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聲中,錢如土哈着大氣張口無聲的“啊”了一聲,一陣錐骨鑽心的痛,逼使錢如土奮身騰躍,縱身攀住懸掛的一盞玻璃宮燈。
這時他才看的真切,那張太師椅背上正插了一把三尺多長的鋼刺,自己大腿上的傷,約摸着是中了那玩意兒,真是僥倖,如果自己站在地上,自己這條老命也就報銷了。
錢如土摸摸肩頭,孃的正有一隻箭插着,那佛像附近地上,也有幾隻箭落在那兒。
這只是轉眼間的事,錢如土哪敢稍停,咬牙忍痛,幾個起落,入已穿過大廳攀到堡牆上面,回頭看去,大廳上已是燈火通明,正有幾個堡中大漢,舉着火把與鋼刀四下找人呢!
錢如土剛翻過城堡,早有兩條人影在兩頭巨犬前導下,撲出城堡而來……
衝出石頭堡,錢如土痛的嘴巴嘶嘶響,腳下卻不敢稍慢,他御風駕雲般繞過石頭崖,斜刺裏一頭撞入古莊河邊的矮樹林中……
錢如土胖臉上豆大的汗珠子往外冒,但他卻極為熟練的從懷中掏出一包傷藥,急急的把右大腿內側的傷包紮好,這才把肩頭上的箭拔出來,也上好藥。
望望天空,辨了一下方向,衝着石頭堡方向狠狠的吐了口濃痰,抹頭往赤陽鎮東邊走去。
錢如土走的似很輕鬆,因為他心中十分明白,這檔子事他該做的已經全做了,餘下的那全是來如風的工作,他用不着,也不必要去操心。
錢如土説的一點也不錯,因為來如風還真的適時粉墨登場了……
就在錢如土一搖一晃的走不過半里路,石頭堡那面,早衝出兩個巨大黑影,朝着赤陽鎮方向追來,在兩條黑影前面,兩隻黑不溜粗的巨犬,吆吆吠着奔來。
這時候蹲坐在路旁巨石上的來如風,嘴巴里正哼着赤陽小調;
“七不來嘟幾呀,
八不來嘟幾呀,
月下那個佳人俏不來嘟幾呀!
張君瑞跳牆會鶯鶯呀!
七不來嘟幾呀,
八不來嘟幾呀!”
突然間,從月影中閃出兩頭巨犬,只一個縱撲,已衝向大石上面,兩眼森森發光,猛向來如風咬去……
來如風根本沒有動,他甚至連眼皮也不抬,隨手揮出兩巴掌,就那麼準確的擊中兩頭巨犬鼻尖,就聽兩聲“嗷嗷”尖叫,只見兩頭巨犬翻滾到巨巖下面,竟不辨方向的狂奔而去……
立刻,就見巨石前面站了兩個彪形大漢,月影下只見當前一人手握彎月緬刀,透着一股逼人氣勢,月光中雙目如炬,直不愣的怒視着岩石上的來如風,另一個站在這人稍後面,披着一件長衫,卻未扣起來,露出腰上插的一排半尺長尖刀,繞腮短髭中森森牙齒外露,顯出一付欲找人拚命的樣子。
兩個人看來都相當黑,尤其那個使緬刀的大漢,在他那一身全黑的短扎打扮中,更顯得黑不溜粗地。
雙方這一照面,彼此稍作打量,那使緬刀大漢冷凜之極的道:
“孃的皮,瞎了兒的狗眼,竟敢把主意打到石頭堡的頭上來了,説,你是哪裏冒出來的下三濫!”
來如風搖着頭笑道:
“嘖嘖,真算得大家子風度小家子氣,説出話來像崩屁,臭不死人也燻死人,怎麼的,老子不能坐在這石頭上撒尿哇,難不成這石頭也是你們石頭堡的寶貝?”
突聽另一個厲喝道:
“卜總管,看樣子他們來了兩個以上,咱們哪有時間在這兒同他耍嘴皮,先抓回堡裏看堡主怎麼發落!”
冷吼一聲,姓卜的一掄緬刀,狂風般騰空而起,半空中九道冷焰凝於一束刃芒,既快且狠的揮向來如風的頭上。
來如風動作驟閃如電,就在刀芒光燦燦的下面,幽靈般斜飛五步,當他人一站定在巨巖一邊的同時,手中已多了一隻二尺長的鋼管,“咻咻咻”!就見那隻通體透亮的鋼管,在來如風的手中急速的轉動,敢情是那麼的輕鬆而又瀟灑,就聽他咧嘴一笑,道;
“我的兒,一照面打譜就想要我的命呀!”
