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鳳駐足,目光如刀一般投向那冷清的茶棚。
茶棚的生意確實有些冷清,或許是因為這小小的驛道並沒有太多過往客人的緣故吧,抑或只是因為現在時辰尚太早,或是今天的日子並不好吧。
今天確實不像是個好日子,至少對王鳳來説是如此,疲勞加上失落及身上數處大小傷勢,使他昔日的自信消失得無影,儘管他尚有一身的傲骨。
茶棚之中有一個“吧噠吧噠”抽旱煙的乾瘦老頭,腰間尚繫着圍裙的老頭顯得有些憔悴,焉焉的樣子,猶如淋了雨躲在牆角發抖的病貓。
生活的折磨或是歲月的漂洗,使那張本就乾瘦的臉上刻滿了深深的紋路,彷彿是枯木的年齡。
老人普通而滄桑,似並沒有注意到王鳳的到來。
殺機,並不存在於老者的身上,在茶棚之中除了老人之外,便惟有一個人。
一個頭戴深笠的人,背影極雄,一襲長衫,顯得乾淨而清爽,桌上放着一壺香茶,一盤苦菜,也許,這便是這個小茶棚之中最能拿得出手的茶點了。
頭戴竹笠之人沒有扭動一下頭,始終背對着王鳳,但王鳳卻知道,這個人知道他來了,甚至是專門在此等候他,而那股濃如烈酒一般的殺氣便是傳自此人的身上。
對方是誰?王鳳暗問,但這個已經不太重要,只要是敵人,不管是誰都一樣。
只是王鳳有點不解,如果説這人是劉嘉的人,又為何只是單身一人?如果這人不是劉嘉的人,又為何對自己有着這麼深的敵意?
該來的便不可能迴避得了,王鳳並沒有想回避的意思,因為他知道避無可避,是以他很平靜地步向那茶棚。
對於找上門來的敵人,在沒有迴避的可能之時,只有兩個結果,一個便是讓對方永遠消失,要麼便是自己永遠自這個世上消失,沒有第三條路可選。
那頭戴竹笠的人沒有動,即使是在王鳳已經只距他身後不到一丈的距離,似乎並不知道在這個距離之中,對於王鳳這種高手來説,足以置人於死命。
王鳳沒有繼續靠近,而是繞了過去,然後進入茶棚。他明白,只要他再多走近一步,那便會遭到真正的雷霆一擊!儘管頭戴竹笠者沒動,但王鳳卻知道其氣機已經抵達飽和態度,澎漲到只要稍有半點外界的壓力也會爆發的地步,是以他並沒有繼續靠近。
進入茶棚,他才發現神秘人物的竹笠壓得比他的想象還要低,他依然看不到對方的面目,但是卻知道神秘人在看他。
王鳳深吸了口氣,悠然行至神秘人對面,大咧咧坐下,道:“掌櫃的,來壺茶!”那抽旱煙的老頭似乎也感受到了那種不和諧的氣氛正在虛空之中蔓延,有些奇怪地打量了一下滿身血污的王鳳,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説什麼好。
“我這裏有茶,是專為你準備的!”那頭戴竹笠的神秘人悠然推過身前的那一壺茶水,淡淡地道。
“你知道我要來?”王鳳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冷厲的殺機,問道。
“不是知道你要來,而是一直都跟在你身後!”神秘人很平靜,也很冷漠地道。
“一直跟在我身後?”王鳳不由得駭然,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地厲聲問道:“你究竟是誰?”神秘人笑了,笑得有些冷酷,更有些傲意,但半晌才有些忿然地自語般道:“我是誰?我又是誰?我還能是誰?”王鳳也不由得呆住了,他不知道是這人故意在裝瘋賣傻,還是這個人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誰。不過,他並不相信這人真的傻。
“揭開你的竹笠,我會告訴你你是誰的!”王鳳冷笑了一聲道。
“那樣你只會死得更快!”神秘人冷漠而自信地道。
“你是來殺我的?”王鳳反問。
“你認為還會有其它的目的嗎?”神秘人也反問。
王鳳冷冷一笑道:“你認為你有這個能力?”“一切都是試過了之後才會知道的!不過,我認為不會有太大的問題,所以,我給你準備了一壺好茶,喝過之後,我就可以送你走了!”神秘人淡漠地道。
王鳳不由得笑了,伸手抓過茶壺,端起杯子,極為坦然地倒滿一杯,卻突地將杯中之茶猛地潑向神秘人的面龐。
“這杯茶是為你送終的!”王鳳對這個神秘且自以為是的人也極惱,更想讓對方他並不是吃軟飯的。
茶水化作點點珠玉,卻若怒矢一般帶起一股鋭嘯,在如此近的距離之下,幾乎是避無可避。
神秘人並沒有避,那些茶水卻只在其面前爆散而開,竟在剎那間化成一團水霧,若輕煙般散去。
“嘯……”王鳳手中的茶杯裂成兩片,若兩柄飛旋的圓月彎刀一般標射向神秘人,同時他也出手了!
