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遴漢見到倚弦,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道:“龍使節怎麼有空來看虎某?”
倚弦裝作嘆了一聲,擠出一付笑容道:“白天激戰如此激烈,而後情況又有所變,龍某自然要與將軍討論一下以後的事情。”
虎遴漢笑了笑,請倚弦坐下,問道:“龍使節不知有何見教?”
倚弦故作疑問道:“本來我軍與鬼方公主已經有了足夠的準備,應該能一舉破敵,但如今為何會慘敗而歸,而且還是鬼方大軍先行退走的呢?”
虎遴漢苦笑道:“戰場之中,瞬息萬變,豈有定數?雖然我軍與鬼方突然聯手出擊,打了西岐城一個措手不及,玉璇公主更在城內埋下伏兵,還以人質要挾敵將,本是萬無一失之計。誰知半途衝出一人救下人質,讓形勢陡變。其後,敵軍主帥更一箭射殺鬼方小王爺,致使鬼方士氣大落,潰不成軍。西岐也得以有時間剿滅城內胡兵,我軍單軍作戰並無多大勝算,所以不如退兵。”
倚弦心中一動,皺眉問道:“本來鬼方説得好好的,似乎很有把握,哪知這麼沒用,只是出現了一個人就讓戰局優劣翻轉,實在很難讓人相信他們還有什麼能耐?對了,將軍可知哪橫空出現的人是誰?”
“不知!”虎遴漢搖頭嘆道:“這只是一個難測的變數,誰都未能想到事情會變成那樣的,或許他們還有別的手段也説不定。”
倚弦冷笑道:“他們現在還能有什麼辦法?龍某此時替我濮國一萬大軍和南域的三萬大軍擔心,誰知是否會被鬼方拖垮?”
虎遴漢沉默不語,顯然也在擔心這個問題。
倚弦繼續道:“從我國立場考慮,此戰若勝也無很大好處,若敗也是苦戰之後,更是實力大損,若非因為看在鄂侯的面子上,我軍決不肯出兵的。如今戰局導向不利我軍的方向,龍某真不知如何向敝主交代?”
虎遴漢心中暗思,當初如不是你們看中有利可圖又怎麼會答應,現在一旦戰局不利就説得如此委屈?當然他不會説出來,只是道:“龍使節還是耐心等待為好,現在鬼方與我軍兵力仍然明顯佔有優勢,再次合擊仍有擊敗西岐的可能。”
倚弦搖頭道:“我看未必,西岐兵將之勇素是聞名天下,而西岐城天生易守難攻,城內糧草物資囤積無數,姬昌又素得西岐民心,現在大勝之下,更是士氣高漲,此戰我軍難勝。”
虎遴漢一愕,沒想到倚弦竟然對西岐城也是這麼瞭解,不敢再小看眼前這個清清秀秀的龍使節,但還是道:“龍使節有些過慮了。”
倚弦一笑,突然轉口道:“將軍可曾想過撤軍?”
虎遴漢周身一震:“撤軍?”
“不錯!”倚弦十分肯定,細細分析道,“此戰西岐城已脱離險境,我軍無論如何強攻,短時間都無法攻下西岐。若西岐城內兵民一心,囤積了大批糧草物資的西岐城根本就是固若金湯,恐怕我們即使耗光糧草也難以攻下,到時我軍進退維谷,又跟西岐結下難以解開的仇怨,對南域極為不利。再則説來,崇侯虎被擋在金雞嶺外,根本無力西進,對我們更半點好處都沒有!”
虎遴漢陷入沉思,並沒有辯駁倚弦。
倚弦知道虎遴漢也絕對能清楚這些,於是進一步道:“退一萬步來説,就算攻下西岐城,西岐仍然還有‘望天關’的十數萬兵馬,到時糾集各方兵馬,必定回馬先來這邊收復‘西岐城’,我們那時早已人疲馬憊,還不知能剩下多少人馬,怎麼能擋住十數萬兵馬的攻擊,屆時我軍還能支撐多久呢?最終勝果還是落入鬼方手中。且不論鬼方,南域大軍大損,崇侯虎卻是大為得益,以後對南域的危險定不會小。而這一切還是在能攻下西岐城的前提之下。但以龍某所見,要攻下西岐城,憑我軍和鬼方這些人馬還遠遠不夠。無論如何,若不退兵則絕不利於南域,也不利於我國,所以竊認為何不趁早抽身,保留實力?”
