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如風站在岩石上,左顧顧,右盼盼,突然揚聲道:
“如果我要撒鴨子走人,孃的皮,我真擔心會殃及池魚,叫你不要來,你卻偏不聽,以我看嘛……”
“無影掌”宮雄暴喝一聲,道:
“孃的皮,你在咋唬個鳥!”
來如風咧嘴一笑,道:
“聽説你姓宮,約摸着必定是石頭堡的四武士之一了,如果我這裏拍屁股走人,‘飛天蜈蚣’會不會罵你是個無用的東西。”
卻聽另一面的白中虹冷笑道:
“今晚你還想走,只等堡主轉來,一併送你與那三隻手搭檔着去見閻王。”
來如風卻不温不火的道:
“乾脆我坐下來等吧,約摸着半個時辰足夠了。”來如風緩緩往下蹲,突然間,他指着石頭堡方向驚叫道:
“乖乖,那是什麼?”
圍在岩石四周的人,極目望去,有的甚至提起腳跟望過去,但什麼也沒有看到!
也就在眾人一怔之間,半空中來如風哈哈一笑,道:
“真是一羣豬!”
圍在岩石下面的黑衣人舉刀不及,而來如風卻躍過他們的頭頂,只是幾個起落,人已在十丈以外。
白中虹第一個叫上當!
宮雄卻雙掌交錯,急追而上,口中還不住的罵道:
“來如風,來潑皮,你還想走出爺的手掌呀!”
來如風的身影,似有似無的只在宮雄的前面五六丈遠晃動。而宮雄卻不停的叫罵,白中虹就聽聲辨位的追了下來,三人腳程之快,雖飛鳥也難以比擬。
一連的翻過幾個小山頭,古莊河的水聲早已不聞,甚至連那如帶的河流也早已看不見,而一條淙淙山溪,從高山直流向山溝下面,九株老松樹胍枝盤根的互纏在這條山溪的怪石中,好似鍾馗爺的那張臉。
這時候,山頂上似已冒出魚肚白,些微的光線冒出在碎碎的雲端旁。
宮雄與白中虹二人就是追到這幾棵老松下,不見了來如風的蹤影。
抹着一臉汗珠子,宮雄對白中虹道:
“我操,咱們這是在什麼地方?”
白中虹四下裏看看,搖搖頭道:
“孃的至少離石頭堡二十餘里了,這裏荒涼得很,姓來的又能躲在什麼地方。”
宮雄道:
“我看算了,就算追上他,不定咱們放不放得倒他呢!”
白中虹也有些氣餒道:
“看看姓來的那種玩世不恭的樣子,真難叫人猜得到他是老幾?”一面緩緩往一塊大石上坐下來……
天已經大亮了,天空中那幾塊薄薄的雲彩,在強烈的日光中早已化為烏有,看來今天又是個烤人的大熱天。
但就在這時候……
就在白中虹坐的那塊大石頭上……
白中虹一躍而起,指着石頭對面不遠處坐着喘氣發愣的宮雄狂叫道:
“宮兄你看!”
一個箭步,撲到大石前面,宮雄望向大石頭,只見石面上淺淺的,草書着幾個字:
“來如風不打沒銀子仗!”
宮雄摸着大石上的字,惡狠狠的道:
“他孃的咱們被耍了!”
※※※
赤陽鎮的南面,古莊河的鯉魚灣河面上,一叢蘆葦中,搭了一塊跳板,幾隻老水竹插在水下面,把那塊三丈來長的木板架着,有一隻獨艙小舟,緊緊的系在那兒,這時候正有一個六十來歲,頭大如鬥而四肢纖巧的白髯老者,蹲坐在船尾上,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卻端了一個洗菜筐子,人就蹲在跳板上,洗着籮筐內的青菜。
細看那船尾坐的老者,在那船尾用竹蓆支起的兩丈來寬的涼棚下,身前擺了一把細瓷茶壺,幾隻茶杯,除了一隻盛着涼茶外,其餘幾隻全都倒扣着。
這老者不就是神偷錢如土!
