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玄望向秦復,悠然一笑,卻扭頭向齊燕盈道:“愛妃,今日必亡,看來我們只有來世再做夫妻了!”“皇上!”齊燕盈頓時明白劉玄的意思,不由得慘然一笑道:“臣妾願意陪皇上去任何地方,即使是陰曹地府!如果有來世,臣妾也會跟隨皇上!”劉玄苦澀地笑了笑,一攤手,卻露出一顆黑色的藥丸,深吸了口氣道:“這是銷魂丸,吞服之後,便不會再有任何痛苦,我也一定會在黃泉路上陪你的!”“皇上——”那十數名劉家死士大驚,一起跪下悲呼。
齊燕盈悽然一笑,道:“臣妾生是劉家人,死是劉家鬼,絕不會讓人羞辱!”説着抓起藥丸猛一昂首便吞了進去。
“燕盈!”秦復也大驚,但是他根本就來不及阻止。
劉玄仰天悲嘯,將齊燕盈的軀體緊摟於懷中,左手焚音血劍直指天空,半晌才昂然道:“我劉玄生為人君,死亦當成鬼王,大漢江山,必為我劉家延續!秦復,你永遠都不可能主宰我大漢江山!我活着身為人君,沒有人能殺死我,除我自己之外!”説完,劉玄扭頭在齊燕盈的面頰上親吻了一下,慘然道:“愛妃,你稍等,朕來陪你了!”“皇上——”那羣親衞高手來不及阻止,劉玄血劍一揮,便已割喉氣絕。
谷頂赤眉軍戰士皆大為震撼,劉玄那指劍對天的豪言深深烙入他們的心中,更被其豪情所感。
劉恆悲呼一聲,在劉玄與齊燕盈緩緩倒下之時,也毫不猶豫地橫劍自刎。
那十數名死士同時出劍,同時氣絕,但軀體卻跪於劉玄的周圍如朽木般風吹不倒。
秦復和樊祟也心神大震,他們沒想到劉玄會選擇自殺,而其親衞也如此忠義,隨主自刎,這使他們對劉家死士更多了許多顧忌。
“二哥——”一聲悲呼自另一個山頭傳來。
秦復不禁訝然扭頭,而便在此時,他身邊的高手和赤眉戰士發出一陣慘哼,無數的怒矢自後方襲來。
猝不及防之下,他身邊的戰士竟有一半人中箭,落空的怒矢或沒入樹身之中,或釘於石頭之上。
秦復也吃了一驚,如此強勁的殺傷力天下間便惟有天機神弩才能做到。
“保護皇上!”在矢雨之中,秦復身邊的親衞急呼。
“漢中王劉仲!”秦復扭頭之時,立刻看清了那座山頭之上的悲呼者,不禁大吃一驚,他並不知道這位漢中王正是劉嘉的真實身分,但是他對劉仲的面容是極度熟悉的,怎也沒料到“劉仲”居然會出現在驪山,而且還有這許多伏兵。
“殺……”樊祟也吃了一驚,等他回過神來時,劉嘉的伏兵已射出了幾輪弩矢掩殺而上。
樊祟只看了一眼,心便在下沉,這羣自後掩殺而至的伏兵,每人都縱躍如飛,輕似靈猿,可以看出一個個都是百裏挑一的精鋭,甚至有可能是劉家的死士,但樊祟並沒有迎向這羣自身後掩殺而至的對手,而是向山谷之中撲去。
樊祟此行最重要的並不是殺光這些人,也不只是逼死劉玄,而是要奪下劉玄所掌握的玉璽和符令,只有奪到了這些東西,才能夠真正明正言順地號令天下,坐穩大漢江山。
秦復見樊祟一動,便明其意,是以也不作多餘考慮,身形飛撲向自後方湧上的敵人。
“嗚……嗚……”一陣長長的號角之聲響起,秦復的親衞們知道此刻關係重大,是以立刻以號角聲傳喚山下的楊音上山相助。
劉嘉知道自己還是來遲了一步,儘管他努力地潛上驪山,卻並不是因為知道劉玄會在驪山之上,而是覺得樊祟如此勞師動眾地趕到驪山定有目的,而且連赤眉皇帝劉盆子也已親臨,這便使他的好奇心更重。
孔大諸人所猜沒錯,劉嘉確實是想秘密潛入長安附近,見機行動,對萬一可能會衝出長安城的劉玄加以接應,或是查探一下長安的動靜,若劉玄尚活着,則設法營救。是以,他並沒有帶大批人馬,而只帶了數百死士及自己的親衞戰士。
此至長安,劉嘉並沒有想過可能會活着回去,但是他對赤眉軍包圍驪山有些好奇,當然更想借機刺殺樊祟和劉盆子。
這確實應該算是一個極好的計劃,如果樊祟和劉盆子死了,那麼赤眉軍自會不戰自亂,説不定到時候可以扭轉局面也未可知。是以,他才不遺餘力地潛上驪山。
雖然山下有楊音大軍相守,但楊音要立刻封鎖所有的山路也是不可能的,因此,劉嘉上山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同時更將自己的戰士藏於空皇陵之中。秦復諸人是直接找到劉玄的,並沒有四下搜查,也便使得劉嘉投機取巧地矇混而過。
劉嘉也絕沒想到劉玄會潛藏於驪山,等他佈下刺殺計劃之時,卻發現劉玄橫劍自刎,這一刻,他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悲憤,立刻發動了偷襲。
具體參與指揮的人乃是劉村!