虎遴漢為難道:“龍使節所言也是有些道理,但鄂侯已下令我軍襄助鬼方,而且我軍亦參與此戰,即便此時戰局不利,也不能擅自袖手離去。所以也請龍使節站在虎某人的角度想想,還望見諒!”
倚弦嘆了一口氣,道:“今日將軍並未讓我軍參戰,這一點龍某感激不盡,但是如此下去,對我軍仍是大為不利。將軍難道願意南域將士都盡數隕命於此?”
虎遴漢嘆了口氣道:“虎某亦知如此,奈何君命難違。”
倚弦看説不動他,便轉了個話題,問道:“倘若鬼方現在撤軍的話,將軍還會再繼續堅持攻城嗎?”
虎遴漢眼中精光一閃,斷然道:“我軍此戰非是主力,乃是援助,若鬼方撤兵,我軍也沒有理由再行堅持,自無道理再糾纏下去。”
倚弦這才知道這虎遴漢也是年老成精,推説了半天,原來是想等待鬼方先撤軍,然後再退兵,以免落人口實。
倚弦轉而又道:“鄂侯面對這些問題,似乎總有些猶豫不定,難以下定主意。甚至多會聽取旁人意見,不知將軍如何認為呢?”
虎遴漢身軀微震,很快就恢復冷靜,冷眼看向倚弦,語氣堅決道:“鄂侯對虎某有知遇之恩,虎某無論如何都不會有負於他,故而只要是侯爺的決定,虎某都會支持到底。”
倚弦見他信念如此堅定,便不再多言,微微一笑,道:“將軍對鄂侯果然忠心耿耿,鄂侯有將軍此等臣子,實是南域大幸!”
虎遴漢淡淡道:“為人臣子,自當忠心效力。”
“既然如此,龍某已知將軍心意,也不再打擾。將軍好生歇息,龍某告退。”確定了虎遴漢的意思,倚弦覺得也沒有必要再説什麼。
“龍使節慢走!”虎遴漢目光閃爍,送了倚弦出帳。
倚弦回到土行孫營帳之中,兩人早已等候多時,見到倚弦忙迎上前問道:“易大哥,發生什麼事了?”
倚弦搖頭説無事發生,然後隨口道:“你們回去隨便準備一下,因為隨時都有可能撤軍,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撤軍?”土行孫和紫菱兩人同時一愣。
“不錯。”倚弦點點頭道,“此次戰敗,我敢説鬼方不日即將撤兵,而鬼方一撤,南域大軍自沒有理由還要呆在這裏,除了撤兵沒有別的選擇了。”
土行孫有些不敢相信道:“但鬼方如此辛辛苦苦偷襲西岐,更何況有南域聯軍相助,即便因為主將身死,也沒有理由説撤兵便撤兵啊?”
倚弦淡笑道:“你也知道鬼方是偷襲啊,他們本來有不少手段認定能一舉攻下西岐城,誰知此時不止兵敗,更且主帥被殺,士氣大落,以前所有佈下的局全都沒了,現在他們哪有什麼信心攻下西岐?再説,主將一死,兵馬內部便會出現無法統一的意見,內亂一旦出現,再強的兵馬都會土崩瓦解!”
“哦,原來如此,易大哥説得對!”土行孫恍然大悟。
紫菱在一邊不屑地道:“你現在才知道易大哥才智過人嗎?真是笨得無藥可救了。”
土行孫知道紫菱的厲害,不敢惹惱紫菱,只是低聲嘟囔幾句,沒有話説。
倚弦沒有理會他們之間的瞎鬧,繼續道:“我這幾日恐怕都不會在,而且我迫不得已將那監軍尤渾殺了,恐怕虎遴漢多日不見他會見疑,只能麻煩你們小心點,替我好生遮掩一下我的行蹤,千萬別讓他看出破綻,免得再生事端,怎麼樣,沒問題吧?”
“放心,保在我老土身上。”土行孫拍胸口自信地保證,頓了一下又問道,“易大哥怎麼會將那混蛋殺了?難道他有什麼特殊身份嗎?”
