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渺知道了這個人的身分,一個比劍無心更可怕的劍客,儘管人們評價此人的劍法不如劍無心,但這人殺人的本領卻勝過劍無心。
這一點林渺也不能不承認,此人居然用狡計騙得同歸於盡的打法,而使他一擊受傷,這有點冤,但是這也只能怪自己馬虎大意了點。
還有兩大殺手未曾現身,倖存的六大殺手已有四位現身。除鬼影子、劍無心已死之外,至少還有四個絕對可怕的高手。
事實上,林渺已經估計到雷霆威再來時可能不只是一個人,但卻沒料到如此快便帶著另一人來了。
雷霆威以一敵五,依然是毫無懼色,但卻也不能討到什麼好處。儘管如此,仍不能不讓人駭然。
洞庭二鬼也迅速躍上船來,加入秦雄對付玄劍的行列。
四人聯手頓時形勢大改,玄劍也顯得吃緊起來。
大船卻是跟著遭殃了,但一時之間雙方尚相持不下,這兩人畢竟是二十年前不可一世的殺手,儘管息隱了二十載,但是其殺手之威依然存在,而武功更是勝過當年。或許在殺氣方面不如當年,可是武功更精純,功力更深厚。
玄劍似乎明白,在一擊未能對林渺致命的情況下,今天便不能再有機會,這船上的強手極多,雖然單打獨鬥無人能與之相抗衡,但是沒有人會與他對決,數位高手聯手他們便沒有勝望,即使是以武皇劉正之勇,當年也在十二大殺手的聯手之下身受重傷。人多,畢竟還是一種優勢,至少在雙方的實力相去不是太遠的情況下是如此。
林渺好整以暇地包紮好肩頭的傷口,倒上生肌止血的金創藥,這一切都有人給他做得很細緻入微,但他的目光卻半刻也沒有離開過玄劍的劍招。
林渺沒有出手,或是暫時並沒有出手的慾望,他只是在看,做一個旁觀者自然要輕鬆多了,但每個人都可以感受到來自林渺身上的殺氣。
而這股殺機越凝越強,越斂越沉,使得夜風有點寒涼。
玄劍感受到了林渺的殺機和目光,林渺的目光彷彿是他內心一個永遠也擺脫不了的陰影,像是一個惡夢,初始時還沒什麼,可是到後來他竟有點心頭髮寒。他無法明白怎會對這個年輕人的目光有這樣奇特的感受。
雷霆威似乎也已經感覺到這次的任務是不可能完成了,他此次的目的只不過是想製造混亂,而讓玄劍趁亂偷襲,對林渺一擊致命。但是卻沒料到玄劍的那一劍並沒能重創林渺,這多少讓他感到有些意外。
當然,很多時候都會出現意外,這一刻他才發現,此刻的林渺實比他想象之中的要可怕得多,甚至有點高深莫測。
玄劍並不想太過糾纏,那對他並沒有好處,林渺一直都未曾出手,但他相信,那道劍傷並不是阻止林渺出手的原因。也便是說,林渺不出手只是另有原因,或許只是在等待機會,一個一出手便可以致命的機會,這種意圖自林渺的目光之中很清晰地便能夠捕捉到。是以,玄劍並不想在這裡太過糾纏,更不想給林渺任何機會。
玄劍在雙方搶攻一百餘招後,終於找到了一絲空隙,於是他毫不猶豫地自大船船頂向河水中躍去,同時還踢出了一塊木頭。
“譁……”大船頂艙突地爆開,玄劍的身子正在虛空之時,艙內一道刀光以讓人吃驚的速度破出,森寒的殺氣幾乎使虛空的每寸空間都裹上了一層嚴霜。
玄劍不由得暗叫了一聲:“好刀!”刀是好刀,刀法也不錯,而且這一刀把握的時機也是恰到好處。
這讓玄劍有些頭痛,他本不想在此糾纏下去,可是在某些時候總由不得他選擇,所以頭痛。
“錚……”刀與劍在虛空交擊,兩道身影皆向後跌去。
出刀的人自然是戚成功,但是他的功力並不能與玄劍相比,在強大的反震之下,他竟跌了回去。
玄劍則只是借力更快地向河中躍去,但他還忽略了一個人。
那便是林渺!