樊祟的速度快極,如捕食的蒼鷹般直撲向劉玄的屍體,但便在落地的一剎,驀感一股奇寒徹骨的氣勁橫撞而至。
樊祟吃了一驚,想也不想地揮掌橫截。
“轟……”兩股氣勁相沖之下,樊祟竟不由自主地橫跌兩丈,這才落地。
“冰魄神功!”樊祟驚呼聲中,那偷襲者的身形也倒翻兩丈而落,但是卻有另一道身影若一團燃燒的烈火般掠過劉玄的屍體上空。
樊祟大驚,他絕不想讓別人捷足先登奪去玉璽和符令,是以再次撲上。
“樊祟果然不同凡響!”那與樊祟對了一掌的人正是昔日黃河幫的老幫主武皇劉正的五僕之一遲守信,他見樊祟身形一動,也便再次出手了。
“冰魄神功——”山谷之中寒潮湧動,虛空彷彿是鴻蒙一片。
樊祟本想阻止那火影一般的怪人奪下玉璽和符令,但是,他又不得不防遲守信的攻擊。
樊祟自是不想死,他絕不會不明白冰魄神功之可怕,而遲守信昔日縱橫江湖數十年,幾無對手,更創下北方第一大幫黃河幫,其武功之強並不在他之下,是以樊祟只好全力應付遲守信,而眼睜睜地望着那火影之人摸走劉玄身上的玉璽和符令。
秦復也感到了一絲異樣,強大的氣機觸動了他體內某種奇異的感應,甚至激起了他體內瘋狂的戰意。
天空中的密雲以極速匯聚,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在牽引,如碾過天空的巨轍,天際不時傳來一陣陣雷鳴!
秦復悠然回首,卻發現山谷之中竟多了兩人,而玉璽、符令和焚音血劍竟被一個紅髮老頭握於手中,樊祟則與另一人戰得難分難解,強大的氣勁狂衝而上,卷着股股奇寒之氣浪,使得谷中漸凝出一層白茫茫的冰霧。
“火怪!”秦復吃驚地低呼了一聲,他不知道這兩人是何時出現在此地的,而且還搶走了玉璽、符令與焚音血劍。
秦復並不在乎焚音血劍,但卻在乎玉璽和符令,是以他立刻棄劉村反撲向谷中的火怪。
樊祟也怒不可遏,他也沒料到武皇的幾位僕人居然會突然出現在此地,而破壞了他們的好事。
遲守信與火怪確實是來得極突然,而其為何會突現山谷則讓人惑然不解。在這片山谷之中他們本以為只有劉玄的存在,且這片山谷一直都在他們的包圍之中,若説是自外闖入,那確實説不過去,若然不是,而一直都在這片山谷之中,其又為何不阻止劉玄自殺呢?