倚弦暗思這老土近來也有些長進,能想到尤渾有問題,笑笑道:“他原本的身份是妖君厲煞,我昨晚被他瞧破行跡,若不殺他,我們和西岐都有危險,所以迫於無奈只能除去他了。”
“易大哥竟能將這等高手幹掉,厲害!”土行孫倒抽了口冷氣,他自然知道這妖君厲煞的厲害。
紫菱再次不屑道:“這有什麼了不起,你別忘了祝蚺那老賊可也是易大哥幹掉的。”
土行孫一愣,傻笑道:“也是,也是,厲煞再厲害應該稍遜祝蚺那老賊幾分,又怎麼會是易大哥的對手。”
倚弦對於背後出手殺祝蚺之事,雖不再鑽牛角尖,但始終還是有些牽掛不安,不想再提這個,便道:“我要先回西岐城去見我的好兄弟,你們自己小心一點,留心一下附近是否會有妖宗高手出現。記住,不管有什麼高手出現,你們都不要出手,只要小心戒備,等我回來。”
土行孫和紫菱點頭稱是。
“不知那耀陽現在怎麼樣了?”土行孫倒有點想念耀陽。
紫菱卻甚不留心,只是有些不捨的倚弦離去。
“他現在很好,相信很快就可以跟你們見面了。”倚弦摸了摸沉睡在紫菱懷中的紫龍神獸,紫菱依依不捨地送他出了營帳。
乘着夜色,倚弦無聲無息地回到西岐城的將軍府,倚弦想到耀陽與三女分開日久,定是跟三位嫂嫂已經休息了,於是也沒去找他,自己先回了耀陽替他準備的廂房中休息去了。
第二日清晨,天還矇矇亮,倚弦就已經起牀了。
出了房門卻發現耀陽迎面走來,訝道:“你小子怎麼這麼早就醒了,還以為你一定會睡到大天亮呢?”
耀陽苦笑道:“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哪有什麼時間睡覺呢?”
兩人並排走到後園,耀陽興致勃勃的叫嚷道:“來來來,什麼也別説,先來比劃幾招醒醒神,如何?”
倚弦絲毫不甘示弱道:“怕你不成,來就來!”
“那就來吧!”耀陽説完騰身而起,照準倚弦就是一記手刀斬出,炎熱的刀氣飛旋而出,向倚弦迎面而去。
“臭小子,竟敢偷襲?”倚弦喝罵着,身形迴轉,揮手一道冰寒的旋風“寒星變”破出,將襲來的刀氣擊破。
“這叫做出其不意!”耀陽絲毫沒有臉紅,默運“乾天龍炎訣”雙手揮舞,兩條奔騰狂舞的巨大炎龍呼嘯而出向倚弦合圍包去,以雙龍奪珠之勢欲要將他分分吞噬。倚弦自不會輕易如他意,身子忽地竄起,“回龍旋”環旋揮出,一片冰雪揚出,瞬間將周圍冰封起來,彷彿形成了一個冰雪天地,兩條熾熱的炎龍一入冰寒極地,頓時威力大減,然後被倚弦輕鬆再加一掌擊散。
耀陽早就竄身而起,緊迫而上,燃着熾白色烈焰的雙拳如狂風暴雨般盡展而出,烈焰在空中舞出滿天白影,瞬間白影落下,化成無數焰火,就如天空之中落下狂猛的流星火雨一般。這招是“幻殤法錄”中記載的火神祝融的絕招之一“天火隕落”,耀陽以往就有所領悟,但並不熟練,還有很多不足之處,在死戰中自不敢貿然使出,容易被敵人瞧準破綻,不過跟倚弦切磋的時候就沒有這種顧忌了。
倚弦歎為觀止,笑道:“還有這招?不錯,就是好像有些破綻。”身影幻起,在火雨中任意穿馳,遊刃於火雨不大的空隙中,毫不為滿天火雨所阻。
耀陽即知這招並沒練成,又怎會沒有準備,揮手輕輕一指,五行玄能迸發,隨之天空中飛逝而下的火雨突然停住,竟全部旋在半空中,圍着倚弦在空中飛旋起來,所有的焰火都織成一片,形成一個以充滿元能的焰火囚籠。
耀陽得意地笑道:“那這招‘困獸烈焰咒’怎麼樣?”