林渺,一個絕不能忽視的人,他在一邊沉默了那麼長的時間,絕不會這般輕易地放過這個傷他的刺客。
玄劍剛擋開戚成功的刀,林渺的劍便已經到了,自一個極為詭異的角度,更以快得不真實的速度擊出。
玄劍曾偷襲林渺,此刻林渺也不在乎趁人之危,這很現實,不是生便是死,江湖中的規矩是人定的,那麼也可以由人去破壞和更改。
玄劍有些吃驚,林渺這一劍竟似乎是針對他可能出現的一百個破綻而出的,而且似乎已經算準了他可能會怎樣出劍。
“叮……”林渺的劍斜挑,再次與玄劍的劍擦過,但這次玄劍的劍並不能落在林渺的身上。
玄劍駭然,在虛空中扭身,如水中之魚一般竟橫移而開,依然是落向水中。
林渺一劍刺空,身子也隨之下沉,雖只單手,但其劍勢依然犀利之極。
玄劍落在河面之上,卻並未沉沒,而是在浪尖上退了兩步,但便在他退出兩步之時,黑暗的河面竟伸出了一雙手。
一雙要命的手!
確實是一雙要命的手,居然在這要命的時候抓住了玄劍的雙足。
玄劍想剁掉這雙手,但是他卻沒有機會,因為林渺的劍又到了,而且是以快得讓他沒有半點空閒的速度。
“叮叮……”兩柄劍在虛空中交擊了八下,第九下並不是金鐵交鳴之聲,而是玄劍的慘哼。
玄劍的雙足不能移動,而且還正向水中沉去。他如何能夠阻擋林渺這一陣快劍?林渺一劍便差點劃開了他的胸膛。
鮮血染紅了河面。
林渺欲再出劍,但在此時,他只覺一股銳鋒自側方襲至。
秦雄驚呼了聲:“小心!”林渺並不是個大意的人,他從來都不覺得有誰的命比自己更值錢,是以,他絕不會傻得與玄劍以命換命。
“當……”林渺旋身回劍,那自側方射來的物體在劍身上擦出一簇火花,強大無匹的衝擊力帶得林渺不能自制地跌落水中。
“哧……”那射向林渺的東西竟是一支利箭,足以洞金裂石的箭。
林渺駭然,秦雄駭然,所有的人都大為吃驚,而便在他們吃驚的那一剎那,一道幽靈般的影子自黑暗中竄出。
影子並不是攻擊林渺,只是一把抓住了玄劍的手。
“譁……”水面頓時暴起,玄劍的身體如同自地裡拔出的蘿蔔般自水中衝出,帶起一蓬水花,而抓住他雙足的那雙手的主人竟也在剎那間被帶出了水面。
那人如一隻搶食的呆蝦,在破出水面的那一剎才知道駭然鬆手,但在鬆手的同時,彷彿感到一股巨大的洪流自玄劍的足下衝入他的體內,忍不住噴出一大口鮮血,悶哼著落入河水中。
“季步!”肖憶吃驚地叫了一聲。
秦雄和那乾瘦老頭卻有點發呆,他們看見了那人的影子,更看見了那影子手中一張奇異的大弓,但他們卻沒能看清這人的面目。此人的速度實在太快,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猶如一個幽靈,踏浪而來,隨即又踏浪而去。
林渺也呆呆地望著此人沒入黑暗的背影,竟似乎忘了自己的身體尚泡在水中。
“你去找回那支箭!”乾瘦老頭突然向洞庭二鬼吩咐了一聲。
洞庭二鬼一怔,這老頭居然要他們在黑暗的河底去找那一支箭,這不是在開玩笑嗎?不過,他們沒有反駁,因為他們知道這個一般不輕易開口的老頭的話絕不會是沒有意義的。幸好,他們看見了那支箭入水的方向,是以立刻躍入河水之中。
季步也浮出了水面,神情有些疲憊,但是依然很麻利地游到大船邊。
雷霆威見玄劍走了,他也不想再糾纏,是以也立刻逸走。
雷霆威要走,那五人根本就不能將他留下,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武功之間的差距是很難彌補的。
