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無法知道耀陽來歷的虎遴漢皺眉深思之際,卻不料一旁半響都不曾開口的尤渾突然冷喝一聲,道:“耀陽?哼,此等黃毛小兒算得了什麼?若讓老夫遇到他,頂讓他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尤渾陰冷的雙目中露出極深的恨意,臉上的猙獰神情更讓人直感心寒。
虎遴漢訝道:“尤大人,知道此子的來歷?”
尤渾為之語塞,怒哼了一聲,冷道:“老夫豈會知道這種無名小輩是何來歷?你們為了一個毛頭小子也擔驚受怕成這樣,是不是南域的兵將休養久了,都成了無膽鼠輩?”
南域眾將聽到此話,氣得肺都要炸了,幾個脾氣略暴的人站起來正要叱罵出聲,虎遴漢忙起身阻止他們,轉身冷然對尤渾道:“凡戰必先知敵情,本將不是神仙,沒有尤大人這般能耐,自然得仔細打探敵情,否則怎能對得起我南域千萬兵士的雙親,尤大人既然對此有意見,倒是可以不聽,但請不要妨礙我們商討軍情。”
聽到虎遴漢的諷刺,尤渾大怒,想要發作卻不知找什麼理由,當即還是忍了下來,臉色鐵青,當即拂袖而去了。
倚弦看着尤渾的背影,暗忖:“莫非他與耀陽之間有什麼過節?否則他一提到耀陽就如此憤恨。”想到這裏,本來對尤渾沒有絲毫好感的倚弦對他更覺厭惡,心中那層戒意愈來愈深了。
“不知所謂……”
“自以為是……”
“……”
看到尤渾行出營帳,在座的幾位將領已經忍不住開始低聲喝罵。
虎遴漢一路來對尤渾也甚是厭惡,此時也沒責怪手下,道:“人各有志,我們不用勉強別人,這件事別再理會,繼續我們自己的商議!”言罷,他着令探子暫行離去,繼續打探西岐的動靜,探子遵命而去。
幾個將領圍繞行進西岐邊境後的部署問題商討了半個多時辰,倚弦在旁雖然沒有發表言論,但是卻凝神細聽,因為他雖然不會參與其中,但為了耀陽的西岐軍反擊卻是莫大的幫助。
倚弦搖頭輕笑,他想不到自己甚麼時候竟然也做起了奸細的行當。
第二日,南域大軍繼續前進,一路上尤渾的冷嘲熱諷更是源源不斷,但都沒人理會他,鬧得他一個人很是無趣,最終還是閉嘴了。不過倚弦隱約感覺到他陰冷的殺氣,心中更加警惕,暗思此人的來歷決不簡單。
大軍加快行軍,直往西岐而去。
三日後,前方探子來報,大軍已到西岐境內,現正處於“金雞嶺”、“望天關”與“伏龍山”三地交接的邊緣地界——“岐英坡”。
虎遴漢和眾將領商量一下,決定就此駐紮下來,等候崇侯虎的調配。
一番忙乎後,三萬南域大軍就駐紮在“岐英坡”上,當晚飯後,全軍副將以上級別的將領都齊聚在中軍營帳內商討軍情。倚弦身為監軍自然參加其中,尤渾卻顧着跟美女廝混一口拒絕,倒也讓眾人覺得省心。
倚弦一直在旁靜靜地聽着,沒有發表什麼意見,但心中卻迫切想知道耀陽的消息,當虎遴漢將各軍防備警戒之事分派好後,他終於忍不住問道:“敢問大將軍,不知現在地方西岐的形勢如何?”