只見他斜靠着身子,在那光滑見影的甲板上,翹起一隻腳丫子,伸着右手大拇指,使勁的在搓着,搓得他毗牙咧嘴,眼眶含淚,光景是在承受那既舒服而又鑽心的癢,而左手中,正把一個鴿蛋大的紅寶石,迎着棚外斜射進來的陽光,看了又看,不時的抖肩一笑,那樣子可真是自在,只是當得意忘形,偶爾觸動肩頭或大腿上的傷,他會老眉一皺,輕“啊”一聲!
“錢爺!來叔怎麼還不來,會不會出事啊?”
錢如土頭不轉目不移,仍然把玩着那顆大寶石,漫不經心的應道:
“那個小王八蛋,提起來我就一肚皮冒氣,背地裏他可把我老頭子罵慘了,孃的,怪不得我時常會心跳加快,原來全是他在背地咒罵我老人家。”
年輕人嘻嘻笑道:
“錢爺,來叔可不是那種人,如果錢爺真的有個三不長兩不短的,我敢説這世上最傷心的除了我小三以外,大概也只有來叔了吧!”
“呸呸呸,你他娘不會吐點好樣的,什麼三不長兩不短的,想把我老人家咒死不成?”
小三咧嘴一笑,道:
“錢爺,我可是盡説大實話,我小三哪天不祈求上蒼,叫錢爺你福壽康泰,活的比壽星老還久,還長……”
“還要萬事如意,要什麼全手到拿來!”
説話的是來如風,一頂舊草帽,天藍絲綢長衫,前擺掖在腰裏,露出一雙薄底鹿皮快靴,風塵僕僕的跳到小船上來。
小三剛剛洗完菜走回船上,一聽來如風的聲音,一扭頭,來如風已到了自己身邊,他不由一嘻,跟着來如風走到船尾,一面道:
“中午吃餃子,小三切了一顆大白菜,半斤韭黃,羊肉斤半,葱花薑末花椒水,來叔喜歡多放麻油,我特意放上四兩,另外還給來叔弄了幾斤女兒紅,你陪錢爺喝着,小三再慢慢把船撐到鯉魚灣的老柳林裏,釣魚也好,睡一覺也罷,絕對叫錢爺與來叔二位安安靜靜的不輸畫中老神仙。”
來如風拍拍小三肩頭,道:
“這頓餃子聽你這麼一説,就知道好吃,去弄吧,來叔真的是餓了。”
於是,來如風來到了錢如土的身邊:
“嘖嘖,我親愛的錢大老爺,怎麼會弄的全身五顏六色,還痛嗎?”
錢如土看着蹲下來的來如風,細手指一指來如風那細長鼻樑,咬着牙,道:
“我説來如風呀,錢大爺可沒有拿你當外人,怎麼的,合着你淨賺了一萬兩銀子,我卻叫你在背後罵成了不是人,你説,你這是什麼意思?嗯?”
來如風哈哈一笑,道:
“你以為我真的在罵我可愛的錢爺呀,我只不過在折騰石頭堡那幫龜孫子們的謀略上面加了一些應景的佐料而已,哪會真的罵你老?”
錢如土不依的道:
“是我老人家親耳聽到的,豈容你小子耍賴!”
來如風一笑,道:
“既然錢老不依,也罷,小的認罰,挺熱的天,本來火氣就大,可不能再讓錢老火上加火,那會有傷身子骨的。”
嘻嘻一笑,錢如土道:
“這還差不多。”
來如風扭着屁股坐在錢如土對面,一面笑道:
“怎麼個罰法?”
“拿來!”
來如風一怔道:
“拿什麼?”
“你懷裏不是有兩張銀票嗎?一人一張。”
來如風連忙打躬作揖,道:
“不成不成,只有這一點,錢大老爺可得多體諒,這些銀子早就不屬於我的了!”
錢如土收回手,自言自語道:
“又是老話一句拿來搪塞,孃的真不知你大把大把的銀子送到哪裏去了,問你也不説,什麼玩意!”
