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頓時如有千萬支暗箭在穿梭,林渺的身上竟亮起一層暗紅的幽光,幽光映照之下,河面上彷彿有一層水簾掀起,在虛空中化成千萬支箭形水簇,疾射向鐵頭身後的寧荷。
“叮叮……”一串金屬墜地之聲響過,寧荷發出一聲驚叫,身子就如乘風而起,掠向虛空,雙袖飄灑,無數點幽光再次閃射而出。
“好個暗夜流星!”林渺眸子裏閃過一絲亮彩,身邊的河水驟地若翻江倒海一般狂衝而起,化成一股勁暴的罡風直撞空中的寧荷。
“哧哧……”水幕似有無盡的吸力,將所有的暗器盡吸其中。
寧荷大驚,眼前被水霧一衝,頓時灰白色的水幕幾乎將她完全裹於其中。正當她駭然欲退之時,突覺胸前一痛,真氣一滯,自空中飛墜而下,卻是夾於水幕之中的一塊卵石。
鐵頭駭然,幾枚暗器被水幕狂衝之下,歪歪斜斜地擊在他身上,並沒有對他產生什麼傷害,但卻讓他大大吃了一驚,他太小看這個女子了!此刻睹見那漫天花雨一般的暗器,才知道,這個女子竟是一個極度可怕的高手,而且是王郎的人,難怪這些人能夠這麼快便找到這裏了。
“好哇,竟是奸細!”鐵頭知道其身分後,頓時怒火狂燒,大鐵槳一揮,便向墜地的寧荷狂砸而去,他可不管對方是男是女,或是有無還手之力。
“住手!”林渺驀地喝住鐵頭。
“主公,她是奸細!”鐵頭一怔,鐵槳架在空中不解地道。
“上山!”林渺沉聲道。
鐵頭無奈,只好撤槳疾速向山林中奔去。
“我不殺你,是因為看在鄧禹兄的面子上,如果你是他同門,便代我向他問聲好!”林渺冷哼了一聲,隨即縱身便向小河上游奔去,如一隻掠過河面的水鳥,速度快極。
此刻河的兩岸亮起了許多火把,寧荷已完全可以看清林渺那強健泛紅的軀體如風般一飄而去,她竟感到一絲冷意。
林渺的武功確實超出了寧荷的意料之外,功力之強也是她所沒有估計到的,但讓她感到一絲冷意的並不是那將她淋濕的河水,而是林渺最後那句莫名的話,因為林渺竟是鄧禹的朋友!
想到鄧禹,寧荷不由得湧起一陣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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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兵大敗的消息頓時又在南陽各地掀起了一片狂熱的浪潮,有人擔心,有人歡喜,義軍似乎並不對所佔之城的百姓作任何騷擾。
劉寅、劉秀讓人寫了近萬份安民的榜文,稱之與民約法三章,互不侵犯,而且對任何擾民者都處以重刑。
百姓先是將信將疑,到後來,真的對幾名違紀的軍校斬首示眾後,全軍上下果然都不敢再稍有越軌之舉動,百姓對義軍也深信了幾分。
是以,在這個除夕之夜,戰後的各地並沒有大的騷亂。對於那些欲趁機制造亂子的刁民,義軍也絕不會輕饒,法紀,便是義軍,而權力也在於義軍。
王常和劉秀所訂的新法之中,其中一條便是奪城而不擾民,還要對各城之中的子民多加保護,保證每一個轄下的百姓都能夠安定,這是他們最重要的宗旨。
整個義軍都必須改變往日的作風,昔日形同流寇,與赤眉軍並無多大差別,是以,雖然能勝,卻也不得民心。但現在卻絕不可那般,一切都依法依紀,違者重罰,從整個義軍的基本行為抓起,他們要徹頭徹尾地改造這支新勝的義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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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雨橫飛,不過,卻為密林所阻,並未能傷到林渺諸人。
王郎顯然對林渺動了真殺機,他似乎明白,林渺不死,即使是搶回了白玉蘭也是沒用,白玉蘭絕不會與王賢應成親。而即使白玉蘭與王賢應成親了,如果林渺沒死的話,以此人的武功和聰明,又有信都的任光和耿純支持,其後果只會讓他有無窮隱患,雖然他愛才惜才,但是卻也不得不咬牙要除掉此人,是以,在這除夕之夜仍然派出大批高手追殺。
“林渺,你無路可走,束手就擒吧!”林渺幾人剛奔入山林,山上便火光大亮,無數火把似乎已將整個山林都燃燒了起來。
任泉和鐵頭諸人大愕,鐵頭頓時明白,他上山帶回了一隻肥羊,卻也招來了敵人,那些山賊本身就是王郎的人。要知道,這裏距邯鄲只不過數十里距離,若説這附近山上的山賊與擁有極大野心的王郎沒有關係,那是不可能的。但遺憾的是,鐵頭那時候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而任泉也忽略了,倒是林渺顯得高深莫測。
任泉和鐵頭不明白,何以林渺能夠識破寧荷會是奸細的原因,而這一刻他們甚至連問的時間都沒有。
林渺止步,山頭上正是鐵頭所見的那羣山賊,數十支火把將山間照得通亮,而林渺與鐵頭諸人的身形則全都暴露在強弓利矢之下,似乎只要他們稍一動彈,便立刻會被射成刺蝟。
“哈哈……光頭,我們又見面了!”那山賊頭領依然是高踞馬上,但神氣卻已與先前鐵頭所遇時完全兩樣,渾身散發出濃烈的殺機,顯然是位高手。
鐵頭大怒,這個黃昏時卑顏曲膝的賊頭,現在居然如此無禮地稱呼他,怎叫他不怒?
