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關山月憑著雍郡王給他的腰牌進了內城!
“侍衛營”坐落在內城西,離“萬壽山”不遠,“侍衛營”名雖為營,其實那地方就像一個大衙門,挺氣派,高而大的鐵門,白玉一般的石階,還有兩尊石獅子!
站門的,不是“侍衛營”的人,而是內城“九門提督”轄下的禁衛軍,手裡執著槍,挺唬人的!
關山月走近“侍衛營”的大門,那四名禁衛軍沒動靜,關山月沒管那麼多,昂然邁步進了門!
“侍衛營”是負責“紫禁城”禁衛的,也是皇上剷除異己的最厲害工具,所以,這衙門就比別人的衙門大得多。
前院是個鋪了細砂而如今卻積著雪的廣場,那兒正有十幾個“侍衛營”的人拳來腳去,刀劍相交的活動筋骨練身子!
關山月一進門,便聽那十幾個人中有人“嘿!”了一聲:“兄弟們,瞧,是誰來了!”
那十幾個立即停了下來,朝這邊一望,齊齊一怔,然後互覷一眼,提著刀劍擁了過來。
關山月看得清楚,冤家路窄,敢情那十幾個竟然是前夜在八大胡間紅姑娘門前吃了虧的那一幫!
關山月可不在乎,休說他有雍郡王撐腰,今天是統帶拜善約他來的,就是沒有雍郡王撐腰,不是拜善約他來的,他也沒把這衙門頭放在眼裡!
他停了步,那十幾個也到了他面前,幾十隻眼齊望著他,其中那吃足了苦頭的獐頭鼠目漢子,衝著他一齜牙,道:“關老弟,怎麼,前夜沒夠,今兒個找到營裡來了?”
關山月臉上沒有表情,道:“請替我通報統帶一聲,就說關山月到了!”
那獐頭鼠目漢子嘿嘿笑道:“關老兄,我問過了,統帶沒你老關這位朋友,‘侍衛營’的每一個班裡,也沒有你這一號!”
關山月淡然一笑,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充殼子?”
那獐頭鼠目漢子搖頭說道:“不敢,不敢,就憑你老關能進內城這身份,就絕不等閒,絕不含糊……”
關山月道:“你明白就好,那麼廢話少說,替我通報一聲!”
那獐頭鼠目漢子一搖頭,道:“抱歉得很,統帶今天公忙……”
“是麼?”關山月淡淡說道:“是統帶約我來的!”
那獐頭鼠目漢子往後一指,道:“那麼你請自己進去找去!”
關山月道:“你當我不敢麼?我自己有兩條腿!”
那獐頭鼠目漢子詭笑說道:“敢,沒人說你不敢,你請呀!”
關山月雙眉微揚,邁步往後闖去!
但,他剛邁步,突然,身後傳來獐頭鼠目漢子一聲沉喝:“站住!”
關山月停步回身,淡然問道:“幹什麼?”
“幹什麼?好話!”獐頭鼠目漢子冷笑說道:“‘侍衛營’後營豈是任人闖的,爺們不管你是哪個府邸的,今天你既然來了,好歹爺們要教訓教訓你!”
一偏頭,那十幾個虎視眈眈地圍了上來!
關山月卓立未動,道:“為你們好,最好還是別跟我動手!”
那獐頭鼠目漢子嘿嘿笑道:“關老兄,欠人家的總不能不還,要怪那隻能怪你閉著眼闖到這兒……”
一掄掌中刀,刀花翻起,橫砍關山月下盤!
關山月笑道:“我看你才是不睜眼自找倒黴!”飛起一腳跺了出去!
“噗!”地一聲,那柄單刀飛起墜了地,那獐頭鼠目漢子踉蹌倒退出好幾步,臉上剎時變了色!
關山月笑道:“我怕你前夜的舊瘡未愈又加新傷,所以腳下留了……”
“情!”字未出,那獐頭鼠目漢子突然厲喝:“兄弟們,剁他,奶奶的!”
那十幾個一句話沒說,刀槍拳腳齊上,飛擁而至!
關山月笑道:“頭一天到差,我不想傷彼此的和氣!”
一跨步到了那獐頭鼠目漢子身邊,那獐頭鼠目漢子剛一驚,念頭還沒有來得及轉,關山月那鋼鉤般五指已然落在了他左膀上,他半身一陣痠麻,關山月趁勢一抖,他一個瘦小身形離地而起。
只聽關山月笑道:“諸位,來,往這兒招呼!”
這一著嚇得那十幾個連忙抽身後退,那獐頭鼠目漢子落了地,滿身是冷汗,一張臉沒了血色!
關山月笑道:“怎麼了?不都是血肉之軀麼?諸位難道捨不得剁他?”
只聽最前一個矮小漢子喝道:“姓關的,放了他,不然今天你別想活著出……”
關山月道:“我今天要在這兒吃飯睡覺,不回去了!”
那矮小漢子尚未答話,只聽遠處傳來一聲冷喝:“你們想幹什麼,作死!”
隨著這聲冷喝,一人飛步而至,竟是那位領班錢振星!
關山月含笑叫道:“錢老!”
錢振星誠惶誠恐地哈下了腰:“關爺,您恕個罪……”
站直腰瞪眼喝道:“關爺是雍王爺的朋友,還不快滾!”
那十幾個既見錢振星,再聽雍王爺,個個腳底下抹油,轉眼間溜個精光,錢振星冷哼一聲,望著那些狼狽的背影咒罵道:“該死的東西……”
轉過頭賠上了一臉驚慌笑:“關爺,你沒有……”
關山月截口說道:“多謝錢老,還好,他們諸位手下都留了情!”
這位老於世故的錢振星焉得不懂,忙賠笑說道:“關爺,是您高抬貴手……是怎麼回事?”
關山月五指一鬆,指著面前那獐頭鼠目漢子道:“錢老不妨問問他!”
錢振星轉眼一瞪,喝道:“遲文,你說!”
