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紀明咬牙道:“正因如此,你才不該與他真的交手!因為我曾發誓要手刃親仇,否則只有一死以從先父於地下!”
神戟魔尊為難地怔了一會,忽而冷冷笑道:“這個容易,由你親手殺他也就是了!本座與你把他活捉過來,也並不是一件難事!……”
不待話落,又復雙戟一晃,向紀昭洵攻去!
神戟魔尊蓋霸天存心要解決蕩邪門,剪除他霸服武林、稱尊江湖的惟一強敵紀昭洵,故而雙戟一晃,又攻了過去!
路紀明忽然嗔目大叫道:“住手!”
聲調淒厲尖鋭,令人不由心頭一緊。
神戟魔尊一怔住手,疾退兩步,轉頭望着路紀明,奇道:“你怎麼了,為何連番阻止本座動手?”
路紀明臉色微微一變,但旋即恢復自然,冷冷一笑道:“忘記你對我的諾言了麼?”
神戟魔尊沉着臉道:“本座把他抓來,由你親自動手就是了,本座何曾忘記了對你的諾言……須知他才是本座重出江湖的惟一強敵……”
路紀明冷冷地道:“我説的是當我受你延攬之時你對我的承諾……你曾説對我言聽計從,共圖天下……”
神戟魔尊破顏一笑道:“本座能有你這樣足智多謀,貌美如花的絕世良才,自然是言聽計從,百依百順的了,不過……”
目光陰鷙地四外一掠,沉聲接下去道:“這娃兒是頭兇猛的豹子,以他的武功而論,連本座對他也已不能輕視,上次與天一老禿訂約放他離開鷹愁谷之舉,本座認為已是一大失策,此次豈可重蹈覆轍,讓他繼續與本座做對?”
紀昭洵傲然旁觀,冷哼不語。
同時,他看得出路紀明與神戟魔尊之間已經建立了一種極不平凡的微妙關係,否則他投身一統教不過數日,怎會得到如此重用?
只聽路紀明格格大笑道:“原來你這樣怕他……”
她笑得前仰後合,花枝亂顫,勉強壓抑住笑聲,又道:“我爹爹畢生心血創立的洞庭幫全部被他霸佔了去,而且命喪他手,屍骨不全,我一個弱女子尚且並不怕他,不料你這以滌盪武林,一統天下為志的一統教主竟會怕他怕得這副模樣!”
神戟魔尊自然的冷冷一笑道:“本座怎會怕他,本座不過是……”
路紀明顧自繼續説下去道:“洞庭幫雖受他暫時控制,但幫徒均有念舊之心,綠林道雖也有萬餘人之多,但都是散處四方的烏合之眾。
何況,一統教精鋭之師已由地道進入了大寨之內,一舉而克洞庭幫的基業,如今他也不過是被困九回嶺的一頭喪家之犬,又有何值得這樣的怕他……“神戟魔尊殘眉微皺,叫道:“路姑娘,為何你要如此説法,本座是何等人物,怎會怕了他這毛頭娃兒?”
紀昭洵勃然大怒,湛盧寶劍一振,就欲出手!但他卻被慕容筠一縷温和的眸光阻止,鋼牙一咬,又隱忍了下來。
又聽路紀明笑道:“既不怕他,何必要你親自出手,難道你怕他漏網而逃,重建蕩邪門,再跟你做對麼?”
神戟魔尊冷笑道:“就算他把天下的黑白兩道都聯合起來,本座又何懼於他……”
微微一頓,又道:“莫非你想自己出手與他一搏麼……雖然本座已經傳你幾記絕招,但對付他只怕還嫌不夠……”
路紀明長笑道:“憑恃武功,以定勝負,那是下下之策,我還用不着對他出手!”
神戟魔尊尷尬中微帶好奇地道:“那麼你想怎樣對付於他?”
路紀明容色一斂,道:“首先我必須問你一句話,你是否履行對我的諾言?”
神戟魔尊爽然一笑道:“那是自然,任憑姑娘主張,本座無所不從也就是了,不過……”
神秘的一笑,放低了聲音道:“姑娘大概不會忘了對本座的承諾吧?”
路紀明臉色一紅,咬牙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自然不會忘記的,不過,那是要等到武林底定,江湖一統之後……”
神戟魔尊得意地一笑道:“一統江湖,完成霸業,不過是指顧間事,路姑娘……”
而後又是一串震天的得意大笑。
路紀明面色冷肅,忽然沉聲叫道:“紀昭洵,你謀奪洞庭幫基業,殘殺先父,我與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紀昭洵輕噓一聲道:“這……對姑娘來説,在下深感抱愧,但以立身行為,為江湖武林大局着想,在下則感俯仰無愧!”
路紀明悽苦地一笑道:“好吧,現在不談這些,你可敢跟我嶺外一行?”
紀昭洵怔了一怔,道:“嶺外,為何本座要去嶺外?”
路紀明冷笑道:“數日以來,一統教暫屯嶺外深林之中,竹柵茅屋,也曾小有建築,不論是決生死,談條件,都以到那裏去解決為宜!”
紀昭洵皺眉道:“如果本座不去呢?”
路紀明格格大笑道:“你會去的,你不是以匡正滌邪、扶危救弱的大英雄自命麼?你不是把一統教視為武林公敵麼……”
眸光冷電般的一掠,接下去道:“現在,你不妨分析一下眼前的形勢,雖然你一舉併吞了洞庭幫綠林道,但短短數日之中,不見得他們都會變成你的忠誠死黨。
而且兩幫之人散處大江南北,對你來説,遠水難救近火,實在沒有什麼用處,就説洞庭幫這份基業,眼下已經全人一統教掌握。
使你不得不率眾退處九回嶺,藉着山川之利與那點小巧的佈設苟延一時,但你能維持多久,一天?兩天?一月?兩月?
如果一統教的勁旅封鎖住內外出口,大概不出一月,就會把你們全部餓死,你大概不會想到這些危機吧……
所以,如果你真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真是允文允武的才智之士,只有隨我到嶺外尋求一個解決之道,以定勝負生死,才能解決今日之局……“紀昭洵被激得怒氣勃發,長劍一振,發出一片震人心絃的龍吟之聲,朗然一笑,大聲喝道:“除此之外,也還有一個解決之法,那就是即刻出手一戰,立決勝負存亡,用不着分什麼嶺內嶺外……”
轉向神戟魔尊吼道:“如果你真是有霸服武林之志的一條漢子,何不現在出手,還要等待什麼,難道你真受制於一個黃毛丫頭麼?”