既然一切遲早總會要來,又何必讓等待磨消自己的鋭氣呢?所以,王鳳選擇了率先出手。
儘管此刻王鳳傷疲交加,但喝過了嚴尤所熬的粥後,體力也恢復了不少,對於自己的武功,他依然極為自信。
不過,王鳳知道眼前這個敢與他單打獨鬥的神秘人絕不會是庸手,而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從那杯剎那間化為霧氣的茶水之上就可看出此人的功力深不可測。
“錚……”一聲輕吟,王鳳看到了一縷幽光,以詭異而炫麗的弧跡掠過虛空,快得形同無物。
茶杯的兩片在虛空之中化為碎末,而燦爛鋒鋭的劍氣已透入了王鳳的氣場中。
劍快、絕、狠、詭、奇,以至於王鳳連看都沒看清是來自哪裏,又將攻向何處,但在守無可守的情況下,他選擇了退。
這或許是惟一的選擇!
“裂……”王鳳手中的茶壺也裂成了兩半,劍氣以比王鳳預料的速度更快地破入氣場,以至於在王鳳退開三丈之時,他身前的桌椅全都被那幾乎無堅不摧的劍氣斬為兩截。
茶壺的碎片若漫天花雨般射出,王鳳在突然之間發現自己極為被動,是以他在灑出碎片茶杯之時,立刻出刀!
刀出,卻並未能封住那柄劍,劍若有着生命一般追逐着王鳳的身形,自由而詭異地在虛空之中變幻着無窮無盡的攻勢,而那神秘人卻依然坐於茶桌之前並未挪動分毫。
王鳳驚駭若死,幾乎有些絕望地呼了聲:“御劍術!”沒有人回答王鳳的話,那名老者已嚇傻當場,而神秘人的動作卻是那般輕盈自然。
“我跟你拼了!”王鳳咬牙,已不再顧忌那幾乎無孔不入的飛劍,身形向神秘人狂撲而去。他很清楚,如果這正是傳説中的以氣御劍的御劍之術,以他今日的狀態,也只會是死路一條,反正都是死,反激起了他的兇性。
是以,他出招已盡全力,力求與敵同歸於盡。
王鳳旋身、飛撲、橫刀,天地頓顯一片肅殺!熾烈的殺氣如十個太陽同時灑下的烈日,彌蔓之處,捲起一層火熱的風暴,茶棚若受熱而炸開的瓦罐般爆散,茅草頓時使天空一片混亂,但這一切並不能阻止王鳳的這一刀,無法阻止王鳳的身體和速度,所有這些在劍氣、刀氣、殺氣之中絞碎的東西全都以王鳳為中心旋轉,竟捲成一個蛋形的氣團,若風暴般撞向神秘人。
神秘人再也無法以安穩的姿勢坐於那張已被先至的氣勁絞碎的桌子之前,而是選擇了退。
神秘人退,那在空中飛旋的劍卻在王鳳身後狂追。
場面更顯詭異莫名!