姓卜的正是石頭堡的總管“黑蝙蝠”卜在冬,兜在岩石下面毗目欲撲的黑漢,乃是石頭堡副總管“飛刀手’’齊中嶽。
卜在冬一招劈空,正自一愣,卻又聽來如風那麼不痛不癢的一句話,不由咆哮道;
“狂妄匹夫,看卜大爺今晚怎麼收拾你!”
突又聽岩石下面的“飛刀手”齊中嶽道:
“小子,冒個泡一土個口風,讓爺們掂掂你是何方神聖,也敢興風作浪到石頭堡來。”
來如風咧嘴一笑,道:
“我看免了吧,人的名兒不如手上的”兒,就算道出名和姓,仍免不了一戰,不過……”
緬刀一指,卜在冬喝道:
“不過什麼?”
“不過我猜得出來,二位八成是在抓小偷,偏不巧碰上我這個倒黴的,合着你們正事不幹,想拿我去繳功而濫竽充數啊!所以我想給二位個忠告,因為我也不是什麼省油燈,真要動上傢伙,保不準二位就得為石頭堡盡忠,為歐陽壯盡孝?”
“王八蛋,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在卜爺面前口出狂言!”
來如風平舉着手中二尺長的錚亮鋼棒,喟然嘆道:
“我乃是一番推誠至腹的好意,二位何必執迷不悟,盡忠盡孝也得選個黃道吉日,找個死得其所的地方,如果二位這時候揮揮手,抽屁股一腳?你東我西,如今正是時候。”可千萬別執迷不悟,要知道,一朝失算小命完蛋!”
齊中嶽在岩石下早暴跳如雷的罵道:
“我操你先人,你是什麼東西,光景全在嘴皮上賣弄軟功,你小子想唬誰來着!”
來如風雙肩一聳,嘴一撇,道:
“我可是好話再三説,唇乾舌也焦,算得是以禮相讓了,這往後全看二位的表現了,不過真的豁起來幹,也是二位逼出來的。”
卜在冬重重一哼.緩步逼近來如風,一臉寒霜道:
“少來這一套,仁義道德的説法我聽的多了,有不少後面全是男盜女娼,就像你……”緬刀帶出一股強勁的冷焰,“咻”的一聲斜劈而上,只要看那種矯掄暴斬的勢子,變幻莫測的涵蓋着大片空間,就知道卜在冬真的使出全力而欲置來如風於死地了。
來如風口中“厲害”二字吐出,人已暴彈而起,狂飆搖盪中,手中鋼棒“卡”的一聲,自兩端各暴彈出兩把雙刃尖刀,就在他半空中翻越卜在冬的頭頂同時,那支鋼棒兩端的尖刀,交織飛旋,凌厲異常的帶過卜在冬的肩頭。
卜在冬一刀劈出尚在中途,發覺來如風那麼輕靈的彈起半空,正準備錯身上砍,不料寒光已近頭頂,來不及揮刀迎住,頭一偏,卻是右肩頭陡然一股刺骨錐心的痛疼,緬刀再也握不住,“噎啷”一聲跌落在岩石下面……
於是,一股鮮血湧出卜在冬的肩頭……捂肩暴退,卜在冬已竄落岩石下面。
並未打聲招呼,“飛刀手”齊中嶽在卜在冬中刀同時,為了阻斷來如風的追擊,抖手打出兩把飛刀,卻被來如風就那麼連揮兩下,全撥打於地,嘿嘿一聲冷笑,來如風把他那柄兩頭尖刀的鋼棒在手上飛快的旋轉幾匝,氣定神閒的道:
“我的乖,流血的滋味總是不太好受,這就叫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雖稱不上老人,但卻句句實言。”
“飛刀手”齊中嶽鼻孔冷哼,緩緩褪下外衫,露出一身短扎,半尺寬的腰帶上,明晃晃的一排飛刀,一步步逼近大岩石前面來……
於是,來如風又笑了:
“怎麼着?脱了衣服幹嘛?”
捂着肩頭的傷口,卜在冬雙目上翻,望着舞弄手中鋼捧的來如風,問道:
“小子,你可是姓來?”
“怎麼着?你奇怪?”
“你叫來如風?”
“不可以?”
