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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獻 妙

    去時結伴,歸來獨行,這一天紅日偏西時,關山月風塵僕僕,提着他那炳“巨闕”進了“雍王府”!

    進了“雍王府”,他看見那些親隨護衞,個個神色惶恐不安,像是有什麼大禍臨頭一般!

    他進了前院,一名親隨迎了上來,滿臉勉強而不安的笑意,他道:“關爺,您來得正好,恐怕只有您勸住王爺……”

    關山月微愕説道:“怎麼了,王爺怎麼了?”

    那親隨道:“王爺正在大發雷霆,書房裏被搗得一塌糊塗,兩位福晉都勸不住他……”

    關山月“哦!”地一聲道:“為什麼生這麼大氣?”

    那親隨搖頭説道:“誰知道,巴副館主剛走,大概是為了他吧!”

    關山月一聽巴不韋來過了,又一怔,道:“他……他來幹什麼?”

    那親隨道:“誰知道,一個時辰之前有個陌生人求見王爺,王爺接見過他後就發了脾氣,馬上把巴副館主叫來府裏痛罵了一頓,只不知道為什麼……”

    關山月道:“一個陌生人?誰?”

    那親隨搖頭説道:“沒見過,看樣子是個江湖上的,好像跑了一大段路,滿頭滿身都是砂土……”

    關山月沒説話,沉吟了良久始道:“你去稟報王爺一聲,就説我回來了!”

    那親隨有了猶豫,苦着臉道:“這……關爺,我不敢,我看,我看……”

    關山月微微一笑道:“那我自己進去好了!”他邁步直奔後院,那親隨還直在身後道歉!

    果然,一進後院,他便聽見雍郡王那機密所在的書房裏,乓乓乒乒正在亂響,還聽見雍郡王在大聲嚷嚷,只聽不清楚他在嚷些什麼!他提着腳步上畫廊,故意把腳下弄得很響!

    才進書房門口,就聽雍郡王在裏面喝罵道:“滾,滾,誰敢再來吵我,我要誰的腦袋!”

    關山月當即高聲説道:“王爺,是我!”

    書房裏,乓乒之聲立刻靜止,只聽雍郡王道:“是小關?”

    關山月道:“回王爺,是的,是關山月回來了!”

    砰然一聲門開了,雍郡王跨步迎了出來,關山月第一眼就看見他兩隻眼紅紅的,眉宇間深溢着陰鷙跟殺氣,但轉眼間這些卻一掃而淨,雍郡王哈哈大笑,親熱得不得了伸手抓住了關山月的一隻胳膊:“好傢伙,你要再不回來我就要發瘋了!”

    轉身便往裏拖!

    一進書房,書房裏亂七八糟,書一本本,滿地是些碎茶壺,破茶杯,桌子歪了,椅子斜了……簡直狼藉一片,而且,兩位福晉赫然在座,臉色都不好看!

    關山月沒理別的,上前欠了欠身:“見過福晉!”

    關山月不比別人,兩位福晉都擠出絲笑意抬了手!

    雍郡王卻在一旁説道:“小關回來了,我就不生氣了,你兩個回房去吧!”

    兩位福晉站起來走了,關山月身後欠身,道:“送福晉!”

    鈕鈷祿氏回身笑道:“我倆都勸不住他,你一回來他就消了氣,看來他心裏只有你,連我兩個都沒有,你陪他聊聊吧,如果能的話,最好能罵他兩句!”

    説完了話,她偕同側福晉走了。

    雍郡王笑道:“聽見了麼?小關,她倆不敢惹我卻挑撥你,你的膽比她倆大,想罵你就罵吧,我受了!”

    關山月轉過身來皺了眉,道:“王爺,這是為什麼?”

    雍郡王瞪着眼道:“什麼為什麼?”

    關山月道:“什麼事讓您生這麼大氣?”

    雍郡王含笑説道:“沒有了,吃飽了閒着沒事,悶得發慌,鬧着玩玩兒,嚇嚇她倆開開心!”

    關山月道:“王爺,您要不願説,我就不問了!”

    雍郡王忙道:“好,好,好,我説,我説,我已經生過氣了,別你一回來又讓我惹你不高興,只是,咱這坐下來再説!”

    他抬手要讓座,卻忽地揚眉向外喝道:“來人!”

    門外“喳!”地一聲,一名親隨戰戰兢兢地哈着腰走了進來,近前打下千去,怯怯地道:“奴才在,您請吩咐!”

    雍郡王厭惡地一擺手道:“你一個人不夠,再叫幾個來,把這兒收拾收拾,要快,我要跟小關説話,快去,快去!”

    那親隨應聲快步而去,轉眼間還帶着另兩個走了進來,人多好辦事,沒一會兒把滿地狼藉收拾打掃得乾乾淨淨,完事要告退時,雍郡王叫住了一名親隨,吩咐説道:“叫他們準備洗澡水,拿一身我的衣裳,另外請福晉親自下廚做一桌去,我要給小關慶功,外帶接風洗塵,快去!”

    親隨們應聲而去,關山月卻道:“王爺,您又賜恩,我這算不了……”

    “小關!”雍郡王一抬手,道:“我少説一句,這是我的事,讓你先洗個澡,然後再吃喝一頓,不是挺愜意的事麼?現在可以坐了,坐下談,坐下談!”他熱絡地拉着關山月坐了下去!

    坐定,雍郡王急不可待地問道:“小關,情形如何?”

    關山月道:“王爺,我回來了,並不是無以覆命了,提頭來見!”

    雍郡王道:“我知道,我問你情形如何,快把情形告訴我讓我也有身臨其境之感地高興高興,痛快痛快,過過癮!”

    關山月微微一笑道:“王爺,你還沒把該告訴我的告訴我!”

    雍郡王微愕説道:“我,什麼?”

    關山月道:“你這是跟我裝糊塗,那可別怪我……”

    雍郡王忙道:“小關,小事,別問,行麼?”

    關山月搖頭説道:“我自進府以來,從沒見您發過這麼大的脾氣?小事?小事不至於這樣,把書房搗的亂七八糟,狼藉一片,連兩位福晉都勸不住,究竟為了什麼,王爺?”

    雍郡王搖頭説道:“你該讓他們先通報一聲,那樣我就有功夫收拾收拾,不讓你瞧見了!”

    關山月道:“我是找過人通報,可是懾於您的雷霆虎威,沒人敢進來!”

    雍郡王道:“別罵人了!小關,這是誰這樣沒用?”

    關山月道:“別怪人家,王爺,換換我是他,我也害怕!”

    雍郡王道:“這麼説,你並不害怕!”

    關山月道:“怕有什麼用?我回來了,勢必得見王爺覆個命!”

    雍郡王笑道:“算你生就一張巧嘴會説話,小關,是這樣的,你那位拜兄,巴不韋,他惹我氣惱!”

    關山月道:“他怎麼惹王爺氣惱了?”

    雍郡王道:“別提了,要不是看你的面子,我就摘他的腦袋,巴不韋一向稱精明,稱幹練,可是前天他做了一件事卻是既糊塗又該死!”

    關山月道:“那是什麼事?竟使得王爺説他該死?”

    雍郡王道:“前兩天他為‘集賢館’拉了個人,為的是他知道此人是個江湖豪雄,身手很高,豈料,這個人是老十的人,他到我這兒來是來卧底的!”

    “有這回事……”

    “怎麼沒有!”雍郡王道:“那個該死的東西,把我派你破除老十秘密機關的事,一字不漏地全告訴了老十,老十知道之後,當然會加緊防範,更會在那兒增加實力,你想,這對你豈不是一種……我當然氣了,於是我把巴不韋叫來罵了一頓,又怕你遭遇危險,所以我越想越火兒……”

    關山月道:“這麼説來,您是為了我才生這麼大的氣?”