神戟魔尊陰沉沉的哼道:“哼!不論是在此動手,還是到嶺外動手,你的結果都是一樣……”
目光轉向路紀明道:“以本座之尊,難道就任由他辱罵叫陣,而置之不理麼?”言下仍有即刻動手一搏之意。
路紀明笑道:“如果你理睬他,那正是中了他的激將之計,他急欲求戰,偏不與他交手,對敵之道就在於不讓對方爭取主動!”
神戟魔尊讚許地一笑道:“姑娘之言有理,不過……你準備怎樣處置於他?”
路紀明從從容容地道:“依你的辦法一舉把他殺死,那是太便宜了他,我要使他受盡心靈與肉體上的雙重摺磨,慢慢死去,而且讓他死不瞑目!”
紀昭洵大怒道:“如果本座迫你出手呢?”
長劍一抖,震起三朵劍花,向神戟魔尊當胸刺到,式奇勢疾,只見一時寒芒耀眼,劍氣漫天。
路紀明叫道:“退開……”
身形晃動,攔到了神戟魔尊之前。
神戟魔尊果然聽話,雙眉微動,退開丈餘。
紀昭洵長劍疾攻,沉聲道:“姑娘定要討死麼?”
路紀明厲笑道:“我算準了你不敢,因為你多少還有一些點點正義之心,無辜而殺我父,何忍復殺其女,今天就算我掘了你的祖墳,你也不敢動我一根汗毛!”
紀昭洵眉心皺得死緊,但長劍卻無力地收入了鞘中。
路紀明傲然一笑,示威地投注了慕容筠一眼,道:“話到此處為止,紀大俠,願意來嗎?……”
轉向神戟魔尊笑道:“咱們走啦!”
蓮步姍姍,當先向危崖之後行去。
慕容筠冷然一笑,叫道:“路姑娘,慢走!”
路紀明收住腳步,轉頭一笑道:“慕容軍師有何指教嗎?”
慕容筠恬然笑道;“掘地穿穴,輕而易舉的進佔了蕩邪門大寨,這都是路姑娘的奇謀功勞,不知一統教動員了多少人馬?”
路紀明格格一笑道:“你認為我會告訴你麼?”
慕容筠道:“雖然你是我的敵人,但有些地方,我還應該相信你!”
路紀明眸光一轉,道:“告訴你也自無妨,進入洞庭幫大寨的一統教高手,是十成中的九成!”
慕容筠道:“這數字多少該打一點折扣,但至少總該有六成到七成左右……一統教的實力已是損折一半以上了!”
路紀明愕然一怔,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慕容筠道:“路姑娘是聰明人,總該想得到的,我不妨舉一個例子,偽冒北邙、武當兩派掌門的一統教屬下之人,當敝門主下令撤至九回嶺時,並沒有將他們一一處死……”
眸光一轉,又道:“你總該知道我不是那樣善心之人,那自然是……”
路紀明雙肩微抖,厲聲道:“你究竟做了什麼手腳?”
慕容筠從從容容地道:“這倒要歸功於貴教主對我的啓示,鷹愁谷……”
不待幕容筠説完,路紀明突然轉向神戟魔尊大叫道:“快些發出緊急訊號,使大寨中所有之人,趕快撤出!”
神戟魔尊大為震動,顯然他也看出了事態的嚴重,當下不暇多問,立即仰天發出一聲虎吼般的長嘯。
嘯聲如霹靂暴響,山鳴谷應,久久不絕。
慕容筠格格大笑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看來雖是一統教佔了上風,實則損折了六七成的實力,雖不能説一敗塗地,但至少使你霸服江湖,一統武林的狂妄企圖打了一個大大的折扣……”
微微一頓,沉聲笑道:“哀悼你殉難的部屬吧!”
抖手一揚,三點閃亮的寒星沖天而起。
幾乎就在那三點寒星射起的同時,一聲轟然大響立刻傳了過來,而後是漫天大火,自大寨沖天而起。
隆然大響繼續傳來,濃煙烈火,瀰漫滿天,彷彿整個大寨完全炸翻了開來,至少有萬斤火藥,分別在大寨中點燃引發。
一時眾人立身的懸崖,搖搖欲墜,宛如天崩地裂,末日來臨。
神戟魔尊雙戟飛舞,厲聲大叫道:“老夫如不把你們全部殺光,誓不為人!”但他又被鎮定的路紀明勸阻了下來。
神戟魔尊果然對她似是百依百順,長噓一口粗氣,大步向危崖之後走去,崔九龍、呂雪庵,以及小紅等默無一言,相隨而去。
路紀明面孔緊扳,但卻十分沉穩地道:“慕容筠,我承認你是我唯的勁敵,炸燬大寨,使一統教七八成的高手葬身火窟,大概這是你早就布好了的一着棋……”
慕容筠寒着臉道:“一點不錯,七八天的時間,已經足夠我佈置一切的了,不過,這裏是我布就的一着棋,但我的原意卻希望只是備而不用,認真來説,一統教之所以損折上七八成的高手,應該歸咎的還是你!”
路紀明苦笑道:“我承認我的過失,百餘條一統教高手的性命,足以使我百死莫贖,但目前,我還不甘就死……”
咬牙切齒的一頓,又道:“至少,我要眼看着我的強敵倒下去!”嬌軀一轉,向神戟魔尊等人追了上去。
紀昭洵目注路紀明去後,雙眉深鎖,道:“慕容姑娘……”
慕容筠容色一斂道:“門主為何如此稱呼下座?”
紀昭拘嘆口氣道:“如非姑娘相輔,在下絕難收伏得了洞庭幫綠林道,目前也無法組織蕩邪門,忝為門主之尊,所以……”
慕容筠打斷他的話道:“門主,你能暫時不説這些麼,下座確然過於專斷,但這也是受門主賜劍受命,而且,有些事是不得已而為之……”
紀昭洵憂煩地道:“一統教徒中也有不少是受裹脅迫之人,像這樣一舉坑殺百餘之眾,手段未免過於殘酷毒辣,而且,至少應該使我知道此事!”
慕容筠幽幽地一嘆道:“門主仁慈忠厚,固是做人處世的優點,但對敵搏戰,有時卻可以成為缺點,假若下座事先稟明門主,絕難獲得門主首肯,是以下座不得不而……”
紀昭洵長噓一聲道:“事已至此,談有何益,現在……”
慕容筠幽幽地道:“門主還用下座的策略麼?”
紀昭洵沉凝地道:“紀某度德量力,實有負蕩邪門主職責,本擬交出掌門大位,但念及眼下危機重重,牽一髮而動全身,紀某雖不才,但亦責無旁貸,軍師雖然手段過於辣了一些,卻也是應付頑敵的正當手段……”
微微一頓,又道:“本座既然一時不敢辭卸肩頭重任,自然仍需軍師長才相輔,若按紀某心意而行,只怕早已一敗塗地了!”