“狗操的,原來是老偷兒的保鏢,怪不得你小子這麼狂妄!”卜在冬説過以後,這才對一旁的齊中嶽道:
“這小子有名的心狠手辣,千萬小心,不能着他的道。”
驀地一聲怒吼,齊中嶽一衝而上,半空中抖手打出兩把飛刀,而在飛刀尚未沾到來如風身上以前,又見兩把飛刀銜尾追去,細看,四把刀的方位全不一佯,因為四把飛刀的刃芒,明顯的是個直立的菱形,光景是連來如風的退路也全阻住……
“噗哧”一聲嘻笑,來如風手中鋼杖靈如出洞毒蛇,快得直如追趕流星,巧得不能再巧,就那麼一連圈點中,鋼杖與飛刀製造出碰撞火花,脆聲連連中,四把飛刀全被撥砸於地。
來如風紋風不動,他在撥落四把飛刀後,看的真切,因為齊中嶽藉着上撲之勢,又自腰上拔出兩把飛刀。
他不等齊中嶽拔刀在手,鋼杖一收暴推,鋼杖頭上的那隻雙刃尖刀直如火星真君雙目中間的那顆冷芒,點向躍登上巨巖的齊中嶽咽喉。”一迎一推,眼看齊中嶽必死當場無異。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那間……
就在岩石下卜在冬的驚叫中……
“啊”的一聲,齊中嶽-住上衝之勢,及時的平身後翻,就聽“嘶”的一聲,齊中嶽猛然又落在岩石下面,他歪歪扭扭打了個踉蹌,胸前短衣開處,一條尺長血槽,正往外灑出碧血一溜,他那圍在腰上的半尺寬帶,“嘩啦”一聲斷落在地上,連着他的褲子也將落下來,卻被他伸手撈住褲腰,急急的挽了個結,算是沒有當場出醜。
來如風氣定神閒,“卡卡”兩聲,他那鋼杖兩端的尖刀早又縮進鋼管中,鋼管往後腰一插,露出一口貝齒,笑眯眯的瞅着巨巖下面狼狽不堪的卜在冬與齊中嶽……他不在意的拍拍兩手,又撣一撣身上……
卜在冬膜目欲裂,惡狠狠的對岩石上的來如風罵道:
“來如風,眼下你似是很得意,也值得你洋洋自誇,不過你不要忘了,你替你自己製造了一個大簍子,往後你別想再有好日子過了。”
來如風大怒,破口罵道;
“放你媽的屁,你這把年紀是不是白活了,你這幾句話是場面話呢?還是找話碴打退堂鼓?以你石頭堡大總管的身份地位,也會冒出這句鳥話,何不回家去替你女人洗腳丫子。”
卜在冬怒道:
“我這是在提醒你小子,有什麼不對?”
來如風冷然一笑,道:
“你有什麼值得咋唬的?你以為歐陽壯在道上的勢力就想來壓我姓來的?哦呸!有一天我總得找上石頭堡去掂一掂‘飛天蜈蚣’是個什麼東西!”一面又指着岩石下二入厲喝道;
“江湖上二位也算是個角色,想不到長了一身女人骨,軟塌塌的沒有一點男子漢的味道,真是丟人丟到他孃的姥姥家去了,合着不如快找那歐陽老兒哭訴去。”
齊中嶽氣得暴跳如雷,破口罵道:
“黃日小兒,口不擇言,老子饒不了你,你等着爺們抽你筋扒你皮挫骨揚灰吧!”
卜在冬也咬牙道;
“來如風!你神氣吧!只要你能露出面,就有入會把你送上西天,你應該知道,天底下報復的手段是五花八門的,也是層出不窮的,除非你……”
不等卜在冬“完,來如風咯咯一笑,道:
“二位的意思打譜是叫在下騎驢看唱本走着瞧,可是在下哪有那種閒情逸致,套句二位的話,報復的手段五花八門,而我自不願叫歐陽老兒抓住找的尾巴而為自己製造不安,本來嘛,我願意,也原想交二位個朋友,放二位一馬,千不該你們把我來如風三字抖出來,抖出我的名和姓沒關係,可是我不得不為他人着想,否則豈不太自私了!”
“誰?”齊中嶽問。
嘻嘻一笑,來如風道:
“天下約摸着都知道,有我來如風,就會有錢如土,我二人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也因為前生有緣的關係,所以今生二人湊在一塊,幹起”兒來也是相得益彰而水到渠成,如果我替他製造無盡的,也是要命的麻煩,二位想想,這豈是交朋友之道?”