這之中確實有着極多難解之謎。
“四弟——走了!”火怪一得到玉璽、符令和焚音血劍,便立刻揮手掃出一團有若烈焰的氣勁,猛衝向樊祟。
樊祟正與遲守信戰得如火如荼,倏遭火怪偷襲,駭然而退。
遲守信也不猶豫,旋身立刻向谷頂飛掠而去,顯然是不欲與樊祟久戰,他們的目的或只是玉璽與符令之物。
“想走?只怕沒這麼容易!”秦復身形躍於空中,大手一揮暴喝:“山海裂——”火怪與遲守信同時大驚,只覺天空一暗之下,自四面激湧而至的密雲如被狠狠地扯下大片,緊罩於整個山谷的上空,強大無匹的氣勁自億萬個方向匯聚再衝撞爆發,激盪成風暴,帶着足以將天地撕成碎片的力量緊裹住了火怪與遲守信。
“極陰絕陽——”遲守信的心神彷彿陷入了一個無限深闊的黑洞中,無數的氣勁若億萬雙手欲將其分裂成無數的碎片,在這種情況下,他知道自己遇上了畢生最可怕的高手之一,而且對方絕對想對己一擊致命,因此他也使出了從不輕易施展出的驚世殺招。
“獄火枯魂——”火怪不再有平時的嘻笑,在生與死的關頭,他明白眼前的對手便將是他生與死的考驗,若想活命,惟有全力以赴。
樊祟駭然,卻不願錯開,但明白這當世三大高手都已全力相搏,其威力將是難以想象的。而最讓他驚訝的卻是火怪與遲守信兩人的武功一至陽,一至陰,陰陽相合,互補互助,使得整個山谷之中都充盈着一股幾欲爆炸的氣旋,便是他也幾近窒息。
谷中花草樹木若摧枯拉朽般盡數化為碎末,三股氣勁尚未交匯,便已激盪出了毀滅一切的力量。
“轟……”混沌之中,三股氣勁在山谷中相撞,化成一股無與倫比的洪流,順着山谷的斜坡衝上谷頂。
氣勁在虛空中糾結成一團巨大的風暴,天空的暗雲被風暴吸扯,陷入巨大的漩渦,電火自漩渦之中若水銀般泄下,在混沌的虛空中耀成詭異的巨龍。
綽綽光影中,幾道人影也衝上虛空。
自不同的方向彈出!
“二哥——”一道人影卻掠向光影之中。
“王爺!”劉村驚呼,他發現那掠向光影之中的人正是劉嘉,而劉嘉此舉卻是衝上虛空欲搶劉玄的屍體。
谷中的十幾具屍體也承受不住強大之極的氣浪衝擊,被風暴卷向了虛空。
以樊祟的功力,尚難以在山谷之中立足,只好順應氣勁衝出谷頂,但他的重點卻並不是劉嘉,而是火怪手中的玉璽、符令。
火怪與遲守信兩大超級高手聯手確實足以讓秦復難看,最妙的卻是二人一陰一陽,相互之間配合得毫無間隙,如此一來,更使其威力倍增。因此,秦復根本就沒有討到什麼好處。
秦復也吃了一驚,這兩人聯手確實要比齊萬壽與海長空聯手更可怕,也難怪這二人昔日隨武皇劉正七破皇城而毫無所傷。今日看來,確實擁有着難以估量的力量。
秦復甚至有些擔心——天下皆知,武皇有五僕,而眼下卻只是出現兩人,若是五人同出,那天下間豈有敵手?更別説自其手中奪回玉璽、符令了。
樊祟也知道眼前這兩人之可怕,此刻兩人聯手,只怕以秦復的武功也拿他們沒辦法。因此,他必須讓這二人單獨作戰,是以他毫不猶豫地撲向火怪,根本就不給火怪任何喘息的機會。
“小子,趁人之危,還有我風痴在呢!”樊祟見火怪一時抽不出手來,正得意間,卻被另一道勁風自側方襲至,在混沌中挾雜着一道凌厲的電芒,若魅影般出現在虛空。
樊祟大惱,但是風痴來勢之洶湧使他不能不改變攻勢,轉迎向風痴。
谷底衝出的氣勁強霸無倫,將那羣在谷頂廝殺的雙方好手衝擊得東倒西歪。
“譁……”雷電自天空中狂飈而下,大雨若飄潑一般,天地顯得更加昏暗。
“保護王爺,我們快撤!”劉村見劉嘉搶到了劉玄的屍身,不由急呼道。
劉嘉挾着劉玄的屍體也不再多留,因為他知道,守在山下的,尚有近萬赤眉軍,而那些人當中也有許多好手。另外,如果赤眉軍想調集人馬,在驪山附近尚有許多赤眉軍隊,若真是讓這些人趕來,他身邊的這些人只怕惟有死路一條。儘管有幾百精鋭,卻人數太少,自不敢與赤眉上萬大軍相抗。
驪山之上,劉嘉的人馬佔着絕對的優勢,因為有風痴和火怪幾人的意外出現,使樊祟與秦復分身乏力,這便讓劉家死士減少了許多傷亡。否則,以秦復與樊祟這兩大高手的力量,這羣死士雖多,但也難以相抗。畢竟,這些死士不像劉玄身邊的那些由劉智親手訓練出的超卓死士。
當然,在沒有秦復與樊祟這兩大絕世高手的攻擊下,劉家的死士們對付這羣選自赤眉軍中的精鋭尚沒什麼大問題,何況一開始便以偷襲的方式致使赤眉戰士死傷近半,而秦復為了不打草驚蛇,也便只帶了兩百人上山,這樣一來,雙方力量極懸殊,劉家死士幾乎是二對一、三對一的打法,焉有不勝之理?