    雍郡王道:“當然嚕,你以為我還會為別人麼?他們也配!”

    這要是換個人,聽進心裏不知有多舒服呢,再加上一回來便吩咐預備洗澡水,拿他的衣裳換,福晉親自下廚做菜接風洗塵慶功,不感激零涕才怪!

    關山月微微一笑道:“王爺,我榮寵無上,深表感激!”

    雍郡王口氣跟郭玉龍一樣:“小關,你我之間沒這一説,往後你要再這麼説,可別怪我拉下臉來生氣!”可就沒有郭玉龍真摯、誠懇!

    關山月笑了笑道:“王爺,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雍郡王拍了拍座椅扶手,道:“小關,現在你已經知道我為什麼生氣了……”

    關山月道:“王爺,我還想知道那個人是誰?”

    雍郡王目光一凝,道:“想知道他是誰?你要幹什麼?”

    關山月道:“願替王爺效犬馬之勞,除去……”

    “別!”雍郡王一抬手,道:“他應該早被除去了!”

    關山月微愕説道:“王爺,何解?”

    雍郡王道:“有人密報了這件事後,隨後又説那個到我這兒來卧底的人怕我派人殺他,連夜逃往……逃往,小關,那叫什麼寺來着?”他可真會裝!

    關山月道:“王爺,叫‘紅蓮寺’!”

    雍郡王道:“對,叫‘紅蓮寺’,他逃往‘紅蓮寺’去避風頭躲死去了,你破了‘紅蓮寺’還有不殺人的道理嗎,想必你殺的人之中就有他!”

    死無對證,算是沒有痕跡了!

    關山月道:“那就算了,王爺,那密報之人是……”

    雍郡王道:“‘集賢館’裏的,我賞了他五百兩,讓他走了!”

    關山月道:“他姓什麼,叫什麼?”

    雍郡王瞪眼説道:“你又想幹什麼?”

    關山月道:“王爺,這種人應該重用!”

    雍郡王道:“重用?我讓他回江湖去了!”

    關山月訝然説道:“王爺,這又為什麼?”

    雍郡王道:“為什麼?好話,他密告,巴不韋是現在的副館主,要是他知道是他密告的,會饒得了他?”

    這位胤禎老四的確很富心智,他能把每樣事都安排得合情合理,毫無破綻!

    關山月搖頭説道:“我不以為我那位拜兄是那種人!”

    雍郡王道:“可是我卻不能不為這個人着想啊!”

    關山月搖搖頭,沒再説話!

    雍郡王卻又道:“現在該輪到你了吧,小關?”

    關山月遂把破“紅蓮寺”的經過細説了一遍,他絲毫未加隱瞞,最後還補了那麼一句:“我差點陳屍‘紅蓮寺’,沒辦法回來見王爺!”

    靜聽之餘,雍郡王臉色連變,目中屢騰煞氣,等關山月把話説完,他“叭!”地一聲拍了椅子,道:“老十他活該倒黴!”

    關山月道:“怎麼,王爺?”

    雍郡王道:“他花這麼多心血,最後卻全毀在這些酒囊飯袋身上,以我看就是你不殺他們,老十也饒不了他們!”

    關山月道:“説得是,王爺,這叫人算不如天算,想害人的人,到頭來吃虧的是自己,更苦的是啞巴吃黃連……”

    雍郡王道:“小關,何解?”

    關山月道:“十阿哥他能找您興師問罪麼?”

    雍郡王撫掌大笑,道:“對,對,啞巴吃黃連,這下確夠他受的,哈!”像完全跟他沒關係!

    笑聲一落,他接問道:“小關,這麼説,‘紅蓮寺’是被你放了一把好火……”

    關山月道:“可是我燒的不是‘紅蓮寺’!”

    雍郡王愕然説道:“不是‘紅蓮寺’?那是什麼?”

    關山月道:“我燒的是十阿哥的心!”

    雍郡王一怔,旋即再大笑:“好話,好話,對,對,燒的是他的心,只怕他是既憤怒又難受,苦就苦在不能出氣聲張,不能説出來……”

    關山月微笑説道:“王爺,令人痛快的就在這兒!”

    雍郡王目光一凝,道:“小關,你好損!”

    關山月道:“王爺,我破‘紅蓮寺’,是您的授意!”

    雍郡王道:“這麼説,我比你更損!”

    關山月道:“不敢,是王爺自己説的!”

    雍郡王哈哈大笑,笑至半途,忽然斂住,目注關山月,唇角上掛着一絲似笑非笑的笑意,道:“小關,你可要留神啊!”

    關山月道:“王爺,有什麼值得我留神的?”

    雍郡王道:“老十這個人出了名的陰狠毒辣,你毀了他的心血,壞了他的機關,他必不甘心,你要時刻留心他暗算你,以我看,他恨不得剝你的皮,抽你的筋,食你的肉!”

    關山月笑道:“聽來怕人,多謝王爺提醒,今後我會特別小心,加倍留神,隨時提高警覺,不過,我以為他難奈何我!”

    雍郡王道:“可別這麼想,小關,論鬥力,老十或不是你的對手可是他極富心計,俗話説,明槍好躲,暗箭難防,他要是跟你玩陰險的,暗地裏計算你,那可不能不……”

    關山月笑道:“謝謝王爺,我小心就是!”

    雍郡王道:“這才是,別糊里糊塗地被他害了還茫無所知!”

    關山月笑了,道:“王爺,別過於關心我,對十阿哥,您也得加倍提防,小心對付,以我看他並不弱於您。”

    雍郡王有點不服,一揚眉,道:“怎見得?”

    關山月道:“不知道您有沒有留心聽我的報告?”

    雍郡王道:“當然留心了,怎麼沒有,你所説的每一句,甚至每一個,我已悉入耳內,牢記心中!”

    關山月道:“我説我在‘紅蓮寺’那一夥裏,碰見了甘瘤子!”

    雍郡王道:“我聽見了,怎麼?”

    關山月道:“我聽説他由西南到京裏來,本是來投效您的,可是在半途卻被十阿哥拉去了‘紅蓮寺’,從這件事看……”

    雍郡王臉色一變,道:“小關,真有這種事?”

    關山月道:“難道我還會騙您不成!”

    雍郡王道:“這……你是聽誰説的?”

    關山月道:“甘瘤子自己親口説的,難道還會有錯?”

    雍郡王臉色陰沉地沉吟説道:“他竟然是來投奔我的,他竟然是……小關,當初你沒做錯,説不定他是受了甘鳳池的影響,聽説我胤禎仁義,所以遠從西南來投奔我,雖然他被老十拉去了,但我不能説不是一件可喜的事……”

    關山月道:“固然,王爺,但對十阿哥這個人……”

    雍郡王陰鷙目光大盛,微微一笑道:“小關,你要不怪我在你剛回來,連歇息都沒有歇息之前又交給你差事,那麼我就把這件差事交給你!”

    關山月道:“您的意思是……”

    雍郡王道:“為杜絕後患,該斬草除根!”

    關山月心頭一震,道:“王爺,他是位郡王!”

    雍郡王道:“我也是位郡王!”

    關山月道:“可是我只是……”

    雍郡王目光一凝,道:“小關,你怕?”

    關山月雙眉微揚,搖頭説道:“王爺,關山月平生不知一個‘怕’字,我只是擔心萬一這件事被人知道了,傳進了宮,對您恐怕……”

    雍郡王道:“那麼你的意思是……”

    關山月道:“不妨暫時留着他,等大勢篤定,您登上寶座之後再説,我以為只要您加意提防他,他成不了大患的!”