卜在冬一驚,顧不得肩頭流血,目注來如風道:
“你,你打算斬盡殺絕不成?”
於是,來如風的鋼捧又現手中,冷然道:
“怎麼樣,你以為我來如風是吃齋唸佛不殺生的好人,還是開善堂的大善人,幾年來江湖上的‘神愉俠盜’之名響徹雲霄,但卻有誰見過他們的廬山真面目的?”
卜在冬身子一抖!
齊中嶽冷汗涔涔!
二人一個是肩傷,另一個肚皮幾乎開膛,而鮮血尚未凝結,卻因幾句閒話,幾句要命的、自覺痛快的話,而招致即將命喪黃泉之危。
二人這時已並肩向後緩退,但口氣仍然強硬的道:
“來如風,你簡直欺人太甚,合着我二人同你拚了。”
“噴噴,這才算是硬漢,硬角色,有骨氣,不愧‘飛天蜈蚣’調教出來的殺手家將,不過二位可得有始有終,咬緊牙苦撐下去,甭半途泄氣而讓我下不了手。”
齊中嶽跺腳“咚咚”,破口罵道;
“來如風,我的兒,你簡直猖狂的可以,真是欺人欺到頭上撒起尿來了,你不用滿嘴放屁,諷刺入骨三分,孃的你要殺人滅口,何不就此動手,還在那兒耍的什麼嘴皮!”
卜在冬似是不願就此作鬼,瞪着一雙驚恐的大眼,灰髮抖顫的道:
“來如風,你那塊招牌早掛在黑道上晃盪,居然在我們追捕賊愉的時候,又是無怨無仇的情況下,便要殺害我二人的性命,難道你是頭野獸!”
來如風冷然嗤之以鼻的道;
“孃的,人嘴兩片皮,全是你的理,無怨無仇,説的多中聽,一開始打譜就想要我命,而我又一再的導之以禮,卻換來是攔腰一刀,二位是拿我當龜孫王八呀!”只見他又是瀟灑的舞了幾下鋼棒,“嚓”的一聲,藏在鋼捧兩端的兩把雙刃尖刀又彈露在外,月光下,夜影中,兩把尖刀閃着陰冷的寒芒,眨眼間鋼棒一揮,來如風冷冷道:
“狗孃養的該上路了!”
“慢點!”卜在冬忙以手製止,因為他相當清楚,來如風只要一出手,二人全得躺下去。
來如風戛然而止欲撲的身形,面無表情的道:
“可是有什麼狗皮倒灶的後事要交待?”
卜在冬臉色青白不分,月光下透着一股子難堪味道,他似是在刀口的刃芒上,突然悟出了道理來,眼前他與齊中嶽二人誰也沒有再拚的能力,而來如風卻又是那麼輕鬆的像等着宰小雞一般要拿他二人開刀,這就是明敞着技不如人束手束腳,如果在這時候稱英雄充好漢,無異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心念間,當下對來如風一聲苦笑,道:
“閣下,今天這個台我二人算是坍定了,當然也只有打落牙齒和血吞的認了,請問,除了死以外,可有別的辦法轉緩的?”
“噌”的一聲,鋼棒兩端尖刀又彈回捧內,來如風當即冷笑道:
“説説看,怎麼個轉緩法,我這人見不得幾句甜言蜜語,只要不叫我受騙上當,打個商量倒也無妨,不過我得醜話説在前頭,一旦要被我發現既吃虧又上當,我的報復手段二位還不知道吧,先割掉舌頭,再敲碎腦瓜。”
卜在冬當即道:
“姓卜的向你保證,今晚之事算是沒有發生,我二人守口如瓶,就算見了歐陽堡主,我也只説是遇到武功高強的-麪人,二人受了傷,-麪人也遠去了。”
來如風“呸”一聲,道;
“他孃的,你這是拐個彎叫我放人,你拿老子當熊。”
“難道你有更好條件?”
來如風一笑,嘉許的道:
“上路了!上路了!要知我是贏家,喊價碼開條件應由我來,哪有輸家的份兒!”他一頓之後,又道:
“這樣吧!我呢,家口大,吃閒飯的人又多,每天我為了這些永遠填不完的肚皮窮折騰,就拿眼前來説,玩刀拚命為着何來,還不是那上百日的肚皮……”
卜在冬正要開口,齊中嶽怒聲喝道:
“來如風,別他孃的扯爛蛋了,”來説去你是想弄幾個銀子花花,你這是偷搶不成換個手法來敲詐……”
卜在冬一笑,道:
“開個價吧!”