林渺只感到四周的冷風吹來,使他的皮膚緊皺,但體內仍然有一團火在燃燒,剛才破寧荷的暗夜流星之時,似乎又觸動了本已積壓于丹田之內的心火,這讓林渺有些駭然和擔心。如果自己一直處於這種狀態的話,那實在是很難對付這羣敵人,因為他根本就不能強提真氣,那隻會引起心火焚身。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強使那式根本就不能輕出的天地怒所致。
天地怒乃是載於《霸王訣》上篇之中最具威力的殺招,而出此招必須習過《霸王訣》下卷中的一種奇異內功才能完全駕馭,否則雷火只會自焚其身。
林渺雖知這種結果,可是他卻不能不賭,白善麟的武功之高確超出他的意外,如果他不出那招依然只會死於白善麟手中。是以,他不如搏一搏,因為他體內擁有別人夢寐以求的神奇真氣,也許這些可以代替那未曾修習的禪功。
林渺並沒有想錯,只是天雷的威力實超出他的想象之外,他雖承受了下來,但在天雷狂侵之下,本來潛于丹田的那奇異的功力全激活了,他根本就無法控制,惟有借冰水來散出那火熱的真氣,再慢慢納入丹田。
在邯鄲,並不是他不想殺白善麟,而是無能為力,天雷噬,第一個受害之人就是他,但別人卻不知情,便連白善麟也以為是林渺手下留情了。
事實上,在那種情況下,林渺根本就不可能控制得了自己的刀招。
王郎確實花了很多的人力,竟自四面相圍,説明王郎對林渺也確實重視。
“林渺,你束手就擒吧,老爺子是愛才惜才之人,只要你願意臣服,老爺子是不會為難你的,否則即使你能逃過今日,也逃不過三山九洞之人的追殺!”那山賊頭領語氣一變,顯得很是温和地道。
林渺澀然一笑,冷冷地道:“這話應該由王郎親自來説才對。”“林渺,你別不識抬舉,你究竟把白小姐劫到哪兒去了?”那山賊頭領顯然對林渺的擺譜很是不滿。
山賊頭領話音未落,林間的火把竟在剎那間盡數熄滅,持火把之人更是發出一聲慘叫。
“放箭!”山賊頭領見火把一滅,立知不好,忙開口下令。
“嗖嗖……哚……”一陣急弦響過之後,卻沒有一聲慘叫發出。
山賊頭領正驚疑之際,陡覺身後湧出一股強絕的鋭鋒,不由得微驚,冷哼一聲倒轉劍鋒。
“叮……”一聲清脆之極的金鐵交鳴之聲響起,山賊頭領只覺得劍身如驚濤拍岸一般,傳來一連九道強勁的真氣,差點將他手中的劍震得脱手而飛,但在這種出乎意料之外的氣勁相襲之下,他一時的大意,竟被衝得氣息窒亂,幾欲嘔血,更讓其難看的是竟自馬背上掀落。
“呀……”又是一陣慘叫傳來,那些嘍羅們絕望的慘呼幾讓山賊頭領心膽俱寒,待他的視線適應黑暗之時,那些慘叫聲已經沒有了,只有地上零星地傳來一些呻吟之聲。
“給我追!”山賊頭領哪裏還會不明白?林渺諸人此刻已經逃去了,火光再亮起之時,地上除了一些死狀各異的屍體外,便是那些痛苦呻吟的殘卒,已經沒有了林渺諸人的影子。
是什麼人救走了林渺三人呢?那些火把乃是被飛刃所切,能夠同時以飛刃切斷這些火把,若非此人武功高絕,便不止一人。想到剛才那一劍九重真氣的神秘偷襲者,山賊頭領心中暗驚。
“洪寨主,人呢?”自山下追上來的太行五虎之一季苛望着滿地的狼藉,吃驚問道。
“向山上逃去了,洪澄無用!”那山賊頭領自責道。
季苛與身後趕來的王家高手不由得全都愕了半晌,才道:“追,絕不能讓這小子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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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秀依然未曾休歇,這兩日為制定法紀都是徹夜未眠,今日除夕,雖然軍中在歡慶,但他卻沒有半點開心歡喜的心情。
“將軍,你又在想何事呢?難得有時間,我看你還是早些休歇吧。”一個極輕柔而又如帶着夢幻色彩的聲音飄了過來。
劉秀沒有回頭,便已知道是曾鶯鶯來找他了。
軍中眾將見他太過操勞,而與曾鶯鶯總是聚少離多,所以才特意把曾鶯鶯接到軍中。
劉秀對眾將之心甚是感激,不過,他絕不是一個沉迷女色的人,並不希望曾鶯鶯到軍中來,這裏並不適合女人,而且他不想開先例帶女人隨軍,只是對曾鶯鶯有一份歉意,這麼長時間只忙於戰事,而沒有時間陪她,這使他有點自責。
劉秀微微扭頭,伸手拉曾鶯鶯坐在自己的身邊,目光卻投向不遠處營地中的營火之處。
“鶯鶯何以也不休息呢?”劉秀柔聲反問道。
“夫君不休息,我何以能眠?”曾鶯鶯淡淡地反問道。
劉秀苦苦地笑了笑,道:“我只是想靜靜地想一些問題,待會兒就休息。天氣這麼冷,你就不要出營了。”説話間,將曾鶯鶯的披風拉了拉。
“你我已是夫妻,有何話,夫君不可以對我説嗎?”曾鶯鶯幽幽地道。
劉秀吸了口氣,將曾鶯鶯往懷中帶了帶,道:“不是為夫不告訴你,而是此事關係太大,我不想你也捲入其中。”“夫君此話怎講?你我此生與共,如果你已經卷入了其中,我又豈能脱開干係?”曾鶯鶯微責道。