那獐頭鼠目漢子早就嚇得面無人色了,聞言滿臉苦笑地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他話剛說完,只聽“叭!”地一聲脆響,隨聽他叫了一聲,捂住了臉!
錢振星一根指頭差點沒穿上他鼻子,怒罵說道:“混帳東西,既然關爺打過了招呼,為什麼還亂闖,今兒關爺到這兒來了,你們竟又敢放肆無禮,待會兒統帶面前有你好受的,滾!”
那獐頭鼠目漢子捂著臉,飛快施了一禮,狼狽奔出!
錢振星轉過臉來又賠了笑:“關爺,這些人平日為官家慣壞了,一向無法無天,不知天高地厚,您千萬包涵!”
好話!他也不看看他自己!
關山月哪有不知趁機收勢的道理?當下微微一笑,道:“不提了,好在錢老及時趕到,我也沒受傷……”
錢振星滿臉感佩地道:“關爺,您大度,您大度!”
關山月笑了笑,轉了話鋒,道:“錢老,統帶在麼?”
錢振星忙道:“在,在,在,我帶您去,我帶您去,請!”
關山月一聲“有勞”邁了步。
行走間,錢振星試探著問道:“關爺找統帶是……”
關山月含笑說道:“是我託雍王爺在‘侍衛營’給我找了個差事,今天特別來向統帶報到,一家人,今後還望錢老多照顧!”
錢振星滿臉驚喜地“哦!”了一聲,忙道:“關爺到營裡來了,那真是太好了,那真是太好了。”
一拍胸脯,接道:“關爺放心,以後凡是營裡的大小事,您只管找我……”嘿嘿一笑,接著又道:“不過,關爺,以後還要請您多提拔是真!”
關山月道:“哪兒的話,錢老是老侍衛營了,論起來我是後進……”
錢振星道:“關爺,您別客氣,明擺著的,既然您是雍王爺的朋友,‘侍衛營’就絕不敢委曲您……”
關山月淡淡一笑,道:“要按雍王爺的意思,他想派我個副統帶……”
錢振星皺眉地道:“應該,應該,其實,對您,副統帶都嫌委曲!”
關山月微一搖頭,道:“照我的意思不是這樣,錢老該知道,靠關係難服人也難帶人,更難處人,我這個人天生一付既硬又臭的賤骨頭,我也不願意走內線,靠關係,所以我只求雍王爺派我個像錢老這樣的職位……”
錢振星著實呆了一呆,忙搖頭說道:“像我……那怎麼行?我這差事不是您能幹的,關爺,太委曲您了,太委曲了!”
關山月笑了笑,道:“錢老能幹的差事,我為什麼不能?”
錢振星“唉!”地一聲,道:“關爺,我能比您?再往孃胎走一回也不行……”
關山月道:“錢老,我以為凡事都得由底層幹起,錢老以為然否?”
錢振星道:“關爺說得是,關爺說得是,只是……”
只聽一聲輕喝傳入耳中:“站住!”
關山月停步抬眼,只見眼前是一間精舍,門窗緊閉,門口站著兩個氣宇軒昂,眼神十足的中年漢子。
那兩個中年漢子四道眼神直逼射過來!
錢振星“喲!”地一聲笑道:“說著說著就到了,關爺,那兩位是統帶的貼身四衛士中的兩位,除了統帶外,誰的帳都不買,你請等等,我去招呼一聲!”
說著,他急步走了過去!
而,他剛邁步,右邊那濃眉大眼,滿腮鬍子碴的英武中年漢子陡然掀眉喝道:“錢領班,站住,你再敢往前走一步,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錢振星一驚,還真沒敢再往前走,回頭窘迫地一笑:“關爺,您,我沒說錯吧!”
轉過頭去賠笑說道:“蔣老弟,這位是雍王爺的……”
那姓蔣的濃眉大眼漢子冷然說道:“是誰也一樣,統帶正跟貴客商談機密大事,任何人不得打擾,回前院去,待會兒再來!”
錢振星好不尷尬,他沒敢再多說,回頭強笑道:“關爺,你看……”
關山月微微一笑,道:“沒關係,錢老,反正我來過了,待會兒統帶出來,請替我向統帶說一聲,有空我會再來的!”說完了話,他含笑轉身要走!
忽聽背後響起個豪壯話聲:“關老弟,別走,恕拜善沒能恭迎!”
關山月停步回身,那精舍緊閉的兩扇門,已然打開了,從裡面大步走出了魁偉高大的“侍衛營”統帶拜善,他身後,還並肩緩步走出了另兩人!
那兩個人吸引住了關山月的目光,左邊一位,身穿長袍,外罩團花黑馬褂,腳下穿的是一雙薄底快靴,身材之魁偉高大比已稱魁偉高大的拜善猶甚,黑黑的一張臉,透著堅毅剛直,眼角的魚尾紋,顯示出他有近四十年紀,濃眉,大眼,目光炯炯,說不出有多麼懾人!
右邊那位,年紀跟左邊那位差不多,只是比左邊那位白淨,而且極其俊美,長眉斜飛,鳳目重瞳,超拔飄逸,氣度越人,頎長的身材上,穿著一襲青衫,頭上竟然沒有髮辮,這該是當今世上唯一沒有髮辮的人!
拜善大步到了面前,錢振星忙恭身哈腰:“見過統帶,是卑職帶關爺……”
拜善沒理他,目注關山月帶笑說道:“關老弟,我在裡面一聽說雍王爺三個字,就知道是你老弟來了,話也沒說完就跑了出來……”
關山月微一欠身,道:“是我打擾統帶公忙,請恕罪!”
拜善一巴掌拍在他肩頭,道:“什麼話,還跟我客氣,來,屋裡坐坐去!”
轉身一眼瞥見身後那兩位,“哦!”地一聲失笑說道:“瞧,我卻忘了還有兩位朋友,關老弟,我來為你介紹,以後少不了見面,也好請二位有個關照,這兩個都是我的過命至交,可是論公,有一位我得稟稱一聲……”
一指左邊巨靈神般那位,道:“這位是我們的貝勒爺,京畿第一好手,海善……”
關山月一欠身,道:“見過貝勒!”