此次本是為了攻打西岐而來,倚弦身為監軍想知道西岐狀況也是很正常,虎遴漢當然不會有什麼懷疑,點頭道:“龍使節,這事的確應該交代一下。侯爺説得沒錯,西岐實力果然不可小覷,據探子回報,短短三日內,西岐軍已經將崇侯虎大軍迫退數十里,成功與‘伏龍山’的南宮适會師。崇侯虎受挫,因西岐大軍已經集合,戰車糧草齊備,實力大增,所以只能暫時退守金雞嶺,與‘伏龍山’、‘東吉嶺’、‘望天關’三線一體的西岐軍成了僵持狀態。”
倚弦故意皺眉道:“這樣的話,西岐的防守豈非更加穩固,對我們是十分不利啊。”
虎遴漢搖頭笑道:“本來是這樣沒錯,以西岐的渾厚實力而言,一旦重新站穩腳跟,有了足夠的時間調整兵馬,即使最後我們能勝,我軍也會有極大損傷。但是這次不知是否連老天也在幫我們,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金雞嶺’和‘望天關’吸引,卻沒有想到此時西岐卻突然後院起火,被一批鬼方國勁旅所襲,沒有防備的西岐措手不及,首尾難顧,他們現在可正處在水深火熱之中,這鬼方也真會挑時機,更何況此次還有我南域大軍加入,本將必讓西岐吃個迎頭敗仗。”
倚弦心中一沉,但還是擠出笑容道:“那我軍應該是乘勢進擊?”
“這個當然!”虎遴漢大笑道,“雖然那個崇侯虎架子很大,只是遣了一個探兵來派令,但看在局勢的份上,我們不跟他計較!”
倚弦趕忙問道:“崇侯虎派令什麼?”
虎遴漢道:“他派令我們務必要快些行動,火速繞道趕往西岐後方,全力助鬼方攻打西岐城!”
倚弦從前在朝歌做下奴的時候就聽説過崇侯虎的劣跡,此時再聽虎遴漢對於此人傲慢乖張的描述,心中更是厭惡,道:“這崇侯虎是典型的小人得志,根本不必理會,凡事只要有利於南域,大將軍忍一時委屈又有何妨。”
言罷,倚弦心中卻有些異常失落,如果不能參與“金雞嶺”前線的戰場,他恐怕很難愈漸耀陽,但現在如果改道西岐的話,他身為監軍,更有等待紫菱調兵前來的要務,豈能脱身前去兄弟相見呢?
“這話説得不錯。”虎遴漢讚道,“沒想到易公子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沉穩大度的風範,實是不可多得的青年俊彥,濮國有你為臣真是大幸。”虎遴漢一席話説了出來,一旁的將領也跟着附言讚賞。
這些客套話倚弦自是不會當真,當即笑了笑謙讓道:“龍某哪能跟將軍相比,有很多地方還得向將軍請教!”
虎遴漢對倚弦的謙遜甚是受用,微笑道:“以使節現時的才能,遠勝本將當年多矣,若是再到了本將這般年齡的時候,隨着閲歷與成就的增長,恐怕封侯拜相也未必不可能!”
“將軍謬讚了!”倚弦將話題扯回來,道,“將軍乃南域支柱,豈是倚弦所能比擬的?相信此次攻打西岐,必能大勝而歸。”
虎遴漢很有自信的説道:“如果是在往日,以西岐的強盛,即使給本將二十萬兵馬,本將也不敢輕易言勝,但此時卻是今非昔比。崇侯虎大軍在金雞嶺對它虎視眈眈,拖住了西岐大部分兵馬,而鬼方又突然偷襲讓西岐前後難顧。縱算此時僅憑這三萬兵馬,便足以讓西岐大敗。”
倚弦試探着道:“聽聞西岐的那個大將軍南宮适是個經年老將,才能非常,威名更不在殷商第一將‘飛虎軍’統帥——武成王黃飛虎之下,將軍此次也不可大意啊。”
虎遴漢哈哈大笑道:“不錯,南宮适的確南征北戰、經驗老到,乃是八百鎮諸侯將領中唯一與我齊名之士,非常不易對付,不過這次我們的對手卻不是他,所以實在無須太過擔憂。”
倚弦不由訝道:“這怎麼可能,以南宮适的資歷與經驗,那姬昌再笨也不可能在存亡危急之際將他撤換下來的。”
虎遴漢道:“姬昌自是不會這麼做,但此次是天不助西岐,南宮适在‘伏龍山’一役中雖將大軍實力保留,但自己卻已身負重傷,絕非三五天可以痊癒,肯定不能再行領兵大將之職,而此時西岐軍中就只有姬發能有資格代其位,雖説論能力這姬發在西岐諸公子中算是佼佼者,但畢竟年紀尚輕,怎麼也不可能跟南宮适相提並論。”
倚弦露出訝異的神情,疑道:“如果姬發是代南宮适之位迎戰崇侯虎,那誰人會去援助現在的西岐城呢?”