劉家死士説撤就撤,因為楊音等赤眉大軍聽到號角聲時,知道山上出了事,此刻正領着大軍疾速向山上趕來。
劉嘉知道,如果此刻不殺下山,恐怕會陷入困境之中,本來還想刺殺秦復和樊祟,但是在見到秦復的武功竟如此可怕後,劉嘉很清楚,依目光自己的實力,根本就不可能刺殺成功。而風痴、火怪和遲守信則根本就不會聽他使喚,否則倒可一試,至少可以與秦復和樊祟來個同歸於盡。
當然,這之間的前題卻是楊音等赤眉戰士不會太快趕上山,但那是不可能的。驪山並不高,而此地距山下的大軍不過數里之遙,快的話盞茶時間便可以趕到,這也是劉嘉必須以最快之速撤離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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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放走了逆賊!”楊音見大批人自驪山之上疾衝而下,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他確實是大吃了一驚。
赤眉軍如潮水般向山上湧到,他們也不知道怎麼山上突然多了這麼多人,而剛才山上發生的異常鉅變究竟是怎麼回事也沒人知道,是不是秦復與樊祟出了什麼意外呢?這在許多人心中都存在着疑惑。
“劉盆子已死!赤眉軍完了……”“樊祟已死——赤眉軍完了……”劉嘉向山下狂殺而至,口中卻大呼。
劉家死士也一齊呼喊,他們選擇一個方向以鋭不可擋之勢狂衝而下。
赤眉軍人雖多,卻因分散在各個路口相守,兵力並不集中,而劉嘉在上山前便估到哪個方向的兵力可能要弱一些,便選擇這個方向衝殺。
劉嘉一馬當先,與劉村並騎而殺,天機神弩也成了開路先鋒。
儘管劉嘉的人馬步騎交雜,但在下山之時,這羣全都是百裏挑一的好手也縱躍如飛,殺人奪馬,為弩機上箭,無不顯現出其幾乎無可匹御的殺傷力。
劉家死士也很明白,下山之後必須有戰馬代步,因此在衝下山之時,並不會忘記奪馬。
在這種情況下,這羣劉家死士才真正表現出他們的與眾不同。他們在劉家的訓練絕不同於普通的戰士,可以説,他們兼有武林好手與精鋭戰士的優點,無論是單挑還是集體羣戰,都能配合無間,更表現出驚人的韌性和鬥志。
事實上劉家死士最初有兩千之多,但在連年的征戰中死去了近半,而留下的都是最為精鋭的,且無一不是身經百戰的人物,任何一人都有足夠的實力在軍隊中成為頭目,但這些人始終團結在劉嘉的身邊!而劉玄身邊的人則是由劉智親訓的死士,因其身分特別,並不欲讓外人知道其與舂陵劉家的真正關係,所以並沒有讓太多的劉家死士置身宮中,而能在宮中的,便絕對是高手,也絕對可靠!