“你們先退下吧。”劉秀向身邊的一干護衞及幾名小婢吩咐道。
“秘密本身就是一種負擔,有我一個人承擔就可以了,鶯鶯何用執着於此?”劉秀淡淡地笑了笑道。
“可是鶯鶯卻想能為夫君分擔一些,否則我總會覺得心中難以坦然,或許,我可以為你分擔一些呀!”曾鶯鶯不依地道。
“你真的想知道?”劉秀反問。
曾鶯鶯望着劉秀,肯定地點了點頭。
劉秀長長地吁了口氣道:“你已是我劉家的人,也應該知道這些了。”曾鶯鶯見劉秀神情肅然,知道此事必是關係重大。
“鶯鶯可有見到昨夜彗星經天?”劉秀淡淡地反問道。
曾鶯鶯搖了搖頭,道:“我聽他們説過。”隨即又訝然問道:“難道這與我們家族又有什麼關係?”“不錯,你可知道為何劉家三兄弟,只有我大哥和我出現嗎?”劉秀突地問道。
“二哥不是在汝南嗎?”曾鶯鶯訝然問道。
劉秀不由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道:“你錯了,在汝南的並不是我二哥,因為我才是真正的劉家老二!”“你是……”曾鶯鶯驚訝地瞪圓鳳眼,難以置信地反問道。
“不錯,世人都以為我是劉家三兄弟中的老三劉秀,事實上我卻是真正的劉家老二,我也不是光武,而是劉仲……!”“三弟!”劉寅冷峻而威嚴的聲音卻在此時飄來,打斷了劉秀的話。
曾鶯鶯的神情極怪,好像是第一次認識身邊之人一般,但劉寅的聲音卻把她拉回到現實之中,慌忙起身行禮道:“鶯鶯見過大哥!”“免禮!”劉寅神色間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揮手道。目光卻轉向劉秀,略有責備之意,但很快目光又轉向曾鶯鶯,淡淡地道:“賢妹先去休息吧,我與光武有點事要商量。”劉秀臉色微變,曾鶯鶯知趣地再施一禮,在護衞和婢女的相護之下,有如眾星捧月般向營帳行去。
冷風之中,便只剩劉寅與劉秀相對而立,猶如兩座對峙的山峯。
“大哥怪我向鶯鶯提及此事?”劉秀終於開口問道。
“也許你是對的,但我不希望有太多的人知道這個秘密!”劉寅淡然而認真地道。
“她已經是我劉家的媳婦!她是我的妻子,她有權知道我的真實身分!”劉秀心中有些不滿。
“是的,她有權知道你的身分,但不是現在!你要知道,對她來説,遲知道與早知道並沒有什麼分別,我們眼下所要做的事,只是找回三弟!”劉寅沉沉地吸了口氣道。
“人海茫茫,如果三叔仍不能出關的話,我們根本就不知道三弟是誰,當年是三叔將三弟交給人帶走的。”劉秀皺眉吸了口氣道。
“三叔一定能準時出關!他説過彗星經天之日,便是他出關之時!”劉寅肯定地道。
“這麼多年了,許多事情都是很難預料的。”劉秀吸了口氣道。
“但天命是不可逆轉的,當年仙長轅陽侯便説過,彗星經天之日,便是王莽龍氣外泄之時,也距王莽絕命之日不遠,而正在當晚,梁丘賜與甄阜全軍覆滅,這一切不只是巧合,而是天命!”劉寅肅然道。
“轅陽侯仙長也説過,彗星經天之日,也是三弟紅塵劫滿,不必再隱其鋒芒之時,也是其天命漸歸的日子。可是縱觀天下,又有誰合乎此條件呢?方士之言豈可盡信?要不是轅陽侯,三弟豈會自小流落江湖受盡苦難?只怕此刻他連自己的身分都不知道!”劉秀怒道。
“休要胡説!三叔之所以送走三弟,乃是因為司馬計察覺紫徽星亮於我劉家,三叔擔心王莽派人暗殺三弟,才會讓轅陽侯以塵俗之氣掩其帝氣,再送於塵世之中,否則我們南陽劉家早就已是滅門大禍了。當時你還小,父親便讓你用三弟之名以你的生辰八字騙過朝中之人,並不是父親不留三弟,要是江湖人士真如你所説,皆是無能之輩,我們根本就不用這樣!”劉寅責道。
劉秀不語,他知道大哥劉寅有些生氣了。他向來敬畏兄長,是以,他選擇不語。
“你依然是劉秀,至少在三叔沒有找到三弟之前,一切都是這樣繼續下去!”劉寅頓了頓又道。
“光武明白,請大哥放心!”劉秀吸了口氣道。
“另外,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知道三叔的事,包括最親近的人!眼下魔門沒有一絲異動,一切都只是假象,這平靜的背後正在醖釀着風暴,也許會因為三叔的重出江湖而引發種種變數。當年魔門助王莽趁亂奪我劉室江山,這些年卻沒什麼動靜,相信這些人定是在暗中策變一場更大的陰謀,我們不能不防!”劉寅吸了口氣道。
“難道魔門還會幫王莽來對付我們?”劉秀吃了一驚,反問道。
“這種可能性雖然有,但是很小!我只是擔心,魔門中人存在於我們的身邊!”劉寅淡淡地吸了口氣道。
