧了幾句。
花滿樓忽又心中暗想;“有道是‘人心莫測’,我初到這兒,凡事都要多加小心,再也不能輕信……”
但聽鄭比成一旁道;“花太俠,繞過前面那片花圃,便是龐總管的住處;兄弟還另外有事,就失陪了。”
花滿樓抱拳一拱,道:“多謝鄭兄帶路。”
鄭化成正要轉身,遲疑了一下,道:“花大俠到了龐總管那兒,只怕他要給大俠個下馬威;大俠諸事多加小心。”
花滿樓“哦”了聲,道:“他們為什麼要那樣做?”
鄭化成“唉”的嘆了口氣,道:“他們常年禁錮在這牡丹宮裏,幾乎都變成了瘋子,唯一的樂趣就是虐待別人;他們會為你的痛苦而放聲大笑。尤其你年紀輕輕,武功超卓,他們是絕不會放過你的。”
花滿樓稍一沉吟,遲遲道:“鄭兄所説的‘他們’都是些什麼人?”
“為首的是龐總管,據説他的出身很高,也是牡丹宮裏唯一不受牡丹露控制的人;另外兩個在牡丹宮裏的身份都很高,被稱為左右護法:一個是冷麪追魂孟燁,一個是鐵爪銀鈎華子遠——華子遠其人範兄是見過的。”
“他三人的武功怎麼樣?”
鄭化成搖頭道:“兄弟還確實沒見識過,兄弟只見過錦豹子徐洪濤的功夫——就是那天和兄弟站在一起的那個人,他是華子遠的小師弟。其人劍術超卓,詭秘狠辣;由此,鐵爪銀鈎的功夫也就可想而知了。”
花滿樓心想;“那位冷麪追魂位居左護法,想來身手勢必較之華子遠猶勝一籌……”
鄭化成告辭去了。
花滿樓踟躇了片刻,突地仰天一笑,大步向前走去。
日薄西山,他的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