林渺也被拉上了船,他只覺得胸前有點不舒服,可能是因為內傷本就沒好,現在又再一次強行出手,這才會如此。
林渺發現自己的劍刃之上居然有一個缺口,一個豆大的缺口,這正是剛才擋開那支要命的箭所留下的,他禁不住駭然。
世間竟有如此可怕的箭,確實是駭人聽聞,這比那所謂的天機弩不知厲害多少倍。
“此人是誰?”林渺深深地吸了口涼氣,淡淡地問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十三殺手之中僅在水中無二之後,排名第三的絕殺!”乾瘦老頭也抽了口涼氣道。
“絕殺?!”林渺臉色再變,僅存的六大殺手已經出來了五個,還有一個未曾現身。也許,十三殺手並不只倖存六人,既然這是江湖秘聞,難道就不可能這十三大殺手一個都未死?
想到這個問題,林渺心都在發寒,這絕殺的箭竟如此可怕,其功力和身法如此詭異,較之雷霆威更可怕許多,而他只不過是排在十三殺手的第三位,那麼排在第一和第二者又是怎樣可怕呢?那水中無二會是怎樣一個人物?如果這十三大殺手真的都活著,而林渺又殺了鬼影子和劍無心,若這些人都來殺他,他幾乎不敢奢望可以活著。
雷霆威走了,船上只留下一地的狼藉,林渺不知為什麼剛才絕殺不出手,而只讓雷霆威和玄劍出手,如果絕殺也出手,以這三人的力量,今日只怕他惟有再一次借水而遁了。可是絕殺居然沒有出手,只是救走了玄劍,這讓人感到有些意外,但不管怎樣,這是一個可怕的對手,絕對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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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艘裝載貨物的商船沉沒了,河面之上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但肖憶與何傑兩人也在河水之中找到了那支箭。
在這黑暗的河水之中居然可以找回那一支兩尺許瘦長的箭,這確實不易。不過,也從來沒有人懷疑過這兄弟二人的水性。
林渺把玩著這支讓他的劍缺了一個口的利箭,心中再次泛起了一層寒意。
這是一支純鐵所造的利箭,入手極沉,箭頭泛著幽光,極為鋒銳。
“好箭!”林渺吸了口氣道。
“箭是好箭,只是不好惹!”秦雄也有些感慨地道。他也沒想到林渺居然遇上這樣一攤子亂事,惹來了十三殺手中的三位可怕的人物,這潛隱了多年的人,居然重出江湖,但卻只是為了殺林渺,這似乎有點悲哀。
“城主這一路上可要多加小心了,這群人當年出手從未失手過,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的!”秦雄擔心地道。
林渺淡淡一笑,吸了口氣道:“謝將軍的關心,我想我會小心的,我已經不是第一次和他們交手,他們想殺我,我也同樣想殺他們!在江湖之中,沒有人知道自己會在什麼時候死,不過,十三殺手已不是當年的十三殺手了,也許,他們註定要失敗!”秦雄想再說什麼,但又打住了,他覺得沒有必要說出來,也許說出來只是一堆廢話而已,該來的終究會來。
“相傳絕殺從不出第二箭,但是沒有人知道他這第一箭會自什麼角度什麼地方射來,它總會出現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那乾瘦老頭吸了口氣道。
