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讚歎這裏竟然會有如此出色的窯姐兒。
白得像漢玉一樣的小臉上,幾乎找不到一點瑕疵,沒有任何修飾,卻顯得氣韻絕佳,黛眉翠煙,配着一湛如水的烏眸,纖柔的身影悄立夜霧中,有如脱塵仙子般讓人一眼忘俗。
合春樓裏有這樣的絕塵佳麗,他竟然不知道?
“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帶着磁性的低沉嗓音慢條斯理地揚起。
“我……我叫小雨。”康寧説出自己的小名,聲音裏融着不安與恐懼,向後退了一小步。
知道她在害怕,雷天昊笑得更加邪俊,不安好心眼地緩緩逼近她,深不見底的黑眸閃着戲謔興味。
“你幾歲了?”
他跟她靠得好近,近到能感受他身上的熱氣,她多想轉身就逃,雙腳卻像灌了鉛似地杵在原地。
他正以近距離俯視她,康寧發現他比上次看到時還來得英俊邪魅,那注視着她的灼灼視線和充滿男人味的容貌……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不由得垂下視線,但是心跳卻沒有減緩的趨勢。
他放肆的凝視愈加增添他獨特的魅惑氣質,她知道那雙攝人心魂的黑眸將她的笨拙無措看得一清二楚,她卻無能控制愈發火熱的嫣頰。
“我……我十七。”她紅着臉囁嚅。
“嗯。”雷天昊點下頭,凝視這雙流轉着醉人風華的眸子。
“你來合春樓多久了?”奇怪,有這般絕色他應該會知道才對呀!
“不……不久……”她低着頭回答。
康寧是真的才來一會兒,要不是為了明早的“花轎作業”,她是不會偷溜到她爹開的合春樓來的。
今晚是來安排明天要捉弄他的換轎計畫,誰知會遇上他,康寧沒來由的覺得心虛,好像做賊被抓到一樣。
想到這裏,她又猛然想起他也是賊……
明天是他們完婚之日,他竟然在妓院裏偷東西?
“不久?難怪我沒瞧見過你。”他誤解她的話,俊美的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笑痕,接着,他用漫不經心的口吻笑問:“小雨,你在這兒站了多久?”
康寧倏地倒吸口氣,感受到他語氣中無形的威脅。
她慌亂地搖頭,又急又害怕。“我……剛到,什麼……什麼都沒瞧見……”
“是嗎?”他笑起來,聲音低醇悦耳。“那你有見過我嗎?”
“沒,沒有……我從沒見過你。”康寧用力點了好幾下頭。
“真是個好姑娘。”
雷天昊揚唇擴大笑痕,一雙俊眸盯着眼前這張柔美的小臉,沒預警地,他突然彎下身,捧起她的臉頰,往她櫻唇上吻去……
“啊?”
“我喜歡聰明的女孩。”
康寧萬萬沒料到他竟會有這種邪肆孟浪的舉動,一張臉蛋頓時羞窘得火紅髮燙。
陌生男子的陽剛氣息濃濃包圍着她,心慌意亂下,她聽見自己鼓譟的心跳,大聲傳進耳朵裏,她甚至認為他也聽見了,因為他低笑了起來。
貼在她耳上的笑聲醇厚而悦耳。
他用温厚的舌尖輕輕描繪她的唇形,吸光原本應該屬於她的那份空氣,在她不由自主張唇之際,濕熱的舌頭立刻滑了進去。
“呃……”
想後撤的頭,被一雙温柔的大手箍住了後路,康寧被迫承接從他口中渡過來的狂霸氣息。
只覺剛剛還像鉛般移都移不動的兩腿,此時卻像泡了水的棉紙似地虛脱無力。
他的唇好熱……好軟……他的吻……好温柔……
“嗯……”
火熱的唇舌一如温柔的戀人,温存地攪動她口中的香甜,熾熱濡濕的舌頭在喘息中互相糾纏逗弄……雷天昊向眼前這個很對他眼的小妓女挑逗索吻,狂肆而隨性。
康寧從來不知道吻是這般滋味,她這輩子別説是和男人親吻了,就連和男人靠這麼近都是第一遭。
很不幸地,她頭一次就遇上這個讓她恨之入骨的男人。
而這男人恰是名載洛陽的混世太子之一。
狂霸強悍的氣勢一如那雙箍住她身子的鐵臂,她被牢牢鎖在他懷裏,對他的輕薄無禮完全忘了反抗。
如天旋地轉的暈眩在腦中擴散開來,他的大膽勾走了她全部的心魂,感受到他如飲蜜汁般地吸吮着自己的唇舌,她只覺渾身燥熱軟綿,難以言喻的酥麻從四肢蔓延而上,她的意識混沌成一片……
不知過了多久,康寧的意識重新歸了位,赫然發現庭院中只剩下她一個人,雷天昊呢?