    他要為胤禎留下幾個厲害的對手!

    雍郡王笑了笑道:“老十他該給你叩頭!”

    關山月道:“怎麼,王爺?”

    雍郡王道:“就因為你這一句話,暫時保住了他一條命!”

    關山月笑了!

    雍郡王笑容一斂,道:“至於甘瘤子,小關,我認為你不該放他走!”

    關山月道:“您認為我該除了他?”

    “不!”雍郡王道:“我認為你該把他帶回來!”

    關山月笑道:“王爺,那何如讓他自己來?”

    雍郡王陰鷙目光一閃,道:“小關,你認為他還會來麼?”

    關山月道:“我放了他,這又是一次替王爺佈施仁義,過不多久,我認為他必會再來投效!”

    雍郡王連連點頭,道:“但願如此,但願如此,他要來了,我給他高職,給他高俸,聽説他一身所學很了不得,在西南一帶也很吃得開,儼然一方霸主土皇帝,我能把他收在身邊,該是一大收穫……”

    關山月要説話,雍郡王抬手攔住了他,道:“別説了,小關,當初我做了許諾,事成之後要登門拜謝,然後在府裏大擺宴席請人吃喝一頓慶功,如今事成了,你也回來了,我不好多耽擱,看看洗澡水好沒有,洗澡去,洗過澡後,陪我到郭玉龍那兒走一趟……”

    關山月道:“王爺,您不必去登門拜謝了!”

    雍郡王道:“那怎麼行?話是我説的,我豈能言而無信?下次我還想用人不?快去洗澡吧……”

    “不,王爺!”關山月道:“我的意思是説,郭家現在已是一座空室了!”

    “空室?”雍郡王一怔,道:“怎麼回事,什麼意思?”

    關山月道:“王爺,郭玉龍已經帶着家眷回‘南海’去了!”

    雍郡王一震急道:“真的,小關?”

    關山月道:“王爺,我焉敢騙您?”

    雍郡王臉色大變,道:“他……小關,他這是什麼意思?”

    關山月道:“王爺,他不能不為郭家着想!”

    雍郡王叫道:“他為他郭家着想?他有什麼好顧慮的,朝廷待他……”

    關山月道:“那是一回事,王爺,這又是另一回事!”

    雍郡王道:“這又是哪回事,你説!”

    關山月道:“王爺,他幫您破了十阿哥的‘紅蓮寺’,對不?”

    雍郡王道:“這還有錯?我自會論功行賞!”

    關山月搖頭説道:“他不貪功,也不求賞,他只保全他的妻小!”

    雍郡王臉色一變,道:“這又是什麼意思?”

    關山月道:“王爺,你該想象得到,目前,要是十阿哥知道了這件事,絕不會放過他郭家,將來,萬一登上寶座的是十阿哥而不是您,王爺,您想,後果如何?”

    讀書論壇獨家首發瀟湘子掃描風雲潛龍OCR雍郡王搖頭説道:“沒這一説,沒這一説,憑他郭玉龍就是傾京畿鐵騎也難近他身,何況一個老十,我不以為……”

    關山月道:“那是您的看法,事實上也不能算錯,可是您説的,十阿哥這個人陰狠毒辣,他有可能背地裏想盡辦法暗算我,就同樣有可能去對付郭家……再説郭家能打能斗的只有郭玉龍一個,萬一十阿哥登上九五,他有多大能耐對抗一國之君,他或不怕,可是他不能不為他的妻子着想,所以王爺,他趁這機會迴轉了‘南海’!”

    雍郡王臉色很難看,久久方道:“那就算了……看來我也不能怪他……只是小關,難道他一家都去了‘紅蓮寺’麼?”

    “不!王爺!”關山月道:“只有他跟他那螟蛉義子去了,他那倆位夫人跟其他五位少爺則留在家裏收拾細軟,他們約好了在一個地方碰頭,然後一起回‘南海’去!”

    雍郡王道:“看來郭玉龍的心智常人難及,小關,你該攔攔他!”

    “王爺!”關山月道:“人家為的是自己的妻小,我能攔他麼?”

    雍郡王道:“難道説他就這麼走了,總該跟我説一聲啊!”

    關山月道:“他本來是打算跟我一起回來向王爺辭行的,可是他怕回來之後王爺不放他走,又怕驚動了十阿哥鬧出事端,所以他讓我代他向王爺辭行,請王爺恕他不告而別之罪,並恭祝王爺早日身登大寶!”

    雍郡王苦笑説道:“我真要謝謝他,‘打破玉龍飛綵鳳,頓開金鎖走蛟龍’,宮裏要是知道了,只怕會氣……”

    想是諱言一個“死”字,他搖搖頭,住口不言!

    關山月道:“王爺,就算他回到了‘南海’,又能怎麼樣?”

    雍郡王苦笑説道:“小關,你不會不知道,多少年來他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是朝廷既怕又頭痛的人物,所以皇上才利用胡、傅兩家的關係,把他安置在京裏,着胡傅兩家就近監視,當然,禮遇之優厚,那是沒有前例的,朝廷也沒有虧待他,如今他一旦掙脱這一環,回到了‘南海’,那就像蛟龍得水,只怕他日仍是我的無窮後患……”

    他算是料對了,以後他就是間接地死在郭家那六龍之末,六少郭燕南之手(詳情見拙作‘滿江紅’。)

    關山月微一搖頭,道:“王爺,您這種説法,我不敢苟同!”

    雍郡王愁聚眉鋒,抬眼説道:“怎麼!你有什麼高見?”

    關山月道:“我認為,不管是現在也好,將來也好,朝廷擁天下兵馬,絕不致於怕一個郭玉龍!”

    雍郡王道:“小關啊,那你就想差了,朝廷雖擁有天下兵馬,但在這天下兵馬裏,哪一個是能高來高去的人物?”

    關山月道:“固然沒有,王爺,可是京畿擁有‘侍衞’、‘查緝’兩個營,大內更有個個高手的侍衞……”

    雍郡王搖頭説道:“他們哪一個又是郭玉龍的對手啊!”

    關山月道:“我不以為朝廷對某個人會一點辦法沒有!”

    雍郡王沉默了一下,道:“除非將來你肯伴駕!”

    “我?”關山月微微一笑,道:“王爺,當初我是怎麼説的?”

    雍郡王道:“當初是當初,如今是如今!”

    關山月道:“王爺曾做了金諾,如今怎好食言?”

    雍郡王道:“小關,我待你如手足兄弟,你又怎忍心……”

    關山月搖頭説道:“王爺,屆時宮裏有‘血滴子’雲家十兄弟……”

    雍郡王搖頭説道:“你知道,他們對付別人還行,對付郭玉龍,那還差得遠!”

    關山月道:“王爺,我不以為郭玉龍會……您跟他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雍郡王道:“可是我不能不防着他啊,固然,小關,我跟他私人之間一沒有仇,二沒有恨,可是,他這個人跟常人不同,一直沒辦法改變他的死腦筋,總是以什麼前明遺民自居……”

    關山月道:“王爺……”

    雍郡王道:“小關,你別多説,只説一句,你答應不答應將來伴駕?”

    關山月豈有不明白這位陰鷙胤禎老四的用心的道理,他明白,胤禎是故意表示仍要重用他,讓他放心,然後趁他鬆懈再行那一計未成的二計!

    所以,他故意想了想之後才説:“王爺,您真要我留下來伴駕?”

    雍郡王道:“廢話,事關我自己的安全,跟大清朝廷的存亡,這還能假麼?”