劉秀並沒有太多的驚訝,只是吸了口氣望了劉寅一眼,隨即又將目光悠然地投向那仍然傳來歡呼聲的營地,竟毫無來由地感到心情一陣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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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着這條路向前再走十里,便是峯頂,到了那裏你們可以取道尤來,或者去山西,王郎就不可能找到你們!”神秘人突然止步,指着一條小徑道。
“你為什麼要背叛王郎?”透過暮色,林渺發現眼前這個神秘人竟是那日王郎府中那個似乎對女人毫無興致的冷麪書生,是以他在脱險之餘,仍然心存疑惑。
冷麪書生淡淡地笑了笑道:“因為我們是兄弟!”説話間冷麪書生伸手在臉上抹下一團東西。
“秦復!”林渺訝然大喜道,那冷麪之下竟是秦復。
“不錯,你昨日一入大廳,我便已認出了你,只是沒想到你小子居然膽子大到敢在王郎的府中搶白玉蘭!”秦復笑了笑道。
知對方是秦復,林渺心情大暢,他已經好久都沒見到這位兄弟了,那日在棘陽不辭而別後,便不知其下落,卻沒料到會在這裏相遇,而且還混到了王郎的府中。
當然,秦復能夠識破他的易容,林渺半點也不奇怪,他的易容之術乃是秦復所授,自然難瞞秦復之法眼,而天下間,在易容方面,能與秦復相提並論的,寥寥無幾,這一點林渺絕對心服。
“你的易容之術確實長進多了,居然連王郎也被你耍了,只怕假以時日便可勝過我了。”秦復拍拍林渺的肩頭,欣然笑道。
“你的武功也長進得很快呀!”林渺握住秦復的手笑了笑。
秦復不由得與林渺相視而笑,半晌才道:“我不敢有稍微的疏懶,想到大哥你一日千里的進步,若是我被遠遠地甩在後面,那豈不是在你手下只有捱打的份了?不過,比起你,我似乎仍差了一點,至少,我尚不敢輕試天地怒!”林渺的臉色微變,道:“此式絕不可輕試,以我的功力都無法駕馭,雷火已經入侵我七經八脈,只怕這半年之內,難以完全復元了。”秦復駭然,把住林渺的脈門,眉頭緊皺,道:“果然內火吞經,這段時日你絕不可以與高手對決,否則只怕後果很難預料……!”“三爺,他們好像追來了!”任泉提醒道。
“謝兄弟提醒,我會注意的。”林渺點了點頭。
“這世間大概只有一人能在短時間內調理兄長體內的雷火,只是此人數十年絕跡江湖,不知是否仍然在世。”秦復皺了皺眉道。
“什麼人?”林渺喜問道。
“江湖人稱火怪,二十餘年前便是江湖中的不世高手,只是這二十餘年都無其消息!”秦復吸了口氣道。
“火怪?”林渺心中一動,想到隱仙谷中那幾個老怪物。不過他可不想再入隱仙谷,不由得淡淡一笑道:“可遇不可求,若能相遇自是最好。”“這也是。”秦復吸了口氣道:“你們先走吧,這裏便交給我。”“兄弟多保重!”林渺拍了拍秦復的肩頭,提醒道,他相信秦復可以解決好眼下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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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澄策馬趕至,道路卻已被斷樹封住,根本就無法行馬。
“給我搬開這些垃圾!”季苛也有些不耐,不待洪澄吩咐,便喝道。
寧荷的表情有些怪,她並沒有受傷,林渺只是封住了她的穴道而已。季苛等人趕來之後,便為她解開了,但她的心卻絕難平靜。
那羣嘍羅迅速移動那些堆在路口的枯枝敗葉和斷樹之類的。
“什麼味道這麼濃?”惡道方仲平吸了吸鼻子,皺眉問道。
顧愁也搖了搖頭,驀地臉色大變,道:“快撤!”眾人正愕然不解之時,一陣怪笑傳來,幾支火箭擦亮了夜空,準確地落在那一堆堆擋路的枝葉之上。
“呼……”那些枝葉見火立燃,以快得讓人吃驚的速度蔓延。
而此時火箭四處亂飛,每到一處,必點起一片火光,將整片樹林都完全燃燒。
季苛諸人此刻才明白,那濃濃的味道乃是桐油加火硝的味道。
“轟……轟……”那堆樹枝燃起之時,立刻炸開,帶着無數火星四散飛射。
那正開路的嘍羅們首當其衝,一個個慘嚎着倒退,手中的火把也成了引火之物,身上沾火即燃,頓時眾人心神大亂。
“快退!快退……!”洪澄急呼,可是後方的路也燃起了大火,整個樹林都很快要被強烈的火勢包圍。
顧愁諸人此刻哪裏還想到要抓林渺,他們轉身便以最快的速度向火圈之外衝去,洪澄也只好棄馬而逃,他很清楚,這冬天氣候乾燥,這把火一旦燃起來,都不知道要燒到什麼時候,波及多大面積,惟一可以做的,便是儘快跑出這片山林。
冬天的林火蔓延之速極快,加上風力極勁,火勢根本就無法控制。
洪澄等人皆是高手,又見機得早,是以雖然微有些狼狽,卻是有驚無險地逃出了火勢之外,但那些嘍羅們逃出火勢之外的卻只有一半,許多人燒傷燙傷則更不用説了。
這似乎是送給他們新年最好的禮物,到此刻,他們甚至沒有弄清楚究竟是什麼人救走了林渺,至於追襲林渺的事則更是無法延續,除非他們穿過這片火海。