“可是主公不是擋開了這一箭嗎?”鐵頭望著那支鐵箭,有些不以為然地道。
“這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想殺我,如果他想殺我的話,那麼我已經死了!”林渺悠然道。
眾人不由得大愕,便連魯青也不同意林渺的觀點。
“那他為什麼不殺主公呢?難道他不是和雷霆威、玄劍一道的嗎?”駝子也有些不解地問道。
“是啊,主公殺了鬼影子和劍無心,絕殺沒有理由手下留情呀?”鐵頭吸了口氣,惑然道。
“他不殺我自有其理由,但無論如何,他都是個威脅,擁有這樣的敵人,只怕想睡個好覺都難!”林渺嘆了口氣。
秦雄竟有點同情林渺,因為他知道林渺說的都是事實。誰要是擁有這樣的敵人,確實睡不了一個好的安穩覺。
“既然以後睡不了安穩覺,我現在就好好地睡一覺吧!”林渺伸了個懶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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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昆陽告急!”一名信使一直奔到轅門,幾乎是狂奔著趕進大殿之中。
劉玄的眉頭緊皺,這已是第三道告急之書,可是劉寅卻堅決不派援兵。
殿中眾將皆有異議,認為昆陽不足一萬人,如果多派人手也許可以守得更長一段時間。有這些時間作緩衝,也許可以奪下宛城,可是劉寅卻堅決不派出援兵。
“大司徒可在?”劉玄深深地吸了口氣,遇到這類事,他居然沒有了主意,只好再派人請來劉寅。
信使遞上告急文書,劉玄接過之後,便讓他下殿先休息片刻。
劉寅很快便趕了過來,至少,在宛城周圍仍然很安靜。宛城之中沒有半點動靜,但城中的官兵卻堅守著城池,糧草已絕,城中已開始屠馬為食,百姓更是餓死者甚眾,但岑彭堅決不投降,似乎不到真正的絕境之時絕不認輸。
本來只有兩個多月的糧草居然用了五月餘,這讓劉寅也不能不佩服城中的守將。
儘管這些日子來,城中過著幾乎是地獄般的日子,但卻沒出亂子,可見王莽的手下確有能人。
“大司徒!”劉玄將告急文書遞給劉寅,卻沒有說更多的話,他知道劉寅會處理的,在這種時候他更要器重這位無論在什麼時候都很冷靜的大司徒。
劉寅確實很冷靜,雖然他很傲,並不太看得起眾將,但他確有極果斷的處事能力。
接過告急文書,劉寅並不看,而是很冷靜地摺疊好放入口袋之中,深深地吸了口氣道:“這裡的戰士一個營都不能動,讓信使回昆陽告訴王常大將軍和安國公,請他們自己另外再想辦法!”“大司徒!”劉玄欲言又止地叫了聲。
“大司徒難道連文書也不看一下?”王匡也有點急地問道。
劉寅依然很平靜,肅然道:“我向聖上保證,這是最好的選擇!”“可是你可知道,如果昆陽一失,王邑的大軍便會長驅直入,那時我們根本就沒有機會相抗!”朱鮪也有些光火地道。
“大司馬此話確實不錯,但這是我們惟一的出路,如果我們派兵相援的話,此戰就會連一點勝望都沒有,其結果惟有重回綠林山等待圍剿的命運!”劉寅肯定地道。
“難道大司徒以為這樣我們就可以好一些?”王鳳也質問道。
“我們必須賭!沒有人有絕對的把握,但是這樣至少尚有百分之五十的勝算。”劉寅肯定地道。