那位貝勒海善似乎很傲慢,嗯了一聲,抬了抬手,沒說話!
拜善一指右邊那位,道:“至於這位,關老弟,你是江湖上的高人,好手,不該沒聽過,南海‘無玷玉龍’郭……”
敢情這位就是“南海王”那位縱橫海上,掌中一尊“八寶銅劉”天下無敵,與“胡”、“傅”兩家並稱當世三大家的“無玷玉龍”,不差,果然是條“無玷玉龍”!
而,關山月只淺淺地欠了欠身,淡淡地說了聲:“久仰!”
那位郭玉龍卻鳳目深注,拱手一禮,含笑說道:“閣下貴姓是……”
關山月道:“關,漢壽亭侯關夫子的關!”
郭玉龍又問:“大號是……”
關山月乾脆地道:“不敢,我叫關山月!”
郭玉龍點了頭,轉註拜善,含笑說道:“統帶,如果我沒有看錯,這位關老弟的一身修為,該在你我三個之上!”
拜善還沒有答話,那位貝勒海善突然冷哼一聲,轉身大步而去,拜善呆了一呆,忙道:“糟,玉龍,你得罪咱們這位莽貝勒了!”
郭玉龍毫不在意,笑了笑,道:“海善也太沒容人之量,何妨任他去!”
拜善雙肩一聳,攤手說道:“恐怕只有任他去了,誰能把他拉回來?”轉望關山月道:“老弟,聽見了麼?‘南海王’郭玉龍對您……”
關山月含笑說道:“那是郭大俠謬讚,恐怕也是郭大俠生平第一次走眼!”
拜善哈哈大笑,道:“是與不是,那恐怕只有天曉得,來,老弟,咱們屋裡坐坐去……”
伸手拉住了關山月,轉望“南海王”笑問:“玉龍,你要不要再坐坐?”
郭玉龍笑道:“你是分明有意逐客,乾脆我自己告辭,家裡幾個孩子一天到晚纏住我,我得趕快回去,要不然他們能鬧翻了天……”轉望關山月含笑說道:“我失陪了,有空請到我那兒坐坐去,我一家大小竭誠歡迎!”
關山月忙道:“有空時定當登府拜訪!”
郭玉龍道:“那麼我告辭了,別令人盼望過久!”一擺手,徑自灑脫行去!
拜善一擺手,道:“錢振星,替我送送客!”
他有意支開錢振星,錢振星也只得應聲而去!
轉眼間都走了,拜善拉著關山月往精舍裡走,剛跨過門欄,他又突然停了步,笑道:“瞧,我又忘了,老弟,大夥兒見見,往後你得對他們多照顧……”
轉身一指左右,接道:“這兩個是我的貼身四護位之二,那兩個出去了,等他們倆回來再說吧……”指著濃眉大眼的那位,道:“他叫蔣百煌……”轉指右手那位,道:“他叫韓武揚,都是當年江湖上沒奢遮的好漢高手,對他們,與其說派,不如說禮聘,彼此多親近親近!”
那兩位抱了抱拳,關山月則說了聲“久仰”!
很明顯地,那兩位瞧不起關山月,關山月卻也夠傲慢!
拜善沒留意這些,拉著關山月行了進去!
讀書論壇獨家首發瀟湘子掃描風雲潛龍OCR這間精舍,一共是兩進,外邊是間佈置精雅的小客廳,裡面則是間書房,在那年頭,書房就是辦公室,是處理文牘機要的所在,一向列為禁地,禁衛極其森嚴!
可不正是麼?瞧門口那兩位,足抵十個八個“侍衛營”高手!
拜善沒往裡面讓,在外間客廳裡落了座!
坐定,拜善親自斟上香茗,道:“先喝兩口嚐嚐,不瞞你說,這是貢品,由東宮太子處到了海善那兒,海善又轉手送了我,我樂得享受貢品了!”
說著,他笑了,關山月也笑了,拿起那上好細瓷的茶杯喝了兩口,那香味,令他由衷地讚不絕口!
閒聊了幾句,拜善話扯上了正題:“老弟,你真打算屈就一名領班?”
關山月點頭說道:“是的,統帶,我認為該這樣,那也不該叫屈就!”
“好吧!”拜善一點頭,道:“我依你,只是,老弟,我得先跟你打個招呼,‘侍衛營’裡的這些人,出身很雜,比‘八旗’都難帶!”
關山月笑了笑,道:“這個我略有耳聞,不過,統帶,凡事都帶個難字,帶這些人,該講究一個德威兼施,尤其要跟他們打成一片,同玩同樂,同吃同幹,同甘苦,共患難,您要是認為哪些人難帶,不妨撥交給我……”
拜善目光一凝,道:“真的,老弟?”
關山月道:“真的,統帶!”
拜善道:“既是你說的,你日後可別喊頭痛!”
關山月道:“話既是我說的,日後有眼淚我也要讓它往肚子裡流!”
拜善哈哈大笑,聲震屋宇:“妙,妙透了……”笑聲一斂,接道:“雍王爺對你老弟十分看重,逢人無不得意地雙挑拇指,他曾對我說過這麼一句:‘我得了小關,勝似得十萬甲兵’,的確,康親王的案子鬧了好久,也怨了好久,而你老弟一來便輕易地破了,這該很夠了,我希望,也相信營裡的這些人,在你老弟的統帶下,一個個都變成馴服的貓……”
關山月截口說道:“發起威來可得像虎!”
“當然!”拜善笑道:“要成了病貓,我這統帶就完蛋了!”
關山月也忍不住笑了,笑聲中,他忽然問道:“統帶,海貝勒跟郭玉龍兩位常來走動?”
提起這兩位,拜善的臉色,剎時間變得很陰沉,眉宇間也隨即掠起一片濃濃的憂慮色,搖頭說道:“不,老弟,他兩個不常來,真要說起來,他倆是頭一遭到營裡來,而且一個是我進宮向二阿哥借來的,一個是我在皇上面前請旨,特准請來的!”