來如風哈哈笑道:
“好!有好的開始,這交易算是成功了一半!我呢,也很清楚二位也是受人使喚為人賣命的可憐人,獅子大開口是會嚇二位一跳的,約摸着這個數吧!”來如風伸出一巴掌。
灰濛濛的月光下,卜在冬一看,不由道:
“五十兩?”
來如風陡然收回手來,哭笑不得的道:
“我的媽呀!二位的命也太賤了吧?只值那麼五十兩?再説這五十兩對我來説又管個屁用,還不夠我送小費的。”
“五百兩?”
來如風搖搖頭。
齊中嶽怒喝道:
“難道是五千兩!”卜在冬卻在喘着大氣。
“一個崩子也不能少,二位不要忘了,這可是二位提出的條件,是二位活命的條件,成與不成我可不在乎。”説着,他那根鋼棒“嚓’’的一聲,又見兩端出現尖刀。
卜在冬一咬牙,道:
“好,五千兩銀子算是敲定了,你“我們如何交銀子,你又怎麼取銀子,何日何時何地?”
來如風淡然一笑,道:
“我一向都非常信任我的客户,因為我在交易期間總是以他們為衣食父母,再説嗎,我這個人又是個急性子,什麼事全不能放在心上發黴發酸發臭,愈快辦愈安心,所以咱們這樁生意還是原地成交的好!”
齊中嶽破口罵道:
“放你媽的屁,爺們這是出來捉小偷的,你見過誰抓小偷還要帶上五千兩銀子的?”
“稍安勿躁,怪我話沒有説清楚,對不住!對不住!”
卜在冬追問道:
“那就快説清“吧!”
來如風咧嘴一笑,道;
“我就在這大石頭上候着,你二位快到石頭堡去取,不論你們是回去偷也好,騙也罷,甚至向歐陽壯借支而來個寅吃卯糧,我都不管,只要湊足五千兩銀子送來就成。”
卜在冬、齊中嶽二人對望一眼,暗中一打眼色,卜在冬當即道:
“好!我二人回去就湊銀子,這兒離石頭堡也不過五六里光景,約摸着不出一個時辰,銀子一定送到。”
“二位真大方,也夠慷慨,不愧道上混的朋友,快些回去吧,先得把傷弄好,然後把銀子送來就成了。”
來如風邊説着,緩緩坐了下來,那樣子透着清閒而令人覺得他是在等人的模樣。
於是卜在冬與齊中嶽二人互攙互蹭的奔石頭堡而去。
來如風望着二人遠去的背影,露齒一笑,沉聲喝道:
“錢老頭,你該出來了。”
一陣簌簌聲傳來,錢如土已瘸着走來;
“好小子一爾可真勢力,你看東西沒弄到手,竟把錢祖宗喊成錢老頭,孃的也不怕天打五雷劈。”
嘻嘻一笑,來如風道;
“沒弄到手沒關係一自們再去弄,總會把它弄到手的。”
一陣搖頭,錢如土道:
“那玩意是不賴,只是防護的機關太厲害,如果不是我躲的妙,老命早完蛋了。”
來如風道:
“做咱個鳥,這次我陪你去,你只管專心盜取,一應機關由我來應付,保證不讓你掉一根鳥毛。”
錢如土雙手一拍,哈哈笑道:
“好小子,你可真叫鬼靈精,這真是我錢如土有眼有珠,打着燈籠把你小子找來合夥,走,咱們這就去。”
來如風道:
“你這傷……”
錢如土一笑,道:
“肩頭上一箭,射在骨頭上,大腿上一矛,掃去一塊皮,小鬼的鎖人鐵鏈一抖,發覺我老頭還有陽壽幾十年,所以連血也沒有流多少。”
來如風一拉錢如土的手臂道:
“錢祖宗,你可要多活上幾年呀,因為我太年輕啦!要找你這種夥伴還真不容易呢!”