“我倒想知道大司徒為何如此認為?”劉玄的眉頭皺得極緊,他比任何人都緊張,因為這是他的江山,是他的天下。若敗了,他所有的夢想都將成為泡影,到時候四支義軍依然會各奔東西,他甚至什麼都不是,但這一刻他至少是更始皇帝,是這裡所有人的首領。如果他勝了,那麼漢室的江山唾手可復,他的尊貴和榮華也將趨向巔峰,甚至成為漢室的中興皇帝,而眼下則是最大的考驗,任何一步有失,他都有可能處於兩種截然不同的地位。是以,他比任何人都擔心。
“如果我是王邑,便必定會捨棄昆陽,直奔宛城,解宛城之圍後再分食諸小城,這是最為穩妥和實際的戰略。如此一來,昆陽絕不會有事,最多隻是小規模地被包圍,以昆陽眾將,解決這點小問題根本就不在話下。而最為危險的反而是宛城外的我們,所以我們絕不可以分兵而出!”劉寅沉聲道。
眾將皆微微點頭,如果王邑真的是如此選擇的話,那麼宛城確實危矣。
“但王邑並不是大司徒,如果他遇城掃城,以他們的兵力,一座小小的昆陽城又能阻得了幾天?然後對方再長驅直入呢?”王鳳不以為然地道。
“如果真是這樣,則此戰我們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勝算。如果是前者,我們只能看天意!”劉寅肅然道。
“何解?”劉玄精神為之一振,問道。
“破宛城只是時間的問題,最遲半月,最早八天!如果王邑想先破昆陽,至少要花五六天時間,再自昆陽到此,又要三四天。因此,我們完全有機會借宛城與之對決,如果有兩天時間的緩衝,足夠將糧草在宛城之中儲足兩三月,內守宛城,外以遊擊,以淯陽和宛城相呼應,我們不是沒有勝望!”劉寅肯定地道。
“先不說我們能不能借宛城勝敵,大司徒真的有把握在八天之中奪下宛城?”“我說過八天至半月!”劉寅有些不悅地重複了一遍。
“若是破宛城需要半月,那王邑的大軍十天便到了呢?”朱鮪不以為然地反問道。
“如果我們想救昆陽,那至少要半月;如果我們舍昆陽,最多不會超過十天便可破城!”劉寅認真地道。
“大司徒想對宛城強攻?”劉玄見劉寅如此說,不由好奇地問道。
“如果對其強攻的話,只怕也要半月才會有效,雖然許多溝壑已經填平,卻依然不可能上得了城!”劉寅肯定地道。
“那大司徒欲用什麼方式破城?”王匡不相信地問道。
“心戰!我們和宛城守將比的不是武力,而是看誰更沉得住氣!”劉寅吸了口氣,肯定地道。
“比誰更沉得住氣?”眾人皆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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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帥,末將認為宛城之圍才是當務之急,宛城危在旦夕,我們若先解了宛城之圍,綠林逆賊便不在話下,實不宜在昆陽這小城之中耽誤行程!”嚴尤語重心長地道。
“哼,小小昆陽能耽幾日?我百萬雄師所過之處,眾賊豈能再留?若不能攻下這小小昆陽,怎能顯示我大軍之威?”王邑冷哼道。
“元帥,末將認為納言將軍所說甚是,以我們之軍威,這小小昆陽自不在話下,但宛城確實已危在旦夕,末將認為先解宛城之圍才是上策!”陳茂也附聲道。
“秩宗將軍是說本帥主次不分了?”王邑冷聲問道。
“我看二位將軍是被綠林軍打怕了吧?這昆陽舉手即可破之,豈容這群跳樑小醜逍遙?”王尋毫不客氣地道。
“司徒大人!”嚴尤和陳茂頓時大怒,但是他們確實是在綠林軍手中連敗數陣,又有何話好說?