她困惑地四下張望,哪還能看到那抹清雋挺帥的身影?
他……他是何時走的?
為什麼她一點記憶都沒有?
康寧帶着無法解釋的悵然離開了。
只是,接下來,那張俊臉卻像烙在她腦海裏一直揮之不去。
一整晚,那抹放肆的誘惑笑容不斷在她腦海中重複放映,那雙略帶促狹的黑眸,閃亮如星,映入眼簾,也烙在心底,一直藏進了無人窺知的靈魂深處。
殊不知,雷天昊輕佻的一個吻,已經攝走了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芳心。
康寧開始陷入換不換花轎的猶豫中,一直到天色大明,她仍然在為無法作最後決定而心緒不寧。
而她的丫鬟傘兒在多日勸説無效後,只能配合聽命行事,內心卻十分害怕她們的惡作劇會惹來軒然大波,因而顯得憂心忡忡。
花轎就在主僕倆魂不守舍下,被抬出了康家。
※※※
雷天昊預備將康寧安置在距洛陽約五十里路程的遠郊,他的槭林別館。
槭林別館坐落在桂山之中,這座山有大半是他私人的產業,山中遍植槭樹,一到秋天,滿山紅葉翻飛,景色煞是迷人。
當迎親隊伍依預定行程,來到欲歇的柳城府行轅時,只見轅門裏已停了另一組花轎,那些迎親人馬、鼓號樂手在旁休息着。
雷天昊讓親信護衞伍陽打點隊伍,自己則和嵇律、風清巽逕入行轅裏。
“什麼?”嵇律叫了起來,“你昨晚還去了合春樓一趟?”
風清巽無奈地搖起頭,“今天就要做新郎倌了,何苦這樣玩法?你怎麼會被人瞧見呢?”
“準是自信過了頭。”嵇律瞟了雷天昊一眼,“沒聽過溺水死的大都是會游泳的人嗎?”
雷天昊苦笑一聲。
“悶得慌嘛,一想到我得奉“繡球”完婚,就叫人沮喪。”
“拜託,就算你老婆又老又醜,也不值得為了這個暴露了身分。”風清巽仍不以為然的哼道。
“你還説!”雷天昊登時翻起舊帳。“都是芬丫頭害的,要不是她把繡球往我懷裏塞,我怎麼會落到今天這種局面。”
“早叫你先下手為強娶了芬丫頭來平息這場風波,你又不肯,躲躲藏藏了兩個月,最後還不是認栽了。”嵇律笑着説。
“這是什麼餿主意!”雷天昊恨道。
“你還提這個!”風清巽比他還激動,“芬丫頭知道天昊要娶康寧後,整整哭了十天,我真怕她和雅茵一樣把眼睛給哭瞎了。”
“喔?”嵇律眼裏綻出趣光。“原來她喜歡的是她雷大哥啊?那她沒事去撥弄那個繡球幹什麼?”他盯着風清巽問。
風清巽聳聳肩,“女孩子心思,我哪知道。”
“這下子新娘當不成,反倒成了媒人,難怪會傷心。”嵇律嘖嘖説着。
“喂!這裏最傷心的人是我好不好?”雷天昊一雙長眸露出不滿神色。
“説真格的,你昨晚被瞧見真的沒問題嗎?”