“那就要看你小子往後的表現了。”
一路繞道而行,不一刻已到了石頭堡牆外。
二人找了個死角,翻身縱上堡牆,早發覺石頭堡內正在調兵遣將,就中一個國字臉長髯大漢,正是“飛天蜈蚣”歐陽壯,只見他先招呼兩人走出石頭堡,然後他氣沖牛斗般大敞步帶着十幾個壯漢也走出堡門,朝着二人走的方向,保持着半里的距離追去。
石頭堡內看來又趨於平靜,只是這種平靜是暫時的,且又充滿了緊張,因為石頭堡的堡門口,正有七八個手持鋼刀的壯漢在梭巡着。
錢如土與來如風二人立刻閃身攀到大廳,大廳上早已燈火盡熄,迎面條桌上,那座三尺高的笑彌勒大肚佛像肚臍眼上的紅寶石,依舊發出閃閃的光芒,那紅光,就如同笑彌勒肚皮內在燃燒着熊熊的火光。
錢如土一打手勢,一前一後摸到那丈高的條桌前面。
來如風一看,笑着對錢如土附耳道:
“你可是老糊塗了,何不乾脆把這彌勒佛搬走,那該多省事。”
卻不料錢如土急急搖手,小聲如蟻的道:
“這彌勒佛不能動,一定有更厲害的機關。”説着,伸手指指箭的方向與長矛的來路。
來如風伸手拔出鋼杖,示意錢如土快動手。
攀上太師椅,錢如土換了個卧姿,立刻動手去取那顆火紅的寶石。
也就在那寶石又被錢如土拔弄動搖的時候,只聽“嗖嗖”與“咻咻”之聲,緊接着一陣“叭叭”擊打聲,轉眼”兩支長矛與十二支長箭,全被來如風撥打於地……
適時的,錢如土一嘻,道:
“走啦!小子。”
就見兩條人影,鬼魅般一閃而竄出大廳,早聞得大廳後面有人高叫道:
“什麼人,站住!”
然而,來如風與錢如土二人卻縱身上了堡牆,抄原路又來到古莊河的矮林中。
錢如土喘着大氣,席地而坐,把個鴿蛋大的紅寶石捧在手中,迎着林梢灑下來的月光,眯着眼瞧個沒完。
來如風一笑,道:
“錢大爺,你在這兒慢慢欣賞吧,我去去就來。”
錢如土一把拉住來如風,道:
“你要上哪兒?”
“收銀子去呀!”
“收他娘什麼銀子?”
“二條人命折換的五千兩銀子呀!”
錢如土大不以為然的道:
“孃的,越來我老頭越不瞭解你了,你説,你這是窮急了呢?還是財迷了心竅!五千兩銀子也值得你去拚命?你可知道,石頭堡這回高手盡出,而且歐陽壯武功又高不可測,你這不是明敞着去上刀山,還以為自已是上寶山呢!”
哈哈一笑,來如風道;
“你的目的已達,我的銀子未收,五千兩銀子沒有你老的份,你是看了眼紅,怕我一發了財,就不理你這窮朋友了是吧!告訴你來如風絕不會的。”他一頓之後,又道:
“我看這麼辦,你還是老地方等我,比較起來安全些,我把帳一收,咱們再碰面,怎麼樣?”
“還他孃的怎麼樣呢?告訴你我不走!”
來如風道:
“那你待在這兒幹啥?”
錢如土有些傷心,道:
“等着替你收屍呀!我的乖!”
“呸呸呸!你這是在咒我呀,告訴你我死不了。”
錢如土道:
“誰能替你打包票?”
來如風身子一縱,半空中發話:
“誰也沒有我自己的包票來得可靠!”
眨眼間,他已失去蹤影。
其實錢如土對於來如風來説,他摸的十分清楚,而來如風自己也知道,石頭堡堡主歐陽壯的武功,可能是高不可測,但若要想攔住自己,怕也不是簡單的事,因為自己的輕功正如自己的名字--來如風,而來如風的下一句,卻正是去無影,他歐陽壯真的能把自己留下來,他得認真的露兩手出來。.
月影似乎西移的很快,因為被來如風站過的那塊巨巖,已被西邊一排密林的黑影遮擋住了,灰濛濛的月光,卻照在林梢上面,酷似為一大片樹林披了一層白紗。
當來如風縱身攀上一棵老松樹的時候,遙望十丈外的巨巖前面,卜在冬的右肩頭包紮着白布,另一人卻不是“飛刀手”齊中嶽,雖然距離稍遠,看不清來人面貌,但那人的動作相當利落,而齊中嶽肚皮受傷,也許他傷重未來吧,但那人絕不是齊中嶽卻是肯定的。
突然間,卜在冬揚聲道:
“來如風,你該出來了,卜某人是持意奉送五千兩銀子來的。”
另一人也道:
“不錯,只因敝堡副總管受傷重,特由在下陪卜總管來,你可以放心出來了。”
來如風悠閒的窩在樹權子上,一付好整以暇的樣子,他心中明白的很,你們這羣王八操的還以為老子是頭混豬,孃的到時候少一個鋪子也不行。
就在卜在冬二人交互一陣呼喝之後,來如風尚未現身之前,雙方一陣僵持中,從石頭堡方面,陡然間像狼羣般竄出十條人影,-時間集中在岩石前面,這些黑衣人的身法犀利,動作迅速,人手一把鋼刀,威風凜凜,殺氣騰騰,顯然是“飛天蜈蚣”一手調教出來的殺手。
這幹人才剛站定,突然間,像天外撲擊而來的巨雕一般,就見一個長髯飄飄,五十上下的大漢,紫堂臉上盡是寒霜,在他的紫袍拂動中,一把灰髯飄浮如柳。
這人才剛剛站定,正要開口,來如風已在林梢枝椏上哈哈一笑,道:
“人都到齊了嗎?”