慕容筠驀然仰起臉來,只見她臉上已經掛上了兩行清淚,激動地望了紀昭洵一眼,道:
“門主如此看重下座,下座縱使粉身碎骨,亦難圖報知遇之恩於萬一……”
眸光一轉,道:“九回嶺據以相持,亦非善策,神戟魔尊精擅邪道百技,巫蠱為毒,無所不用其極,倒不如依路紀明那丫頭之言,隨她去到嶺外密林之中,隨機應變,好在一統教實力已經損折了七成左右,混亂之下,也可就便取事!”
紀昭洵頷首道:“那丫頭雖是用話相激本座,但所説的卻也是至理,不過……”
目光困惑地凝注在慕容筠臉上,又道:“九回嶺既是隻有一條出路,這懸崖之後又通往何處?
也許是那路丫頭要把我等引往絕路,一網打盡,軍師不可不慎!“慕容筠微微一笑道:“情形十分明顯,九回嶺中並非真的沒有第二條出路,不過,這條路大概只有路紀明與她父親知道,至於她要將你我一網打盡之説,我料定了她大概不會!”
紀昭洵望着黑霧迷濛的懸崖之後,道:“那丫頭走了已經甚久,只怕難以尋到她了!”
慕容筠微笑道:“這也不然,下座料定了她會在前途相候!”
説話之間,當先行去。
紀昭洵帶領凌天罡、沈及時亦步亦趨,齊向危崖之後行去。
那危崖之後是一道飛雲湧霧的山谷,深不見底,全憑攀藤附葛而行,凌天罡、沈及時二人雖然武功皆屬一流,但攀爬起來,仍然險象環生。
危崖並不太高,大概百丈左右,已經落到谷底。
谷底是一道深及膝部的激流,兩岸峭壁夾峙,寬僅數尺,這道澗水紀昭洵是熟悉的,那原是流經大寨進人洞庭湖的一道溪流。
逆水而上,三丈之外已到盡頭。
出乎紀昭洵意外的是,路紀明果然站在盡頭處的水中相候。
慕容筠微微一笑道:“路姑娘果是信人,有勞帶路了!”
路紀明一言不發,突然湧身一躍,向水流盡頭處的瀑布之中衝去。
那瀑布有如一道水簾,加上下面的浪花水沫與谷中的雪飛霧繞,把後面的山壁完全遮掩了起來。
原來在瀑布掩覆之下,卻有一條半人工半天然的洞道。
紀昭洵越過慕容筠,暗蓄全力,手按劍柄,雙肩微動之間,已經穿入瀑布之後的洞道之內。
路紀明立於洞道之中,淡然一笑道:“紀大俠不必如此小心戒備,我還不會用這等狡計害人!”
紀昭洵正想出口分辯,路紀明卻嬌軀晃動,顧自向前行去。慕容筠與凌天罡、沈及時等已經穿人洞中,當下並不停留,繼續向前行去。
那洞道逶迤綿長,至少走了有五十丈距離,方始走到出口,顯然是在一道峯崖的腰腹之中。
路紀明頭也不回,一路向前走去。
洞口外是一條崎嶇不堪的羊腸小路,沿着一道險峻的陡坡向九回嶺外一路延伸下去,直達疏落落的叢林之內。
路紀明忽然在一處較為平坦的斜坡上停了下來,回首一笑道:“這條秘路是我個人獨知之秘,想不到今天卻用上了它……”
伸手向不遠處的叢林一指道:“這就是嶺外廣大的叢林,由這條秘路進出大寨,至少近了一半!”
慕容筠笑接道:“以你這樣富有心機之人,自然不會把這獨知之秘泄露了廣回首望去,九回嶺的內外通路已被一道峭壁阻住,顯然此處已是九回嶺外。
路紀明從從容容地道:“這裏是我出生長大的地方,我自然是熟悉無比……”
眸光森然一轉,接下去道:“由此你更應該想到洞庭幫內內外外,也許還有些你所不知的神秘!”
慕容筠震子一震,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路紀明神秘地的哼了一聲道:“現在我應該反問你一句了,蕩邪門中的實力,在九回嶺佈置了多少?”
慕容筠輕輕啊了一聲,答非所問的道:“逶迤十里的九回嶺內,難道你……”
路紀明突然縱聲狂笑道:“我就代替你説吧,聯合洞庭幫、綠林道兩派總舵之人,大概該是十之九成在內,對麼?”
慕容筠道:“不錯……就眼下形勢而論,一統教已然無法與蕩邪門相比了!”
路紀明格格大笑道:“迂迴逶迤的十里九回嶺,雖是山勢起伏綿延,不適於佈置炸藥,但你應該知道我爹爹在這裏已經營了二十年,以先父的心胸,自然會觀察形勢,有所佈置,老實説,他早想到了一條殲寇滅敵之計……”
微微一頓,又笑接道:“進入洞庭幫除開水路之外,就只有九回嶺中的羊腸小路,當然,我這條秘路是不會被人發現的。
先父有霸服武林之志,自然也有防天下羣雄進襲之心,是以一條九回嶺的羊腸小路,就無異於一道銅牆鐵壁,縱使有數以千計的武林高手同時攻了進來,也會使他們同歸於盡,這話你明白了麼?“
慕容筠面色慘白,但仍強做鎮定的轉身笑道:“沈總護法……”
沈及時忙赴前一步,道:“軍師有何指教?”
慕容筠道:“沈總護法在洞庭幫中一向是位高而權重,設若九回嶺中有什麼佈置,你總不會不知道吧!”
沈及時滿面困惑地道:“下座確然不知有什麼佈設!”
路紀明格格大笑道:“知道的人倒不在少數,只可惜沒有一個人會把真情泄露出去……
當初先父修築洞坑埋置炸藥之時,用了整整兩百名工人,但在弄好之後,那兩百人卻被先父盡皆毒殺,棄屍於洞庭湖中了!”
慕容筠咬牙道:“好毒辣的手段!”
路紀明道:“所以我對先父的慘遭橫屍,也認為是報應如此……”
眸光凌厲地盯在慕容筠臉上,沉聲道:“我曾發誓不再使用那慘酷絕倫的辦法,何況其中大部份都是先父舊屬,但……這隻能怪你了……”
慕容筠大叫道:“不行,你不能如此,須知……”
路紀明的格格狂笑卻壓下了她的話聲。
慕容筠又向紀昭洵大叫道:“門主快些下令撤出九回嶺的……”
路紀明狂笑道:“來不及了……”
慕容筠振臂出指,疾向路紀明點了過去,同時大叫道:“門主,快些把她殺掉,別使她有發出訊號的機會!”