    關山月吸了一口氣,道:“那麼我有個不情之請……”

    雍郡王忙道:“你説,只要不是走,我什麼都答應!”

    關山月道:“什麼時候‘南海’傳來郭玉龍的死訊,那就是我離開您,回到江湖去的時候!”

    雍郡王道:“等郭玉龍……”

    關山月道:“您防的不就是他一人麼?”

    雍郡王猛一點頭,道:“好吧,我答應,從現在起,我加你的月俸……”

    關山月道:“王爺,別給我!”

    雍郡王道:“給巴不韋?”

    關山月點了點頭。

    雍郡王搖頭一笑,道:“我剛臭罵了他一頓,差點沒摘他的腦袋,那是因為他有過錯,如今卻要我加他的月俸?這算什麼?恐怕連巴不韋自己都會其明其妙……”

    關山月道:“他這是因禍得福!”

    雍郡王道:“説什麼因禍得福,只怕他今後更會犯錯了!”

    説完了話,他笑了,關山月也笑了!

    笑聲中,雍郡王站了起來,道:“小關,就這麼説定了,好好幹,也安心,我不會虧待你的,只要我能被擁上‘正大光明殿’那寶座之上,名義上你是我的伴駕,可是你的權勢……”

    關山月道:“王爺,關山月不求權勢!”

    雍郡王眉鋒一皺,道:“那你要什麼?”

    關山月道:“王爺,仍是老話……”

    雍郡王道:“給你那拜兄巴不韋。”

    關山月點了點頭道:“是的,王爺!”

    雍郡王搖頭説道:“小關,這一次我絕不能答應你,我告訴你,脖子軟的人,你給他頂大帽戴,他那頭會東晃西歪,受不了的!”

    關山月道:“那……王爺,我什麼都不要!”

    雍郡王搖頭説道:“這次不能依你,這是朕的聖旨,你敢拒而不受?”

    關山月道:“王爺,真要那樣,我不敢……”

    雍郡王笑了,道:“那就好,走吧,洗澡去,朕賜你香湯沐浴,龍衣加身,然後陪朕痛痛快快地喝幾杯去!”

    關山月笑着站了起來,道:“王爺,我領旨!”

    雍郡王斜瞥了他一眼:“王爺?到了那時候,你還叫我王爺?”

    關山月失笑説道:“我錯了,該是陛下!”

    雍郡王哈哈大笑,伸手拉住了他,往外便拖。

    真的,關山月真的洗了個舒服澡,也真穿上了雍郡王的衣裳,由此可見雍郡王對他的“寵愛”!

    洗過澡後,一身疲累去了不少,在洗澡的時候,關山月一直在思索雍郡王那一計未成,緊跟着必來的二計是什麼?他懷疑這席“慶功宴”,他在想辦法提防,甚至於他在想辦法提防時時刻刻!

    他作了難,假如雍郡王在這“慶功宴”上對他下毒手,他還真難提防,他總不能每樣菜先試試再入口,每杯酒先試試再下喉,一個澡洗完,他仍沒想出辦法來!

    洗完澡出來,雍郡王就在外面等着他,一見他出來,立即笑着説道:“小關,你可真能磨,一個澡洗這麼老半天,這工夫讓我洗三個澡都夠了!”

    關山月赧笑説道:“讓您久等,王爺,其實,我還沒有洗夠,假如不是您站在外面等,我還能多洗會兒!”

    雍郡王笑道:“今天免了,改天吧,改天我把回部進貢的香料給你泡上一大盆,讓你泡上一整天,最好吃喝拉撒睡都在裏頭!”

    關山月笑了!

    酒宴擺在後院的水榭裏,他兩個踏着青石子路往後院走,剛進後院門,就聽得後院裏傳出一陣女子嬉笑聲,鶯聲燕語,宛轉動聽,關山月只當是丫頭們趁雍郡王沒來之前得空嬉鬧,當時也未在意。

    可是一進後院門,他馬上就覺得情形不對,他看得清楚,在通往水榭,橫跨碧波的朱欄小橋這一頭,並肩兒站着兩位姑娘,看年紀都有廿多,一個豐腴,一個婀娜,長得都很美豔秀麗,而且看上去都端莊大方。

    兩個人一般地裝束,高領小襖,下身八幅風裙,裙腳下露出那對繡花鞋的鞋尖,烏雲螓首梳得一根跳絲也沒有,那排整齊的劉海,蓋着雪白的香額,説不出有多耐看!

    很陌生,是哪個府裏的內眷?

    不,她兩個人每人那玉手裏捏着一塊手絹兒,香噴噴的。

    關山月心裏一跳,忙道:“王爺,這是……”

    雍郡王微微一笑,笑得有點神秘,道:“進去坐下再説!”

    説話間已進朱欄小橋,那兩位姑娘盈盈施禮,脆生生地帶着三分俏:“見過王爺!”

    雍郡王一抬手,道:“這位是‘侍衞營’的關領班!”

    那兩位又微蹲嬌軀,福了一福:“見過關爺!”

    關山月微欠了欠身:“不敢當!”

    雍郡王眉鋒微皺,斜瞥了他一眼,沒説話,當先踏上朱欄小橋,走向水榭!

    關山月禮貌地抬了抬手,“兩位姑娘請!”

    “不敢僭越!”她兩個齊道:“關爺請!”

    關山月沒再多讓,轉身踏上小橋!

    進了水榭,水榭裏擺着一桌豐盛,天是早黑了,可是水榭裏沒掌燈,其實並不黑,清冷銀輝投射,碧波反映月光,比燈都亮,詩情畫意,情調極美。

    一眼看過去,關山月心裏一鬆,對雍郡王的心智與陰鷙,還有那梟雄的作風又認識了一層。

    筷子是銀的,單這一樁便證明酒菜可以放心食用。

    本來,雍郡王的手法豈會這般幼稚低劣?

    他跟雍郡王對面而坐,那兩位沒等人讓,落落大方地一人一邊,分坐在關山月的左右,捱得關山月緊緊的,左邊香來右也香,燕瘦環肥偎兩旁,關山月美人在側,他好不自在,微皺眉鋒望了雍郡王一眼!

    對面,雍郡王唇邊含着笑,那多少帶點嘲弄意味,他一見關山月看他,當即笑着説道:“小關,別瞅我,論功行賞慶功宴,今兒個咱們一切不拘,痛痛快快地盡一夕之歡的不醉無歸,你盡情歡樂,我不會打你的小報告,這兩位都是‘北京城’裏紅透半邊天的紅牌,你回來之後沒多久,下人就把她倆接來了,這是我早安排好的,別掃人興,別煞風景,更別冷落佳人,讓人難堪,姑娘們,讓關爺認識認識!”

    只聽一聲答應,左邊那位脆聲説道:“關爺,賤名雲黛!”

    右邊那位繞着手絹兒,有點忸怩嬌態:“關爺,我叫翠雲!”

    關山月像沒聽見,他皺眉望着雍郡王道:“王爺,我不習慣……”

    雍郡王一抬手,道:“你不用報名,我知道你叫關山月,不習慣麼,一回生,兩回熟,沒有開始永遠習慣不了,小關,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始風流,別忘了你那英雄本色,我敢説只一開始,你這塊百鍊精鋼準會變成繞指柔,姑娘們,給關山月斟酒了!”

    不容關山月分説,那兩位皓腕輕抬,分別拿起了銀壺,雲黛給關山月滿斟了一杯,翠雲要照顧雍郡王,卻被雍郡王抬手擋住了:“別,別,我自己來,我自己來,不用照顧我,今兒個你倆是他一個人的,只照顧他就行了!”

    關山月無可奈何,只好由他了!