神秘人暴退三丈,站定!頭頂的竹笠如旋轉的風輪般飛出,以開山裂石之勢切向那蛋形的風暴,而整個身子如同漲起的氣團,衣袍若浪濤般抖起,在那風暴逼近丈許之時,他也立刻倒旋而出,身形竟化成無數柄燦爛的劍,若百萬朵蓮花一般乍然綻放。
“轟……”蛋形的風暴化成千萬碎片,破殼而出的是一人一刀。
刀是王鳳的刀,人便是王鳳!而在一切爆碎、化歸現實之際,王鳳卻駭然驚呼——王鳳驚呼,是因為他看到了那張面孔,那張一直掩於竹笠之下,此刻卻突然暴露的面孔!
王鳳不該驚呼,更不該分神,在這必殺的戰局之中,任何一個細微的鬆懈都是致命的,只在他松神驚呼的一剎,已經有五道影子般的劍穿透了他的身體。
在王鳳驚呼化成慘哼之時,神秘人竟抓住了王鳳的刀鋒。
刀上的力道幾乎散去八分,只因王鳳已先中數劍,更分神使氣勢頓泄,是以刀鋒竟為對方赤手所抓。
王鳳的嘴角溢出兩縷鮮血,以難以置信的語氣唸叨着:“劉寅……啊……”王鳳還沒能説完,身後的飛劍已透體而入,立時氣絕。
他至死都無法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其表情並沒有痛苦,只有驚愕,便像是做了一場離奇而詭異的夢。
△△△△△△△△△
劉嘉的追兵找到王鳳的屍體已是商州城破的第三天。
地上除了王鳳的屍體外,還有那茶棚的掌櫃老頭。
老頭死在咽喉一道劍痕,表情只有驚懼,而王鳳的死則顯得極為離奇,其身上傷痕多達數十處之多,最讓人無法理解的是他死時的表情。
沒有人知道王鳳是誰殺的,又為什麼會殺王鳳,而且還是在這種偏僻的地方。
追蹤的人很清楚,殺王鳳的人是個絕對的高手,只看這茶棚被毀的樣子及地上縱橫交錯的劍痕,及幾乎被氣勁碾成碎末的桌椅,可以想象,王鳳是經過了一場巨戰後為人所殺。
殺人者是誰?王鳳用刀,而天下用劍者又有何人擁有如此功力?又有幾人能勝王鳳且能將之擊殺呢?而這人又與王鳳是什麼關係?
很多問題都讓人疑惑,但有一點卻為追蹤者看了出來,而這也成了劉嘉的疑團。
追擊王鳳的人有幾名劉家高手,他們對地上的劍痕作了分析和比較,竟與舂陵劉家的獨門劍法極為相似!
劉嘉聞得此消息,竟親自前往查看,果然如這些人所言,依劍痕推斷,確與舂陵劉家的獨門劍法神似,甚至可以説就是劉家的獨門劍法。
若此人所施展出的真是劉家的獨門劍法,那此人的劍道修為已達到了登峯造極的地步,而在劉家劍道能抵此境界的人屈指可數。在外八房的高手中有一二人,但這些人都在南陽,在這裏除了他和劉村及劉玄之外,已沒有人能將劉家劍道修至此境界。
那麼擊殺王鳳的人又是誰呢?為什麼殺了之後尚陳屍於此呢?