殊料紀昭洵一時之間卻如痴如醉,目光呆直地凝視着遠方,竟然好似沒有聽到慕容筠之言。
路紀明身形微側,避開了慕容筠的一記指風,大笑道:“慕容丫頭,此刻殺了你,實在太便宜了你,我要看你慢慢受苦而死……憑你這幾手招式,眼下還放不到我的眼內……”
慕容筠一招未着,欺身進步,又是一招攻去!
路紀明又復輕輕飄飄地向旁側一閃,從從容容地躲過,笑道:“太晚了,現在縱然你能纏住我,也是無用……”
伸手向一塊巨石之下一指道:“藥信早已點燃了!”
慕容筠順着她所指之處看去,只見那巨石之下似有一條鐵管,嫋嫋飄散。
慕容筠雙目一閉,喃喃地叫道:“劫數!劫數……”
叫聲未畢,一片天山崩地裂的爆炸之聲轟然傳了過來。
一時只感山搖地動,又是一片黑煙烈火升騰而起,連半邊天都映得通紅,較之方才大寨中的一場大火有過之而無不及!
慕容筠咬牙大叫道:“路丫頭,你好狠的心腸!”
路紀明狂笑道:“那是因為你比我更狠,其實……你我倒是半斤八兩,九回嶺雖不見得一舉炸光,但至少也將使蕩邪門的實力十之八九……”
慕容筠轉向紀昭洵流淚叫道:“因下座之失察,使本門大部總舵高手傷之殆盡,下座實已無顏偷生人世……門主保重……”
纖手一揚,就向自己天靈之上拍去。
但她拍下的手掌登時就被握在了紀昭洵手中,只見他雖然也是滿面淚漬,但卻十分沉肅地道:“軍師不必如此,這也是……沒有辦法之事!”
路紀明格格一笑,道:“慕容筠,你裝得好像……”
嬌軀晃動,向林中馳去。
紀昭洵仰首長噓一聲,嘆道:“紀某枉負匡世濟時、蕩魔滌邪之志,料不到因紀某之故,卻先後如此眾多的無辜生靈喪命,我……”
慕容筠幽幽地道:“這都是下座之過,下座……”
紀昭洵皺眉道:“眼下重要之事是速回九回嶺救難,急拯傷者……”
“但本座已存與神戟魔尊拼生死之心,因為追本溯源,還是由於這老魔之故……沈總護法,凌總巡管!”
沈及時、凌天罡忙道:“屬下在!”
凌天罡鋼牙咬得格格作響,虎目之中也流出了兩串豆大的淚珠,沈及時則比較安詳,面部有一絲不太自然的悲悽之色。
紀昭洵道:“九回嶺已肇慘劇,兩位速行善後,搶救傷者!”
兩人急應一聲,轉身欲去。
慕容筠忙道:“沈總護法且慢!”
沈及時腳步一收道:“軍師有何吩咐?”
慕容筠道:“若非路紀明丫頭之故,九回嶺不致罹此大劫,總護法與那丫頭相處甚久,此行也許有許多借重總護法之處……”
轉向紀昭洵道:“下座想請門主收回成命,沈總護法還以隨行為宜!”
紀昭洵頷首道:“也好……那丫頭去的遠了……”
身形疾閃,當先追去,慕容筠、沈及時隨後急趕,追了上去,凌天罡則旋轉身形,又向來路奔了回去。
紀昭洵大步當先,向路紀明逝去的方向緊追,馳人了森林之中。
忽然,慕容筠喘籲着追了上來叫道:“門主慢走!”
紀昭洵道:“為什麼?”
慕容筠皺眉道:“神戟魔尊無所用其極,誰知他會搗什麼鬼……”
伸手向一旁一指道:“門主沒注意這些麼?”
紀昭洵循着她所指之處看去,只見一些巨大的樹幹之上刻有許多古怪的記號,有的像一個掌印,有的像一個十字,一連數株樹幹之上,都有這種記號出現!
紀昭洵道:“軍師看得出這是什麼嗎?”
慕容筠嘆口氣道:“這就難説了,若是路紀明那丫頭搗鬼,下座就難以確定這究竟是什麼名堂了,不過,這丫頭雖然厲害,可惜她還有一些人性的缺點,只要與她一起,就不致於有多大的危險……”
紀昭洵皺眉道:“軍師這話是什麼意思?”
慕容筠幽幽地一笑道:“門主不必詳細追問,不久就可知道底細了!”
紀昭洵果然不再追問了,但卻皺着眉頭道:“依軍師之見,眼下該採取什麼步驟?”顯然可見,他對慕容筠倚重仍殷。
慕容筠眸光四掠,道:“自然先找到那丫頭!”
紀昭洵望着四顧無涯的叢林,苦笑道:“她已經走得不見蹤跡了,要怎樣才能找得她?”
慕容筠略一忖思,道:“眼下雖不見那丫頭蹤影,但她必然在暗中監視無疑,咱們只需仍由原路而回,就可激使那丫頭出來!”
紀昭洵困惑地道:“這又是什麼緣故?”
慕容筠道:“那丫頭目的在於引門主與下座進人林中,眼下失去蹤跡,無非故弄玄虛,企圖使我等慢慢尋找,她卻在暗中就便行事,如果我等佯裝退了回去,則那丫頭就會現身領路了!”
紀昭洵苦笑道:“就依軍師之見吧……”
聲調一揚,道:“看這些樹上的暗記,分明是那老魔佈下的詭計,本座意欲先去九回嶺查看傷亡情形,然後再來與那老魔一決生死屍不待話落,轉身走去。
忽然格格笑聲傳來,路紀明突然由十餘丈外的一株虯松上跳了下來,叫道:“回來!”
紀昭洵收步轉身,道:“姑娘肯帶路了麼?”
路紀明哼了一聲道:“不用説,這是慕容丫頭搞的鬼,好吧,算你聰明就是了!”
身形一轉,道:“三位請隨我來吧!”
蓮步姍姍,當先走去。
不久。
只見密林中忽然出現了一圈短與肩齊的竹籬!
路紀明頭也不回地道:“這就是一統教為攻蕩邪門所建的行營……”
幽幽一嘆,苦笑道:“料不到雙方未曾交手,卻已是傷亡殆盡了!”