來如風一笑,一面掏出個瓷瓶,道:
“我這兒有些理筋修骨生肌造血的丹丸,名字好象叫龍丹,我揣在懷裏一直未曾用過,看錢老傷的這樣,比傷在我自己身上還叫小來難過……”一面倒出幾粒,立刻散發出一股芬芳的香味,來如風對錢如土道:
“你張口,把這幾顆吞下去。”
錢如土無奈的道:
“真貴呀,幾粒龍丹折價五千兩呀!”好象心不甘情不願的把幾粒龍丹吞入腹中。
於是,錢如土把那顆鴿蛋大的淨光紅寶石遞在來如風的手中,一面呵呵笑道:
“他孃的,一看到這玩意兒,什麼傷痛全忘了。”
來如風接過那顆寶石,迎着日光看了又看,愛不釋手的嘖嘖稱羨道:
“我的乖,日光一照,像個小太陽,何止萬道霞光,這可算得是無價之寶了。”
“可不是嗎?比皇帝老兒頭上戴的那個藍晶晶的要值錢多了。”
來如風邊看邊問道:
“你看能值個多少?”
拍一拍光禿的大腦袋,錢如土道:
“這可説不準,有道是貨賣識家,不過十萬八萬兩銀子一定會賣得到的。”
二人正自説呢,小三早端過一張方木板,支起架子,安放在草棚下面,緊接着,熱呼呼一大盤羊肉水餃,端到板上面,杯子盤子小碗和筷子,外上一大壺女兒紅。
來如風就着船邊,洗了把手臉,立刻坐在木板旁,於是二人也不推讓的吃喝起來。
小船解繩了,小三那麼輕輕的把小船朝着鯉魚灣深處幾棵老柳樹下划過去,……
蟬鳴,加上黃雀的尖叫,也算一曲單調的合奏,湊合着陪伴柳樹下、小船尾的來如風與錢如土二人,而他二人卻正吃喝得津津有味呢!
有道是,餃子就酒沒飽沒醉,來如風算是折騰了一夜,如今這種吃法,對他來説,真是比下館子還自在。
舉着酒杯,來如風望望柳樹下打盹的小三,對錢如土低聲道:
“錢老,小三跟在你身邊也有三年了吧?”
“三年零兩個月。”
“難道你還不打算收他做關門徒弟?”
叼着羊肉水餃,錢如土嗚嗚啞啞的道:
“慢點來,慢點來!”
來如風不以為然的道:
“錢老,你都六十冒頭了,還説慢來?你看小三有什麼不好的,白淨淨的,五官方正,十指尖尖不比你的差,你看他捏的餃子多巧,這三年來你盡叫他練把式出苦力,從末看他皺眉的,這種徒弟你打着燈籠也找不到。”
錢如土望了一眼岸上樹根旁坐的小三,道:
“幹我們這一行的,看起來有些對不起老祖宗,但認真説來,如果伸手的時候,先把良心放中間,又有什麼對不起老祖宗的,不過,難就難在不少我們這行的,昧着良心,好壞不分,摸一些不該摸的銀子……”他嚥下口中羊肉餃子,又喝了一口酒,接道:
“所以説,要想當我錢如土的關門徒弟,他必需是具備了本領第一德性至上的修為。”
來如風道:
“你傳他本領,我負責幫着調教他的德性。”
“通”的一聲,錢如土放下酒杯,指着來如風的眉心:
“你可是怕我錢老頭一旦完蛋,你少了個搭配的?”
來如風急忙搖手道:
“多心!多心!錢老冤枉我了!”
※※※
這天天氣還真夠熱的,來如風與錢如土二人,在酒醉飯飽以後,就着船尾草棚下面的席“板”而眠,這一睡直睡到月上柳梢頭。
錢如土剛醒過來,來如風巳伸個好長好長的懶腰。
只見他咧嘴一笑,道:
“又見人有精神馬又歡,精神飽滿勁頭足。”
錢如土一伸手,道:
“再施捨錢爺幾粒龍丹如何?”
來如風嘻道:
“可是藥效神奇?”
“一覺醒來不痛了,一定是你那龍丹的功效。”
來如風一聽,一面慢慢自懷中摸龍丹,邊苦笑道:
“早知這龍丹這麼靈光,還不如給你一張銀票呢!”
一面又倒了幾粒,交在錢如土的手掌,卻見錢如土如懷至寶般掏出一個小絲絹包起來,自言自語道:
“本來嘛!吃虧就是佔便宜。”
搖搖頭,來如風道:
“錢老,你打算把那玩意送到哪裏脱手?”