“唔,沒問題的。”
雷天昊漫應着,眼前突然出現那張仙靈似水的小臉,這麼美的女孩竟然當了窯姐兒,可惜了。
※※※
此時,在兩頂花轎並排的前庭,傘兒白着唇,神色緊張地湊近康寧,小聲道:“小姐,要換轎就趁現在,護衞和樂手們都打盹去了。”
“嗯……”
傘兒見康寧還在拖拖拉拉,不由得急道:“小姐,你動作要快啊,一定要比侯爺的花轎先上路才行啊。”
頭上覆着紅巾的康寧咬着潤唇,掙扎躊躇的説:“嗯……傘兒,我看還是放棄好了。”
乍聽到這話,傘兒兩腿差點虛脱得軟了下去,她繃得緊緊的神經在瞬間得到了解脱。
“小姐!”她抱怨着,“你怎麼不早説嘛!那現在……”她為難地看了眼停在一旁的空轎。
“我想……這樣好了。”康寧當機立斷地囑咐她,“你不要跟我到槭林別館去,現在就護着空轎走,按原先的計畫去安置。”
“這怎麼行呢?小姐身邊沒人照顧……”她抗議起來。
“沒關係。”康寧的聲音雖然壓得很低,卻十分堅決。“你就照我説的去做,這空轎子還有那班迎親的人都需要你去處理,總不能在這裏掀了底吧?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無論如何都不能講出去。你得在雷天昊出來前先離去,趕快去吧。”
“這……”
時間已不容許她們猶豫了,傘兒聽到雷天昊他們即將出來的聲響,她急忙指揮着轎伕抬着空轎子起程。
傘兒心底一直放不下康寧,她在鼓號鑼聲漫天價響中頻頻回頭,只見康寧的花轎孤零零地停在行轅前庭上,一股不安的感覺突地漫上心頭,她愈走,淚水愈是湧了出來,愈回頭,那股不安感愈是強烈。
小姐……沒人跟去伺候行嗎?
當康寧的花轎重新起程時,這些大男人誰也沒留神到花轎旁少了個丫鬟。
“你!”
與其説他的抽氣聲是震驚,還不如説是震怒的咆哮來得貼切。
康寧膽怯地看着眼前這張因憤怒而扭曲變形的英俊臉孔。
“小雨?”雷天昊錯愕的睜大眼睛。
當紅巾掀起的剎那,他雖已做了心理準備,卻萬萬沒想到他做的心理準備完全一點用處也沒有。
他以為會看到一個貌醜的老女人,誰知坐在牀上的竟會是一個生嫩羞怯的小妓女!
錯了!
他猛地想起行轅裏的另一頂花轎,顯然他們抬錯了花轎、娶錯了新娘!
當他二話不説,轉身想去找風清巽他們時,背後怯怯的聲音讓他停住了腳步。
“呃……天昊?”水柔般的嗓音羞怯地喊着。
他猛旋迴身,深邃的眸中含着不敢置信。
“你認識我?”他的聲音瞬間冷凝了起來。
康寧吃驚地看到他的瞳光冷硬得像千年寒冰,他怎麼跟昨夜那副倜儻侃笑的模樣差這麼多?
“我……我是你妻子,當然知道你名字。”
雷天昊冷眸一瞟,康寧差點瑟縮成一團。
他挑起一道冷峻的眉,冷諷道:“我的妻子?你昨兒夜裏遇上我時,我像是喝醉的模樣嗎?”
康寧困惑地搖搖頭,嗯,他有吻她,她知道他沒喝酒。
“那麼……”他嘴角抿起一道奚落的笑痕。“你來告訴我,我會認不得你?我的妻子會是個娼門出身的窯姐兒?”
清俊的臉龐帶着惡意的笑容,陰柔的語調説着殘忍的話語,他不在乎他的話會傷人,也不在乎她的感受,甚至殘忍地盯着她眸中冒湧出來的清淚。
“怎麼?還敢厚顏無恥的説我是你夫婿嗎?”嘲諷的笑痕又出現在他俊逸的嘴角邊,不屑的眸光冷冽無情。
“我……真的是康寧,小雨是我的小名……”一雙澄眸盛滿驚惶,不知所措的小臉更顯焦灼。
康寧已經慌了!怎麼會這樣?他為何不相信她呢?淚愈湧愈多了。
讓她思念了一整夜的醇柔嗓音,為何會吐出如此殘酷無情的話來?