關山月“哦!”地一聲,道:“統帶,莫非有什麼事?”
拜善一點頭,道:“你說對了,老弟,不但有事,而且這事還不小,要是辦不好,不但我這統帶保不住,說不定還有很多人要掉腦袋……”
關山月忙道:“統帶,什麼事這般嚴重?”
“嚴重?”拜善搖頭一嘆,道:“簡直是太嚴重了,老弟,你不是外人,告訴你也不要緊,你知道當年前明那最後一個皇帝吊死煤山後,他朱家遺留下了一個人?”
關山月道:“統帶是指……”
拜善道:“公主昭仁!”
關山月呆了一呆詫聲說道:“統帶,昭仁公主不是被崇禎皇帝手刃‘密壽宮’裡的‘昭殿’了麼?”
拜善搖頭說道:“老弟,那是訛傳,事實上崇禎那一劍也差點要了她的命,把整條手臂齊肩砍了下來,實際上太祖入關後,昭仁公主就落在了本朝手裡,也一直被囚禁在‘北海’‘團城’下的水牢。”
關山月“哦!”地一聲驚呼,道:“統帶,有這一說?”
“怎麼沒有?”拜善道:“皇上削‘三藩’(吳三桂)等時,吳三桂他們就曾好幾次派了江湖高手夜闖‘紫禁城’想救她出去。可是卻因為不知她被囚在何處,也因為宮裡禁衛森嚴而沒能成功!”
關山月點頭說道:“正是,那水牢的所在太隱密了,誰會想到那兒有水牢?再說,統帶您帶著‘侍衛營’的這些人……”
“別提了,老弟!”拜善自嘲一笑,道:“那地方是夠隱密,我拜善帶著這些人也從沒出過岔,可是,偏偏今天早上水牢空空,那昭仁公主昨夜被人救走了!”
關山月一震急道:“統帶,這……”旋即一笑說道:“統帶,你這是開玩笑!”
拜善搖頭苦笑,道:“老弟,這等大事,我能開玩笑麼,我敢開玩笑麼?”
關山月臉色一變,道:“統帶,這麼說是真的了?”
“怎麼不真?”拜善道:“簡直如假包換!”
關山月呆了半晌方始搖頭說道:“統帶,這不可能,絕不可能……”
“老弟!”拜善苦笑說道:“我也知道這不可能,可是偏偏今早水牢裡空空如也,那位前明的昭仁公主沒了影兒!”
關山月道:“統帶,‘紫禁城’有多少人禁衛?”
拜善搖頭說道:“那還能算?多得不能再多了!”
關山月道:“實力如何?”
拜善道:“敢誇俱皆一流高手!”
關山月道:“那麼,我試問,當世之中,誰能在這麼多一流高手的重重禁衛下夜間潛入‘紫禁城’,神不知鬼不覺地救走……”
拜善截口說道:“誰說有人在這種禁衛下能進入‘紫禁城’?我敢說當世之中還挑不出一個!”
關山月訝然說道:“難道不是?”
拜善道:“自然不是!”
關山月詫聲說道:“那麼,難不成他們會土遁……”
“差不多了,老弟!”拜善道:“你這一猜雖沒猜中,可也離得很近了,告訴你吧,不知哪個該死的兔崽子想出這種好主意,他們由城外下御河,經‘金水橋’進了三海‘太液池’……”
關山月眉鋒暗皺,“哦!”了一聲!
拜善一嘆接道:“平心向論,此人心智之高,心計之巧,令人歎服,單憑這一手,他就神不知鬼不覺地直搗禁宮,還好他只為救人,要是順便來個行刺……”搖搖頭,住口不言!
關山月道:“你到水牢去看過了麼?”
拜善羞愧地道:“看過了,可是沒能看出個所以然,也沒能找到一點蛛絲馬跡,畢竟‘南海王’高明,不愧是當世之才,他到了水牢,只一眼就看出了究竟……”
關山月心頭暗暗一震,忙道:“統帶,什麼究竟?”
拜善道:“他看出那人十分精通水性……”
關山月道:“那是當然,要不然在這寒風如刀的大冷天裡,他豈能受得住?再說,沒有精深的水性,他也遊不了那麼遠……”
拜善播了搖頭,道:“郭玉龍說他水性高,一半是因為這,另一半卻是因為他能一路不換氣地由水底潛進‘太液池’。”
關山月道:“怎見得他是由水底……”
拜善道:“老弟你怎麼糊塗一時,那能露頭麼?一露頭準被負責的眾高手發現,而事實上他們根本茫無所覺!”
對這位“南海王”,關山月心中不由暗暗佩服,同時,他也提高了警惕!
拜善接著說道:“郭玉龍又看出,那人還帶了一柄神兵利刃……”
關山月“哦!”了一聲!
拜善道:“不然的話,他沒辦法救走昭仁公主,因為那捆綁昭仁公主的,既不是繩子也不是鐵索,而是普通兵刃難動分毫的‘天蠶絲’帶,而且有神兵利刃,他才能斬斷河中幾處鐵柵毫不發出聲音。”
關山月道:“此人的準備,稱得上週全!”
拜善道:“你這句話我不得不承認,他是很周全。”
關山月道:“我明白,統帶所以調借海貝勒,特請郭玉龍,就是為了昭仁公仁被救這件事……”
拜善道:“老弟,只對了三分之一!”
關山月一怔,愕然說道:“只對了三分之一?統帶,這話怎麼說?”
拜善苦笑搖頭,道:“老弟,禍事大了,簡直令我這‘侍衛營’的統帶焦頭爛額,腦袋都要炸了,但願我是個吃閒飯的……”
頓了頓,接道:“在今早發現昭仁公主被救的同時,郡王哈代也被發現躺在滿是血汙的床上,腦袋沒了,當年就是他擒住昭仁公主的,救昭仁公主的人自然要殺他……”
關山月驚呼說道:“怎麼,哈郡王也被……此人好高的身手,好寬裕的工夫!”