卜在冬望着“飛天蜈蚣”歐陽壯怔怔的沒有説話……
夜梟般的一聲哈哈怪笑,“飛天蜈蚣”歐陽壯仰頭望着叢林,冷諷道;
“十年江湖平靜,如今出了妖精,不知道行如何,就想興風作浪。”
林中來如風凝聚一股強勁的真氣,沉聲道:
“十年江湖不靖,早就有條蜈蚣,仗着一手毒活,專門坐地分贓。”
歐陽壯一聽,忽然哈哈大笑,使得林鳥驚飛……
來如風突又接道:
“如果我是你歐陽大堡主,我一定笑不出來。”
笑聲突止,“飛天蜈蚣”歐陽壯喝問道:
“什麼意思?”
來如風一聲尖笑,道:
“因為在來某肚子裏,正有一件歐陽堡主急欲知道的消息,而且這件消息可是有其一定的時間性。”
歐陽壯一怔,道:
“什麼消息?”
來如風像一頭出林小鳥般,陡然連翻三個筋斗,落在地上,雙腿連環縱彈,身如飛鷹落巖般,又登上那塊岩石,只見他人一落到岩石上,衝着岩石下的卜在冬道:
“拿來了嗎?”伸出右手就要收銀票,同時他的一雙劍眉上挑,炯炯眼神含威。
卜在冬回望歐陽壯,一句話也擠不出來。
“飛天蜈蚣”歐陽壯冷冷一哼,道:
“真他孃的潑皮一個,小鬼也敢向閻王伸手。”
來如風懾人的目芒,使得卜在冬一哆嗦,來如風卻戟指卜在冬道,
“這麼看來五千兩銀子你未曾帶來了?”突然他嘴角一牽,對歐陽壯道:
“來某暫時撇下這事,先同歐陽堡主談一樁買賣如何?”
“買賣?小王八蛋我同你談什麼買賣?老子是來送你上鬼門關的,難道你不知道?”
來如風一笑,道;
“這一點,我來某人十分明白,但如果這件買賣沒有談成,甚至連説出口的機會也沒有,我的石頭堡主啊,你一定會知道,我來如風是死不瞑目的呀!因為我看不得我的石頭堡主有太大的損失啊!”
“飛天蜈蚣”歐陽壯大怒,道;
“我有什麼損失?誰敢動我分毫?你他娘滿嘴胡謅,胡説八道,可是藉機找詞想要我開脱你的死罪?”
來如風無奈的道:
“好吧!既然你大堡主不懼上當,不怕損失,我又何必多此一説呢!”
“飛天蜈蚣”歐陽壯似已聽出話中有話,當即追問道;
“好!那你小子就日吐真言,如果不假,或可放你一條生路。”
“不不不。”來如風急忙搖手,道;
“堡主,我這個人視財如命而重於命,換句話説,我是要錢不要命,只要你肯花幾個銀子,我自會把這項對你十分重要的消息説出來,至於你放不放我一條生路,就無關緊要了。”
“飛天蜈蚣”歐陽壯破口罵道:
“王八操的,孫猴子保唐僧走過八十六洞,洞洞出妖精,孃的你小子是哪個洞裏走脱的妖精!”
來如風淡然一笑,道;
“我這消息可是有時間與空間限制的,搞砸了我可不負責的。”
歐陽壯粗聲的道:
“那你就快説!”
搖搖頭,來如風道:
“沒談好價碼,未收到銀子,我是不會説的。”
“你要多少?”
來如風伸手一巴掌,道;
“這個數,不多吧?”
“五十兩?”