“眾位不必再爭,本帥決定先破昆陽!”王邑打斷眾將的話,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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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城不派援兵?”王鳳臉色變得極難看。
“是的!聖上說連一個營的戰士也不能調來,請安國公和大將軍自己想辦法!”那信使有些怯怯地道。
殿中眾將全都沉默了,王邑的百萬大軍已經將之層層圍困,如果宛城不派援兵,結果只會是死路一條,不用想也能預知結果會有多壞,每個人心中都只剩下憤然。
“他們根本就不在乎我們昆陽眾將的生死!難道就要眼睜睜地看著我們與城同亡?”李軼憤然道。
“他們倒好,但昆陽若失,他們又有什麼好日子過?”張卯也惱怒地道。
“聖上就只說了這些話嗎?沒有讓你帶點什麼東西回來?”劉秀深深地吸了口氣,問道,他的心中也有些忿然,但卻知道這一刻最重要的並不是生氣。
“聖上沒有什麼交代,但大司徒卻讓末將將這個錦盒帶了回來。”那信使雙手遞上一個以朱漆封好的錦盒道。
“呈上來!”王鳳心中不解,仍有點氣憤。
王常接過錦盒,緩緩將之打開,頓時吃了一驚,劉秀和王鳳也吃了一驚,失聲道:“兵符!”“兵符!”殿中眾將都訝然。
劉寅居然將兵符放在盒子之中讓人帶到昆陽,如果路上有失,那該是怎樣的後果?許多人都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殿中眾人不由得面面相覷,王鳳捧著兵符不解地道:“大司徒這是什麼意思?”“空有兵符無兵可調,有什麼用?”張卯惑然。
王常苦笑道:“大司徒此意是將更始大業全部都交到我們的手中,昆陽亡則更始滅!”“此話怎講?”王鳳訝然問道。
“大哥把更始大軍的兵符送到昆陽,便是要我們決戰到底。如果昆陽破了,那麼更始軍便惟有歸降一途,因為兵符已經落在了王邑的手中,為了不讓這塊兵符落在王邑手中,我們就必須戰!”劉秀插口道。
“劉寅呀劉寅,你這不是故意為難我們嗎?敵人百倍於我軍,戰不能戰,走不能走,你好狠心呀劉寅!”王鳳無可奈何地感慨道。
殿中諸將心中也都一陣苦澀,劉寅確實已將他們推到了戰爭的尖端。
“大司徒的意思便是,是戰是降只看我們的念頭了!”王常的目光掃過殿中諸將,聲音依然很平靜。
誰也沒有說話,誰都知道,無論是戰是降,都絕不容易選擇!但每個人心中都對劉寅的安排生出一絲欣慰。可以看出,劉寅對昆陽諸將的信任,對昆陽諸將的期望,更明確地表明,更始大業全在昆陽諸將的一念之間,這對在場每個人都是一種莫大的鼓舞。當然,這也是一種壓力,是以誰也沒有說話。
王鳳也不說話,他也明白了劉寅的意思,可這塞到他手中的卻是一個燙手山芋,誰抓這山芋,都只會燙得滿手起泡。
“你們也出出主意呀!王邑的大軍已經包圍了昆陽,如果要突圍現在還來得及!”王鳳沉吟許久,吸了口氣道。
眾將依然無語,劉寅既然送來了兵符,就不希望他們突圍,這比任何話語都要沉重和直接,它的分量使得眾將不能不戰。
“我認為只有突圍,否則惟有死路一條!”李軼吸了口氣道。
“是啊,我們這區區萬人何以能敵王邑百萬大軍?與其螳臂擋車與城共亡,倒不如保存實力,他日捲土重來!”張卯也附和道。
“眾將以為如何?”王鳳又向眾人問道。
立刻有大部分人贊同張卯的說法,只有王常和劉秀等少數幾人依然無語。
“大將軍以為如何?”王鳳又將目光投向王常,詢問道。
王常卻把目光投向劉秀,眾將也隨即將目光投向劉秀。
劉秀稍作沉吟,肅然道:“如果我們就此突圍而出,的確可以保存實力,但我們所取得的一切成果都將付之東流。不僅如此,我們更會讓天下英雄小視,想再捲土重來只會付出雙倍或是更大的代價!試問,我們下次再捲土重來時難道就不會再遇到這種情況嗎?此刻天下諸路義軍正以我們馬首是瞻,而我們這支乃漢室正統,如果遇上困難便退、便避,又如何能再取信於天下?又如何能夠讓將士們再生鬥志?何況即使我們能夠退到綠林山又怎樣,我們十餘萬大軍靠什麼生活?綠林軍已有過先例。此際已是五月,再過兩月正是酷暑,山中能夠容下我們這十萬餘人嗎?”眾將不由得沉默了,誰不知兩年前的綠林軍也有十餘萬戰士?可是在山中一場瘟疫而死去近半,鬧得大軍四分五裂。現在退回綠林山,正趕上酷暑,誰能肯定這十餘萬戰士能受得了?而且王邑既已發展百萬大軍,難道會輕易放過他們?必會徹底清剿,他們的日子絕不好過!