嬌軀一閃,飛步馳去。
紀昭洵等健步相隨,循着路紀明所走的路線走去,剎那之間,便已進入了那竹籬之內了。
那竹籬圍起的範圍極廣,大多樹木俱已砍去,至少五十丈外方是一片粗粗搭就的草房茅屋。
路紀明忽然腳步放慢了許多,逕向那片茅舍走去。
慕容筠眸光四掠,悄悄傳音人密道:“一統教雖在大寨內損折了六七成真力,但卻沒有絲毫紛亂之狀,秩序井然,顯然都是路紀明那頭佈置有方,神戟魔尊知人善用,倒也着實不能輕視!”
原來竹籬內靜肅無聲,偶爾見到幾個佩刀掛劍的一統教徒,也都是遠遠穿行,對紀昭洵恍如未見一般。
紀昭洵輕噓一聲,也以傳音人密道:“看來路紀明那丫頭與神戟魔尊是布就的一個羅網,我等此行只怕是已經中了他們的圈套!”
心中對慕容筠的貿然應邀而來,不由浮起了一個難解的疑問。
慕容筠沉凝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我這次料斷得不錯,神戟魔尊必然難逃覆亡的命運,不過……”
更加凝重地接下去道:“門主可否先答應下座一事?”
紀昭洵奇道:“本座對軍師已是言聽計從,又有什麼事不能答應?”
慕容筠激動地道:“門主對下座確然信任有加,雖然九回嶺的慘劇都是因下座不慎之故,門主仍然不肯降罪,下座實在感激涕零,但這件事實在太重大了,必須門主先行答應,下座始能安心!”
紀昭洵道:“軍師儘管明言,本座一定答應就是了!”
慕容筠淚眼盈盈,睨注着他道:“眼下已人一統教勢力範圍之內;路紀明那丫頭必然千方百計要害我的性命,只求門主庇護……”
擦擦淚漬,又道:“下座一俟巨魔伏誅,即當自裁一死,以謝九回嶺殉難之人,但要下座死在那丫頭之手,卻是下座難以瞑目之事。”
紀昭洵慨然道,“軍師説哪裏話來,只要本座有一口氣在,就不會使軍師落人老魔或那丫頭之手,除非本座不敵喪命,那就照顧了不了軍師了!”
慕容筠忙道:“多謝門主,此外…”下座還有一事相求。“紀昭洵奇道:“軍師是爽快之人,為何此刻反而吞吞吐吐起來!”
慕容筠道:“因為此事太過重大了,下座不能不慎重取得門主同意。”
紀昭洵道:“軍師且説説看,究竟是什麼重大事故?”
慕容筠:“一俟老魔伏誅之後,門主務必立刻動手把路紀明那丫頭誅除!”
紀昭洵皺眉道:“這……倘若她已悔過向善,難道也不能放過她麼?”
慕容筠斬釘截鐵地道:“絕對不能,那老魔一日不死,就不能殺她,但老魔一死之後,卻又絕不能留她……”
紀昭洵不解地道:“這又是為了什麼?”
慕容筠凝重地道:“下座無法詳細説明,但那丫頭的危險性並不下於那老魔,倘若老魔伏誅之後,那丫頭必然另有詭計謀害下座!”
眸光幽幽地一轉,又道:“下座並不諱言,那丫頭的心機並不下於下座,在佔了地利人和的情形下,至少下座會命喪她手!”
紀昭洵吶吶地道:“這……本座……”顯然心中有不忍之意,以致本座了半天,也沒本座出個所以然來。
慕容筠忽然重重地嘆口氣道:“看來門主是不肯答應的了?”
紀昭洵終於皺皺眉頭道:“好吧,本座答應就是了!”
慕容筠緊緊盯着道:“門主當知言出如山,到時萬勿存不忍之心!”
紀昭洵目光森然一轉,道:“軍師言重了,本座既然答應之事,豈有反悔之理!”
慕容筠忙道:“下座出言莽撞了……”
兩人邊走邊談,用的全是傳音人密,是故沈及時雖然就在身邊,卻不知兩人究竟談了些什麼。
談話之間,已到了那片茅屋草舍數丈之外,路紀明一直緩步而行,連頭也未回過一次,但由她沉重的步履看來,顯然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忽然一條人影疾瀉而至,沉聲厲喝道:“姓紀的,站住!”
紀昭洵微感意外地收住腳步,不禁為之怔了一怔,原來那人竟是“驚神鞭”崔九龍。
此人當年名滿武林,但如今卻被神戟魔尊所制,也成了他的奴隸爪牙。
只見他兩眼血紅,狠狠地盯在紀昭洵臉上,叫道:“我的女兒呢?”
紀昭洵怔了一怔,道:“你的女兒與我何干?”
前行的路紀明似乎也是微感意外地收住了腳步,但卻是一聲不響,轉回來顧自默默旁觀。
崔九龍咬牙切齒地道:“在甘心山鷹愁谷中,我那女兒曾有救你之心,暗暗去為你送信,而後卻失去了蹤跡,再也看不到她了!”
言下老淚滾滾,悲悽之至。
紀昭洵也咬牙切齒地道:“你那女兒確然有些善念,在鷹悉谷中去為本座送信之事也是實情,但……本座並不知她為何會失去蹤跡……”
崔九龍雙目噴火般地叫道:“紀昭洵,老夫這條性命拼着不要,與你拼了……”
嘩的一聲,軟鞭已經抖了出來。
紀昭洵漠不為動地道:“崔九龍,你應該知道,使家父母痛苦一生,以致演變到今日的結果之罪魁禍首就是你一人……”
聲調一沉,道:“本座眼下以武林大局為重,先剪除蓋霸天那老魔,而後就要數着你了,本座不把你碎屍萬段,實在不能甘心!”
崔九龍持鞭的右手有些輕輕的顫抖,忽而長呼一口氣道:“老夫一生深愛你那母親,到現在為止,也是毫無二心!
只可惜……唉!我不該輕信婁傲物之言,投靠一統教,以致……“紀昭洵怒哼道:“紀某領你所賜實在太多了,如果你定要先行解決你我之間的仇怨,那也未嘗不可,進招吧!”
崔九龍軟鞭一甩,道:“情形十分顯然,我那女兒一定是死於你手,今天你就替她償命吧!”
橫裏一鞭,抽了過來。
路紀明忽然嗔目厲叱道:“住手!”
聲調尖厲,自有一股懾人的氣勢,崔九龍聞聲不由一震,情不自禁地軟鞭一收,退立原處。
紀昭洵倒不由湧起一股悲涼之念。
“驚神鞭”崔九龍當年在江湖之中是個何等風流倜儻,威名遠播之人,想不到如今這等狼狽不堪,竟被一個黃毛丫頭喝來叱去。
只見路紀明淡淡地一笑,沉凝地道:“崔九龍,你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一些,倘若讓教主知道你的狂悖之行,你知道該犯什麼罪嗎?”