這些久經沙場的死士,自然知道在戰場之上如何保護自己,如何讓自己發揮得最好。
當然,雙方的兵力確實有極大的懸殊,不過,值得慶幸的卻是秦復與樊祟尚被風痴、火怪等人纏住,無法對他們進行追殺,而楊音等自另一邊追上來,一時之間也不能對劉嘉的人馬造成直接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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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復極怒,劉嘉竟然以“他與樊祟之死”的謠言擾亂赤眉軍心,以此削弱赤眉軍的鬥志,而他卻無法對劉嘉諸人構成直接的威脅,因為火怪與遲守信兩人之聯手對他也造成了極大的壓力,而他又必須搶回火怪手中的玉璽和符令,這使他三人纏得極緊。
火怪與遲守信及風痴三人似乎並不想戀戰,而是邊打邊退。他們自不是傻子,以他三人之力,又如何能敵赤眉大軍?而且赤眉軍中高手極多,再纏鬥下去,若陷入重圍,只怕會脱力而亡。
火怪與遲守信力敵秦復,也是拼盡了全力。這年輕人的功力之高,武功之可怕,確實讓他們駭然,但又不能不全力以赴!他們很清楚,這樣的交手,是最耗真氣的,人力畢竟有限,用不了一個時辰,只怕赤眉軍的普通高手也可以殺死他們了。
風痴與樊祟的武功也是在伯仲之間,風痴或許尚稍遜上一籌,不過,樊祟要在百招之內勝風痴也是妄想,而且樊祟昨日與海長空一場惡戰,又整晚沒有休息,體力與功力稍打折扣,這就使得風痴也不會相形見拙。
這五大高手相戰,只讓天地為之變色,天空降下的一時是雨,一時是冰雹,電閃雷鳴,整個驪山極為詭異,有若森羅絕域一般,那些普通戰士根本近不了方圓三十丈,強大的氣勁捲成風暴,捲到哪裏,哪裏便化成一片廢墟,樹折花枯,石飛沙走,那自空中射落的閃電使得戰馬驚竄四散,便連楊音也大大吃了一驚。
這些高手相搏,除楊音這類高手外,餘者幾乎插不上手,但是赤眉軍戰士見秦復與樊祟並沒死,還狀若天神,鬥志不由得大旺,只是對驪山之上這惡劣的天象也生出了極大的懼意。因此,這些人並不相助秦復,而紛紛追向正殺向山下的劉嘉等人。
楊音知道這裏有秦復與樊祟在,並不用他出手,僅留下少數高手加入戰團,隨即領着大軍向劉嘉追去。
楊音追趕劉嘉,是因為他看見了對方,認出了其身分。對於更始政權所剩下的少數幾股重要軍團的統帥,他可不想錯過,如果能擒殺劉嘉,那麼漢中軍便已不在話下了,同時更是大功一件。
楊音不解的卻是,劉嘉怎麼會跑到驪山,而不是在前線與徐宣交戰?而這與秦復、樊祟戰得如此激烈的三大高手又是自哪裏而來?劉玄與他的那些親衞又如何了呢?
當然,楊音並不知道山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卻知道,這個變數定是個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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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怪與遲守信吃了一驚,秦復與一干赤眉軍高手聯合出擊,使他們頓時壓力大增,但是他們也是有苦難言,必須苦撐,而最後的結果很可能會是死!
“老四,你快走!這裏交給我——”火怪心知肚明,如果大家都在這裏苦戰的話,只會全死在這兒,事實上他們之所以出現在驪山,只是因為巧合。
泰山之戰後,他們收拾了武皇的屍骨,將其帶到驪山早已準備好的皇陵之中,而後,陰風返回崆峒,他們三人便一直都在驪山之上為主人守陵,卻沒想到今日遇上了秦復追殺劉玄至驪山。
火怪識得劉玄,但趕來之時尚遲了一步,而他最為眼熟的卻是劉玄手中的焚音血劍。
這柄劍乃是昔日武皇劉正成名的神兵利器,得劍之人必是武皇的至親,而擁有這柄劍者也算是他們的半個主人,因此,火怪諸人絕不想讓這柄劍落入外人手中。
火怪在奪劍之時,更發現了玉璽、符令,也自是不客氣地隨手揀來。他雖平日瘋瘋癲癲,但身為武皇之僕,而劉正乃是皇族之人,自然也就清楚玉璽、符令的重要,不拿白不拿。
只不過,他們低估了秦復,低估了這位赤眉之主的力量,這使他們此刻想逃都沒有機會,而陷入了苦戰之局。在這一刻,他們知道,如果不下決心,只怕是所有人都走不了。
遲守信與火怪錯身之時,便已接過了玉璽符令。
秦覆在一挫身之後又再次攻來,他不想讓火怪將玉璽符令交給遲守信。
“四弟,走——”火怪急催道。
遲守信心中一陣愴然,他知道火怪的意思,也知道眼下的形式。在這種時候,他幾乎沒有多餘的選擇,因為他想起了另一個人——劉秀!