錢如土稍一思忖,道:
“咱們弄來歐陽壯的心愛物,那個老小子必不甘心,約摸着他一定會派出高手,一路布到長安城,他孃的咱們給他來個南轅北轍,一路往東,遠去汴梁城,那是個大地方,比較容易脱手,這也叫南京買馬,北京配鞍,歐陽壯再有通天本領,也不會想到咱們去了千里外的汴梁城吧?”
來如風道:
“好!你説咋就咋,上一趟汴梁城,正好順道往我老家走一趟。”
“你是哪裏人?”
“小地方孟津南面的來家集。”
“兔子不拉屎的窮地方。”錢如土咕噥一句。
來如風一笑,道:
“眼下你有傷不便,不妨歇上兩天,我呢,去把這萬兩銀票送出去,你老是知道的,我身上見不得有兩個,要是不快點送出去,心裏着實不舒服。”
錢如土擺擺手,道:
“去吧!我候你三天,願你平安歸來。”
走在船邊看看月色,來如風招手把小三叫到跟前:
“小三啊!錢爺身子骨不舒服,這可是你小子表現的機會,好好把握住,保不準錢爺一高興,就會收你這個關門徒弟,往後你小子就等着吃香喝辣了。”
小三連忙一揖,道:
“來叔照顧小三,小三心裏透着感激,錢爺年歲大了,就算來叔不交待,小三也會細心伺候他老人家的,並不敢渴求接錢爺的衣缽。”
來如風一笑,拍拍小三那寬寬的肩頭,道:
“好好幹,有你的好處,誰叫咱們是小同鄉呢!”
“來叔,你好走!”
來如風走了,他走的很快,從赤陽到荊關,他人還未到寶山呢,一萬兩銀票全散光了。
如果有人間來如風這萬兩銀票是如何散的,恐怕除了來如風自己外,連錢如土也不知道。
這天來如風來到寶山城,只見寶山這地方雖然城門不高,還不到兩丈,但城內相當熱鬧,因為這兒是丹江輸出內地土產的必經之地,有許多貨東商賈,全住在寶山城的大商號裏,只等貨物出手,然後再採辦自己要的,裝船也好,上馬車也罷,總是在這寶山地方為集散地,當然,少不了許多販夫走卒之流,也會在這寶山地方住上幾日。
來如風正午時分,來到了寶山城門口附近一家小客店,他自己夠節省的,只要了半斤酒,一個拼盤,另外一大碗蒜汁涼麪,顯然他沒有想在寶山住下來的打算,只是隨意的填飽肚皮就上路。
來如風根本未曾注意這家小飯店是個什麼名字,只是發覺有人在吃飯,他也就隨便走進來了。
也就在他吃到一半的時候,像下餃子般,噗咚咚走進四五個彪形大漢來,只見這五個彪形大漢中間,更有個粉面鼠臉的年輕人,看樣子不過二十出頭,雙眉三角,雙目下垂,鼻嘴倒是生得端正,手上一把銀骨折扇,走起路來腳跟先杵地,穿一件西湖緞淺藍長衫,自詡風流樣的走入這家小飯店。
店小二早迎上前去,哈腰點頭直往裏裏讓……
卻見其中一個彪形大漢,伸手一推小二,冷喝道:
“把你們管帳的二小姐叫來,等我家少爺問過話後再把灶上的大小姐叫出來,今天我家少爺可是專門要嚐嚐她姐妹手藝才來的。”
店小二不敢-嗦,立刻往櫃枱跑去。
其實他恨本不用跑向櫃枱,因為坐在櫃枱內的二小姐早已聽見,更看的清清楚楚,只是她卻把頭一甩,看也不多看一眼。
店小二看着這光景,直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候正在吃喝的來如風,這才細細打量櫃枱裏面那叫二小姐的,心下不由喝聲採,好一個風情萬種的尤物,她那玲瓏體態,凝雪般臉蛋,勻稱的骨肉,那模樣大概屬於天上仙女之流,人間哪得幾多見。
突然間,那個咋唬的大漢一拍桌子,罵道:
“怎麼還不過來,真惹火了老子們,一把火燒你娘個鳥蛋精光。”
適時的,從後面急步走出個五十出頭老者,抖着雙手,來到六人坐的正中桌子前,連聲道:
“對不住,對不住,不知是郝大少來到敝店,多有怠慢!”