他昨天不是還很喜歡自己的嗎?他……他還吻了她呀!怎麼今天全不一樣了?
“我不是窯姐兒,那合春樓是我爹開的……”她在他鋭利的目光凝視下,咬住了柔唇,住了口。
她知道他不相信她,可是她怎麼能告訴他,她本來要讓他抬個空花轎進門?
“一個好姑娘會三更半夜跑到那種地方去?為什麼?”雷天昊挑起一眉,惡意地奚落,“説啊!為什麼不説下去?我在聽。”
見她接不下去,冷眸一斂,他甩了袖子轉身向外走去。
“我會查出你為何假扮康寧,也會查出康大為在玩什麼把戲。”
“天昊──”
“住口!”
猛地一聲斥喝,嚇得坐在牀上的她驚跳起來。
“啊?”她用飽含驚懼的眸子無措地看着他。
“別喊我的名。”他冷聲警告。
“那我喊……喊你什麼?”她可憐兮兮地問。
“看別人怎麼喊你就跟着喊。”雷天昊拋下這句話就離開了。
康寧無言地望着他頎長挺俊的背影,她的淚珠又滾了下來,透着淚水迷濛地望着屋子裏陌生的陳設。
他……他就這樣撇下她走了?
他會不會再回來?
為什麼這屋裏沒有半個丫頭伺候?
康寧在這張紅檀木精巧鏤制的牀上不安地移動身子,乍到陌生地方的孤寂濃濃包圍着她。她累乏了,枯坐在牀上等了又等,還是沒瞧見有人來。
這屋子好大,靜悄悄的,沒半點人氣。
她知道這座別館蓋在山中,深山寒氣重,她身上只穿着新嫁衣,從窗欞縫隙吹進來的冷風寒得令她直打哆嗦,懷着恐懼緊張的情緒,她決定到外頭瞧瞧,看能不能找個人來作陪。
雷天昊或許今晚都不會回來了。
※※※
“啊?”
“怎麼會這樣?”
雷天昊望着眼前兩張驚訝的臉孔。
“嗯,弄錯了新娘。”
“等等,你説我們的轎伕抬錯了花轎?”嵇律再確認了一次。
“我想到了。”風清巽突然説道:“的確是有可能弄錯了。你們還記得原本有個小丫鬟跟着嗎?叫什麼名字來着……”他拍着頭回想。
“她的名字不重要。”嵇律白他一眼,“丫鬟一定是跟着小姐走的。”他看向雷天昊,“看來是真的抬錯花轎了。”
雷天昊不勝煩躁地用手支額,“可是這個女孩是我昨晚遇到的那個小妓女。”
“啊?”另外兩人對望一眼。
風清巽微眯起眸子,“這麼説她是唯一見過你真面目的人?”
“嗯。”雷天昊氣悶地吐了一口氣。
“那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離開這裏。”嵇律道出三人心中的想法。
“奇怪的是,她認得我,也知道康寧這個名字。”
“會不會是康大為在故弄玄虛?”風清巽眉心皺了起來。
“難道説兩頂花轎是他故意安排的?故意讓我們娶錯新娘?”嵇律沉吟道。
“不無可能。”雷天昊那張俊臉非常冷沉。“康大為可能知道我娶他女兒的真正目的,所以來個李代桃僵。”
風清巽站了起來,在書房裏踱步。
“如果説,我們的猜測是錯的,康大為真的不知道新娘不是他女兒……”
嵇律接下他的話,“那就更不該讓那……那女孩叫什麼?”他轉頭看着雷天昊。
“小雨。”雷天昊僵着聲音回答。
“嗯,我們更不能讓這個小雨離開,不能讓康大為知道他女兒沒在我們手上。”嵇律把話説完。
“我也是這麼想,無論如何不能泄漏娶錯新娘的消息,你們幫我查另外那頂花轎的去向。”雷天昊深不見底的黑眸看着他們兩人,“然後靜待康大為的反應。”