“不!”拜善搖頭說道:“據郭玉龍說,那不是一個人乾的!”
關山月愕然說道:“何以見得?”
關山月道:“他不會先行刺而後救……”
拜善搖頭說道:“老弟,哈郡王府遠在內城之東,他絕沒有那麼寬裕的工夫,該沒有這麼一說!”
關山月默默地點了頭,沒說話!
拜善忽地一嘆又道:“最令我難懂的,是這第三件事……”
關山月忙道:“怎麼,統帶,還有第三件?”
“怎麼沒有?”拜善道:“一件已夠我受的了,何況三件接踵而來?老弟,康親王一早親自到‘宗人府’報案,說他的海珠格格連同兩名親隨,兩個丫頭前往西山賞雪,一去就沒回來……”
關山月一聲驚呼,怔住了半晌他才結結巴巴地道:“統帶,這,這又是怎麼回事兒?”
拜善苦笑搖頭,道:“天知道是怎麼回事,反正倒黴的是我這‘侍衛營’的統帶,‘宗人府’下令了,著我期限破案,而且一根頭髮不少地找回海珠格格,老弟,你想,這不是等於要我的命麼?那兩件事還沒有頭緒……”
關山月突然輕擊一掌,揚眉說道:“統帶,這件事我明白!”
拜善忙道:“怎麼,老弟,你明白?”
關山月高挑著眉梢兒,點頭說道:“是的,統帶,我明白,你可記得‘康親王府’那夜鬧飛賊事?”
拜善道:“記得,怎麼?難道……”
關山月截口說道:“你可記得‘康親王府’那夜沒有任何損失?”
拜善一點頭,道:“不錯,確是如此!”
“這就對了!”關山月道:“分明,當夜那飛賊的意圖在人而不在物!”
拜善呆了一呆,猛擊一掌,道:“對,老弟,有……”倏又一搖頭,接道:“不對,老弟,那飛賊不是讓你逮著了麼?”
關山月冷笑道:“統帶奈何一時糊塗,這請問,那飛賊的來歷是……”
拜善接口說道:“‘京華武術館’的!”
關山月道:“統帶,‘京華武術館’勢力遍及南七北六,總館上自館主,下至眾教師,我只逮著了‘翻天鷂子’一個!”
拜善臉色一變,道:“老弟的意思是說,這是他那同黨乾的!”
關山月道:“統帶,這已然夠明顯了,‘康親王’也真是,他還敢放海珠格格往西山賞雪去,這不等於把自己的女兒往賊手裡送麼,千不該,萬不該……”
拜善霍地站了起來,震聲說道:“老弟,你坐坐,我這就到‘宗人府’去一趟……”
關山月忙一抬手,道:“統帶要幹什麼去?”
拜善雙目睜圓,道:“自然是請‘宗人府’人令各處……”
關山月忙道:“統帶,您要三思!”
拜善錯愕轉眼,道:“什麼意思,老弟?”
關山月道:“您忘了?‘京華武術館’是誰開的?”
拜善臉色一變,頹然坐了下去,瞪著眼喃喃說道:“天,竟會是這位主兒,竟會是……”
目光一凝,接道:“老弟,‘京華武術館’真會是‘東宮’二阿哥開的麼?”
關山月微一搖頭,道:“可惜我沒能讓您聽聽那‘翻天鷂子’的口供,不過我可以告訴您,‘京華武術館’有個叫婁四的人,他自己承認勢力遍及南七北六的‘京華武術館’,是‘東宮’二阿哥開的!”
拜善震聲說道:“真的,老弟?”
關山月道:“您該知道這事有多重大,我敢不敢無中生有蹬騙您!”
拜善突然一嘆,人像洩了氣的皮球,頹然地道:“老弟,那麼你說我該怎麼辦?”
“很簡單,統帶!”關山月淡淡說道:“您去一趟‘宗人府’,把事挑明瞭,‘康親王’要是惹不起‘東宮’,就要他自認倒黴,否則的話就讓他要鬧就鬧大一點兒!”
拜善呆了一呆,道:“這,這怎麼行?我憑什麼去說這話?我空口無憑呀?”
關山月道:“統帶,這還要證據麼?”
拜善道:“怎能不要?老弟,你要知道,這不是尋常芝麻小事,要是小事,濛濛也就過去了,可是這種事沒證據要了我的命我也不敢進‘宗人府’呀!”
“也是!”關山月沉吟了一下道:“那麼,統帶,我請問,這件事您託給那兩位了麼?”
拜善道:“誰,哪兩位?”
關山月道:“海貝勒跟郭玉龍!”
“沒有,老弟!”拜善搖頭說道:“這件事固然不小,可是若比起頭二件,那就小得多了,這件案子我自己辦……”
“那就好!”關山月道:“有事下屬服其勞,您把這件事交給我,我負責過幾天交給您一個憑據,然後您可以拿著這證據放心大膽進‘宗人府’說話去,行麼?”
拜善有點猶豫,道:“行是行,老弟,只是您剛到營裡來……”
關山月道:“統帶,就是因為我剛到營裡來,所以我才搶這件案子,一方面別讓您說四阿哥向您推薦這個庸才,一方面也別讓營裡的弟兄們說您用了個靠關係的人,同時您也可以順利交差,別讓他們說咱們‘侍衛營’的吃糧拿俸辦不了大事!”
拜善又猶豫了一下道:“老弟,您有把握麼?”
關山月笑了笑,道:“不敢自誇把握,不過拿拿賊我還頗有自信,拿那‘翻天鷂子’就該是我的絕佳例證!”
拜善沉吟了一下,滿臉的感激神色,猛然點了頭:“行,老弟,就這麼辦,咱們說定了,不管辦成辦不成,對您這份心意,我都會感激,老弟,說吧,你要多少人?”
關山月道:“統帶,營裡一班是多少個人?”
拜善道:“十個,怎麼,老弟?”