一把拉住老者,姓郝的大少嘿嘿笑道:
“王老頭,本大少來了好幾趟了,也照顧你不少銀子,怎麼你那兩個閨女連正眼也不瞧我一眼。”
“郝大少爺,她們全都少不更事,你可要多包涵。”
只見那大漢又一拍桌子,道:
“沒什麼好包涵的,快把她姐妹倆叫來!”
王老頭搓着手,道:
“她們一個在灶上忙,一個在櫃上忙,實在沒有時間來陪大少爺,還請……”
“啪”!一嘴巴打得王老頭口吐鮮血……
“爹!”王二小姐從櫃上一衝而出,急急去扶跌在地上的老父。
這時候許多客人一看有人動上手,有良心的,放下銀子就走,不少白吃的,來了個混水摸魚,眨眼之間,十幾張桌子的飯館子裏,只剩下一個客人在吃喝,而他,就是準備趕路的來如風。
這正是應了那句俗話,來的早不如來的巧,來的巧還要碰得着,而來如風正是巧之又巧的正好碰上這碼子事,如果他這時候抽腿一走了之,他就不是了。
一陣冷而又冷的奸笑,倒吊着眉的郝大少,款步走到王二小姐身後,伸手一把拉住王二小姐小臂,道:
“看你理不理本少爺。”
王二小姐正在扶他跌在地上的老父,不妨被郝大少一把抓住,真是急怒交加……
“住手!”二門裏走出了王大小姐,只見她身上圍着圍裙,素雅端莊,一副賢淑巧婦模樣,邊擦拭着手,急步走近郝大少面前,冷冷的問道:
“你要幹什麼?”
哈哈一笑,郝大少道:
“這下子可好,姐妹花全來了,走吧,陪本少爺喝幾杯。”一面又高聲叫道:
“小二,上菜!”
王大小姐喝道:
“郝大少爺,請你放手,我們這兒是飯館,可不是你大少爺家開的怡紅院,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青樓胭脂。”
“飯館同妓院,所差無幾,別那麼自詡高雅。”
突又過來兩個彪形大漢,伸手就要抓王大小姐……
突然,聲音不知來自何方,但每個人卻聽得清清楚楚:
“一羣王八蛋!”
幾個彪形大漢“呼”的一下,全站起來四下看。
郝大少更怒形於色的罵道:
“哪個不長眼的東西在罵人!”
但幾個人看來看去,除了只有來如風一人外,別無他人,難道是他?
就見兩個大漢,雙手叉腰,來到來如風面前,一個大漢把腳踩在凳子上,嘿嘿笑道:
“我操,你大概是外地來的驢頭吧,不識寶山郝大少!”
來如風正要夾菜,突然間.他快不可言的把那雙筷子變換了個方向,“噗”的一聲,兩支筷子全插人那大漢的大腿裏,弄了個洞穿,而來如風也破口罵道:
“去你媽的!”
只聽“啊”的一聲,那大漢踩在凳子上的腿,再也伸不到地上,他雙手捧腿,淒厲的大叫,就那麼一條腿彈回到自己人那面。
血,已自他那黑長褲向外流出,那雙筷子卻牢牢的嵌在肉裏面,大漢就那麼狠不下心把筷子拔出來。
立刻,郝大少丟下王二小姐,父女三人立刻折到櫃枱裏面,而郝大少卻破口罵着來到來如風的面前:
“你姐的熊,耍狠耍到你家大少爺頭上來了,説,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王八蛋?”
來如風抹抹嘴巴,隨手掏出一塊碎銀子,往桌上一放,冷冷一笑,道:
“聽説你家是賣人肉的!”
“你小子管得着?”
“那一定很有幾個了!”
郝大少大怒,暴退一步,手中銀扇一揮,道:
“做了他這個不長眼睛的。”
來如風急忙搖手,道:
“等等,等等,咱們總得把事情弄弄清楚,再開打呀!”
郝大少道:
“先揍活人再説。”
來如風一笑,道:
“好!不過我可得醜話説在前頭,我這個人只要一動上手,最後的收場只有兩種!”
“什麼收場,又是哪兩種?”