“可是,這總比在此城等死要強一些呀?”張卯有些忿然地道。
“誰說是等死?我們依然有希望!”劉秀肯定地道。
“我們有希望?”李軼訝問道。
“自然,大哥送來這兵符,不只是希望我們戰鬥守住昆陽,更是告訴我們,他很快就會趕來。”劉秀肯定地道。
“大司徒很快就會趕來?”王鳳也有點訝然問道。
“不錯,兵符乃是代表三軍之帥,帥不離印,大哥送來了兵符,只是表示他暫時分不開身,但很快就可以趕來!”“為什麼?”“因為宛城旦夕可破,他自然是先破宛城才來救援。如果我沒估錯的話,宛城在這幾天之中必定能破!”劉秀肯定地道。
“光武將軍好像很有信心!”張卯不以為然地道。
“當然!宛城之中只有兩月的糧草,但此刻卻支持了近六月,城中早已是箭盡糧絕,能支撐到今天已是個奇蹟,因為他們等待著援軍,如果他們發現援軍遲遲不到,自然會舉城而降!”劉秀道。
“但是現在他們的援兵已到了,難道他們連撐幾天也撐不了?”王鳳也有些不以為然。
“不錯,他們的援軍到了昆陽,但並不是到了宛城,宛城內外的消息已經完全斷絕,連一隻信鴿也飛不進去,即使是援軍到了百里之內,只要城外的我軍不作任何異常表現,城內根本就無法得知……!”“光武將軍是說,大司徒之所以不願調來援軍,便是怕城內之人看出王邑大軍到來的跡象?”王常眼中閃過一絲亮光,打斷劉秀的話問道。
“不錯,宛城之中的守將能以兩月的糧草堅守城池六月,可見此人絕不簡單,因此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有可能引起他們的注意。若我估計沒錯的話,宛城的軍心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只要加以誘惑,必會開門而降。但如果給他們一點刺激的話,只怕他們還能撐上幾天,等到援軍趕來。所以,大哥才不會派兵而送來兵符!”劉秀道。
“大司徒讓我們去別的地方調兵,而不是調宛城之兵?!”王鳳突然恍悟道。
“不錯,擁有兵符,便可調集附近眾城的所有兵力,除宛城之外,其它諸城的兵力是可以隨便調遣的!”劉秀補充道。
“可是即使調集了定陵、郾城的兵力,我們也不過三萬餘人,憑這點人馬能夠抵擋王邑的百萬大軍嗎?”張卯仍有點擔心地道。
“三萬大軍自然不能勝百萬大軍,但若昆陽城中有三萬大軍死守,即使對方有百萬雄獅,我們守個十天半月也不會成問題。以昆陽之堅城,全民皆兵也有五萬餘眾,王邑也難討到大的好處。而宛城一破,我們的大批援軍便能趕到,到時內外相合,自然可解昆陽之圍。只不過這之中的日子會很艱苦,如果有人害怕吃這種苦的話,我不反對他自己一人去降敵!”劉秀沉聲道。
眾將頓時不語,他們明白劉秀的意思,而且這也是惟一的可行之法,除非他們想去投降,但那樣立刻會身死城中。
“如果王邑到時分出五十萬大軍圍昆陽,另外再以五十萬大軍阻宛城援兵呢?”李軼問道。
“那到時候我們便惟有突圍!但這種情況是不會出現的,若你是王邑,既然已決定一路消滅我軍,你們會不會聚中全力將昆陽夷平呢?”劉秀反問。
李軼不答,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到時若真的如此,但只要能奪下宛城,我們三萬兄弟戰死沙場又有何不值?我們以自己的鮮血換得千萬百姓的幸福,讓天下人看到希望,我們也應該感到光榮,感到驕傲,我們的兄弟、我們的百姓會永遠記住我們的!”劉秀激昂地道。