關山月一伸手,道:“那麼您把我所轄的那一班人名號頭交給我,其他的您就不用操心了!”
拜善愕然說道:“老弟,您只要十個人?您可別客氣,只要您要,這‘侍衛營’的人任您調度。”
關山月笑了笑,道:“統帶,兵在精而不在多,這種事人多手雜反而會誤事!”
拜善驚異地望了關山月一眼,猛然點頭,道:“那好,老弟,你等等!”
站起來走進了書房,須臾他由裡面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張墨漬未乾的紙條,另外還有一塊腰牌,道:“老弟,這是你那班的人名號頭,這是你的領班腰牌!”
隨手遞了過去!關山月欠身接了過去。
拜善道:“老弟,還需要什麼,你儘管開口!”
關山月搖頭說道:“花用大概可以實報實銷,別的不需要什麼了,您請坐,我還有兩件事要向您請教……”
拜善一屁股坐了下去,道:“什麼事,說吧,老弟!”
關山月看了拜善一眼,未開口先赧然一笑:“統帶,也許是我多疑,我看那位海貝勒,好像對我很不友善,實際上我今天跟他緣僅初面,又不曾得罪過他……”
拜善“哦!”地一聲,微笑說道:“原來是這回事,老弟,你別放在心上,這是必然的道理。”
關山月訝然說道:“必然的道理?統帶,怎麼說?”
拜善笑了笑,道:“你忘了?他是我從‘東宮’二阿哥那兒調借來的!”
關山月“哦!”地一聲道:“他是‘東宮’二阿哥的人……”
“所以,老弟!”拜善道:“眾阿哥之間鉤心鬥角,沒有不想盡辦法弄倒二阿哥的,尤其是四阿哥,你老弟既是四阿哥的人,你想海善他會對你友善麼?”
關山月失笑說道:“的確,那必然的不會友善,我說嘛,我跟他緣僅初面,又沒得罪過他,他幹什麼這樣對我……”
拜善微一搖頭,道:“其實,老弟,你不知道,眾家阿哥中,唯有‘東宮’二阿哥秉性仁厚,海善他也是個難得的宦海奇英,真說起來,頂天立地好男兒,昂藏鬚眉大丈夫,他當之無愧,此人是個可敬可佩又復可親可愛的人物,日子一久你就知道了,他是個血性奇男性情中人,你對他有一分好,他能把心掏給你,唯一的缺點,就是胸無城府,毫無心機,性情過於暴烈剛直……”
關山月道:“統帶,這算不得缺點!”
拜善道:“話固然不錯,可是他這種脾氣在內城裡吃不消,就別提他得罪過多少人了!”
關山月微一搖頭,道:“看來以後對他我得留點神,搞不好他什麼時候會揍我一頓……”
拜善失笑說道:“老弟,你怕他麼?”
“未必!”關山月淡然說道:“可是他總是皇族親貴的貝勒!”
“老弟!”拜善親切而佩服地伸手拍上關山月肩頭,含笑說道:“你是我生平僅見的一個鐵錚硬漢子,有機智,有膽識,還有一身好本領,稱得上江湖豪客奇英雄,內城裡的這些人,包括我在內,沒有一個不怕他三分,可是,老弟……”
頓了頓,接道:“有勇氣挺起胸膛去碰碰他,海善就是這麼個人,他生平最瞧不起沒種的軟骨頭,明白麼?”
關山月道:“碰不出禍事麼,統帶?”
“絕不會!”拜善搖頭說道:“他這個人我最清楚,說不定你一碰,能跟他碰成好朋友!”
關山月“哦!”地一聲笑道:“那有機會我倒要碰碰看!”
“對!”拜善一揚拇指,笑了笑,道:“只是,老弟,手底下留幾分!”
關山月道:“統帶,這話您該對他說,他是‘京畿’第一好手!”
“不錯!”拜善點頭說道:“他是‘京畿’第一好手,馬上功夫也有萬夫難當之概,只是,老弟,那比起你來恐怕還要差一截,像郭玉龍,海善就怕他那具‘八寶銅劉’,別看海善那麼大臂力,他硬是耍不動它,所以不得不由衷的佩服!”
關山月笑了,笑聲中他忽道:“還有,統帶,那位‘南海王’郭玉龍,他不是當世三大家之一麼?你怎麼說向皇上……特准?”
拜善一搖頭,道:“你不知道,老弟,郭家跟胡家、博家不一樣,跟任何人也不一樣,到現在他仍是以前明遺民自居,你沒見他沒有髮辮麼?那是皇上對郭家人的特准……”
關山月插口說道:“為什麼聖眷這麼隆?”
“聖眷隆?”拜善搖頭而笑,道:“不隆也得隆呀,‘南海’郭家人人有一身好本領,尤其郭玉龍,他更號稱天下無敵,他要撤回‘南海’造起反來,朝廷還真拿他沒辦法,所以皇上怕他,聖眷也就不得不隆,就因為這樣,皇上才不放他回‘南海’,要他住在京裡,給他府邸,給他糧俸,有事請他辦辦,沒事讓他吃閒飯,以我看皇上從沒對人這麼寬厚過,他郭家該是當今世上最舒服的人!”
關山月道:“那的確,統帶,我聽說,郭、胡、傅三家有連帶的親戚關係!”
“不錯,確是如此!”拜善點頭說道:“真說起來,郭家跟這兩家的關係還疏一點,遠一些,胡、傅兩家就不然了,這個娶過來,那個嫁過去,等於是一家人,複雜得連我都弄不清楚!”
關山月不禁失笑,道:“統帶,這兩家對朝廷如何?”
拜善道:“傅家本在旗,世襲爵祿‘神力威侯’,對朝廷,那是沒話說,至於胡家,原來差一點,可是自傅、胡兩家聯姻後,情形好多了,胡家的那位嫁與傅威侯,詔命一品夫人,胡家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人受封,個個有俸,而且如今是太后老佛爺面前的大紅人……”
關山月微微一笑,道:“統帶,恐怕當初胡傅兩家聯姻,此中大有文章!”