“所謂兩種收場,就是要命不要銀,或者是要銀不要命,兩種方法,任擇一種。”
只聽其中一個大漢破口罵道:
“這王八蛋明明有意攪和少爺的美事,還有什麼好説好講,先放倒地再説。”
那大漢一聲喊打,除了腿上插着筷子的大漢痛得頭上直冒汗珠不能參戰外,其餘四個竟一哄而上,看樣子想用肉牆把對方壓倒再按倒地上揍活人了。
也就在四個大漢正伸手撲上,突然間,各人只覺眼前白芒一閃,緊接着一連幾聲脆響.四個大漢全都捂着噴血的大嘴巴,嗷嗷叫着跌出丈外,一個個吐出一大口鮮血,而血中還有許多碎齒。
來如風出杖收杖,動作迅捷瀟酒,二尺鋼杖插回後腰的同時,他已緩緩站起身來,邁步逼近一臉驚慌的郝大少。
“你要幹什麼?”
嘴角一咧,來如風道:
“我在想,是先挖出你一對眼珠子呢?還是乾脆把你那白花花的腦子掏出來。”
郝大少緩步後退,身子後仰,不住的搖手道:
“不,不,不,你不能這樣,我……”
來如風“哦呸”一聲,罵道:
“我個屁,今日算你倒黴,你死定了。”
也就在這時候,一個口吐鮮血的大漢,悄沒聲的自懷中拔出一柄匕首,惡狠狠的撲向來如風的背後,眼看着匕首就要插在來如風的背上了,嚇得櫃枱后王氏姐妹同聲尖叫起來……
卻不料來如風連回頭也沒有,突然暴伸一足,猛然踹向偷襲他的大漢關節上!
於是,悶哼一聲,那人丟刀捧腹,跌在一張桌前,只那麼身子一挺,立刻死去。
一看這情形,誰都明白今天碰上能人了,幾個受傷大漢再也沒有一個耍狠拚命的。
郝大少抖着聲音,道:
“你……你……你不是説要命不要銀,要銀不要命嗎?我,我願意給你銀子,只要你不要我的命。”
來如風本來已揚起手了,但卻突然間一掌拍在郝大少的肩頭上,還真嚇了郝大少一大跳。
來如風立即拉過一張凳子,並肩同郝大少坐在一起,光景還真像是一對久別重逢的老友在把臂言歡呢!
飯店外遠遠站了不少看熱鬧的人,就是沒有一個敢接近來聽聽他二人在説些什麼,還以為郝大少有辦法,竟把個本領高強的外鄉人攏絡住了呢!
來如風對屋子裏的幾個大漢數一數,一共是五個,一個死的,四個活的,這才回頭對一旁哆嗦着的郝大少道:
“你這五個打手,死的不算,其餘四個,每人一千兩,怎麼樣,不算多吧?”
郝大少一愣,急叫道:
“我的媽,你這是説我要替他們交出四千兩銀子你才放了他們呀!”
“是呀!想他們平日為你流血流汗,看守着你那門檻高大的怡紅院,為你日進斗金而出生入死,臨到這要命的節骨眼,你總不會不管他們死活吧?”
“我是要管他們死活,只是你的價碼太高了,能不能減一減。”
來如風搖搖頭,道:
“我做買賣向不勉強,如果你不同意,我只要一人給他一腳,保準很快叫他們了帳!”説着緩緩站了起來,直逼幾個哎呀不絕的大漢走去。
郝大少突然叫道:
“好好好,我給我給,不過……”
來如風一笑,道:
“是不是身邊不方便?那沒關係,你寫張條子,我叫這店裏小二去取,銀子到手,他們四個算是保住老命了。”
來如風一招手,把躲在二門的小二叫過來,吩咐快取紙筆來一用。
小二不敢怠慢,很快的在掌櫃那兒取過文房四寶……
郝大少咬着牙,立刻寫了一張條子交給來如風。
來如風接過紙條,朝着末乾的字上哈了一口氣,交給小二,道:
“快去取來,要銀票,事情辦成,少不了你的好處。”
小二當即如奉皇旨般撒腿就跑出店去。
來如風拿過一把茶壺,翻過兩隻杯子,親自為郝大少斟上一杯茶:
“郝大少爺,來,為我們的買賣成交乾一杯!”
郝大少又好氣又想哭,一仰脖子把一杯涼茶全灌進喉管,“澎”的一聲,把杯子放在桌上,沉聲問道:
“請問你這位仁兄,高姓大名?”