劉嘉想到了一個人,但卻更不可能,因為他想到的人早已不在人世。
王鳳的死,讓人有點難以想通,不過卻有極大的可能是死於劉家人之手。
至於死於誰手已不太重要,重要的是這一代梟雄最後仍然無法逃脱死亡的結局,這對那些叛亂的逆臣來説確實是一個極為沉重的打擊。
而王鳳的死,也使洛南城更加孤立,城破已是再所難免。
劉嘉至少可以鬆口氣,也好向劉玄有個交代了。
△△△△△△△△△
劉玄拜邪神為武林皇帝鎮國公,這確實引起了朝野極大的震動。
邪神之名未聽説過者少之又少,但是卻讓邪神成為繼劉正之後成為武林皇帝,這卻是對劉室江山的一大污辱,將一個邪派高手與昔日得天下黑白兩道共尊的劉正相提並論,這不僅讓劉姓子孫無法接受,天下武林也難以接受。
劉玄此舉確實引起了許多朝中大將不滿,一來,邪神對江山社稷寸功未立,憑什麼擔當鎮國公?又憑什麼受封?其二,邪神曾殘殺過不少正道中人,而更始政權之中的大部分將領乃是來自草莽,與各門各派都有着極深的淵源,也有些甚至是各派中的弟子,與邪神之間可以説是積有宿怨。因此,在劉玄要一意孤行之下,這些將領自然心生怨忿,不過誰也不敢真個挑釁邪神。
誰不知邪神武功蓋世?年前還傳其於泰山之巔決戰武皇而與幾大絕世高手同歸於盡於泰山之巔,卻沒料到邪神不僅未死,還在皇宮之中,這怎不讓人意外?
眼下朝廷處於外憂內患之境,沒有人知道邪神會幹出一些什麼,而面對赤眉軍的壓力,長安城內本就動盪不安,這下則更是人心惶惶。
在沒有出現邪神之事前,至少城中眾將心中尚有一些信心,而這信心則是來自劉玄這近月來所表現出的睿智,可此刻又作出這不理智的舉止,深深地傷害了許多戰將的心。
△△△△△△△△△
赤眉軍攻下關中,並沒有太多的懸念,鄧晨並沒能守住關中,在赤眉軍的強勢攻擊之下,鄧晨更不幸戰死。
鄧晨戰死這更是讓長安諸將大哀,即使是劉玄也是痛哭出聲。
鄧晨當日乃是協助助劉寅起兵舂陵的最大功臣之一,更在綠林軍爭奪天下之時轉戰天下,在昆陽大戰中也立下了大功,可算是更始軍舂陵兵系的主要首領支柱之一。
鄧晨乃鄧禹的堂兄,文武雙全,在軍中極得人心,即使昔日的王鳳、王匡也不敢排擠,後被封為定王,以示其尊。
鄧晨戰死,自然使得長安軍心大恐,全軍戴孝。
關中無糧,赤眉軍進入關中,才發現其糧庫已空,立刻明白劉玄早讓人調走了糧草,不由大恨。
對於已無法供應軍備的關中,赤眉軍並不怎麼看重,是以樊祟立刻下令進逼長安。
在劉玄收到劉嘉送來的王鳳與胡段的人頭之時,赤眉軍已經到了長安城外。
劉玄沒有半點歡喜,儘管王鳳、胡段身死,但是他卻失去了大將鄧晨,而這些人昔日更是他部下的勇將,這一刻他無法對付外敵,卻拿回了昔日愛將的人頭,這確實是一種譏諷,也是更始軍的悲哀。
△△△△△△△△△
王鳳被殺,胡段被殺,廖湛也死了,且商州被破,張卯哪裏還有鬥志?
當王匡趕到洛南之時,張卯立刻領兵與王匡棄城而逃,在別無選擇之下,全都投降於赤眉軍。
赤眉軍自然不會拒絕,此刻他正要攻打長安城,若有這些熟知長安的更始降軍配合,那自是事半功倍。
這樣一來既增強了自己的實力,也削弱了更始軍的力量。
劉嘉與宗佻合兵,立刻攻打赤眉軍的後防。
赤眉軍大司馬逄安領兵相戰,雙方也呈僵持之狀,劉嘉想回洛陽相助也是不能。
逄安的兵力與劉嘉相差無幾,其部下也是戰將如雲,劉嘉一時之間也沒有辦法,現在他自是不能什麼也不管地返回漢中。畢竟,他無法放下長安的牽掛,也做不到!