虎遴漢沉思道:“雖然現在西岐兩線交戰吃緊,但畢竟崇侯虎的大軍才是大頭,鬼方雖來勢洶洶卻不過是小打小鬧,危險並不是很大,姬發自然不會舍‘望天關’而回西岐,所以至多是另派一人過去。如果本將所料不差,有一個人最有可能是我們本次西岐之戰的對手。”
“誰?”倚弦心中一動,似乎已經知道了答案。
虎遴漢幾近肯定的説道:“此人定是那個近月餘以來聲名大震,被稱之為‘火舞耀陽’的耀陽,以他現在的聲望和能力自是回守西岐城的最佳人選,我看姬發也只能派他前去了。”
眾將聽到這裏,都齊齊點頭,表示贊同主將的猜測。
“耀陽?”倚弦心中大喜,剛剛還以為不能借機見到耀陽,卻想不到事情立即有了迴旋的餘地,心中頓時大喜過望,但臉上還是儘量沒有表露出來。
虎遴漢道:“不錯,鬼方雖然不強,但畢竟攻打的是西岐的首府重地,那個耀陽近來如此出風頭,隱有戰無不勝的意味,就算是他一人獨自回西岐,就足以激勵士氣。所以憑他之能,只需帶兵萬餘回守西岐,再配合駐守兵馬,定然就能將鬼方的攻勢一一化解。如此一來,西岐前後堅守,加上姬昌在西岐,乃至天下都甚得民心,崇侯虎大軍和鬼方未必能奈何得了西岐。”
倚弦清楚其中的厲害關係,但還是有些隱然不安,因為這次他們兄弟倆並不是尋常會面,而是以互相敵對的身份出現,尤其這些日子,他見識到虎遴漢帶兵行軍的能力,深知南域這隻出其不意的大軍不發則已,一發必不可收拾,弄得不好會將耀陽費心經營起來的威望盡數蕩空。
“怎麼做才能讓耀陽再立大功,並將西岐順利保全下來……”正當倚弦有心想着如何幫助耀陽抵禦這次合圍時,營外突然響起急促的快馬蹄聲,在寧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強制勒繮所致的馬嘶聲響起,蹄聲在營外停住。
這麼着急,難道戰局又有變動不成?虎遴漢和倚弦等眾將同時看向營外。
帳帷被掀開,一個兵士快步進來遞上一份帛卷,稟報道:“報將軍,南侯送來快馬文書,請將軍驗收!”
虎遴漢連忙上前接過文書,展開來細觀片刻,驀地在倚弦的肩頭大力的拍了一把,大喜道:“好啊,濮國的兵馬糧草終於啓程,我軍不怕後續無力了。”
眾將大喜,倚弦也震驚不小,一直以來,他都沒有想到紫菱公主竟能真的借調到濮國兵馬,這不過只是他以此為隨軍的藉口而已。
虎遴漢對那個兵士道:“你回去告知侯爺,本將絕對不會令侯爺失望。”
望着那名兵士應命離開營帳,虎遴漢下令道:“各位回營安排兵士們早做休息,明日臨晨寅時動身,全軍火速趕往西岐城。”
“是!”眾將應命退走,倚弦也隨之心事重重地離開了。
他心中又喜又憂,喜得是一直擔心見不到耀陽的問題終於解決了,憂得是這樣一來,西岐愈加陷入險境,而耀陽所面臨的困難則更大了。此時的情況下,他想幫耀陽也是越來越難。“現在該怎麼辦才行呢?”倚弦搖頭苦笑,他畢竟不是神仙,更從未研習兵法謀略,怎麼可能這麼快便想出辦法來解決呢?
倚弦愁眉緊鎖的踏出營帳,仰首望天,自從他從冰火煉獄脱身之後,再沒有比此時此刻更讓他覺得心緒難寧了,感受到夜涼如水的孤寂,他知道只有見一步行一步,到時看情況再做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