    還好,這兩位不比一般賣笑俗妓,沒有放浪媚蕩,也沒有依偎斜倚,僅僅是頻送秋波與甜笑,假勸酒。

    這使得關山月大放寬心,微生好感。

    而雍郡王卻在對面直叫:“雲黛,翠雲,今兒個小關他要是沒一絲兒醉意,我可唯你兩個是問,他不喝也可以,你兩個得代他喝!”

    有了他這句話,那成熟風韻醉人的雲黛,水汪汪的一雙大眼望上了關山月,含笑問道:“關爺,您忍心?”

    關山月他硬不起心腸……

    好在,他海量!

    漸漸地,熟了,真笑也開始了!

    就在這時候,一名親隨步履匆匆地進了後院!

    雍郡王有幾分酒意,一揚眉喝道:“站住,混帳東西,誰叫你亂……”

    關山月喚了聲:“王爺!”

    雍郡王斂態一笑,道:“看你的面子,也別嚇了他兩個……”

    轉向外冷冷説道:“過來!”

    那親隨應聲走了過來,遠在小橋上就打了千!

    雍郡王道:“什麼事?説!”

    那親隨道:“稟王爺,舅爺來了!”

    雍郡王“哦!”地一聲道:“他來了,這時候……有什麼事?”

    那親隨道:“回王爺,舅爺只説要見您,奴才沒敢多問!”

    雍郡王用眼角餘光瞥了關山月一眼,眉鋒微皺,道:“真掃人興……”轉過來含笑説道:“小關,你坐坐,我舅舅來了,説不得我得見見他去,好在有云黛跟翠雲陪着,你並不寂寞!”

    説着,他站起來出了水榭!一繞過屋角,看着擋住了關山月的視線,雍郡王立即放快了腳步,三腳併成兩步地匆匆趕到了他那處理機要,談論機密的所在……書房!

    書房裏,琉璃燈下,這時候坐着個瘦瘦的老頭兒,長眉,細目,隆鼻,薄唇,山羊鬍,看樣子有五十多歲,顴骨高高的,兩腮微向內陷,一條髮辮拖在身後,衣着挺講究,挺氣派,手上戴着一枚漢玉扳指,還拿着個鼻煙壺不住地在嗅,他就是胤禎老四的舅舅,也就是胤禎的死黨,那老奸巨滑,陰狠險詐的隆科多了,胤禎所以能有今日這等優勢,此人功居大半!

    進了書房,雍郡王把門關得緊緊的,叫了聲:“舅舅!”

    隆科多鼻煙壺塞住鼻子,嗯了一聲!

    雍郡王走過去坐下,望着他道:“今兒個是什麼風,把您……”

    隆科多仍在嗅鼻煙,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你在……”就這麼兩個字!

    雍郡王忙接了口,道:“關山月回來了,我在給他慶功!”

    隆科多猛然拿下鼻煙,轉臉凝目,道:“怎麼,他……他回來了?”

    雍郡王咬牙點頭,“嗯!”了一聲!

    隆科多道:“那……‘紅蓮寺’完了,你的心血也毀了……”

    雍郡王臉色鐵青,道:“不要緊,您不知道,原先我只認為他是個可怕的人才要除去他,如今不是了,如今我非殺了他不可……”

    隆科多道:“那是,單看他能毀了‘紅蓮寺’回來……”

    雍郡王道:“他能毀‘紅蓮寺’?‘紅蓮寺’那一套機關消息,就是大羅金仙也難逃劫數,是那些沒用的蠢材自己壞了我的大事!”

    隆科多“哦!”地一聲道:“是怎麼回事?”

    雍郡王鐵青着臉把喇嘛們失策的經過説了一遍!

    聽畢,隆科多直跺腳連叫該死!

    雍郡王道:“可不是麼,就是關山月不殺他們,我也非要他們的腦袋不可,飯桶,飯桶,真是十足的飯桶!”

    隆科多道:“別罵了,事到如今,罵又有什麼用?不管怎麼説,關山月這個人是早日除去為妙!”

    雍郡王道:“當然,我現在才知道,他是前明袁崇煥手下的一員上將……”

    隆科多忙道:“這……這是誰説的?”

    雍郡王湊過去在他耳邊低低説了兩句!

    隆科多兩眼一直,道:“噢,是他,你把他安置在……”

    雍郡王道:“跟雲家十兄弟在一起,我派他訓練‘血滴子’!”

    隆科多道:“好,好安置,只是,老四,這説法可靠麼?”

    雍郡王道:“怎麼,您以為不可靠?”

    隆科多道:“你該看得出,他自從來了之後,可立了不少大功,所作所為,全是向着你的!”

    雍郡王道:“這我知道!”

    隆科多道:“他既是前明遺民,袁祟煥的手下大將,怎麼會助你?”

    雍郡王苦笑説道:“舅舅,這道理我也想過,我就是想不通……”

    隆科多道:“他要是袁崇煥手下的大將,必不會幫你,殺你都怕來不及,以我看,這隻有兩種可能……”

    雍郡王道:“哪兩種?”

    隆科多道:“一是這説法不可靠,二是他真心投靠……”

    雍郡王冷笑説道:“管他是哪一樁,總之這個人我是非除去不可!”

    隆科多點頭説道:“對,這是最好的辦法,能利用他一天就利用他一天,要不然就馬上除掉他,他要是真心投靠,殺了他這沒利用價值的人並不算可惜!”

    雍郡王道:“是的,舅舅,只等時機一到,我就會用上那最後的一着。”

    隆科多沉吟着説道:“我擔心他不會等你用上那最後一着!”

    雍郡王道:“怎麼?”

    隆科多道:“恐怕他已經知道你派他破‘紅蓮寺’是……”

    雍郡王搖頭説道:“不,不,不,不會,舅舅,我有絕對的把握,他絕不會知道這是我的一着狠毒計!”

    隆科多道:“你憑什麼這麼有把握?”

    雍郡王道:“他要知道,他就不會再回來了!”

    隆科多道:“那不一定,也許他是將計就計,他裝作不知道,反正你啞巴吃黃連,也不能説破!”

    雍郡王搖頭説道:“舅舅,我看不會!”

    隆科多道:“我看恐怕……”

    雍郡王道:“不會的,舅舅,我要他將來做伴駕,給他擺桌慶功宴,就是為了試試他,他表現得毫無破綻!”

    隆科多搖了搖頭,道:“但願你沒有看錯……”

    雍郡王道:“管他看錯沒看錯,反正我要除這個人是真!”

    隆科多微一點頭,道:“也好,那就等時機來臨吧!”

    雍郡王道:“舅舅,我再告訴您件事,郭玉龍走了!”

    隆科多一怔説道:“郭玉龍走了?他上哪兒去了?”

    雍郡王道:“關山月説是‘南海’,我看不會是‘南海’,他跟郭玉龍兩個人之中,總有一個是沒説實話!”

    隆科多大驚失色,道:“怎麼,他,他,他,老四,你怎麼能讓他走?”

    雍郡王苦笑説道:“天知道,要不是關山月告訴了我,我根本不知道!”

    隆科多詫聲説道:“你不知道?”

    雍郡王道:“我讓關山月找他幫忙,用意是在一併除了他,然後收拾那如花美眷,沒料到他跟關山月破了‘紅蓮寺’,在臨去之前就安排好了,他跟關山月往‘紅蓮寺’去,他那兩位夫人則帶着幾個兒子跟細軟後一步出了城……”

    隆科多跺腳嘆道:“一步之差,全盤皆輸,別人走十個百個也不要緊,走了這條孽龍那還得了。且不論讓宮裏知道會有什麼後果,最重要的還是他將來對你是一大禍患……”

    雍郡王道:“舅舅,我也知道,可是我沒想到他會利用這機會走,如今他已經走了,我又有什麼法子?”