來如風一笑,道:
“你可是準備有一天找我報仇!”
“至少本少爺花了四千兩銀子,總該知道是花在何人身上!”
哈哈一笑,來如風道:
“説的也是,白花花的銀子一大堆,卻不知被何人弄去,當然是一樁嘔心的事。”一頓之後,來如風道:
“我姓來,來如風就是我,小名小姓,你大概沒有聽入説過吧?”
他那裏説的輕鬆,聽的人卻早跳起來,包括那幾個受傷大漢在內,全都“啊”了一聲。
郝大少雙目圓睜,如遇厲鬼般,道:
“俠盜神偷,原來就是你?”
“怎麼,不可以?還是不像?”
郝大少像泄氣皮球般,頹然坐了下來,道:
“四千兩銀子全泡湯了……”
沒有多久,小二早喘着大氣跑進店來,雙手把抓得緊緊的四張銀票,交在來如風手上。
來如風接過四張各一千兩的銀票,攤開來,習慣的在銀票上抖幾下,這才小心翼翼的摺疊起來,揣在腰包裏。
一擺手,來如風對幾個大漢道:
“走吧!又是牙齒又是血的,該早些找個郎中治治了。”一頓又道:
“不要忘了,地上還有個死的,免費叫你們帶走。”
氣呼呼的,郝大少一擺手,道:
“咱們走!”
來如風搖搖頭,道:
“不是‘咱們走’,只能他們走,你卻不能走。”
郝大少一怔,道:
“為什麼,我已經出了四千兩銀子了,難道……”
“四千兩是他們四人的贖身銀,管你什麼事。”
“那我……”
“另案辦理。”
“怎麼個另案辦理?”
“老規矩,要銀不要命,要命就得花銀子。”
郝大少爺一聽,氣的直跺腳,道:
“我當然要命,孃的,你那胃口真是名符其實的無底洞。”
來如風一笑,道:
“花了那麼多銀子,發發小牢騷,那也是無可厚非,不過我還是舊話一句,買賣不成仁義在,來某人向不勉強。”
這時候幾個受傷大漢,咬着牙把死在地上的那人也抬起來,就要往外走,卻被郝大少叫住,道:
“等我!”一面又對小二道:
“拿筆來,快去再取一千兩銀子來。”
來如風冷然一哼,道:
“我的兒,你沒有弄錯吧?以你這千金之軀,怎可與他們那些幹打手的人相提並論,豈不糟蹋了?”
郝大少爺又是一愣,抓着毛筆,問道:
“你要多少?”
來如風伸出指頭,道:
“一萬兩。”他話聲一落,伸手一摸後背,那支鋼杖已拿在手中,“嚓”的一聲,兩端的尖刀突然彈露在外,就見他舉着尖刃剝着自己的手指甲,一副漫不經心模樣。
郝大少張口結舌,半天吐不出一個字來……
“怎麼樣,要銀子還是要命?”
郝大少哭喪着臉,道:
“來爺,價碼太高,你行行好打個折吧!”
“成!打折有打折的辦法,我的規矩是砍斷一條臂,可減少一成,砍掉一條腿,可減一成半,你説願意掉腿還是少臂,任君選擇,絕不強逼。”
郝大少爺一聽,打個哆嗦,道:
“姓來的,我認了。”説着,又書寫了一張萬兩銀票的條子,立刻交給小二。
小二一看,自是不敢怠慢,急忙又跑出店去。
來如風不由搖着頭,道:
“這趟買賣我是越琢磨越覺吃虧,孃的,只怪我來如風心腸太軟,一開口十萬兩,叫價還價的結果,也會弄他孃的五萬,如今全部才弄了一萬四千兩,真是不過癮。”
郝大少爺一聽,氣的臉都鐵青發黴,咬着牙,道:
“一萬四千兩你還嫌少,孃的,你以為我郝家有座金山還是銀庫,隨你開口隨你取。”
來如風“呸”的一聲,道:
“寶山城怡紅院,弱女有半百,你小子只要一句話,從今天起價碼抬高一倍,要不了幾天,你這一萬多兩銀子賺回來了!”