稍頓,又道:“我們揭竿而起是為了什麼?真的就只是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嗎?這麼多無辜受苦受難的百姓指望著我們,難道我們不覺得應該為他們做點什麼嗎?而現在,正是需要我們為他們的希望出力的時候!我們能退縮嗎?即使我們苟且地活了下去,又有何面目面對自己?面對死去的兄弟們?面對那些無助的父老鄉親?”大殿內頓時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每個人的心中都似乎激起了一股熱潮。他們都是刀尖上舔血過來的人,親眼見過無數的戰友倒下,可是他們仍然活著,雖然知道活著是多麼美好,卻更清楚苟且偷生的痛苦!他們已不止一次地面對死亡的威脅,但每一次都挺過來了,並堅決地活著。
“困難是有的,死亡也隨時存在。死有重於泰山,輕於鴻毛,大丈夫便要戰死沙場,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這又有什麼可怕的?你們去看看我們的戰士,哪一個是怕死的?我決定去定陵和郾城搬兵,誰願與我同去?”劉秀昂然道。
“我願意!”說話者是一直都沉默的宗佻。
“好!宗佻將軍願與我同往,我希望安國公和大將軍能在昆陽堅守此城,等待我們來大破王邑,然後再回宛城大宴三天!”劉秀欣然大笑道。
王常也大笑,劉秀必勝的豪情頓時激得眾將都豪氣沖天,眾將紛紛報名願一起同往。
“大家想清楚,此次我們衝出重圍很可能是九死一生,在城外等待我們的是百萬敵軍,我們的昆陽已被包圍了數十重!”劉秀再一次提醒道。
“生有何歡,死有何懼?”宗佻豪言道。
“好個生有何歡,死有何懼!我們都想好了!”眾將同聲答道。
“好,今夜就我們十三人殺出敵營,讓他們看看,百萬大軍也不過爾爾!”劉秀大笑道。
“光武將軍放心,昆陽便交給我和大將軍,為了能回宛城大宴三天,你一定要好好保重!”王鳳也頓時豪情狂湧道。
眾將皆將手緊握在一起,剎那之間,殿中再無尊卑身分之分,有的只是同生共死患難之情,因為每一個人都明白這一戰的艱辛!每個人都明白,也許明天再見到對方時可能只是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體,也有可能以後再也不可能相見。因此,在這最後的時刻,每個人都分外珍惜,每個人都不再拘泥於世俗的觀念。
“讓我們設下酒宴,先為十三位英雄餞行,以壯行色!”王常提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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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昆陽,巴掌大的一塊地方,一攻即破,也敢與我相抗?”王邑在視察了昆陽城之後傲然道。
“我們發現下午有快騎入城,定是城中之人已出去求了救兵,元帥不可不防!”陽浚道。
“哼,我就怕他救兵不來,他們來多少殺多少!綠林賊匪不過十幾萬人,又要分出一大半圍困宛城,便是把其它的全調來昆陽又能有多大作用?我以二十倍的力量還怕他區區救兵?真是笑話!你看看我們攻城的器械是何等精良,何等之眾,這便是準備我們遇城破城、遇敵殺敵所用的!”王邑不屑地道。
“元帥所說甚是,昆陽只不過是囊中之物而已,那我們要不要晚上攻城呢?”陽浚問道。
“何用如此著急?今天天色近晚,戰士們遠道而來,也有些疲憊,傳令埋鍋造飯,明日一早攻城!”王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