擁有玉璽、符令便可名正言順成為天子,而劉秀坐擁北方的半璧江山,擁有大軍百萬,戰將如雲,更難得的卻是其治軍有方,愛民如子,同時更是他的女婿!
遲守信並不是一個傻子,每個人都會存在私心,否則也不會將親手創下的黃河幫傳給遲昭平。
而今日黃河幫更成了劉秀部下的一支主力,而且劉秀可以説是武皇劉正此刻最親近的人,也寄託了武皇最大的期望。因此,如果能將玉璽符令送給劉秀,那不僅是完成了武皇的心願,更是為自己的女婿辦了一件大事,是以遲守信在思想稍轉之時,立刻便決定了去留。
“三哥,我去了,我將它送去北方,完成主人的遺願,絕不負所托!”遲守信身子倒掠而出,揚聲道。
火怪和風痴一聽,立刻明白遲守信的意思,不禁大喜,朗聲大笑之中,便再一次迎上自己的對手,因為遲守信的話讓他們心中更多了一絲安慰,只要是為了完成武皇的遺願,他們便是身死又有何憾?但遲守信的話卻讓秦復和樊祟吃了一驚。
秦復不由大吼:“截住他,搶回玉璽符令——”欲追,但火怪卻開始拼命。
火怪的武功雖不及秦復,但像這種高手欲求同歸於盡,也確實是一件極為頭大的事。
秦復此刻的身分便不容他有絲毫損傷,如果只為一個半瘋不瘋的老頭而傷了自己,那絕不划算。何況,在與劉寅交手之時,他已經失去了一指,並不想讓自己再失去點什麼。
在火怪的強攻之下,那羣加入戰團的赤眉高手似乎也難以在一時之間回過神來,事實上,他們的速度根本無法與遲守信相比。
樊祟也是抽身乏術,只好眼睜睜望着遲守信向山下掠去。
秦復恨極,但也僅只是恨而已,也使他下定決心——以最快的速度擊殺火怪!
火怪與遲守信聯手,確實能夠對秦復構成強大的威脅,但此刻卻只有火怪一人,那相形之下,秦復完全是遊刃有餘,儘管火怪的攻勢極為猛烈,但在氣勢之上卻完全被秦復所封鎖。
遲守信何嘗不明白,若是他離去,僅火怪與秦復相對,不出二十招,火怪必定喪命,但即使如此,他也顧不了這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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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仲,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闖來!”劉嘉正衝向山上之時,山下一騎若飛般衝上。
“謝祿——”劉嘉吃了一驚,自山下衝來之人竟是赤眉軍的右大司馬謝祿。
謝祿來勢如虹,而其後竟是黑壓壓的一片赤眉戰士,山道被擠得水泄不通。
不僅僅是劉嘉吃驚,便是他身邊的親衞戰士也都暗驚。他沒想到這一方居然又殺出這樣一隊人馬,本來都快衝下了山,在一陣狂殺之下,突破重重包圍,卻遇上了絕不想遇上的對手謝祿。
劉嘉與謝祿並不只是交手一次,謝祿身為徐宣的副手,更是赤眉軍的中流砥柱,其人勇猛之極,武功之強,劉嘉也沒有勝算。
謝祿並不知道漢中王的真實身分,因為劉嘉依然是劉仲的面容。
“殺!”劉嘉將劉玄的屍身綁於馬背之上,長劍一揮厲喝道。
山上的楊音也正領着大批赤眉軍追下,雙方几乎把劉嘉擠于山首之間,前後都無退路,但劉嘉卻知道,他必須衝下驪山,否則在如潮水般的赤眉軍強勢攻擊下,他惟有死路一條,儘管他身邊的戰士都是以一敵百,但卻經不起損耗,也正在一個個地倒下,一個個地減少。
衝至山口之時,劉嘉身邊已經只剩下一百餘精鋭親衞,而這時已與謝祿直面相對。
“保護王爺快走——”劉村高呼一聲,渾身浴血的他已如大鳥一般撲向謝祿。
大雨之中,水珠順着劉村的劍凝成一道灰濛濛的霧氣,如劍似刀,卻合着奔雷的嘶鳴,捲起一股詭異悽迷的氣潮。
天地肅殺,整個驪山都充斥着無可排遣的殺氣。
馬嘶、雷鳴、電閃、風狂、雨暴,喊殺之聲交織於虛空之中,釀就了這獨特的環境——有若森羅絕獄!