倚弦淡笑一聲,道:“看來我不來點新玩藝也不行了?看我的‘萬劍旋舞’。”以指代劍,劍氣縱橫而出,剎那間劍光閃耀,無數劍氣橫衝不止,無堅不摧的劍氣猛地逆轉飛旋,利鋒劃破虛空,發出尖鋭刺耳的厲嘯聲。
“噼噼啪啪……”驟然爆起脆聲連響,空中倚弦的身子周圍爆出了紅白之光,劍氣與焰火相撞的結果是一觸即爆,形成一團團逐漸消融的火焰在空中消逝。
“好傢伙……”耀陽吒喝一聲,雙手揮舞連連,無數條炎龍盡數揮出,滿天都是燃燒着的炎龍,怒嘯着向倚弦吞噬而去。
倚弦低笑一聲,指劍舞動間,冰寒劍氣崩出,劍氣剛出就凝結成冰劍,冰劍舞出冰霜連天,晶瑩的雪花飛舞,冰劍卷舞着炎龍化為虛無。
兩人沒有任何顧忌,都試驗着剛剛學會或者還未學成的新招,一時間各種招式盡出,冰雪烈焰滿天而舞,但在兩人的控制之下,所有的攻擊都只限定在一定的範圍之內,無法逸出十丈的範圍。
兩人拼比,各自拿出所能拿出的法術招式,都奈何不了對方。兩人同出一源,又所學各異,同是以強悍無匹的歸元異能和浩瀚玄奧的《軒轅圖錄》為基礎,都具有能壓倒一切的威勢,但耀陽多了分睥睨天下的龍脈霸氣和變幻莫測的《幻殤法錄》之助,雖然各自擅長範圍不同,但還是以磨合“龍刃誅神”後的倚弦稍高一籌。
冰火消融,倚弦和耀陽再拼一招,耀陽倏地後退幾丈,大笑道:“好好,真是爽快,今日有事,就此作罷,下次真跟你分個高低。”
倚弦微微一笑,飄然落下。
耀陽喘口氣,奇道:“小倚,不知為什麼,我總感覺自己的招法彷彿都在你靈覺映射範圍之內,徒然讓我生出無法把握你的高深莫測感!”
倚弦思量片刻,道:“或許是因為‘龍刃誅神’的緣故!”
“龍刃誅神?”耀陽眼前一亮,道,“只聽這個名字就知道一定是個非常棒的神兵利器,一定是你昨日在鬼方陣營商施展出來的紫芒寶物!”
“是的!”倚弦點了點頭,思感一動,“龍刃誅神”立現,頓時紫芒橫溢,龍吟作響,淡淡的冉冉紫色光暈中,依稀可見一柄六尺寬刃長劍的絕世神兵模樣,尤其是倚弦揮舞間流瀉出的靈光乍現,更讓耀陽羨慕不已。
耀陽苦笑一嘆,道:“如果你用這玩意與我相搏,想來不用三二個回合就會被你徹底擺平了”
“沒有你説得那麼誇張!”倚弦淡笑道:“這是我機緣巧合之下所得,我估計你方才所説的現象就是因為龍刃通靈日久的原因,在我跟它之間似乎總有某種説不清的聯繫,我也弄不明白這叫什麼現象!”
“乖乖……”耀陽忍不住伸手過去想觸碰一下,哪知當他的手靠近“龍刃誅神”不到尺餘距離,龍刃誅神居然無來由的自振嗡響,其音清脆悠揚,竟不似有敵意一般。
耀陽更是感慨道:“奇怪,它難道也知道我們是好兄弟不成!”
倚弦也不明白怎麼回事,搖頭道:“不清楚怎麼回事,我雖然是個主人,但是對它卻是絲毫不知,真是一點也沒有辦法!”
耀陽無限羨慕的説道:“有總好過沒有啊,唉,我現在就缺像這樣的神兵利器在手……算了,小倚收起來吧,免得我看了嫉妒!”
倚弦靈覺一動,便收了“龍刃誅神”,兄弟倆歇了口氣,倚弦便將昨晚虎遴漢的意思説了出來,道:“以我所見,老謀深算的虎遴漢絕對不願意被拖在西岐,只是礙於君命,不可能在鬼方退兵之前撤軍。”
耀陽點頭道:“不錯,如果是我也不可能跟西岐死戰,沒一點好處,虎遴漢不是笨蛋,他絕對不會做這樣的蠢事。”
倚弦道:“所以只要鬼方退兵,南域軍自然也不可能再跟西岐糾纏下去,西岐即可無憂。”
耀陽道:“的確,現在首要任務就是逼鬼方退兵。”
倚弦大有深意的看了耀陽一眼,道:“其實此時要讓鬼方退兵,有個至為關鍵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