可是就這樣讓他們回去向王郎交差,確實讓他們面上無光,而此時,他們最重要的仍是白玉蘭的蹤跡,林渺可以是其次,而白玉蘭又在哪裏呢?是在邯鄲?抑或早已出了邯鄲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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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風和日麗,清漳河上,風光如畫。雖然是大年初一,但往來於河上的船隻依然川流不息。
黃河幫在清漳河上航運向來很火熱,而在黃河下游流域也幾乎都被黃河幫控制,至少自東郡到大海完全屬於黃河幫的水上地盤。
只是今日在清漳河上橫行的並不是黃河幫的人,而是邯鄲王郎府中的人。
過往的船隻都被要求檢查,雖然許多人有異言,但礙於王郎勢大,眾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好大嘆倒黴。
事實也確實如此,大年初一出門便不順,受如此閒氣,任誰心裏也是大為光火,可是這又有什麼辦法?這個世道便是強權當道,沒有理由可講。
有些人則是衝着王郎的面子,主動配合,有些人則是被逼得沒有辦法,這才讓王家的人上船。尤其可惱的是,這些人上船還動手動腳的。
“昌叔,前面好像是黃河幫的船。”説話者乃是王郎的二弟子張義飛,此人乃是邯鄲豪族張參之子,但卻拜在王郎的門下。
“昌爺,我們要不要上前搜查?”一名王家弟子有些猶豫地問道。
“不可以錯過!”王昌肯定地道。
“擺船!”張義飛一揮手,大船迅速向自上游順水而下的一艘雙桅大船靠去。
“請問遲幫主在船上嗎?在下王昌求見!”王昌遠遠地便向雙桅大船拱手呼道。
雙桅大船之上舷邊立刻布上一圈人牆,每人皆手持強弓硬弩,蓄勢待發。
王昌諸人嚇了一跳,他們似乎沒有料到黃河幫的人反應這麼強烈。
“我們幫主不在船上,但老夫可以代幫主作主,王管家有什麼話只管跟老夫説好了。”一名老者在幾人的簇擁下立於船頭,在冷厲的北風之中,鬚髮衣襟盡在飄搖,卻顯出一種極獨特張揚的氣勢。
“是印長老!”王昌立刻認出船頭之人的身分,此人乃是黃河幫的八大長老之一,人稱海河龍王印龍,也是黃河幫中數一數二的高手。
“王管家還識得故人,甚好,有何事,便請管家直説吧!”印龍淡淡地道。
“請問印長老此是自宛城而來嗎?”王昌見對方並沒有讓自己上船的意思,甚惱,但卻知道在水上與黃河幫為敵,是極不明智的作法。
“可以這麼説,不過老夫卻是自鄴城啓身!”印龍悠然道。
“哦,原來印長老是自鄴城而來,那便不打擾了!”王昌一聽對方是自鄴城而來,心中疑慮稍消,見對方那一付備戰的架式,也不敢逼人太甚。畢竟他們不想與黃河幫作對,便是王郎也不想與黃河幫那麼早就撕破臉皮,否則在昨日的宴會上,王郎便不會讓遲昭平離去,因為遲昭平確實是殺童歡的兇手。
王郎連這口氣都能嚥下去,可見他確實不欲得罪黃河幫,而在水上的力量,仍是王郎的弱項,能拉攏黃河幫乃是王郎的心願。
“不客氣!”印龍絲毫不給王昌上船的機會,他並不吃王家的那一套,在水上,他根本就不懼王家之人。
望着印龍的雙桅大船越去越遠,王昌臉色也越是陰沉。
“這老不死的竟敢給我們臉色看,昌叔,難道我們就這樣讓他們走了?”張義飛極不甘心地道。
“立刻飛鴿傳書高湖軍,讓他們截船,我要這老鬼知道我王昌也不是好惹的!”王昌狠狠地道。
張義飛一呆,隨即興致大振。
“昌爺,我看今日大部分的船隻都是自鄴城而來,是不是鄴城發生了什麼事?”一名王家家將出言提醒道。
王昌眉頭微皺,他似乎也覺得確實是這樣,而印龍那一付如臨大敵的架勢也讓他有些疑惑:“讓人去問問自鄴城來的船隻,看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河面上順流而下的船極多,隨便攔一艘,都是自鄴城而來,於是那些家將很快便來回稟。
“昨夜,尤來軍突襲了鄴城,鄴城內損失慘重,官兵也死傷數千,儘管最終把尤來軍趕出城去,但城中四處火起,這才使城中的生意人大多都搶在今日逃離鄴城。”“哦,原來是這樣,難怪那老傢伙一付如臨大敵的樣子,看來也不是針對我們,快去稟報老爺子!”王昌有些恍然道。
“尤來這樣做也太過分了!”張義飛怨道。
“尤來一直都是這麼狂,這魔君有這個本錢!”王昌吸了口氣,有些無可奈何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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鄴城。
鐵頭紮了一隻木筏,順着小河苦航了一夜,才抵達鄴城。
那場大火確實也燒得夠旺的,也照着鐵頭連夜扎筏。以他在黃河邊生活的經驗,扎一隻載三個人的筏子還不是簡單不過?