血光、屍體、雨霧幾乎讓人的呼吸凝滯,窒息的壓力卻被劉村這一劍切割成無數的碎片。
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人知道自己會不會在下一刻死去,但每個人都知道,必須盡最大的力量戰鬥!希望不是別人的施捨,而是靠自己創造!
“嗖……”一陣箭雨罩向虛空中的劉村,但卻並沒有阻止住劉村的攻勢。
謝祿有點惱怒,儘管他從不會小看劉村,卻只想以劉嘉為目標,而劉嘉也才是真正的正主兒,只不過,此刻他無法不理會劉村的攻擊!
劉嘉知道劉村的意思,但他同時也明白,劉村的武功比謝祿尚要遜上一籌,而且這一路自山上殺下,力戰多時,也已經疲憊,更難是謝祿的對手。
當然,劉嘉知道劉村的武功絕對可以稱得上第一流,謝祿想殺劉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他也沒有機會代劉村出手。在劉嘉的身邊,赤眉將領和戰士奮勇撲上,他惟有竭力狂殺。左手長槍,右手利劍,毫無保留地見敵殺敵,在血與肉的鋪墊下,艱難地衝向山下。
到處都是密密層層的赤眉軍,楊音想趕下山來,但是由於山道之上人擠人,使他的戰馬都無法通過。在劉嘉與楊音之間,赤眉軍擠塞得水泄不通,而劉嘉也惟有亡命地狂殺,沒有半點留手的餘地,但是這使他也難以兼顧通過,而他身邊的護衞們也被這麼多的赤眉軍擠散。
劉嘉本想帶走劉玄的屍體,但此刻戰馬都無法通過,根本就不可能帶着屍體突圍,而如果不是屍體的累贅,他或許會選擇棄馬而行。
“攔住他——”楊音卻先棄馬,他不想給劉嘉任何機會,但是在此時,聽得山上有人高呼,他不由得一扭頭,卻發現一道虛影狂掠而至。
“奪回玉璽符令——”自山上追下的赤眉高手又呼了一聲。
楊音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而那掠下之人卻正是遲守信,他想也未想便橫了上去。
楊音的速度不謂不快,但在逼近遲守信近前之時,便感一股徹骨奇寒透體而入,猝不及防之下差點真氣一滯。
“小子,想攔我——”遲守信冷笑時,已整個身子撞向楊音。
楊音出劍,但刺中的卻是遲守信的手指。
劍與指相觸,遲守信的手如靈蛇一般滑向劍鍔,一股奇異的寒氣透過劍身。
楊音駭然,在這一刻才知道遲守信的冰魄神功確非虛談。
楊音退,抽劍而退,遲守信也不緊逼,旋身,袍袖疾揮,那灑落天空的雨水竟化成無數冰粒若怒矢一般飛射而出。
“呀……”赤眉戰士首當其衝,慘嚎中倒下一大片,甚至有的人胸口被洞穿。
楊音大怒,再攻上之時,遲守信卻已踏着人頭向山下掠去。他並不想作太多停留,是以根本就不與楊音戀戰。
楊音乍出手,只是因為並沒有充滿的準備,這才被遲守信耍了一道,事實上他的武功雖比不上遲守信,但也不會相去太遠。
劉嘉見山上的追兵已經趕了下來,知道再不能猶豫,在生與死之間,他必須對劉玄的屍體作出取捨,而此時他更已看出劉村的險情。
劉家死士,只有戰死之人,而無乞憐之人,哪怕只剩下最後一滴血,依然會戰鬥到底。
看着那許多的戰士為自己而死,劉嘉心中湧出一股莫名的悲憤。他知道,自己沒有理由不活下去,若是自己仍固執己見,只會愧對這些死去的忠魂,於是他放棄了帶走劉玄屍體的念頭。
戰場之上,並不只是憑武功決勝負!抑或還沒有到武功凌駕於徵殺氣勢之上的境界。
在生死之間,是看誰夠狠,誰夠狂,誰夠膽——當然,自身的實力也絕對重要。
在這種已經完全失去理性瘋狂的環境之中,任何招式都顯得可笑,在力量與狠辣的支配下,最簡單的攻擊才是最具殺傷力,也是最為有效的。
劉嘉是個高手,同時也是個久經沙場的將帥,自然明白戰場上的規則。因此,再厲害的高手,也是人!只要是人,力量便有窮竭之時。在千軍萬馬中徵殺,除了注重氣勢之外,還在於兵力的多寡,力量的強弱,除非擁有昔日武林皇帝劉正那般無可抗拒、幾可逆天的力量。
但這個世上再不會擁有第二個武林皇帝,再不會出現那樣的神話。
儘管江湖中人才輩出,但是即使是秦復、邪神、劉秀之輩,也難以攀比昔日武皇神威!或許武皇劉正的經歷也是世人所無法比擬的,才能抵達武學的巔峯,成為天下所敬仰的神話。而武皇七破皇城,數十萬大軍卻無法阻擋其腳步,如果今日換成是武皇在此,赤眉軍這點人馬還不夠殺!