拜善瞿然點頭,道:“老弟,你說著了,朝廷就是要拉攏延攬胡家,所以才命傅威侯死追活纏,終於把那位娶了過來,只是,老弟,傅威侯文可安邦,武可定國,也確是位大將,奇豪,英才,人不但長得俊美絕倫,可與郭玉龍媲美,而且一身所學也僅次於郭玉龍半籌,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朝廷是拉住了胡家,但千方百計,可就拉不動郭家……”
關山月道:“這種人只有判以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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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善道:“哪三個字,老弟?”
關山月道:“前明遺留下來的‘死硬派’!”
“不差!”拜善大笑說道:“老弟,又讓你說著了,皇上就抱著頭這麼說,並且曾說誰要能替朕拉住了郭家,朕的江山給他一半,你聽,老弟,郭家在皇上的心目中,有多麼重要!”
關山月笑道:“那要看誰有這天大的福氣了!”
拜善道:“你行麼?老弟?”
關山月搖頭說道:“恐怕不行,不過,有這麼大的賞賜,任何人都該試一試,您說對麼?”
“對,對極了,老弟!”拜善點頭說道:“只是,那得先把命豁出去!”
關山月忍不住笑了……
拜善道:“還有事兒麼?老弟?”
關山月道:“沒事了,統帶!”
拜善站了起來,道:“我不陪了,老弟,一件事雖然已交給了你,但是另兩件事我得趕快忙個頭緒來,否則交不了差!”
關山月跟著站了起來,微一欠身,道:“那麼,您忙吧,我告退了!”
拜善送他出去,邊走邊道:“老弟,真是抱歉得很,突如其來的事,使我沒辦法親自陪著你,不過我已經交待下去了,待會兒你派個人找榮壽,他是營裡的管事,讓他陪你到我為你安排的住處走走去,需要什麼招呼他一聲就行了!”
說話間已到了門口,關山月答應一聲,欠身徑自出門而去,離了拜善,他又到了前院,前院裡,錢振星正在那兒負手徘徊,一見關山月從後院出來,連忙迎了上去:“關爺,我等了你半天了!”
關山月含笑問道:“怎麼,錢老,有事兒麼?”
錢振星,賠笑說道:“您頭一天到營裡來,難免有許多事會要人照顧……”
他可真熱誠,真周到,說穿了,那隻因為關山月背後的那位是四阿哥雍郡王!
關山月笑道:“謝謝錢老,倒真有兩件事正需要錢老幫忙!”
錢振星忙道:“您請吩咐,您請吩咐!”
關山月道:“別這麼客氣,錢老,再客氣我就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自袖底取出那張紙條,遞了過去,道:“請錢老把這些人找一找,叫他們到我這兒來!”
錢振星雙手接過那張紙條,瞄了一眼,道:“關爺,這是……”
關山月道:“這是統帶交我帶的十個弟兄!”
錢振星一怔,忙道:“關爺,統帶怎麼把這十個交給了您?”
關山月道:“怎麼,錢老,有什麼不對麼?”
錢振星跺腳說道:“哎呀,關爺,您不知道,這十個出身都是北六省綠林,進營至今本性難改,沒有一個人帶得了……”
關山月含笑說道:“這個我知道,不瞞錢老說,這是我自己的要求!”
錢振星詫聲叫道:“您自己的要求?天爺,您這是……”
關山月道:“我相信我能跟他們處得很好,錢老別多說了,請麻煩一趟吧,我還有事兒等著要辦!”
錢振星皺著眉答應了一聲,道:“關爺,您說還有件事……”
關山月道:“這件事是需要錢老自己幫忙,從現在起,請錢老改改稱呼,你我都是領班,別老是關爺您的,錢老年長,如果看得起我,請叫我老弟也就行了!”
錢振星一臉驚喜,道:“這,這我怎麼敢,您是雍郡王……”
關山月道:“錢老,只把我當成初進營的小老弟,別把我當一個靠關係有靠山的人!”
錢振星忙道:“不敢,不敢,是,是,關爺,不,關老弟,恭敬不如從命,我遵命,我遵命,關老弟請在這兒等等,我這就叫他們去,我這就叫他們去!”說完了話,轉身匆匆而去!
沒一會兒,他領著十個吊兒郎當的來了,一見那十個,關山月光是一怔,繼而搖頭失笑!
那十個不是別人,赫然竟是兩番相遇的冤家,這可真真的是路窄了!
那十個,既是錢振星對他們說過了,個個斜著眼,撇著嘴,三兩成堆地往關山月面前一站,懶洋洋地一聲氣不吭,倒是錢振星賠著笑臉過來:“關老弟,你班裡的弟兄到齊了!”
關山月接過紙條,含笑說道:“謝謝錢老,我有幾件事要對他們交待,錢老請吧!”
錢振星遲疑著答應了一聲走開了!
聽得錢振星步履聲遠去,關山月把目光投向眼前那十個,手往後一背,淡然說道:“按高矮,橫排一列!”
那十個像沒聽見,沒一個動!
關山月沒在意,又說了一遍!
關山月笑了:“統帶沒說錯,諸位果然難帶……”
笑容一斂,臉色微沉,道:“我既是領班,我就大權在握,話我只說三遍,三遍之後如果仍沒有排好,諸位可別怪我頭一天上任就來下馬威對諸位不客氣,現在,按高矮,橫排一列!”
這回,都聽見了,但卻是慢吞吞,懶洋洋,吊兒郎當的,好半天才排成了蛇一般的一條!
關山月淡淡說道:“我要諸位排成一列,看齊!”
沒人動,卻忽聽一聲冷笑起自背後:“好神氣,倒像個帶兵官,可惜命令不行,支使不動人!”
關山月沒回頭,他一聽就知道,背後來人是拜善的那貼身護衛蔣百煌,還有一個該是韓武揚!
事實不錯,蔣百煌與韓武揚正並肩負手站在後院門口,一臉輕蔑色,似乎在等著看笑話!