崔九龍震了一震,道:“老夫實是因傷女之痛,忘形出手,尚請紀姑娘在教主駕前遮飾一下!”
路紀明眸光温柔地投注了他一眼,柔聲道:“去代我向教主稟報,就説紀昭洵等人已由我引來了……至於你那女兒,我負責把她找回來就是了!”
崔九龍無可奈何地應了一聲,肅然而退,當先向內走去。
忽然,眼前一亮,已經到了一片廣場之中,同時人影幢幢,神戟魔尊蓋霸天、呂雪庵、小紅等人以及數十名一統教徒,早已嚴嚴整整的等在場中。
神戟魔尊呵呵大笑道:“路姑娘,你的法術實在高明,居然能使他們乖乖地前來送死,本座底定武林,一統江湖,看來恐怕都要仰仗你了……”
紀昭洵雙眉深鎖,他也無法知道慕容筠為何會輕易的答允路紀明,冒險來到一統教佔據的範圍之內。
表面上看來,在此與神戟魔尊相搏,較之方才在懸崖上相搏,利少弊多,神戟魔尊之言倒有幾分真實性,此舉簡直與送死無疑。
紀昭洵淡淡地看了慕容筠一眼,並沒有責怪她之意,因為除了一搏之外,並沒有什麼好的辦法,雖然與神戟魔尊相比,自己差了甚多,但如拼全力,巧妙的運用所學之絕招,也仍然還有取勝之望。
是以當下索性雙目微瞑,默默提聚功力,同時忖度着應該使用哪幾記招數,方能僥倖而獲勝。
只見神戟魔尊傲然大笑道:“路姑娘,看來定是你要自己出手擒下他了!”
殊料路紀明面色沉重地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不論我那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物,誰殺了我的父親,誰就要用血償還!不過……”
眸光森森一轉,接下去道:“兇手卻分主從……”
神戟魔尊傲笑道:“大概這三人都是路姑娘的仇人,紀昭洵是主兒,其他兩人則是從兒,路姑娘那幾記絕招,可以施展-番了!”
路紀明咬牙道:“正好相反,姓紀的雖是刀劈先父之人,但主謀卻是出自慕容丫頭,若不是她施展詭計,姓紀的大概不會進犯洞庭幫,自然也不會殺了我爹爹,真正的主兒還是慕容丫頭!”
慕容筠從容一笑,道:“這樣説來,路姑娘大約是要與我先拼上一場了!”
路紀明哼了一聲道:“我已經説過要看你受盡苦難而死,故而雖然你是主兒,目前我卻不想立即把你殺死,此外……”
眸光利箭般*射到沈及時臉上,道:“還有一個更為可惡的人,他曾受先父提攜,在洞庭幫中身居高位,料不到卻跟見先父失勢之時,私通強敵,謀算先父,這種人更比主謀的主兒還要令人可恨,所以,我要親手先殺此人!”
神戟魔尊大笑道:“這種勢利小人確然該殺,姑娘大概不需本座相助吧?”
路紀明投注了他一眼,冷笑道:“如果殺不了他,就為他所殺,我死而無怨!”身形一旋,向沈及時面前撲來!
同時,數十名一統教徒不經示意,已經閃電般四外馳出,立即將紀昭洵等人團團包圍了起來。
另外十餘人則馳向路紀明背後,準備施援,紀昭洵不由為之怔了一怔,因為那正是川中唐門的首席弟子唐輝所率領的十餘名師弟。
沈及時初時似是着實吃了一驚,但此刻見向他挑戰的只是路紀明一人,就算唐輝等人出手施援,他也一無所懼,心頭因之大定。原來他追隨洞庭幫主路長遙十餘年之久,在洞庭幫中位高權重,對路紀明的武功也知道得十分清楚。
路紀明雖然家學淵源,武功不弱,但與沈及時相比,卻還差着甚多,至於唐輝等人,投奔洞庭幫時不過弄到一個四級鬥士,那更是不放在他的眼中了。
忖思之間,不由傲然微微一笑。
只見路紀明咬牙切齒地叫道:“沈及時,現在我要你自動的將心肝頭顱獻了出來,祭奠先父在天之靈,你肯答應嗎?”
沈及時冷冷一笑道:“令先尊咎由自取,能怪得本座嗎?何況,當時本座若向門主進言,大概也不會留下你這丫頭的性命!”
路紀明大笑道:“那你太高估自己了,就算你是藹邪門中的總護法,在姓紀的和那慕容丫頭眼中,大概還沒有你的什麼地位……。
眸光冷冷一轉,道:“今天我動手取你性命,他們絕不會出手相救,因為你是一個不忠不義,陰險狡詐的小人……”
沈及時怒道:“丫頭,你太過侮辱本座了!”
路紀明冷笑道:“豈止侮厚,我還要用你的心肝頭顱呢,出手吧!”
沈及時氣得鬍子翹起老高,轉向紀昭洵一禮道:“門主可允屬下出戰麼?”
紀昭洵凝重地道:“總護法要保護信譽名位,勇於接受挑戰,本座自無不允,不過……
此女甚富心機,總護法小心為是……”
微微一頓,又道:“她已經用話封住本座,倘若總護法不敵,本座倒是不便出手相救了!”
沈及時充滿信心地道:“門主放心,下座自信尚不致為她所乘!”
躬身一禮,轉向路紀明道:“姑娘是要單打獨鬥,還是要借重唐輝等十餘人的相助合力出手?”
路紀明格格一笑道:“沈及時,大概你不會把我放在眼中吧……”
回首苦笑道:“諸位高義相助,由洞庭幫相偕投身一統教,路氏一家存歿均感,但今天是我手刃親仇之日,諸位請退後兩丈!”
唐輝雙眉一鎖道:“姑娘小心!”
路紀明含笑道:“就算我不敵身亡,諸位亦不準助我!”
唐輝遲疑了一下,但為路紀明的眼色所動,拱手一禮,退了下去。
路紀明爽朗地一笑道:“沈及時,現在你可以放心交手了!”
沈及時目光四轉,呵呵一笑道:“姑娘請進招!”
雙肩晃動,*到路紀明面前數尺之外。
路紀明坦然笑道:“今天雖是我替父報仇之日,但我還要讓你三招!”
沈及時怔了一怔,道:“姑娘太客氣了……相讓倒是不必,只要公平相搏,就很夠了!”
路紀明厲喝道:“本姑娘言出如山,快些動手!”