即使是外人不知道劉玄的身分,他卻不會不知,這江山至少可以算是舂陵劉家的!儘管他對劉玄這些日子來所做的一切並不滿意,甚至有些失望,但劉玄一直以來都是他最為尊敬和欽佩的兄長。
他們之間雖不是親兄弟,卻親如兄弟,劉寅已不在世上了,尚有河北那個風頭正烈的劉秀是舂陵劉家的人,可這也不足以成為劉嘉背叛的理由。他很明白,即使是天下人都可以背叛劉玄,他卻不能!
劉玄對劉嘉的關心一直都沒有改變,而對劉嘉所寄予的厚望也比任何人都重,是以劉嘉不可能真的背叛。
儘管劉嘉明白,劉玄已近日暮途窮的地步,但是他卻願意與劉玄一起走下去。
劉嘉從來不傻,也絕非沒有遠見,眼前天下的大局他也可以分析得很透徹,只是礙於自己特殊的身分,而無法像許多人一樣自由地選擇,這便註定了悲劇!
△△△△△△△△△
龍城,全以粳米粘土所築,其城之堅可謂是世間罕有。
當年築此城調動了十萬奴隸,每一段城牆之結實使錐子難以釘入,也可以説這是一座以鮮血和白骨壘積起來的城池。
龍城並不太大,沒有像長安城、洛陽甚或是宛城那樣的氣派,但卻有一種異域的風情。
在遼闊的大草原之上,這聳立的堅城便像屹立於豫魯平原之上的泰山。
泰山不高,但卻能放眼千里,這也便是龍城給人的第一印象。
古樸、蒼桑的外型,有着匈奴人一般原始的粗獷。
這是劉秀第一次在大漠深處看到的最讓人震撼的建築,不由得讓他想起了昔日大將衞青、霍去病及飛天將軍李廣與匈奴大戰,而趕匈奴遠逃極北之地的場面。
不過,漢軍從未攻至龍城,李廣隨衞青大軍破燕然山下的趙信城,而霍去病大軍則深入大漠更遠,竟追殺匈奴至瀚海(今俄羅斯境內的貝加爾湖),但是,漢軍卻並未能攻下龍城,這多少與龍城之堅有一定的關係。
龍城位於候河之畔,水源豐茂,向南則是大草原與沼澤地,若沒有熟識路徑的人引導,想找到龍城絕不容易,抑或在半途便已死於沼澤或狼羣的威脅之下。
左賢王的封地在趙信城,但由於呼邪單于病危,也都住在龍城之中。
龍城之外聚結了許多牧民,也有許多來自遙遠異鄉的人至龍城貿易,其打扮,可以看出很多都是大月氏或貴霜、安息諸國的來客。
格木吉亞對龍城並不陌生,在這裏,他的身分地位並不低,至少在呼邪單于面前有説話的權利。
守城的匈奴兵也對其極客氣。
龍城,並沒有想象中守得那麼森嚴,或是因為在大漠深處,並無太多強大的外敵敢來入襲的緣故,以至於整座城池看上去並沒有防衞,連最普通的戰士也沒有。
不過,沙裏飛立刻解釋,因為匈奴戰士平日裏都是各部落的牧民,在沒有戰事之時,皆可迴歸家中,一旦戰事發生,立刻可以全民皆兵!
這是一個特殊的民族,也有着特別的軍事狀態,其最大的優點就是無論是老人和小孩,都是最好的獵手,皆擅於騎射,這便使他們隨時都可以組織出一隊超強的戰旅。
匈奴之可怕也便在於此!