    隆科多想了想,一點頭,道:“亡羊補牢,希望為時不算遲……”

    雍郡王道:“您的意思是派關山月……”

    隆科多道:“您想再放走一個關山月?”

    雍郡王道:“那您的意思……”

    隆科多道:“把這消息透給宮裏……”

    雍郡王訝然説道:“把這消息透給宮裏?”

    隆科多道:“我自然不會明説他是怎麼走的,我只説他偷偷地溜走了,讓宮裏派人追殺他去……”

    雍郡王道:“派人追殺他?天,誰是他的對手?誰又敢去,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麼?再説……”

    隆科多冷冷説道:“肉包子打狗,對你有什麼損失?”

    雍郡王呆了一呆,猛擊一掌笑道:“對,能殺了他,那是為我除禍患,要是殺不了他,也對我毫無損失,將來我再找能人對付他!”

    隆科多道:“我就是這個主意!”

    雍郡王涎着臉嘿嘿笑道:“舅舅真是足智多謀,不愧是我的軍師!”

    隆科多搖搖頭,冷笑説道:“別捧我,眼前這件事我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點辦法也沒有,這算得什麼足智多謀……”

    雍郡王忙問道:“舅舅,什麼事使你……”

    隆科多翻了他一眼,道:“還不是為了你的事,除了你的事之外,還有什麼事讓我着急,又有什麼值得我着急!”

    雍郡王道:“舅舅,這我知道,您疼我愛我,咱們究竟親,您一直為我的事勞心勞力,甚至於大堆大堆的銀子往外送……”

    隆科多捋着稀疏疏的山羊鬍,道:“你知道舅舅是為了誰就好!”

    雍郡王道:“我怎麼不知道,一旦我坐上那寶座,您就是……”

    隆科多笑了:“行了,老四,到時候只別忘了你這個舅舅就行了……”

    雍郡王忙道:“舅舅,那怎麼會,您知道我不是過河拆橋,忘恩負義的人,一旦我坐上那寶座,舅舅您就跟我一樣……”

    隆科多臉上的笑意更濃了,笑道:“紫禁城騎馬?”

    雍郡王道:“御書房行走,總之,您跟我這個皇上一樣!”

    隆科多笑道:“恐怕我也算得半個皇上!”

    雍郡王道:“何止?完全跟我一樣!”

    的確,隆科多在雍正登基後是紅極一時,十分得勢,可是天知道他的最後下場如何!

    隆科多難掩內心喜悦,臉色微微一整,道:“老四,説正經的,天這麼晚了,我跑到你這兒來,就是為了告訴你這件事,我是沒辦法了,好歹你自己拿個主意……”

    雍郡王道:“舅舅,您説吧,究竟是什麼事?”

    隆科多道:“老二的病又犯了……”

    雍郡王一喜道:“這不是喜事麼?”

    隆科多道:“還有更喜的在後頭,老二被廢了,已經遷出了‘東宮’……”

    雍郡王一下跳了起來,驚喜欲狂,叫道:“什麼,老二真被……

    這……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隆科多道:“就在上次事後不久,説來這完全是胤祺,胤搪兩個人當初留下來的根苗,當初胤祺胤搪不是打通太監跟一班妃嬪們老在皇上耳根上説老二的壞話麼……”

    雍郡王道:“舅舅,這個我知道!”

    隆科多道:“這種兇險的話,便是鐵石人兒聽了也要動氣,何況那些妃嬪卻是皇上平日十分寵愛的?要照皇上的意思,當時就要傳‘宗人府’把老二廢了……”

    雍郡王道:“最後卻被固倫公主勸住了”

    隆科多道:“是啊,當時她説廢太子是件大事,須和眾大臣慎重商量,皇上也就暫時忍下了這口氣,接着邊報到來,‘葛爾丹’部造反,皇上要立即對外用兵,也就把這件事暫時擱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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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郡王道:“這我也知道,裕親王全福是撫遠大將軍,那時候老大是撫遠副將軍,統兵百萬出大北口,恭親王常寧是安北大將軍,簡親王雅布跟信郡王鄂禮為副,統兵五萬出喜峯口,內大臣舅老爺佟關維,佟關網,大臣索額圖,明將軍統兵十萬,後來皇上派康親王換回恭親王,自己去帶着御林軍到‘博洛’去督戰……”

    隆科多聽雍郡王一口氣説了“葛爾丹”造反,皇上因與大臣商議對外用兵,而將廢太子的事暫時擱置了,忙截口説道:“廢太子的事就起自皇上這一趟關外!”

    雍郡王愕然問道:“舅舅,這話……”

    隆科多道:“皇上一到關外,告老二罪狀的狀紙,就像雪片一般,有的告他欺凌宗室,有的告他擾害百姓,有的告他擅劫貢物,有的告他穢亂宮廷,有的告他謀弒父王……”

    雍郡王笑道:“好厲害,這還得了!”

    隆科多道:“説得是呀,皇上看了,舊恨重提,立刻下旨把老二提到關外,巧就巧在這時候老二病犯了,説話瘋瘋癲癲,把皇上氣得暈了過去,接着就把老二廢了……”

    雍郡王笑道:“敢情老二還是被廢了,舅舅,您得趕快……”

    隆科多一搖頭,道:“老四,如今再快也來不及了!”

    雍郡王臉色一變,急道:“怎麼,舅舅,難道皇上已另立……”

    隆科多點了點頭,嘆口氣道:“事情來得太突然,讓人根本措手不及,我剛由宮裏來,皇上才宣召鄂爾泰、張廷玉跟我進宮,當面寫下詔書,立胤祺為太子,將來就……”

    雍郡王失聲叫道:“胤祺?”

    隆科多點了點頭!

    雍郡王白着臉道:“您,鄂爾泰,張廷玉都是我的……”

    隆科多道:“我知道,他兩個也明白,可是事情來得突然,令人措手不及,皇上當面寫下詔書,誰又能更改?”

    雍郡王道:“舅舅,詔書呢?”

    隆科多道:“我跟他兩個一起拿去藏在‘正大光明’殿匾額之後了!”

    雍郡王呆了一呆,道:“這是什麼意思,皇上立儲,應該明示天下……”

    隆科多道:“胤祺行十四,年紀幼小,要把立他為儲的事傳揚出去,你們這些做哥哥的不殺了他才怪!”

    雍郡王臉色一變,道:“難道這樣就能保住他麼?”

    隆科多道:“怎麼不能,將來皇上萬年之後,當着眾大臣宣讀詔書,立胤祺為君,那時候誰敢不服!”

    雍郡王大叫説道:“我敢,這是誰的主意?”

    雍郡王道:“鄂爾泰!”

    雍郡王一聲拍了桌子,目中殺機洋溢,咬牙叫道:“好個鄂爾泰,他出的好主意……”

    隆科多冷冷説道:“幹什麼生這麼大氣?你要明白,鄂爾泰這一着是為你着想,這一着瞞住了別個,我卻跑來告訴了你……”

    雍郡王兇態一斂,道:“這麼説我錯怪他了!”

    隆科多哼了一聲,道:“恐怕是,以後做事不要那麼急躁!”

    雍郡王臉一紅,忙轉移了話題:“舅舅,立胤祺,這又是誰的主意?”

    隆科多道:“當然是皇上,別人誰做得了主?”

    雍郡王道:“不,舅舅,我是説誰給皇上出的主意?”

    隆科多道:“皇后,皇后説胤祺生性仁厚,堪為儲君!”