沈及時陰陰一笑,道:“倘若三招之內,姑娘不幸死於本座劍下,豈非死不瞑目!”
路紀明板着臉道:“那是我心甘情願!”
沈及時緩緩拔出長劍,笑道:“恭敬不如從命,姑娘小心了!”
話雖如此説法,但出招卻又疾又狠,而且不待話落,一劍兜胸刺到,劍鋒所及,籠罩五處大穴。
路紀明腳下不丁不八,似是尚未採取防守措施,而沈及時長劍劍鋒已經直遞前胸大穴要害。
沈及時暗暗得意,手腕加力,身形前傾,滿以為自己這一招就可以輕輕易易的取了她的性命!
不料事態突起劇變,眼看着長劍已經刺中了路紀明,但她卻像一團幻影般,竟然一劍走空。
這變化太使他意外了,腳下收勢不住,差一點摔到就地之下!
勉強收步看時,路紀明仍在他面前丈許左右,冷冷笑道:“一招了!”
原來當沈及時長劍刺出之後,她已運用“裂地成丈”神功,腿不屈膝,足不點地,卻迅捷無比的退開了丈餘遠近!
沈及時大感驚駭,目注路紀明道:“短短數日之中,難道你學會了妖法!”
路紀明咬牙冷笑道:“你枉為蕩邪門總護法,你實在落伍太多了……”
聲調一沉,喝道:“快些攻來!”
沈及時突然揚手振起三朵劍花,疾若五雷擊頂,向路紀明當頭罩下!
這是一記狠着,劍鋒威勢所及,將路紀明三面退路盡皆切斷,不論路紀明利用何種邪門神功,只要她是向外退去,都將難逃劍鋒所傷!
路紀明似是果然為他的劍招威勢所懾,身形一傾,向他面前撲來,因為左右後三方俱皆為劍芒對了起來。
沈及時早有所備,就在路紀明被迫前傾之際,肘彎一沉,第三招相繼攻出。
但見銀虹四掣,一柄長劍似是突然化成了十餘柄長劍一般,向路紀明前傾未穩的身子亂箭一般刺了上來。
單就外表形勢看來,路紀明就算有八條性命,也必然要傷在他手中無疑。
但高手對搏,往往千變萬化,路紀明並未傷在沈及時的劍下,反而鏘的一聲大響,沈及時手中長劍頓時飛出了兩丈餘遠!
只聽路紀明沉聲叱道:“三招已過,你該沒有怨言了!”
一聲悶吭起處,沈及時竟被點中了“巨闕穴”,硬被活捉了過去,砰的一聲摔於就地之下。
紀昭洵雙眉一皺,悄以傳音入密嚮慕容筠道:“不論怎樣,沈及時是本門總護法,難道眼看着他被那丫頭捉去處死,而真的袖手不救麼?”
慕容筠苦笑道:“門主如果定然要救,至少有失一派宗主身份,何況,沈及時本來就是奸猾小人,倘若時機不利蕩邪門之時,他照樣會出賣門主的,故而依下座之意,倒不如借路紀明之手,將之除去!”
紀昭洵微噓一聲,頷首無語,只聽神戟魔尊大笑道:“路姑娘實在是天賦聰穎之人,這一招‘陰陽三易’施展起來,比起本座亦是毫無遜色!”
路紀明面色冷凝地道:“教主過獎了……”
眸光一轉,道:“可準我備香案一用!”
神戟魔尊呵呵大笑道:“不勞姑娘*心,本座早已命人備妥了……”
回手-招,喝道:“快將香案抬了過來!”
但聽數聲暴喏遙遙響起,茅舍之中立刻奔出二人,抬來了一張香案,香燭紙箔,竟是樣樣俱全。
紀昭洵心中大感不是味道,又以傳音入密道:“那丫頭將沈總護法捉去,血祭亡魂,大擺香案,本座與軍師就這樣在此觀看,實在……有些難以容忍……”
慕容筠幽幽道:“這是沒有辦法之事……但求除了那老魔,難道門主就不能忍耐這點小節麼……”
紀昭洵皺眉道:“軍師口口聲聲説那老魔必可除去,本座實在有些難解,以我方實力相較,必可取勝的把握實在不多!”
慕容筠神秘地道:“門主且忍耐一時,也許事情會有變化,不過……”
幽幽地接下去道:“下座卻怕看不到了!”
紀昭洵道:“軍師何出此言?”
慕容筠苦笑道:“那丫頭方才已經説明,她所視為仇人的除了沈及時而外,就是下座了,這丫頭在短短的數日之中,似是已經習得了不少的邪門神功,倘若仿照前例,也向下座挑戰,則屆時下座豈不……”
紀昭洵打斷她的話道:“軍師儘管放心,只要本座不死,絕不讓你先遭毒手!”
慕容筠感激地瞥了他一眼,忽然暗以傳音入密向路紀明道:“姑娘好神氣呀……”
路紀明正在親自拈香化紙,聞得慕容筠的傳音人密之言,輕嗤出聲,遙遙投注了她一眼,沉肅不語。
沈及時被點了要害大穴,雖是能聽能看,但卻難動難言,心中猶自期盼紀昭洵出手相救,只餘兩眼不停骨碌亂轉。
殊料紀昭洵視若無睹,不理不睬,竟像一個毫不相干之人,在看熱鬧一般,使他一顆心不由沉了下去。
慕容筠眸光轉動,又以傳音入密道:“路丫頭,你的計謀實在不錯,下一個輪到我了麼?”
路紀明又投注了她一眼,也以傳音入密道:“也許你不會相信,解決你正是最後的事……”
慕容筠頗為意外的怔了一怔,只聽路紀明又道:“雖然你手段毒辣,心機深沉,但我此刻已不把你放在眼中,因為……自你踏人了這片叢林,已經註定了你的命運。”
慕容筠被她説得心頭一凜,但卻立即又把心緒穩定了下來,不在意的眸光一轉,坦然笑道:“那就要各憑手段了!”
路紀明不再理會她,忽然拿起手中一柄短劍,仰天呼道:“爹爹……女兒替你報仇的日子到了,你老人家如果泉下有知,也該看得到了……”
但見寒光一閃,沈及時一顆頭顱已經滾了下來。
紀昭洵雙目微瞑,把頭轉了開去。
路紀明又復寒芒一閃,劃開了沈及時的肚腹,只見肝腸五臟頓時流了一地,一時鮮血四溢慘不忍睹。
路紀明又是一陣哭拜,上祭,拈香,而後眸光四轉,忽然向紀昭洵、慕容筠狂聲笑道:
“這就是你們兩人的榜樣……
為什麼不敢向前一步,看個清楚……“
紀昭洵不由啼笑皆非,慕容筠卻神色頓時緊張了起來,悄向紀昭洵道:“走!向前一些!”