在龍城之中,劉秀可以看到許多來自各地的物品,甚至有奴隸交易,活生生的人也能夠成為交易的貨品,也有許多是屢此戰爭中的戰利品,在變成了私人財產之後,便趕到城中交換必須的貨物。
也有許多東西是從漢地運來的,但在龍城中很少見到有漢人做生意,但漢人奴隸倒是常見到。
匈奴與漢人之間似乎有着極深的仇恨,這或許是因為王莽大舉征伐匈奴引起的惡果。不過,小刀六在這座城池之中卻極為活躍,城中的許多匈奴戰士都識得他,因為他並不是第一次前來龍城,更在龍城之中出夠了風頭,這使得匈奴人不敢忽視這個年輕的漢人商販。
左賢王府在龍城的西北角,沒有漢人宮殿的華麗,卻頗具氣派。
早有人通知了左賢王,是以在劉秀一干人馬剛到王府門外之時,左賢王便已迎了出來。
左賢王年約四旬,並不高大,卻自有一股悍野的氣勢,並不顯得強壯,卻讓人感覺有生裂虎豹的力量。
左賢王是一名高手!
對於異域的高手,劉秀有着強烈的興趣,這是受昔日攝摩騰的影響,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行者給了劉秀很多啓示,至少在武學之上視野大開!
“本王未能遠迎,還請見諒!”左賢王的語氣極為客氣,臉上堆滿了笑容,倒是一個極具親和力的人。
“王爺何用如此客氣?”小刀六淡淡一笑道。
“諸位大名我早就有所耳聞,當日蕭公子在龍城外大顯身手,本王很遺憾沒曾觀看,今日一見,傳聞果然非虛!”左賢王對劉秀倒並沒怎麼在意,因為劉秀已經易容,看上去比較普通。
劉秀並不想以自己的身分在龍城太過招搖,而且匈奴的局勢很難預料,若是讓太多的人知道他的身分,則很難展開手腳。
“王爺如此説,想必傳聞也不是什麼好話!”小刀六不由得笑了。
左賢王也不由得笑了,道:“怎麼會?蕭公子真會説笑,請入內廂吧,本王已為你們準備了酒宴!”“哦,王爺早知我們要來嗎?”小刀六訝問道。
“格木酋長已經讓人先來告訴本王了,所以本王才能及時準備酒菜!”左賢王笑着道。
劉秀不由得將目光投向格木吉亞。
格木吉亞也坦然一笑道:“我的確已經告訴了王爺蕭老闆要來龍城,還有一干來自中原的高手。”劉秀暗鬆了口氣,他倒也相信格木吉亞不會出賣他。
“不錯,本王身邊正缺像蕭公子身邊的這般高手,前幾日,王弟借比試之名殺我身邊數大高手,還要推舉那個什麼大日法王為國師,父皇居然同意,我看他真是老糊塗了!”左賢王極為忿然道。
“大日法王還沒有成為國師嗎?”劉秀訝然問道。
左賢王不由望了劉秀一眼,卻並未怎麼在意,只是淡淡地道:“本來早應該是了,但是近來父皇身體極壞,所以也便沒能出殿上朝,這事就一直拖到了今天。這幾日父王身體有所好轉,只怕大日法王成為國師便在這幾日之間了。”“哦,有大日法王這樣的高手成為貴國國師,這可是一大幸事呀,可我看王爺何以悶悶不樂呢?”小刀六故作不知地問道。
左賢王嘆了口氣,道:“蕭公子有所不知,這問題關係到我匈奴國單于之位的繼承,如果大日法王成為國師,有他投我王弟一票,並支持他的話,本王就無法順利繼承單于之位。大日法王乃是王弟請來的外人,卻要干涉我匈奴內政,即使不是為了單于之位,本王也不會允許其成為我國的國師!”“哦,那王爺有什麼辦法能阻止他們呢?”小刀六故作恍然問道。
“要是有辦法,我也不用在這裏如此為難了,大日法王武功蓋世,根本就無人能敵,本王就是想找個藉口趕走他都沒辦法施行!”左賢王有點無可奈何地道。
“哦?”小刀六心中暗喜,只要有左賢王的這句話,那就好辦了,而得知大日法王尚不是匈奴國的國師,這也使他心中更鬆了口氣,只要大日法王尚沒有正式成為匈奴的國師,也只能算是一個客卿的身分,相互之間便可以不用太過顧忌了。