只是,武皇劉正卻在泰山之巔仙逝,永遠都只能成為一個傳説,一個神話。
沒有戰馬與劉玄屍體的累贅,劉嘉便猶如一隻飛鳥,儘管有時尚被截下,落入人堆之中狂殺,但只要對方稍有鬆懈,便可掠過眾敵的頭頂飛逸。
在殺與被殺之間,劉嘉已經完全麻木了,到最後,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衝下了驪山,四面都是敵人,而他的親衞高手也在人羣之中被殺散。
劉嘉渾身沾染着鮮血,如自血池中爬起一般,不知是自己的鮮血還是別人的鮮血。
儘管此刻劉嘉的身上也多了數道傷口,抑或更多,但他已經沒有感覺,在奪馬、殺人、棄馬——奪馬……之間,不斷地重複着機械性的動作,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殺了多少人,更記不清自己踏過了多少屍骨。當一種難以形容的疲憊升入他的思想中之時,他竟意外地感受到了一股奇異詭秘的寒意!抑或是一股沛然不可抗拒的生機自遠方向他延伸而來,一聲熟悉之極的馬嘶讓劉嘉振作了起來,也讓他抬頭看了一下自己身處何地,但他卻看到了一個人,不禁脱口驚呼——麻姑!
劉嘉看到了一匹若風而至的戰馬,正是他心愛的坐騎玉麒麟,而這匹馬在不久前卻送給了一個陌生的女人——麻姑。
劉嘉絕沒想到麻姑居然會出現在這裏,出現在這要命的時候。
麻姑像是一隻飛翔的鳥兒,在馬背之上雙手舞刀,若斬瓜切菜般殺開一條血路,直向劉嘉衝來,雨霧中若隱若現的血光將其綽約的身姿襯托得像一幅畫。同時劉嘉還發現此刻自己已經到了驪山的腳下,儘管身邊的赤眉軍依然極多,但已不如在山道上時那般擁擠。
而在這一刻,赤眉軍更如同浪潮一般波動起來。這一切,卻只是因為那股一直延伸而至的生機與寒意。
在麻姑身後的不遠處,赤眉軍若潮水般湧向驪山,卻並不只是為了圍殺這羣下山的人,而是受那股無可抗拒的氣勢所逼,這一切,都只因為一個人!
是的,一個人!一襲白衣,一頂青笠,一騎白馬,在平坦的曠野中,竟奔跑出千軍萬馬的氣勢和壓力。
人與馬,馬與天地,彷彿完全地嵌入一起,而形成了一種鋪天蓋地的氣潮,席捲了其所經過的每一寸土地。
“林渺——”劉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又立刻意識到來人已經不再是林渺,而是雄霸一方、不可否認的劉家子孫劉秀,他的三弟——“呀……”慘叫聲驚醒了劉嘉,死者是欲殺失神的劉嘉的人,麻姑的飛刀射殺了那幾人。
劉嘉尚在分神之時捱了兩刀,卻沒有倒下,因為他還不能倒下,他要戰鬥!似乎在剎那之間,胸腔之中湧上了一股無法壓抑的豪情,不由得仰天一陣長嘯。
“王爺——快上馬……”麻姑衣衫染血,卻很急切地喚了一聲。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但她並不是來殺劉嘉的,至少,劉嘉內心深處生出了一股暖意。一個女人為他殺入千軍萬馬之中,而且只是一個僅有一面之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