    雍郡王一挫牙道:“好啊,皇上怎麼不問……”

    隆科多道:“彆氣這個,恨那個了,都沒有用,我跑來就是要你拿主意的,你最好趕快拿個主意!”

    雍郡王道:“皇上詔書都寫好了,我還能拿什麼主……”雙眉一揚,目中忽射殺機,道:“只有一個辦法可行!”

    隆科多忙道:“什麼辦法?”

    雍郡王手抓得座椅扶手緊緊的,由牙關裏送出了兩個字:“我殺……”

    隆科多機伶一顫,臉色一沉,道:“老四,好主意!”

    雍郡王道:“怎麼,舅舅,殺不得麼?”

    隆科多道:“要是這種主意,我就用不着跑來找你了!”

    雍郡王道:“為什麼殺不得?”

    隆科多道:“殺得,你不是殺胤祺,而是殺我跟張廷玉,鄂爾泰三個!”

    雍郡王一怔道:“怎麼,舅舅,這話……”

    隆科多道:“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我跟他兩個,假如胤祺有什麼差錯,就是再傻的人也會想到我們三個!”

    雍郡王傻了臉,道:“那……那怎麼辦?”

    隆科多道:“怎麼辦?問你啊!”

    雍郡王道:“我?”搖搖頭,苦笑一聲,住口不言!

    隆科多一嘆説道:“那就完了,只有眼睜睜地看着胤祺……”

    “不!”雍郡王精神一振,忽道:“找他去,他準有主意!”

    隆科多忙問道:“老四,你説誰?”

    雍郡王道:“他,小關,關山月!”

    隆科多一驚忙道:“老四,你糊塗,這等大事怎麼能讓他……”

    雍郡王道:“事到如今,也顧不了那麼多了,舅舅,要不您説怎麼辦,又能找誰替我拿主意?”

    隆科多眉鋒一皺沒説話,半晌才抬眼説道:“老四,你就準知道他有辦法?”

    雍郡王道:“這傢伙極具心智,高得嚇人,連我都怕他,平常一肚子鬼主意,我想這件事他多少可以……”

    隆科多臉色一整,道:“老四,我告訴你件事,該不該問計於他,你自己斟酌!”

    雍郡王忙問道:“什麼事,舅舅?”

    隆科多道:“你還記得前明昭仁公主被救,還有……”

    雍郡王道:“我記得,怎麼,舅舅?”

    隆科多道:“現在想想,我懷疑是他!”

    雍郡王倏然一笑道:“早在我知道他的來歷的當時,我就想到了,多着呢,還有很多事全是他一人搞的鬼,我唯一不明白的是他為什麼幫我,而且還是真幫!”

    隆科多道:“你想到就好了,那麼你的意思還是要……”

    “是的,舅舅!”雍郡王道:“我早盤算好了,只等大功告成,我立即用那最後一着!”

    隆科多微一搖頭,道:“好吧,我自己沒主意,也只好由你了……”站了起來,接道:“你去找他問計吧,我走了!”

    雍郡王忙抬手一欄,道:“舅舅,既然準備問計於他,您就不能走!”

    隆科多愕然説道:“幹什麼?難道你也要我去見他?”

    雍郡王道:“您是自詡身份?”

    隆科多胸脯一挺,嗯了一聲道:“我是內大臣,又是你舅舅!”

    雍郡王笑了笑道:“舅舅,現在是求人的時候!”

    隆科多眉鋒一皺,道:“那……你一個人去也就夠了!”

    雍郡王搖頭説道:“不夠,舅舅,這時候不但要讓他覺得咱們看重他,信他,而且要讓他覺得咱們對他……”

    隆科多一擺手,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去就是,誰讓我是你的舅舅,就是給人叩頭我也只有低着頭幹了!”

    雍郡王嘿嘿一笑,道:“那,舅舅,我前頭帶路了!”他快步先奔出書房!

    到了後院,水榭裏,關山月仍跟雲黛、翠雲兩個談笑着,絲毫沒有醉意,也沒有一丁點兒不老實!

    雍郡王一邊走一邊高聲叫道:“小關,我舅舅來看你了!”

    關山月一聽這話,連忙站起來迎出水榭!

    當然,雲黛跟翠雲兩個也迎了出來!

    進了水榭,雍郡王先指着隆科多,望着關山月道:“小關,這是我舅舅!”

    關山月欠身施了一禮:“關山月見過舅爺!”

    隆科多老奸巨滑,對人自有一套,忙抬手呵呵笑道:“不敢當,不敢當,我常聽老四説交了你這麼一位兄弟,兩個好得不得了,我早想來見你,只恨瑣事太多脱不了身,今天恰好有點事到老四這兒來,聽説你在這兒,我就忙不迭地讓老四帶我過來看看,名不虛傳,我臉上光采大了……”

    關山月忙道:“舅爺誇獎,是王爺垂愛,特別……”

    隆科多道:“自己人,還跟我客氣,別人不知道我明白,老四得你之助良多,今後仰仗大力的地方也不少,還望……”

    關山月道:“舅爺放心,士為知己者死,關山月自當竭盡綿薄!”

    隆科多呵呵笑道:“好,好,好,我先謝了,我先謝了……”

    目光由關山月臉上移向那兩張粉頰!

    雲黛、翠雲一般地玲瓏剔透,一個賽一個地機靈,忙雙雙上前福了一福,齊聲説道:“見過老爺子!”

    隆科多一雙老眼細眯成了一條縫,連連點頭直叫好。

    這裏,雍郡王突然喝了聲:“來人!”

    答應聲中,一名親隨飛步而至,打下千去:“奴才在,王爺吩咐!”

    雍郡王一擺手剛説了聲:“送!”隆科多幹咳一聲,忙遞眼色,雍郡王深知這位舅舅有寡人之疾,見不得標緻的女人,當下微微一笑,接着説道:“送兩位姑娘到‘聽風軒’歇息去!”

    那親信“喳!”地一聲,雲黛跟翠雲施禮跟着他走了,臨走,卻依依不捨地望了關山月一眼。

    雍郡王哈哈大笑,道:“小關!看來她們被你迷住了……”

    關山月道:“王爺!舅爺當面,您怎好……”

    雍郡王笑道:“沒關係!我這位舅舅人最隨和,別看他年紀大了,那顆心哪,卻跟咱們年輕人沒什麼兩樣!”

    隆科多索性扯了老臉,笑道:“我要是姑娘家,就非被小關迷住不可。”

    “聽!”雍郡王一抬手,笑道:“説來就來,沒錯吧?”

    關山月赧然而笑,他沒多説,他明白,隆科多降尊紆貴,準是有什麼事,他久仰這位老奸巨滑,心裏已在盤算對策,另外,剛才那一幕他悉入眼中,暗中為雲黛跟翠雲叫屈,心裏也盤算上了對策。

    笑聲中,三人落了座,自己的舅舅,用不着客氣,雍郡王也沒有吩咐添杯換菜,好在隆科多的來意也不在吃喝,當即雍郡王就直接了當地把事情告訴了關山月,説什麼也要關山月拿個主意。

    關山月靜靜聽畢,一顆心着實往下一沉,他皺了眉,搖着頭説道:“難!難!難!……”

    雍郡王像被當頭澆了盆冷水,便連隆科多的眉頭也皺了起來,雍郡王沉不住氣了,忙道:“小關!我……”

    關山月道:“王爺,難在皇上已寫好了詔書!”

    雍郡王道:“所以我才找你拿主意!”這是實話。

    關山月抬眼望向隆科多:“舅爺是王爺的智……”

    “別智了,小關!”隆科多不好意思地強笑説道:“我是被這件事治住了,一點主意也沒有,常聽老四説你智慧高絕,胸中學多妙計,好歹你拿個主意!”