“如果王爺認為可以的話,格木的這些朋友願意助王爺一臂之力!”格木吉亞適時提出建議。
“啊,那真是太好了,這是真的嗎?”左賢王大喜問道。
“久聞左賢王乃仁慈仁義之主,我蕭六一直都想與貴國長期合作交易。因此,我也願貴國有一仁義之主,而且王爺登單于之位乃是順乎天意民心,蕭六自然願為王爺成為匈奴之主而稍盡綿薄之力!”小刀六坦率地道。
左賢王更喜,歡悦地一拍蕭六的肩膀道:“如果本王登上了單于之位,便立刻與漢人通商,永結和好!本王也絕不會虧待你們的!”小刀六不由得欣然笑了,道:“有王爺的這句話,蕭六當知此行不虛!”“走,喝酒去!”左賢王似也是極為豪爽之人,聽小刀六如此一説,立刻便拉着他向大廳中行去。
△△△△△△△△△
“皇上,你認為王匡和張卯這兩人是不是應該留在世上呢?”樊祟吸了口氣問道。
劉盆子的目光有點鋒利,反問道:“你認為這兩人已無關輕重了?”“不!我認為這兩人反覆無常,若是在最關鍵的時候出了亂子,只怕會讓我們滿盤皆輸!”劉盆子不由得笑了,道:“這兩人在劉玄沒死之前是不敢弄出什麼亂子來的,留着對我們還有點價值。不過,我的計劃只怕是很難施行了!”“哦?以皇上的武功,要挾持劉玄難道還有什麼問題嗎?”樊祟訝問道。
“不,我總覺得劉玄身邊還有一個極為可怕的人物,他就在皇宮之中,即使是我也難以覺察到他的行蹤,但我卻知道他一定在開始注意我,甚至是懷疑我了!”劉盆子吸了口氣,臉色有點難看地道。
“以皇上的武功,當今天下,又有誰能相比?難道皇上連此人是誰都沒有查出來嗎?”樊祟不敢相信地道。
“不錯,這個人就像是一個影子,只怕連劉玄自己都不知道身邊會有這樣一個影子的存在,這使我突然明白,為什麼昔日派入長安皇宮中的內應會一個個離奇地死去,想必與這個影子有關!”劉盆子吸了口氣道。
樊祟也不由得呆了呆,如果連他的主公也這麼説,那便表示此人確實極為可怕。
“那皇上便不要再入長安了,我們一切可從長計議,若讓你親身犯險,萬一……”“你不用為我擔心,天下間已沒有人能識得我的易容之術,自保對於我來説,倒是一件很輕而易舉的事情。以長安城中的準備,要想攻破他,不用非常手段,不冒險,只怕根本就沒有機會!”劉盆子吸了口氣,很堅定地道。
“但是……”“不必再多説什麼,我一定要將此人查出來!軍中,便由你和徐丞相打理,我會讓人與你聯絡定計,裏應外合,長安必會是我們的囊中之物!”劉盆子傲然道。
“那皇上要多保重,我們備戰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只要一有機會,就立刻可以大舉攻城!”樊祟道。
“如此甚好!我要回去了,否則讓那影子察覺,只怕會壞事!”劉盆子看了看天色道。
“皇上要小心……”
△△△△△△△△△
“你是説王鳳並不是漢中王所殺?”劉玄訝然問道。
“應該説不是漢中王親手所殺,因此漢中王才派卑職前來請皇上參考一下。”劉重極認真地道。
劉玄自然認識劉重,否則也不會只單獨召見此人。
劉重乃舂陵劉家外八房高手之一,所以劉玄很清楚此人的忠誠可靠。
“你説説看,想讓朕參考什麼?”劉玄想了想問道。
“據卑職所查,王鳳乃是死於我舂陵劉家的‘玄劍訣’之下,而天下間能將-玄劍訣-練至登峯造極之境者在我舂陵劉家乃屈指可數。據我們所知,除漢中王和劉林將軍外,在這附近便惟有皇上的劍道至此境界,可此次定不是皇上出手,漢中王和劉村將軍也沒出手,照那地上所留下的劍痕看,擊殺王鳳者的武功甚至可能在漢中王之上,且殺了王鳳又將那茶棚掌櫃加以滅口,因此漢中王心存疑惑,也讓卑職將疑慮告訴皇上!”“哦?”劉玄也為之訝然。