“好。”風清巽點點頭,踱到窗子旁站住,接着,他看到了站在門邊的纖細人影。
他神情的微變,讓嵇律立即警覺起來,而雷天昊已一掠而出,出手將康寧抓了進來。
“啊?”康寧沒料到她會被突然暴戾地拖進來,嚇得渾身抖顫。
“你來多久了?”雷天昊沉聲喝問。
“我……我剛到。”她嚅着唇瓣,聲如蚊蚋,被他嚇得臉色一片慘白。
風清巽與嵇律詫異眼前這女孩竟會生得如此絕美,兩人疑惑地對望一眼,心中轉着同樣的念頭:這個出身風塵的女子為何氣質這麼好?看來她果然是被刻意安排的。
聰明人往往拐着彎想事情,單純的事一進他們腦袋瓜裏也變得複雜起來。
只見雷天昊眼神冷厲,刀子一樣的目光,幾乎在康寧身上捅出幾個窟窿來。
“你在刺探什麼?”陰柔的聲音與他眸底的熾怒形成不諧調的詭異。
“沒……沒有……我真的才剛到門口。”像小鹿般受驚的眼眸已看得到隱隱淚光。
風、嵇兩人見狀,有默契地不約而同起身告辭。
這個可憐的女孩。嵇律搖着頭暗忖,希望她能堅強些,可以熬得過天昊的怒火。
風清巽本想開口講些什麼,看了他們一眼,又忍住了。
書房裏,剩下他們兩人。
所有僕役都在雷天昊的命令下早早休憩去了,連他的貼身侍衞伍陽也被遣走了。
寧靜中,只聽到屋外呼嘯而過的風聲,像刀鋒劃過的咻厲,一聲大過一聲,為這份靜謐添加了幾分蕭瑟與恐怖。
這份萬籟俱寂着實能讓人的心靈沉澱,卻不能稍減雷天昊心中狂燃的熾怒。他甚至懷疑,連昨晚的相遇都是被精心安排的,該死!
他為什麼這麼不經心?
他竟然會貪戀她清靈的美貌而粗心散漫到無法原諒的地步!
真該死!
覷睨這張狀似無辜的巧顏,他對自己蓄積的不滿逐漸發酵為高張的怒氣。
他狠狠掐着她的手腕,陰鷙眸光焚燒的是康寧從沒見識過的寒怒,令她不由得凜顫了起來。
“你……你為什麼生氣?我只不過剛巧走到這裏來……我不識得這裏的路……”
雷天昊冷瞳微斂,譏嘲道:“還真巧!不識得路的人,竟然能從我那屋子拐到這兒來。”
“你為什麼怕我聽到你的話?”不明狀況的她,張着澄眸天真地問出心中的疑惑。
有時無知的純真比愚蠢更加恐怖。
被呵護長大的千金大小姐完全不識人心,亦無辨識能力,或許哪天她真的會被自己的天真給害死,但也醒悟得太慢了。
只見她此話一出,雷天昊黑眸瞬間眯了起來,掐住她柔腕的手緊握着,康寧忍不住哀叫出聲。
“啊……好痛啊!”她哭喊着。
“你究竟是誰派來的?”他冷冷盯着她喊痛的小臉,沉聲問道。
“不……不是……”她又急又痛,拚命搖頭,“我是康寧啊!是你的妻子,好痛……你……你放手……”晶瑩的淚珠溢出了她的眼眶。
“妻子?”
雷天昊聽到這兩個字從一個不知羞恥的娼妓口中説出,怒極反笑。
“這麼想當我的妻子?好啊,那我就讓你當。”他帶笑的嗓音陰得讓人聞之悚然。
康寧只來得及瞥見那抹被封緘在冷漠中的鷙怒,整個人就被拖往前,身子瞬時被鐵條般的手臂給緊緊箍住。
“啊……”她的驚喘霎時被吞噬進濕熱的口中。
他柔軟的舌頭攪拌着她的氣息,以邪佞的方式吸吮她的唇舌;他用一種狎戲娼妓的方式在輕薄她。
不不,康寧內心惶恐起來。
儘管她再怎麼不識人事,也分辨得出這個吻和昨夜不同。昨天他温存多情,而今天他卻狂浪蕩恣,他的吻裏含着明明白白的鄙夷與羞辱。