    關山月淡然一笑道:“看來舅爺跟王爺都高估我了!”

    雍郡王忙道:“小關……”

    關山月微一抬頭,道:“王爺!容我慢慢想!”

    雍郡王乖乖地閉上了嘴。

    關山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雍郡王拿壺替他滿上。

    忽然,關山月望着隆科多道:“舅爺,您看過詔書?”

    隆科多點頭説道:“皇上寫詔書的時候,我就在眼前!”

    關山月道:“您可記得詔書是怎麼寫的麼?”

    隆科多想了想道:“是這樣寫的……”

    接着他閉起眼念道:“胤惆染有狂疾,早經廢黜,難承大寶,朕安駕後,傳位十四皇子,爾隆科多為元舅,鄂爾泰,張廷玉受朕特達之知,可合心輔助嗣皇帝,以臻上理,勿得辜恩溺職,有負朕心,欽此。”

    唸完後,隆科多睜開了眼,問道:“小關,你問這……”

    關山月微一搖頭,沒説話。

    正在求人的時候隆科多沒敢説話,臉上也不敢帶出一丁點兒不高興神色。

    關山月又喝了一口酒。

    雍郡王拿起酒壺忙又替他滿上。

    想着想着,關山月精神一振,兩眼倏睜,雍郡王看在眼裏,心頭猛地一跳,連忙問道:“小關!有了?想出來了?”

    關山月微微一笑,望着隆科多道:“這件事恐怕還得求助於舅爺。”

    隆科多一指自己鼻尖,詫聲説道:“怎麼?我?……小關,我想了好久了,一點辦法也沒有,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怎麼到頭來……”

    雍郡王急不可待地問道:“小關!舅舅能幫什麼忙?”

    關山月淡淡一笑,道:“只問舅爺有沒有這個膽,敢不敢幫這個忙!”

    雍郡王催促地道:“小關!你快説,有什麼法子,舅舅能幫什麼忙?為了我,舅舅沒有什麼不敢的,你説!你説……”

    隆科多老眼凝注,疑惑地道:“小關,你且説説看!”

    關山月笑了笑,道:“王爺剛才説,那紙詔書,是由鄂統領,張大人跟舅爺一同藏在‘正大光明殿’匾額之後的!”

    雍郡王道:“是啊,是這樣!”

    關山月望着隆科多道:“舅爺,詔書有這麼一句:‘傳位十四皇子’可對?”

    隆科多點了點頭,道:“對,是有這麼一句!”

    關山月笑了笑,伸出一根指頭,在酒杯裏沾了些酒,然後以指代筆,在桌上寫了一個字,笑問道:“舅爺跟王爺可明白這意思?”

    雍郡王跟隆科多愣愣地望着桌上,齊聲問道:“小關,這個字是……”

    關山月道:“二位請寫寫看,把傳位給十四皇子的十字,上面加一橫,下面再添一鈎,看看是什麼字!”

    雍郡王跟隆科多聞言立即照做,一寫之下,雍郡王馬上説道:“小關,這是個於字啊!”

    關山月道:“不錯,如今請王爺再念念那一句!”

    雍郡王念道:“傳位十……不,於四皇……”

    還沒有唸完,他一陣激動,大為驚喜,砰然拍了桌子,大叫説道:“小關,有你的,有你的,好高的心智,好絕的主意,我跟舅舅怎麼就想不出來,小關,你是我的大功臣,我假如能登上大寶,皆你今夜之賜,小關,我敬你三杯!”

    説着,他抓起酒杯,一連喝了三杯!

    隆科多也會過了意,但是他並沒有什麼驚喜,反之,一雙眉頭卻皺得緊緊的,一句話不説。

    雍郡王自喝了三杯之後,欣喜欲狂的轉望隆科多:“舅舅,咦!您怎麼了?”

    隆科多沒答理,望着關山月道:“小關,你是要我們偷改詔書?”

    關山月道:“舅爺,事非得已,只有這一個辦法可行!”

    雍郡王在一旁忙道:“是!是!是!萬不得已,也確實只有這一個辦法可行!”

    隆科多仍沒答理他,很冷靜地道:“小關!你認為這麼做妥當麼?”

    關山月道:“舅爺,我不諱言,這不妥當,也需要冒很大的險,可是不這樣無以使王爺登上寶座,為了帝位,我認為冒這個險是值得的!”

    隆科多道:“小關!這件事一旦被發覺,論罪欺君,是要家滅九族的!”

    關山月搖頭説道:“舅爺!我不這麼想!”

    隆科多道:“你不這麼想?”

    關山月道:“像這一類的事,冒險是在所必然,假如説論罪要家滅九族,株連親人,舅爺未免言之過重!”

    隆科多道:“擅改詔書,罪稱欺君,你以為宮裏會饒了我?”

    關山月道:“饒!那固不會,但假如舅爺私改了詔書,萬一被發覺,該不會有那麼大的罪,更不至於家滅九族!”

    隆科多道:“怎麼?我比別人特殊?”

    關山月微一點頭,道:“舅爺説着了,您是比別人特殊!”

    隆科多道:“我不懂,也不知道自己的特殊處在哪裏?”

    關山月道:“王爺,您是個皇親國戚!”

    “對!”雍郡王一點頭,叫道:“萬一這件事被皇上知道了,對舅舅您,他也只有訓叱一頓了事,還有什麼大不了的……”

    “訓叱一頓了事?你説的倒輕鬆!”

    雍郡王道:“我不以為他還會拿舅舅怎麼辦!”

    那裏,關山月已然説道:“再説,這件事絕沒有會被皇上發覺的道理!”

    隆科多訝異地道:“你是説,皇上根本不會發覺這件事?”

    關山月道:“事實如此,舅爺!您想,皇上既寫了詔書,把詔書交付給了三大臣,豈會沒事就拿出來瞧瞧麼?”

    雍郡王道:“當然不會!小關!”

    關山月道:“還有!您要是怕事機敗露,可以等皇上駕崩之後,在詔書沒被宣讀之前去改它,這樣就可以……”

    隆科多道:“什麼可以了?”

    關山月道:“這樣就可以放心了!”

    隆科多道:“那詔書到時候是要經過宣讀的!”

    關山月道:“我知道,可是在那時候沒人看得見字跡的,到了那時候,也未必有人敢不臣服,事既沒別人知道,誰又知道那紙詔書是被改過的?”

    隆科多沉吟説道:“話是沒錯,可是我不敢……”

    關山月道;“舅爺!怕什麼?”

    隆科多道:“幹這種事總是提心吊膽,戰戰兢兢的,這本是偷偷摸摸的事情!”

    關山月微微搖頭,道:“這法子我告訴了舅爺,舅爺至於採納與否,用不用那全在舅爺,我不敢置喙,也不敢勉強舅爺。”

    雍郡王忙道:“舅舅!事關我的大計,我看您就……”

    隆科多道:“老四!你不是不知道:皇上寫詔書的時候,在跟前的又不只我一個,將來一經宣讀,鄂爾泰跟張廷玉馬上就知道這詔書被人動過了……”

    雍郡王道:“他兩個知道有什麼關係,別人不知道就行了!”

    隆科多搖了搖頭,道:“我還是怕!”

    雍郡王眉鋒一皺,哀求地道:“舅爺,這件事只有您能幫忙,您是我的舅舅,這個忙您要不肯幫,別人誰還……舅舅,事關我也關您,無論如何您得幫我這個忙,只那麼一筆,又包不會有人知道,您還有什麼好怕的。”

    隆科多道:“小關能高來高去,讓他去改不也一樣麼?”

    關山月微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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