紀昭洵奇道:“這是為了什麼?”
慕容筠道:“形勢千變萬化,若是有利的時機到來,門主就要立刻出手……”
紀昭洵頷首道:“這個我知道!”
當下暗暗蓄勢戒備,果然緩緩向前靠去!
路紀明神色凝重地跪拜已畢,忽然轉向神戟魔尊道:“教主不來拜上一拜麼?”
神戟魔尊怔了一怔,道:“這……似乎使不得吧!”
路紀明冷冷地道:“為什麼,是有失你教主的身份麼……”
眸光幽幽一轉,道:“可記得你對我的承諾?”
神戟魔尊怔怔地道:“我對你承諾的……”
路紀明臉色微紅,道:“認真説來,該是我對你的承諾,我已經應允等江湖底定,武林一統之後,做你的……夫人……”
神戟魔尊呵呵大笑道:“這是本座最大的願望,實現已經不遠了!”
路紀明道:“那麼,我爹爹該是你的什麼人?”
神戟魔尊恍然大笑道:“不錯,本座是應該一拜!”
當下立刻焚紙拈香,端端正正地跪拜了下去。
就當他俯身下拜之際,驀見路紀明染血的短劍雙手高舉,以閃電之式,向他背心之上猛力刺了下去!
這一着太意外了,神戟魔尊毫無所備,萬萬不虞有此之變,頓時被刺了一個正着,但見鮮血泉湧,衣襟盡濕。
但他的功力實在太深厚了,這一劍雖使他受了重傷,但卻不曾致命,因為他竟在這危機一發之中,內力猛彈,將刺入的短劍一下子彈起兩丈餘高,摔於就地之上,連路紀明的手腕都有一陣痠麻之感!
但他不過僅僅撲出了兩步距離,立刻身子一搖,張口噴出了一股血箭,一陣踉蹌,差點摔倒下去。
紀昭洵也萬萬料不到路紀明會有此一舉,一時不禁為之呆了起來。
慕容筠忙以傳音人密道:“門主,這是千載難逢之機,你怎麼……”
紀昭洵如夢初醒,湛盧寶劍鏘然出鞘,身隨劍起,一劍劈去!
神戟魔尊被路紀明一劍刺下,已受重傷,幾度回手去取雙戟,但卻俱都頹然縮回手來,紀昭洵寶劍如電,挾着一片龍吟之聲一閃而到,神戟魔尊大驚之餘,猛然挫步收身,欲圖躲了開去。
但紀昭洵是何等身手,神戟魔尊雖是躲了一躲,使紀昭洵劍鋒微微走偏,但咯的一聲,神戟魔尊的一條左臂已被齊肩削了下來。
紀昭洵存心一舉而將老魔剪除,那裏容得他逃出手去,寶劍一翻,又是一劍疾劈而至,眼見神戟魔尊就要被斬為二段。
忽然眼前紅光一閃,紀昭洵的手腕竟被人向旁一拉,一劍劈空。
定神看時,竟是陸小紅。
只見她滿面含淚,護在神戟魔尊之前,叫道:“師父,弟子救援來遲,師父恕罪!”
原來神戟魔尊與路紀明是在廣場正中,而小紅、呂雪庵以及一統教的數十名殘餘之人均在四周。
神戟魔尊被路紀明驀施暗算,不但發生得過於突然,紀昭洵出手猛襲,又如捷如電閃,一切發生得太快捷了,一時之間,實在救援不及。
此刻呂雪庵等也都由後急躍而至,圍在四周兩丈之外,但由於神戟魔尊已經左臂斬斷,形勢大變,一時俱都怔在四周,無人敢於盲動。
只聽神戟魔尊叫道:“小紅,師父畢竟沒白收了你……”
紀昭洵皺眉喊道:“小紅,你……”
小紅淚眼模糊地叫道:“紀叔叔,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既是他的徒弟,就不能不保護他……”
紀昭洵嘆道:“你説的固是正道,但也要分清善惡,這老魔如若任其生存於世,必將使整個江湖武林動盪不安,我不能不殺了他!”
湛盧寶劍一挺,又欲出手。
小紅面目沉肅地道:“紀叔叔,如果你定要出手,我……
就只好得罪你了……“
紀昭洵為她的神態所懾,悠悠嘆道:“小紅,你準備怎樣?”
小紅苦着臉道:“我師父左臂已斷,身受重傷,加上這次事件的刺激,以他老人家這種老邁年齡,難道還能再出江湖,爭強鬥勝麼?”
紀昭洵皺眉道:“以他的造詣來説,這點傷勢,實在算不了什麼,在一股怨怒之氣激使下,誰又料定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小紅流淚道:“不管怎樣,護衞他的安全乃是我的責任,除非先把我殺掉,否則就休想扳動他一分一毫……”
微微一頓,又叫道:“紀叔叔,殺人不過頭點地,事情已到如今,你也可以放過他了!”
神戟魔尊又雙目緊閉,面色慘白,左臂流血已止,顯然正在默默行功,療治傷勢。
紀昭洵終於長噓一聲道:“好吧,小紅,你帶他走吧!”
小紅感激的道:“紀叔叔,你放過我師父了麼?”
紀昭洵點頭道:“不過,小紅,你應該知道怎麼做……”
小紅連忙接道:“我知道,我會勸師父覓地頤養天年,不再重出扛湖!”
紀昭洵頷首苦笑道:“小紅,你是個好孩子,唉……”
小紅眸光四轉,出手挽扶神戰魔尊,就欲走去。
神戟魔尊經過一陣調息,精神體力都已恢復了許多,在小紅伸手挽扶之時,卻身子一旋,向路紀明衝了過去!
小紅扶着神戟魔尊,意欲趕緊離開現場之時,由於他精神體力已經恢復了甚多,竟而身子一轉,向路紀明衝了過去。
路紀明訝然一驚,情不自禁地退開了兩三步遠。
小紅嘶聲大叫道:“師父,快走吧!”
神戟魔尊雙目如鈴,喘息着叫道:“別忙……我要問明這丫頭,她生的是什麼心腸?……
為師四十年卧薪嚐膽,吃盡了人間苦頭,結果卻完全斷送在這丫頭手上!“小紅攔阻着道:“師父,那是命,也是因果,還是快些走吧!”
神戟魔尊強自一笑道:“好,孩子,師父只要問她一句話,立刻就走……”
不待小紅答話,立刻轉向路紀明道:“賤人,我只問你為何要對我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