林渺欲先至鄴城,到了鄴城,便不必在乎王郎的追兵,到時候也可以再重新計劃和打算了。眼下他身上的傷勢尚未能痊癒,潛於體內的熱毒終會有再一次爆發的時候,那時只怕就沒有這麼輕易能夠解決了。
熱毒,始終是一塊心病,若此毒不除,林渺知道,自己永遠都不可能成為真正的高手!而在昨天之前,這股熱毒深深地潛在丹田之內,以一種特有的生機的形式存在,但是現在卻不同,這股熱毒已散於四肢百骸之中,一觸即發,而這一切全都是因為天雷襲體的原因。
而且,林渺此刻仍心掛白玉蘭,不知白玉蘭顯否已隨遲昭平離開了邯鄲,抑或又被王郎擒回了邯鄲。如果白玉蘭脱險了,他所付出的代價倒是也還值得,至少,暫時不用去面對王家的那羣高手。
走入鄴城,林渺才發現,鄴城並不是像他想象的那般四處張燈結綵,一派節日的喜氣,而是到處都是狼藉一片,火灼、鮮血的痕跡四處可見,就像是剛發生了一場戰爭般。
“這裏不會也被山賊給洗劫了吧?”鐵頭自語道。
任泉卻拉了一個匆匆行路的年輕人相問。
“你們是外來的吧?可要小心了,昨晚尤來的義軍一大批奸細混入城中,趁人過節不備,在城中燒殺搶掠,後來這羣人又攻開城門逃走了,官府正在清查其餘黨,是外地人都在懷疑之列!”那年輕人以一種異樣的眼光打量着林渺諸人,並無多大興致地解釋道。
林渺諸人不由得微驚,自己等人來得似乎並不是時候,而望着城中的滿眼狼藉,不由對尤來軍生出了一絲鄙夷,如此燒殺搶掠,只不過是強盜劫匪之流,難怪這些年來都沒有什麼大的作為。
原本林渺對各路義軍的首領倒還多少有幾分敬仰,但看尤來軍如此,那尤來本人大概也不會好到哪裏去,不得民心者,怎能得天下?這點道理都不懂,即使尤來是個人物,也只是一介莽夫,或是脾性乖張之人。
“你們快走吧,官差來了!”那年輕人突地神色一變,忙匆匆走開。
“哎——站住!”林渺回頭,果見一隊全副武裝的官兵急步趕來,顯然是對那年輕人的慌忙而起了疑心,是以這才出言喝叱。
那年輕人嚇了一跳,頓時停步,還沒等官兵趕過來,便分辯道:“不關我的事,我家就住在東塘街,我還要去給娘買藥呢……”“做賊心虛!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先抓起來再説!”一名官兵眼睛一翻,叱道。
“啊!”那年輕人頓時嚇得臉色蒼白。
“幾位官爺,確實不關他的事,剛才我只是向他詢問了一下城中怎會弄成這樣,他見幾位官爺來了,怕幾位怪罪,這才準備匆匆而去。”“你們幾個是外來的?”那官差頭目怪眼一翻,目光立刻轉向林渺諸人,那一隊官兵也立刻將林渺諸人圍住,如臨大敵之狀。
“實不相瞞,我們乃是剛自邯鄲而來,想來此做點生意,卻沒料到遇上了這般變故!”林渺極為客氣地道。他可不想再在鄴城之中惹惱了官府,那他們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聽你口音,根本就不是邯鄲人,你想騙誰呀!在本官爺面前耍花樣,抓起來!”那官差頭目一聲冷笑,揮手喝道。
鐵頭大惱,正欲發作,卻被林渺制止了,正欲解釋,卻被幾名官差不由分説地上前扭住雙臂,心中也有些惱意,雙臂輕抖,幾名官差立時被甩了出去。
林渺這才冷然道:“不勞動手,幾位要帶我們去見官,前邊領路就是。”那些官差嚇了一跳,見林渺神色凜然,氣勢逼人,又看了看鐵頭那一副欲吃人的兇樣,倒也不敢太過相逼,官差頭目沉聲道:“那好,你們跟我走吧,若想耍什麼花樣,就休怪老子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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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尉衙門大廳之中已跪了百餘人,這些人全都是外地來的,被官府懷疑為奸細,皆被抓到這裏來了。眾人擠於一堂倒也極為熱鬧,只是廳中氛圍太緊張,那些跪於地上的許多人都在瑟瑟發抖,怎也沒料到這飛來的橫禍會落到他們頭上。有些人昨夜破了家財不説,卻還被懷疑為尤來匪軍的同黨,確實也夠冤的。
“你們這些刁民,如果沒有人供出誰是尤來的同黨,本官將你們一同定罪,寧可錯殺一百,也絕不放過一個亂黨!”都尉熊業顯然是已經有些老羞成怒了,昨夜亂軍燒城,他身為都尉,雖並不是管城防,但卻有責任守護城內的安全。是以,除郡丞失職之外,他也難辭其咎,卻又沒地方出氣,便找上了這些無辜的人。
“大人還請明查,我等多是無辜良民,乃是聞鄴城之繁盛才慕名而來,如果大人如此處理我們這些無辜之人,只會寒了天下販夫走卒客旅之心,對日後鄴城發展有百害而無一利,還請大人三思!”一儒生突挺身誠聲道。
“大膽,你是何人?”熊業怒叱道。
“小人朱右,乃是自彭城而來,還請大人明查!”那儒生並不驚慌,懇然道。
“大膽朱右,本官還用得着你來教訓?”熊業怒叱道,似乎他哪一丁點的威嚴在此時不發就不快。
“大人!”朱右神色不變,仍欲分辯。
“你給我住嘴,再要囉嗦,先治你咆嘯公堂之罪,重打三十板!”都尉熊業似乎有些固執地吼着打斷朱右的話。
朱右神色一變,掃了眾人一眼,只得作罷,只看這都尉之昏庸,便知説什麼也是沒有用處的了。
“來人,將這些疑犯全部押進大牢,聽候發落,若想保釋,每人必須先交出一百兩銀子!”熊業沉聲道。
“大人……”廳中頓時呼聲四起,要知道,若是想保釋,哪裏會要一百兩銀子呀?這一百兩解子的數目,只怕有些人窮其一生都賺不回來。
“慢!”林渺一直在人羣之中未語,見熊業如此貪婪且如此果斷,分明只是想勒索銀兩,哪裏是在為百姓着想?