來如風幾乎捧腹大笑起來,擠着一臉笑意,道;
“我的歐陽老祖宗,來如風又不是叫花子,五十兩在你大堡主而言,打個噴嚏,不痛不癢,你怎麼説得出口?”
“你要多少?”
“五千兩。”
“他孃的,一句話就要五千兩,你拿我歐陽壯當驢。”
來如風急搖手,道:
“千萬別生氣,生意不成仁義在,消息我不賣了。”
“飛天蜈蚣”一嘴牙幾乎咬碎,一狠心,沉聲道;
“好!我給你五千兩,如果我發覺你小子在誑我……”
來如風急急道:
“那就快點,來某收了銀子,絕對不走,仍然在這大石頭上坐着,等到我的消息證實不假,真正的童叟無欺,才會心安理得的離去,否則就算我拿了堡主銀子,花起來也是不會舒坦的。”
“給他五千兩銀票!”
歐陽壯話聲一落,立刻間,走過一個留着山羊鬍四十多歲的漢子,自懷中摸出幾張銀票,仔細的選了一張,心不甘情不願的遞向岩石上的來如風。
來如風笑眯眯的接過銀票,左手拿着,右手伸指在銀票上彈了兩下,小心的摺疊起來,塞人懷裏,笑嘻嘻的又伸手對卜在冬道:
“拿來吧!卜大總管。”
卜在冬一看,真是哭笑不得,卻聽來如風道:
“你可是手頭不方便?沒關係,我不是早説過了,借支呀,寅吃卯糧總比挨刀好多了吧!”
突聽歐陽壯冷哼一聲,道:
“再給他五千兩!”
卜在冬一聽,轉身對歐陽壯一揖道;
“堡主……”
“不用説了,銀子事小,這個跟斗石頭堡栽不起!”
“屬下該死!”
“飛天蜈蚣”歐陽壯一擺手,卜在冬立即退向一邊。
““吧!銀票你也撈到手了!”
笑嘻嘻的一抹嘴,“噌”的一聲,捏了一把清鼻涕,來如風先是自言自語的道:
“孃的賺錢恁地不易,除了擔驚受怕,還要受那風霜之苦。”一頓之後,這才對怒目逼視的歐陽壯,道:
“堡主啊!你實在不該來此一趟,如今我那夥伴八九不離十的又摸進石頭堡你那石頭窩裏去了,他是不得到他要的,不會甘心的呀!”
“飛天蜈蚣”歐陽壯與一眾石頭堡的人一聽,不由俱吃一驚,彼此對望一眼。
歐陽壯破口罵道;
“好小子,你是在本堡主面前撒謊啊!江湖上傳言,俠盜神偷,焦孟不離,你會為這區區五千兩銀子而出賣朋友?明打明你在撒謊。”
來如風深長一嘆,道:
“我原是不該出賣朋友,可是那老小子每次買賣盡佔我便宜,我的歐陽堡主,我與那錢偷兒的感情全建立在利益之上,對於他這種利害當頭六親不認的老不死,我來如風早就一忍再忍而到忍無可忍的地步,如果是你大堡主遇上這種朋友,説不定早給他‘卡’抹脖子了。”來如風伸出右手,作了個殺頭的樣子。
然而,“飛天蜈蚣”歐陽壯在聽了來如風的話以後,嘿嘿一陣冷笑,道:
“想不到你俠盜與神偷之間,也會磨擦出火星來,你們那裏狗咬狗一嘴毛,黑道上的朋友有福了!哈……”
來如風苦笑,道:
“我的堡主,你大駕回堡吧,晚了説不定那老小子已得手了,那時候可與我來某不相干繫了。”
突然,“飛天蜈蚣”歐陽壯厲喝一聲,道:
“圍起來!”
像一羣荒冢裏的幽靈般,十個黑衣人在刀光閃閃中,把個巨巖圍在中央,卻聽歐陽壯沉聲道,
“白中虹與宮雄二人也留在此,姓來的想逃走,就下重手砍了他。”
只見他一擺手,帶着卜在冬與另四五名黑衣勁裝大漢,飛奔石頭堡而去。
來如風好整以暇的在那巨巖上踱着四方步,他心情愉快,因為他懷裏真真切切的塞了一萬兩銀票……
不過,躲在附近的神偷錢如土,卻在暗罵來如風十八代老祖宗,就差沒有大聲罵出口,因為他把來如風剛才罵他老不死與撕不開的交情,説成了一錢不值,你想他會不把來如風恨得老牙癢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