郝大少道:
“我如果價碼抬高一倍,保準門可羅雀。”
來如風嘿嘿一笑,道:
“這你郝大少就不懂了,凡是喜歡女人的,全都是大方的人,你放心,價碼愈高,玩的人也愈多,不信你回去試試看。”
郝大少的臉上稍有緩和……
就在此時,店小二又急匆匆的走進來,手上又捏了一把銀票,雙手遞給來如風,道:
“客官,你點收一下。”
來如風還真仔細,他一張一張的看,一張一張的搬指頭往上加,總算加足一萬兩,這才細心的疊折一起,揣入懷裏,一伸手,對郝大少道:
“郝大少爺,你武大郎玩繡球——滾吧!”
郝大少跟在四個受傷大漢後面,才剛走出店外,來如風突然大喝一聲,道:
“站住!”
郝大少一驚,猛回頭,道:
“你還要幹啥子?”
來如風道:
“打從今天起,你郝大少列入不受歡迎之列,這家小店你就別再來了,不過……”來如風一咧嘴,又道:
“如果你真要來也未嘗不過,每來一次你就準備十萬兩銀子等我來取。”
郝大少爺氣呼呼的道:
“打死我也不來了。”
郝大少與他的手下走了,但是寶山城的人心裏全明白,這事怕不會就此結束,因為寶山城還有個狠角色,他就是關洛道上的魔頭“金刀”郝天剛,也是郝大少爺的父親,正趕上郝天剛去了長安城,要不然,郝大少爺也不會丟人丟到自己地頭上了。
來如風望着郝大少一幫走後,隨手摸出一塊銀子,模樣總有個四五兩,往小二懷裏一塞,道:
“這點小意思,你收着,買飯不飽,吃酒不醉,湊和着買件衣裳穿穿。”
小二打躬作揖,千恩萬謝。
在兩個女兒攙扶下,王老丈來到來如風面前,顫巍巍雙膝就要跪下去……
來如風急忙伸手扶起來,道:
“老掌櫃的,你可不要多禮,説句你吃一驚的話,我身上也充滿‘盜’味,可不是什麼省油的好人,所不同的是我乾的這一行,名之謂‘盜中盜’,你老可懂嗎?”
王掌櫃連連作揖,道:
“客官爺,你這是俠義之舉,令人敬佩!”
來如風雙目一亮,他那顯得俏而薄的雙唇一咧,淡然道:
“可別把我説得那麼好聽,使我真的有些飄飄然不知自己吃幾碗乾飯。”他一頓之後又道:
“不過,我倒是有幾句實在説,説出來你好琢磨琢磨。”
王掌櫃連聲道:
“你指教!你指教!”
來如風看着王家姐妹二人一眼,道:
“指教不敢,只是想奉勸你老一句,年頭不對了,你可聽人常説;財不露白,色不暴光,你有這麼兩位如花似玉的女兒,怎可擺飾在這大飯堂裏?有道是花不招蝶蝶自來,你這是在替你自己製造麻煩。”
王掌櫃一聽,連連稱是,道:
“小老兒聽勸,這就叫她姐妹回閨房!”
來如風一笑,雙手一抱拳,轉身要走,突聽王家大小姐低聲小語,道:
“壯士請等一等!”
來如風一回頭,問道:
“有事?”
王家大小姐粉臉微赤,道:
“在這寶山城,我姐妹還稍有名氣,我妹妹有一手好針線活,我也燒得一手好菜,如果壯士不嫌棄,晚上我們後堂屋設宴,算是對壯士的謝意,還請壯士賞光,大駕光臨。”
來如風一笑,道:
“真是要打心眼裏高興,不過這可不定準,我這人雜務事一籮筐,萬一分身乏術,可就太不禮貌了。”
“等!我們今晚設席以待,就等你大駕光臨,萬一你不能來,我們也會諒解的!”她語音含柔,正是至高無上的征服男人利器?温柔。
要知道,温柔可以補拙,即使是容貌醜的女子,如果她能善用天賦的温柔,她仍然能擁有愛她的男人;相反的,如果是一個善表才華的陽剛女子,雖具有美麗容貌,卻不一定會抓住男人的心。因此,上天賦予女人的本錢,就是温柔,如是這世上所有的女子都會善用温柔,孃的,這人世間就可愛多了。
來如風是個充滿陽剛的大男人,他在聽了王家大小姐的話以後,心裏“噗通”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