“如果此人是友,若能查知此人下落,當對我們有大利;如果此人是敵,只怕其知曉我舂陵劉家獨門武學,會對我劉家極為不利!”劉重語氣沉重地道。
“會‘玄劍訣’,且能在功力上勝過漢中王者,除了朕之外,便惟有智叔、長兄和正叔了,但是正叔和長兄都已不在人世,智叔又遠在東海,除此之外,誰還能夠將‘玄劍訣’運用到這種境界?”劉玄愕然心忖。
“我想不起還會有誰!”劉玄肯定地道。
“可是‘玄劍訣’從不外傳,更是非本家資質特高的族人沒機會得知其法,應該不可能外傳,而且即使外傳也不可能會在造詣上勝過我族中弟子呀!”劉重惑然道。
“朕會注意的,那裏有沒有留下什麼特別的異象?”劉玄想了想問道。
“王鳳的表情很怪,死的時候眼神里像沒有痛苦,卻盡是驚懼和難以置信!依卑職估計,他是見到了極度意外的情況,或是極度可怕的情況,其最為致命的傷卻是自背後透胸而過的一劍……”劉重描述着現場所看到的一切。
劉玄的神色頓時也顯得極為古怪,但沉吟了半晌,卻未再言語。
劉重有些期待地望着劉玄,似乎是想尋求一個答案,但劉玄沉吟了半晌才道:“好了,此事就到此為止,朕也不知道對方是誰,但此人既然替我們殺了王鳳,應該不會是敵人,這一點可以放心!抑或是正叔的外傳弟子,若他真有心,總有一天會出現的。”“是,卑職明白!”劉重沉聲道。
“你回去告訴漢中王,他對朕的忠心,朕心裏明白,這個天下若説還有人值得朕信任,那麼這個人就一定是他!”劉玄語重心長地道。
劉重望着劉玄的表情,心中竟一陣莫名的感動。
△△△△△△△△△
龍城不大,卻也不算小,劉秀等人為熟悉城中的環境花去了整整一天的時間。
左賢王的親隨介紹的十分詳盡,好像是在教導劉秀諸人該如何逃生一般。
有這般的好向導,劉秀自然是能夠很快地掌握整個城內的佈置。
對於諸城市,劉秀也曾有過一些研究,這是他何以能讓梟城迅速發展穩固起來的原因之一!多瞭解一些城池的特點並不是一件壞事,而且這異域的風情也確別具一格,對於劉秀來説,這些都很新鮮,也很有趣,權當是一次遊玩。
小刀六諸人並不害怕自己的行蹤為右賢王所知,也不擔心被大日法王知道,赤練劍、駝子諸人與苦尊者等人交過手,雙方應該不會陌生。這一行人當中,只要劉秀的身分保密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如果大日法王知道劉秀親來龍城,説不定會準備退走的後路。
大日法王又豈會不知劉秀的武功並不會比他遜色?否則當日也不會一擊而成功。
對於真正的高手,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偷襲與被偷襲,在氣機的相互制約中,都能夠感應到相互的存在。
那次大日法王是大意了一些,但這也與劉秀自身的實力有着極大的關係。
那一次受傷,大日法王足足用了半年的時間才揀回一條命,若不是王翰密制的聖藥,只怕他很難有康復的機會。
劉秀的那一刀確實是狠絕、快絕,其殺傷力直接破壞了大日法王的內腑,傷勢之嚴重,連大日法王自己也不敢想象。
因此,大日法王對劉秀恨極,卻也對這個足足小他四十載的年輕人有幾分懼意。
是以,劉秀明白,要是大日法王知他來了龍城,要麼會用盡辦法借外力對付自己,要麼便會作好逃走的打算,而這兩種結果卻是劉秀都不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