“怎麼?你想保釋自己嗎?”熊業怪眼一翻,傲慢而又冷漠地問道。
“非也,我只是有話要説!”林渺立身而起,沉聲道。
“有什麼話快説,本官還要趕去看杜月娘的獻藝,時辰已經不早了!”熊業伸了個懶腰,不耐煩地道。
熊業此話一出,差點沒把廳中所有所謂的疑犯給氣個半死。在這種時候,熊業居然還有閒情去看杜月娘獻藝,面對他們卻是好壞一把抓。
林渺這一刻才真的懂了,什麼叫官逼民反,心中升起一團莫名怒焰。
“大人!此刻城中新遭匪劫,民心已惶惶不安,如果大人尚這般不以明斷、錯判良民的話,只怕鄴城危矣,到時候不單是我們沒有好日子過,便是大人你也難逃厄運了!”林渺肅然道。
“大膽!你居然敢恐嚇本官?來人,把他給我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熊業一聽林渺之話,頓時大怒,喝叱道。
“慢!”林渺一揚手,既是阻止了鐵頭和任泉出手,也同時讓那幾名掌刑的衙役停止了動作。
“大人想抓盡城內所有外地人嗎?”林渺沉聲反問道。
“這是本官的事,哪用得着你這等小民來管?”熊業不屑地反問道。
“那大人便不擔心城內之人勾結叛軍共奪鄴城?”林渺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道。
熊業一怔,臉色頓時微變,冷冷地盯着林渺,漠然反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大人明白,如果城內一直都藏匿着奸細的話,其身分一定很隱秘,如果大人這樣抓住我們而又打入大牢的話,大人猜想,那奸細會做出什麼事?”林渺淡然反問道。
熊業神情一緊,急問道:“他們會做什麼?”“他們一定會藉機鼓動場面中的外鄉人和一些百姓,讓這些人惶惶不安,那樣,他們甚至會鼓動那些擔驚受怕的人去投靠匪軍,或是作匪軍內應為患鄴城,昔日呂母便有先例。因此,如果大人一意如此的話,只怕鄴城危矣,那時候大人的官位便難保了。不僅如此,到那時,城中百姓並不會念及大人對他們的好,只會怪大人沒能保護好他們,這對大人來説只怕是得不償失!不過,小人倒有一個主意可讓大人兩全齊美,一舉多得。”林渺悠然笑了笑道。
熊業的臉色變了數變,目光狠狠地盯着林渺,似乎是在考慮如何對待林渺所説的這些話。他身邊的師爺也有些訝異地打量了林渺幾眼,隨即附在熊業的耳邊輕語數句,熊業的臉色漸漸緩和了一些,狠狠地瞪了林渺一眼,冷冷地道:“我倒想聽聽你有何主意!”熊業説完立身而起,道:“休堂片刻,把他帶到內堂來!”廳中眾人皆緩了口氣,他們倒是對林渺抱了幾分希望,至少,林渺的話讓這昏官聽進去了。是以,眾人皆以一種渴求的目光望着林渺,任泉和鐵頭則是面有憂色。
“我保證大家不會有事的,請大家放心等一會兒,相信熊大人愛民如子,定能明察秋毫!”林渺半真半假地向眾人道。
熊業聽了前半句,想要發作,但聽到後面,氣又消了。儘管他知道自己是一副什麼樣的德性,但是有人稱讚,卻仍是讓他歡喜,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好像他真的成了愛民如子、明察秋毫的清廉之官了。
來到後廳,熊業喝退兩名衙役,只留下那師爺與林渺二人,沉聲問道:“你有什麼主意,快快道來,若是敢欺瞞本官,本官便定你死罪!”“小人即使是不愛色,不愛財,但是對小命還是愛的,怎敢欺瞞大人呢?”林渺淡然笑了笑,滿不在乎地道。
“還不快説?”那師爺叱道。
林渺望了兩人一眼,悠然道:“我的主意只有八個字,那便是引蛇出動、一網打盡!”“引蛇出動,一網打盡?”熊業愕然反問。
“不錯,正是這八個字!”林渺肯定地點了點頭。
“這八個字是何意思?本官倒想聽你解釋解釋!”熊業眼中閃過一絲亮彩,雖然他貪他昏,但卻絕不傻,自這八個字之中他似乎也體會出了一點什麼,只是並不能完全瞭解而已。
“這首先要大人給城中的奸細造成一種假象,那便是大人疏於防範,他們感到有機會可乘才是此計施行的第一步。”林渺故意吊足熊業的胃口,頓住不説。
“那如何做好這第一步呢?”熊業有些急地問道。
“這一點好辦,眼下大人不是要去看杜月娘的獻藝嗎?你大可讓城中人都知道,讓那些奸細以為大人疏於政事,而敢大肆活動,事實上大人如此做卻是為了鄴城百姓安危着想。”“哈哈哈……”熊業不由得笑了,道:“這好辦,這好辦,這一條沒問題!”“做到了這些還不夠。”林渺又補充道。
“還要怎的?”熊業一瞪眼,反問道。
“至少大人要撤去城內四處抓捕奸細的官兵,這才能夠讓奸細很放心大膽地活動,以便於他們聯絡,當他們全部聚合之後,自然便可一網打盡了!”那師爺似也想賣弄一下,搶在林渺前回答道。