關山月沒在意,道:“諸位,如今話我只有兩遍……”
有笑話看了!
只聽蔣百煌在背後冷笑:“姓關的,休說兩遍,你就是喊破喉嚨叫一百遍也沒用!”
關山月仍未答理,道:“排成一列,看齊!”
那十個,有了反應,但不是排整齊了,而是二十隻眼睛直瞅著關山月,也是滿臉的鄙夷色!
關山月自然明白,淡然一笑,道:“我明白諸位的意思,諸位要是認為我膽怯,懦弱,不敢惹統帶的貼身護衛,那就錯了,表現自己的膽,勇,跟用武,不是也不該在這地方,我只是不願當著諸位掃他兩個的面子,讓他兩位丟人而已!”
“哈,聽見了麼,老韓,多動聽的話,當今說話的巧嘴,你知道這種嘴像什麼,靠關係,走內線的人都有這麼一張,他不願掃咱們的面子,讓咱倆丟人,咱倆掃掃他的面子,讓他丟丟人!”
鬨然一聲,那十個全笑了!
關山月淡然說道:“隊伍之中最忌諱這個,論重一點的軍法,那該斬……”
“聽見麼?老韓,簡直像個大將軍,除了咱倆,他是個靠關係,走內線的!”
那十個,又笑了,比剛才笑得更厲害!
關山月淡然一笑,道:“諸位既然非看我打架不可,那麼請等著!”
緩緩轉過了身,目光一凝,道:“我為二位而一忍再忍……”
蔣百煌道:“姓關的,你該三忍……”
關山月道:“剛才我為了二位,本有這個打算,可是如今我為了我自己,不打算再作三忍了,二位,統帶呢?”
蔣百煌道:“出去了!”
關山月道:“那難怪……”
蔣百煌道:“不正是機會麼?”
關山月點頭說道:“不錯是機會,也很難得,我原以為二位都是傲立一方的英雄豪傑,可沒想到二位是個卑鄙、可憐的小人!”
蔣百煌臉色一變,道:“姓關的,你罵誰是小人?”
關山月抬手一指,道:“我罵你蔣百煌,還有他韓武揚,如今再看看,你兩個面目可憎,簡直連那江湖上的下九流都不如!”
蔣百煌臉色大變,突然仰天怒笑,道:“姓關的,你罵對了,讓爺們看看你算哪一流的人!”
騰身掠起,平射而至,單掌一探,當胸便抓!
關山月身形橫裡一閃躲了開去,適時韓武揚跟著撲到,冷笑說道:“姓關的,怎不敢接,膽怯麼?那容易,叩個頭滾出去!”
飛起一腿橫掃關山月下盤!
關山月淡然-笑,道:“韓武揚,你看我敢不敢接,你再看哪個要滾出去!”
左掌往下一揮,並兩指掃了出去,正中韓武揚腳踝,他大叫一聲倒縱退後,沒站穩砰然一聲坐在了雪地上!
那裡,蔣百煌剛一驚,關山月一聲:“留你扶他走!”
右掌已閃電般印上蔣百煌左肩,只一震,蔣百煌一個高大身形踉蹌而退,好幾步才拿樁站穩!
關山月看也未看他倆一眼,轉身負手,含笑說道:“如今諸位看齊!”
那十個,個個臉色惶恐,連忙移動,排成了整整齊齊的一列,適時,背後響起了步履聲,是遠去了!
關山月微微一笑,拿出那張紙條:“遲文!”
獐頭鼠目漢子忙忙應了一聲。
“沒吃飯麼?”關山月道:“大聲點!”
獐頭鼠目漢子提高嗓門答應了一聲!
“苗尚義、龔帆、龍飛,張復,馬門騏,孔成,石秀,燕青,盧芳!”
十個,一一點過名後,關山月收起了紙條,一揚那面領班腰牌,道:“諸位看清楚了,從現在起,我是這一班的領班,我這個人最好相處,但要看跟我相處的人是怎麼樣的跟我相處,我知道,諸位出身都是‘北六省’綠林,我不瞞諸位,我的出身也跟諸位差不多,今後,好,咱們像親兄弟,我跟諸位同甘共苦,壞,我整人的辦法多得是,‘侍衛營’一如行伍,我手中握的有軍法,到那時候諸位別怪我翻臉無情,如今,我放諸位三天假……”
那十個,個個面有喜色,但沒敢有絲毫騷動!
關山月接著說道:“不過我先說明,這三天假不是讓諸位吃喝玩樂的,而是要諸位去替我找一個人的……”
那十個剎時喜色盡掃,遲文怯怯地道:“領班要找哪一個?”
關山月道:“‘京華武術館’的人,你們可熟?”
遲文忙點頭說道:“熟,熟,都認識,都認識!”
關山月道:“那最好不過,我要找婁四!”
“婁四?”遲文苦著臉道:“領班,您不知道‘京華武術館’被人挑了,館裡的人早就跑……”
關山月截口說道:“我知道,不然我自己去把他抓來就行了,何必派你們去找,依我看,他不會跑遠的……”
盧芳囁嚅的道:“領班,聽說‘京華武術館’的人……”
“別多說了!”關山月一揮手,道:“這三天裡,你們能跑多遠跑多遠,我只要婁四的行蹤,沒有婁四,換個‘京華武術館’的重要角色也行,花用實報實銷,只要能找到他們的行蹤,我負責放你們三天真真實實的假,‘北京城’裡任你們逛,一切花用由營裡負擔,只記住一點,不許打草驚蛇,一有他的行蹤,立即回來報我,還有,行動絕對機密,不許憑‘侍衛營’的招牌招搖惹事,我說過,只能找到他們,另三天假任你們吃喝玩樂,可是在這三天內要有一天不盡責,便是找到了他們,那三天的假也取銷,不但沒功還有罰,話我說完了,準備準備馬上開始行動,散了吧!”
那十個,遲疑著散了,三兩成堆地一路嘀咕著走了!
那十個散後,關山月也沒多停留,轉身往外行去!
片刻之後,他出現在雍正府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