“嗯,這倒也是。”熊業點了點頭,由師爺口中説出這些道理,他倒是很容易接受。
“那就下令撤去城中搜捕兇手的人吧,然後命人暗中加強城防!”熊業立刻吩咐道。
“但還有一件事,大人忽略了!”有那師爺幫着説話,倒讓林渺省了不少口舌,但他仍出聲提醒道。
“還有何事?”熊業的心情似乎好了一點,能為去看杜月娘的獻藝找到一個冠冕堂皇的理解,他自然心喜。
“那便是外面那些人,大人要將他們全釋放了才行,否則此計只怕難成。”林渺肯定地道。
“外面那些人,只要每人拿出一百兩銀子,本官自會放人,而你為本官出得此計,可免你同伴三人的贖金,你該滿意了吧?”熊業大方地道,此刻對林渺倒不是那麼厭惡。
“請大人想想,這些人多是小本生意人,看他們衣着單薄,根本就拿不出這麼多銀子,即使等他們湊足了銀子,又要等到什麼時候?但是如果那些奸細藉此鼓動城中的那些外來生意人和百姓,一時聚眾太多,城中一亂,就很難控制,即使是引出了奸細,仍會製造大麻煩,難道大人想為了眼前這點小利而失往後的大利嗎?如果大人放了這些人,這些人不僅會感激大人的恩德,還能讓奸細可乘之機減少,到時候他們一出來,便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成擒,否則以鄴城城內那麼多的外來商家,只怕很難徹底清查。”説到這裏,林渺詭異地一笑,接道:“説不定到時候大人還可以將某些人的萬貫家財全部充公呢,那時又豈在乎這區區幾千兩銀子?”熊業眼中放光,最讓他受用的還是林渺最後一句話,如果能夠讓某些人的萬貫家財都充公,他至少可分得三分之一,要是多有幾家,他又怎在乎眼前這蠅頭小利?
那師爺也不由得向他附耳低語了幾句。
“很好!本官可以答應你放了那些人,但是你卻得留下!”熊業淡淡地道。
“大人這又是為何?”林渺並不驚訝,淡然反問道。
“既然你能想出此計,就定懂得如何安排,本官要去看杜月娘的獻藝,沒有時間為這些俗事操心,你最好給本官定個計劃出來,讓本官滿意了,才能夠放你離開,否則,本官就定你死罪!”熊業兇巴巴地道。
林渺心中大感憤然,世上竟有這樣的惡官,他真恨不得立刻便上前捏死熊業,但他卻知道,自己不可以這麼做。他當然不怕殺人,有鐵頭和任泉相助,要殺這髒官只是輕而易舉之事,但那隻會連累廳中的那些人,所以他並不想惹事,事實上讓他留下擬個計劃也只是輕而易舉之事。
“這個沒問題,不過,我還有個請求,便是想隨大人同去觀看杜月娘的獻藝。小人對其聞名已久,還有些交情,如果大人帶我同去,也許還可讓她為大人獻曲一首呢。”林渺吸了口氣道。
“哦,此話當真?”熊業大喜,隨即立身而起問道,顯然林渺最後一句話打動了他。
“小人在竟陵遊學之時曾拜訪過杜月娘,是以應該不會有問題。”林渺半真半假地道。
“杜月娘現在成了燕子樓的台柱,其豔名不遜當年曾鶯鶯和柳宛兒,如果你能讓她為本官獻曲一首,本官必有重賞!”熊業興奮不已地道。
“那就先謝過大人了。”林渺心中暗驚,如果杜月娘成了燕子樓的人,怎會到鄴城來?她不是在醉月樓嗎?若真有燕子樓的人來了,倒還真的有點麻煩了。
“我想讓我的兩位隨從也一起去。”林渺又道。
“這個不是問題,本官這就下令放人。”熊業想到能讓杜月娘為自己獻藝,頓時心癢,大方之極地道。
“謝大人!”林渺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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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業對杜月娘的興致似乎比一切都高,對鄴城中的一切事務都可以拋至一邊而不理,但是卻不能不看杜月娘的獻藝。
當然,在鄴城之中,熊業統管城內和整個魏郡的匪劫之事,但卻仍得聽命於郡守戴高。不過,戴高似乎更是荒淫無道,這河北之地,義軍處處,朝中政令到這裏來都變得行不通,只要他出銀子,保證上疏下通,是以戴高將魏郡之事大多交給郡丞葉計和都尉熊業處理,而他則樂得清閒。當然,他並不怕出了什麼問題,熊業乃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而葉計則是其親戚,所以整個魏郡便成了他們的安樂之窩。
熊業稍稍佈置了一下,便在眾親衞相護之下,帶着林渺、師爺諸人浩浩蕩蕩地向清漳樓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